《当公子哥的那些年》knuckle

8、第 8 章

　　我叫师旭，家中三口人一条狗，兄长师青言，小妹胡盈月，哈巴狗飞飞。
　　若你感到今日的我与以往不太一样，还望谅解。
　　自从那日我被师青言带回家，我家的气氛就一直怪怪的。
　　究其源头，当然是师青言这个弱柳扶风脾气却大的出奇的家伙。
　　小妹几次三番追问我到底出了何事，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我约么是中了一种极难解的毒，一旦发作，就会变成毫无理智的酒疯子。
　　当天晚上，酒铺打烊后，我们三人穿过街巷回到家，小妹无言的坐在往日我们月下小酌的石桌旁，说是无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却直直注视着我，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这般对峙之下，我撑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与小妹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末了我讷讷道：“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回想，当时我确实有些莽撞了。”
　　师青言见我这幅模样，发笑道：“师九日，当时我与小妹三番五次叮嘱你专心铺子的生意，少出门惹事生非，你说你惹事就算了，偏偏绕了一大圈，到头来还把事惹到了自己身上，你干脆去和飞飞学习一番？”
　　小妹肃穆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她莞尔道：“经此一事，师九日你终于明白我和兄长的良苦用心了！”
　　我嘟囔道：“还不是叶深，监察司不作为，我一个小老百姓自然要以身犯险……”
　　“监察司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九日，如此高调，但查案一事上却毫无进展，我看也不像传言中那般神通广大！”小妹道。
　　师青言道：“无论他有没有神通，目前要找到酒鬼，我们确实要和监察司合作。”
　　我感叹道：“只是难以想象这背后之人竟然是酒鬼！难道我这么多年听到的仙门传说都是假的吗？听四海那老头子天天说的：八百年前邙山五鬼被岳录平伏诛……如今酒鬼重出江湖，这消息一旦宣扬出去，天下必定再无太平之日。”
　　小妹思索片刻道：“我曾听闻酒鬼有一壶摄魂鬼酒从不离身，凡是喝过此酒之人都会受其控制身不由己，千年前酒鬼为祸人间，凭此鬼酒伤害了许多无辜百姓的姓名。”
　　“这么说你们是怀疑我喝了这种酒水？”我忙看向师青言。
　　“可是侠劈劈说他被那酒鬼日日灌酒，为何没有变为傀儡？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可不像是受人控制的傀儡！难不成这酒的功力竟会因人而异？”我疑惑道。
　　小妹道：“从未听闻酒鬼能将他人变为酒疯子，这其中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一面。”
　　师青言点头道：“依照侠劈劈所言，酒鬼对他或许一开始就不想要控制，而是想把他变为第二个离不开酒的……酒鬼。”
　　我沉默片刻，喃喃道：“这么说我少量饮用，不会变成侠劈劈一般的酒疯子，而是会沦为酒鬼的傀儡？就是那种他在千里之外动动心思，哪怕要我去花楼一掷千金，我也要乖乖听命吗？”
　　师青言和小妹注视着我，双双沉默。
　　“不要啊！难道是他要我生，我便生，他要我死，我便死，他要我烧杀劫掠我不能去报官吗……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我忙端正身子对师青言认真道：“哥，要是你发现我不是我了，要是你发现我去做什么偷鸡摸狗之事了，你一定要······”
　　说着说着便没了下文，先不说他们怎么发现“我不是我”，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只要还是我的身体，只要还是我师旭的壳子，总不能让师青言把这壳子砍了吧！？
　　师青言无奈道：“你老实呆着，该吃吃该喝喝，要是没有解法，杀了那酒鬼即可。”
　　那语气仿佛说得不是杀掉酒鬼，而是去酱香居割半斤卤牛肉。
　　这，就是我哥，虽然是他丹田空虚毫无灵力，在群狼环伺的修仙世界是朵弱柳扶风自顾不暇的白莲花，可这杀气腾腾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接下来几日，师青言果然并未过多限制我，只是不再许我外出，我依旧吃好睡好，在铺子里忙忙碌碌做搬运。
　　我也终于在这几天东拼西凑搞清了邙山五鬼里酒鬼的往事。
　　原来那日叶深讲述的霹雳双侠的前尘往事里，那个十足的恶人角色李家公子就是后来臭名昭著的酒鬼。
　　凡人可以偶遇机缘步入仙途，那么也自然可以一念入魔，乃至人鬼殊途。
　　根据叶深的讲述，那约么是仙历600年左右的往事。
　　姜姑娘被武人救走，两人化作一对苦命鸳鸯远走高飞，李家公子沦为常山笑柄，其中又发生了何事已经不得而知，再次看到他的面孔，便是仙历900年，邙山五鬼横空出世。而后五鬼为祸人间百年，直到仙历一千年，天元大陆终于等来了一代宗师岳录平横空出世，他在千灯崖诛灭五鬼，以生魂点灯，魂灯至今长明。
　　我虽未亲历，当年的亲历者也如今要么身居高位，要么早早的殒身，往事无人诉说。
　　现在江湖所流传的版本无不是仙门百家死伤惨重，终将五鬼伏诛，鬼王坠入千灯崖尸骨无存。
　　“酒鬼回来是要报仇吗？多大的恨意啊，一回来就瞄准了侠劈劈侠雳雳这对苦命鸳鸯······”
　　这是一个春意盎然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懒洋洋的睡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
　　想当年，这棵树还是一株小树苗的时候，我在洛阳城西的花卉展上一眼相中了它，而后我和师青言将它请回了家，在它尚且年幼的年岁里，每年寒冬腊月，小妹都亲自为它缝制树衣，上面的图案各不相同，可爱极了，后来它长大了，皮糙肉厚的模样，不需要树衣了，反而到了每年四五月份，洛阳城的牡丹开败之际，它热热闹闹呼呼啦啦的开满一树的槐花，那味道极为香甜，老魏最是喜欢……
　　我正迷迷糊糊的想着，整个人飘飘荡荡的被包裹在槐花的香甜之中，脑袋忽然被落下的书册砸了一下，我忙抓起书册，抬头看去。
　　叶深翘腿坐在更高处槐树的枝叉上，道：“嘀嘀咕咕说啥呢？”
　　“槐花好像啊，叶司长。”
　　叶深：“……”
　　我晃了晃手里的书册，问道：“你来何事？”
　　叶深翻身下来，坐到我身旁道：“这是监察司关于酒鬼的卷宗，你自己看了便可，不可外传。”
　　我略有些意外，“你们监察司全是秘密，我看了这个，你不会要把我灭口吧？”
　　叶深：“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
　　叶深无声笑笑，转移话题道：“你知道为何称他们五只恶鬼为邙山五鬼吗？”
　　我摇头，别的鬼不清楚，酒鬼生前分明是常州人，最后死在千灯崖，确实和洛阳城邙山扯不上关系。
　　“五鬼成名于邙山，”叶深道：“仙历800年，鬼王容佑在洛阳城召集万鬼，万鬼于邙山厮杀百年，此地阴云密布，百年时间不见一丝阳光，到了仙历900年，天地同为一片腥黑血色，土地上的血流成河，冻成霜，使得邙山地面比其他地区高了整整三公分，邙山五鬼便是这个时候撕开天地出现的。”
　　叶深的描述极为细致，我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邙山厮杀，最终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五条逆光的影子于天地间伫立，其中一人的轮廓逐渐清晰，瘦瘦高高仿佛一根竹竿，他缓缓转过头，正是崂山那张冷漠的面孔！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忙转移话题问道：“侠劈劈最近如何了？”
　　叶深道：“一日不如一日。”
　　“他，他变成了酒疯子吗？”
　　叶深：“你不是亲眼看过吗？”
　　我道：“我此前不知道酒鬼便是曾经的李家公子，姜姑娘与他的过往如此痛苦，想必她恨极酗酒的酒疯子，如今侠劈劈变成了第二个酒鬼，姜姑娘下落不明，他们，他们还有可能吗？”
　　叶深并未回答我的问题，他年轻的面容上有一种独属于他的疑惑，“九日兄倒是与我想的不同。”
　　“你在想什么？”我食指顶在他的脑袋上。
　　叶深并没有动，他垂下眼睫，轻声道：“我在想怎样保证我们的计划，一定成功。”
　　“你说，这一次能找到他吗？”沉默半晌，我这么问道。
　　叶深抬眸，被我定定望着，此刻他年轻的面庞上疲惫之色尽显，清亮狭长的眼眸却莫名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无事。”
　　说罢他站起身，“今日来就是给你这册子，凡人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多少也做些准备。”
　　他纵身离去，瞬息间身影便消失了。
　　我靠着树干翻开了他给的册子，眼前时不时闪现他坚定的眼神。
　　“酒鬼其鬼，龇牙必报，天性凶恶，乃鬼中极恶······”

