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子哥的那些年》knuckle

4、第 4 章

　　“我叫师旭，家中三口人，兄长，小妹，我。我们一家在这洛阳城居住百年，从未作乱，是十成十的良民啊！”
　　我也搞不清为何一眨眼的功夫就身处如此诡异局面。
　　我的对面是那个自称仙门监察司司长的家伙，对了，他的名字叫叶深。
　　此刻，他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漫不经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向来能屈能伸，我看着叶深的眼睛，万般诚挚道：“叶司长，我们之间一定有大大的误会！我是城北酒铺九日酒的老板，再过十五日便是我们铺子的百日店庆，最近一段时间我都忙着铺子事务，今日也是受朋友之邀，才去听雨轩的。”
　　“嗯。”他略颔首。
　　手痒痒。
　　看他面容不过凡人十七八岁的模样，想来仙龄也不长，竟然能当上仙门监察司的司长，这修仙届果然是没人了么？
　　“你与霹雳双侠如何结识？”他问道。
　　“侠劈劈钟爱我家铺子的酒水，他们每次来洛阳城，都会光临本铺，如此我与他们渐渐成了酒友。此次恰逢我们酒铺的百年店庆，他们提前一月来到洛阳城，计划一边赏花，一边品酒。”我说道。
　　“一个月前，霹雳双侠刚到洛阳城，便去你们酒铺，且走得后门，所为何事？”叶深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动作挺快，都查到这里了？
　　“那日他们是来讨酒喝的，至于为什么走后门，”我挠挠头，露出一副“你莫要强人所难”的表情，“大约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我几坛子美酒？”
　　叶深青涩的面容上表情不变，他盯我片刻，忽然抬步向我走来。
　　我紧张地喉结滚动，这人年纪不大，威压倒是不小。
　　如此这般莫不是要对我用刑？
　　一不做二不休，早死早超生。我想起凡人兄弟们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心念电转间，身子后仰疯狂挣扎并且扯开嗓子喊救命。
　　“有没有人啊，动用私刑了！救命啊！”
　　我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忽得被人推开，劲风携带杀意直击眼前，竟直接将叶深逼退了一步。
　　我来不及松口气，完全被这浑厚的灵力以及精准的控制力惊的睁大了眼睛，这熟悉的气息不用看也知来人是谁——我那小白花一般在这群狼环伺的修士世界艰苦求生的兄长！
　　叶深转身直视来人，年轻的面容上那双眼睛锐利极了，也漂亮极了，他双目灼灼道：“你是何人？敢私闯我监察司。”
　　装模作样！既然都能查到霹雳双侠一个月前的行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师青言？
　　师青言抖抖衣衫，自然也能想到此处，他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斯文开口：“在下师青言，九日酒的另一位掌柜。”
　　二人言语间几番交锋，我完全寻不到搭话的时机。
　　叶深：“阁下好功夫。”
　　师青言拱手谦虚道：“在下不过一介凡人，废物修士一个，刚才护弟心切，还请司长见谅。”
　　说话片刻的功夫，门口匆匆赶来一些身着监察司制服的修士护卫，一身玄衣外加赤色腰带显得来人一个个干练利落，均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却不知这些人刚刚被一个连金丹都没有的人甩在身后。
　　“司长，属下看护不力，请司长责罚！”
　　我终于抓住这个档口插上了话，可怜兮兮对师青言道：“哥哥，你可算来了！”
　　师青言甚至懒得看我一眼，只是又向我身侧走了几步。
　　叶深先是对师青言道：“阁下来得正好，我确实有一些事想请教二位。”
　　接着摆手示意门口姗姗来迟的护卫退下。
　　师青言干脆在我身侧坐下，对叶深道：“定当知无不言。”
　　叶深笑道：“那便从一个月前霹雳双侠的到访说起吧。”
　　师青言将霹雳双侠被人袭击一事也详细的说了，包括那歹人在酒水里下绝灵子一事。
　　“当时我们就对此事有所怀疑，只是霹雳双侠两位元婴高手灵力超绝，这世间能不声不响伤到他们的唯有六大宗门和其他门派的高手，可霹雳双侠作为经历万鬼祸事的散修，千百年来一直与人为善，不曾结仇结怨，实在想不出所以然。”师青言说道。
　　“那之后，他们便入住了半月楼？”叶深问道。
　　我点头，将霹雳双侠每日差遣小厮去酒铺里取酒的事也一并说了，完了道：“请问叶司长，是谁发现霹雳双侠失踪的？”
　　叶深不答，似是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
　　我接着道：“只听过凡人张三失踪了，或者张三家的狗走丢了，却从未听闻仙力高强的修士失踪。”
　　我顿了顿又道：“以霹雳双侠的实力，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自然是轻而易举，我想知道，你为何断定他们二人是失踪？而不是临时起意离开了洛阳城？”
　　叶深：“监察司自有门路，师公子就不必过问了。”
　　听他这么说，难不成霹雳双侠真的不见了？若真是如此，我定要……
　　我的思绪被师青言打断：“我们已经将所有知道的一切详细告知，接下来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啊，我想······”
　　哎！我才说了个开头就被师青言不露声色拧住胳膊上的皮肉。
　　叶深看着我，透过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容我好像看到一张缓缓微笑的狡诈狐狸：“师公子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脸上堆笑摇了摇头，嘴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紧紧闭着。
　　“叶某谢谢二位提供的线索，今日就到这里，恕不远送。”
　　叶深打开屋门，目送我和师青言离开。