　　百年店庆的前一晚，师青言给老魏放了假，我们三人下工后便回了家，一切如同往日一般，只是我们都知道这次绝不一样，明天的店庆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百年庆典，它是一场对弈，一次诱敌深入，它关系着踪迹不明的侠雳雳，酒疯子侠劈劈，以及随时可能变成酒鬼傀儡的我自己。
　　叶深似乎很是钟爱我家的大槐树，每次出现都是在树上。
　　“我把侠劈劈带来了。”叶深说道。
　　我皱眉道：“他如今的情况，若是发狂，我这铺子可就要毁了！”
　　叶深道：“那酒鬼睚眦必报，侠劈劈在此处，更能逼他前来。”
　　我道：“虽说酒鬼嗜酒如命，可他那么厉害一只鬼，我的意思是，万里挑一的一只鬼，他能不知道我们大张旗鼓设下陷阱等他来跳吗？”
　　师青言道：“酒鬼一生作恶，负了妻子，宗族，甚至负了这人间，可他唯一对一事忠诚，就是美酒，只要他还是邙山五鬼之一的那个酒鬼，他就不会不来。”
　　无论酒鬼是如何复活的，他重回人世第一件事不找岳宗主报仇，秘密筹划阴谋只为了与霹雳双侠的前尘恩怨，想必这已经成了他心中的执念。侠雳雳是他为人时唯一的妻子，侠劈劈与侠雳雳离开后，他受不了周围人的议论，从酒疯子彻底沦为了疯子，又从疯子化为恶鬼。明日看似是九日酒的百年店庆，实则是霹雳双侠的歌功颂德大会，霹雳双侠越受人追捧，酒鬼就越被人唾弃。
　　在此之上，明日诱敌深入之关键还在于专为酒鬼打造的美酒“崂山”。
　　监察司与九日酒合力宣扬此酒十日，美酒崂山已然登上百晓生此生但求一醉佳酿榜单，甚至三天前一举夺得魁首。
　　如若是五鬼之一的酒鬼，想必他是无法抵抗鬼之本能的。
　　只是彼时我们都想不到，这个酒鬼并非如我们所想，他是邙山五鬼之一的酒鬼，却与八百年前不太一样。

　　四月初三，是我们百年店庆之日，一早上便听闻街坊邻里间响起热闹的喜乐声，小妹说：“今日倒是个宜嫁娶的良辰吉日。”
　　“可恨不能出去讨一把喜糖！”我道。
　　没错，如此良辰吉日，我只能和侠劈劈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
　　曾经我很是期待这一天，期待九日酒的铺子里热热闹闹的景象，前来品酒庆贺的人能从门口排到城南，满城凡人修士手握杯盏，无不对我们的新酒“崂山”赞不绝口。
　　我会穿着小妹亲手为我做得那件华服，做一只师青言嘴里“骄傲的孔雀”。
　　可如今我倒是穿着心心念念的华服，心情却如同待宰的羔羊，只想要这个死而复生的酒鬼给个痛快。
　　“侠劈劈，你说侠雳雳现在在做什么呢？”

　　侠劈劈，你说侠雳雳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是我说得最后一句话。
　　因为紧接着，我便发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我僵硬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查看，或许在外人眼中，我一切如常，可此时此刻我心中仿佛出现了拔河的画面，一方是我此刻挣扎不已的神识，另一方则是面目狰狞的酒鬼。
　　我的意志我的神识节节败退，身体毫无反抗之力的落入了酒鬼手中。
　　我双手掐诀，费了一番功夫我才意识到这竟是无息诀，我心中暗道糟糕，如此一来，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离开，我推开门纵身跃上屋檐，翻出院落。
　　身旁一道身影追了上来，我无法控制视线看清来人，我下意识以为是师青言，却没想到身旁之人不声不响的超越了我，是侠劈劈。
　　他目不斜视的行在我身侧，大约也是被控制了。
　　无声无息的几个瞬息，我们便消失在了热闹非凡的洛阳城。
　　以侠劈劈的仙力，这洛阳城能拦住他的恐怕没有人，至于我么，半个月前我甚至战平了走火入魔的侠劈劈，虽然承认自己更胜一筹有些害羞，但恐怕事实就是如此。
　　我不禁希望我们不要被人发现，若是有人来拦，我被控制着身体，万一伤了别人也是罪过。
　　我一边健步如飞，一边脑内思绪翻涌。
　　我从未有过此种体验，当身子不再受控的时候，脑子竟然如此清醒。
　　若师青言发现我失踪了，必定又要发脾气，到时候小妹说话也不管用，他上次能恶狠狠地说出杀了酒鬼的话，这次不知还能口出什么狂言。
　　还有叶深，利用监察司在洛阳的势力大力宣传酒铺的新品种，就为了计划不出差错的引酒鬼现身，谁知酒鬼不按套路出牌，放着专为他酿制的美酒不要，在如此重要的日子召唤傀儡。
　　话说，傀儡都有自己的想法吗？
　　都像我这样？
　　那倒是比我想象中好一点，以后让师青言研究一下神识交流之术，我还能有个人聊聊天······
　　片刻功夫，我和侠劈劈已经出了洛阳城，一路向南奔走，我心中隐隐有个地名浮现——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