　　出了监察司的大门，我立刻掰开师青言钳制着我胳膊的手。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霹雳双侠怕是遇到了什么事。”
　　一个月前霹雳双侠被袭，今日又听闻他们二人齐齐失踪，可是如今这江湖上谁能不声不响劫走两个元婴修士呢？况且一个月前试探霹雳双侠的人是个凡人！
　　这么想着，我便问了出来。
　　“可可是，侠劈劈那么厉害，连我都打不过他……”
　　师青言忽然停住，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逼我看着他的眼睛。
　　“师旭，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吗？天元大陆道法自然，弱肉强食人外有人，你以为你一个金丹期的毛头小子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吗？真正的江湖不一定如你想的那般。”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洛阳城风云四起，你安生一点。”
　　我此刻并不愿听他说这些话，我反抓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饶问道：“霹雳双侠和我们认识也有近百年了，他们如今遇难，生死未卜，我······”
　　他打断我，“你什么？我告诉你，现在是吃饭的时辰了，跟我回家去。”
　　我是被师青言揪着耳朵带回家的，一路上经过了听雨轩，风月楼，小妹常去的那家雪花酥……
　　“九日又捣蛋了？”
　　师青言微笑颔首。
　　“真是个呵护弟弟的好哥哥啊！”
　　“果然是兄友弟恭的模范啊！”
　　……

　　师青言把我锁在家里，这大概是我们相处百余年间，他唯一一次禁我足。
　　可是这一次，我不得不叛逆一回。
　　霹雳双侠怎么说也是我难得的散修朋友，从失忆后听闻他们的故事，到开了酒铺后与他们结为忘年交，我知道师青言的担忧，但这个半月楼，我非要自己去探一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夜。
　　我从榻上一骨碌翻身坐起，从衣橱中翻出小妹缝制的一件黑袍束身劲装，三五下换装完毕，我凝视着木门，呼出一口气，来到门前，抬起手放在门闩上。
　　只需要你施用一丝丝的灵力，师九日，你可以的，现在调用你的一丝丝灵力，或许就是找到霹雳双侠的希望！
　　我心中声音鼓噪得越大，身体越发无法动弹，月光透过窗子倾洒在房内，我枯站在木门前的身影投射在地上，长久的对峙。
　　片刻后，我忽然出手，门闩无声断开，伴随着一声轻叹，我拉开门轻声走了出去。

　　上文说到洛阳城商贾聚集的十字街，南北向专做修士生意，名为天元大街，东西向的则专注于凡人生活，称为古今大街。半月楼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做的是修士的生意，沿着天元大街一直向南走，灯火辉煌最为高大的那座楼宇便是。
　　接近子夜，这处依旧灯火明亮人影憧憧。
　　“我看那仙门监察司完全是没事找事，霹雳双侠那可是元婴修士，他们能出什么事呢？”
　　“对啊，说不定二老是临时起意度蜜月去了呢！”
　　“哈哈哈，我的三个师弟也是这样，我们越好三天前在这半月楼汇合，谁知到现在都还没有来，肯定是跑出去鬼混了哈哈哈哈！”
　　“我师姐她们也是，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就忍不住要消失一阵子嘿嘿嘿……”
　　“你是合欢楼的吧……”
　　……
　　我几步跃上台阶在大堂寻了一处空位坐下，从大堂正门口到我落座这片刻的时间，穿过高谈阔论的人群，我就捕捉到大堂内十余次“霹雳双侠”的名字，想来今日上午叶深如此高调出现在听雨轩，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我调查霹雳双侠失踪一事已经传开了。这对元婴修士在修真界尤其是散修之中，算得上大名鼎鼎，因此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有不少修士来半月楼喝酒八卦打听此事。
　　与其坐在这里听别人嘴里的二手消息，不如直接找来一个小厮询问一番，霹雳双侠在这酒楼住了一个月，这里的小厮或多或少会有些线索的。
　　我这么想着，随手便拉住一个路过的凡人小厮。
　　这小厮身量比一般人高大一些，身上也没有其他凡人小厮对修士的谄媚，不知是不是同样的问题回答了太多次，他甚至懒得看我一眼，完全是敷衍的模样。
　　我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拉过他的手塞过去一块碎银，他的手不似平常小厮那般粗糙，但骨节僵硬，温度极低，我一下想起来在北川时每一个漫长的冬季，街上就有各种各样的冰雕摆件，这只手的质感让我想起了那冰雕。
　　小厮不慌不忙抽回手，他先抬眼凉凉的看了我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我仿佛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他的意思：原来客官想这么玩啊……
　　我也不知道是我把他想岔了，还是他把我想岔了，总之这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你误会了，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啊！”
　　那小厮将银子在手中把玩，也不知是否听进去了我的话，忽然眉开眼笑，一改之前的态度，又是点头哈腰又是为我添置茶水。
　　“公子可要小的带你去那霹雳双侠之前居住的房间看看？”
　　“且慢，你先告诉我今日可还有谁来打听过此事？”我问道。
　　“一下午的功夫早就沸沸扬扬了！来打听此事的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可知道他们的来历？调查进行到了哪一步？”
　　小厮挠头道：“来历么，大部分都是酒楼的熟客，不过是凑个热闹，至于调查一事，小的听说监察司已经接管此事了。”
　　他说着，不由降低了音量，仿佛“监察司”三个字是什么虎狼之词不能被人听见。
　　我微微挑眉道：“监察司的人你也见过了？”
　　小厮道：“那是自然，新上任的叶司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提审嫌疑人的时候，小的就在现场呢！”
　　“嫌疑人？你可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小厮拍拍胸脯，“要是那嫌疑人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认得出他！当是就在那十字街口的听雨轩，叶司长在众目睽睽之下宛如天神下凡，一把擒住了那贼眉鼠眼的嫌疑人，将他带回了监察司，叶司长的高大身影让人目眩神迷，嫌疑人只看了一眼便心智全无……”
　　听雨轩？
　　这该死的小厮所说的嫌疑人不会是我吧？！
　　……

　　霹雳双侠曾住的房间在酒楼三楼，我正要上前，心念一转，问那小厮：“在你们酒楼发生了修士失踪的事，你们什么措施都没有，还敢把不相干的人带进房间？”
　　那小厮露出一副哭爹喊娘被冤枉的表情，“公子误会了！小的哪敢做这种事！其实是我们酒楼掌柜压根不相信霹雳双侠失踪了，还告知小的，别人要是想看，尽管过来看，只要……”
　　那小厮话音越来越低，我忙追问道：“只要什么？”
　　“只要小的带您参观完房间后，留您在店里消费一桌酒菜便可。”那小厮扭扭捏捏地说道。
　　我暗骂一声黑心商家，虽然奇怪为何仙门监察司没有将此地封起来，却抵不过对霹雳双侠的担忧，不再怀疑，抬步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股浓烈的酒气，正是我熟悉的九日酒近几年的招牌“夜光”。
　　“这两个老家伙，人不知去向，酒倒是没少喝。待我找到你们，定要收你三倍价钱！”
　　房里除了浓浓的酒意，并未有不妥之处，甚至不知我是第几波来探查此房的人，房内痕迹早已无法提供有用的价值了。
　　“哎你过来，”我冲那带我过来的小厮招招手，“你可知道有一个小厮跟在霹雳双侠身边服侍，每日里去九日酒酒铺取酒？”
　　小厮点头道，“小的认识那人，他叫崂山，此刻应是在一楼。”
　　“你带他过来见我。”我说罢，又塞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片刻后，小厮欢天喜地地带来一个人，小厮崂山是个竹竿一般精瘦细高的凡人，他一张脸发黄干瘪，头发宛如枯草，双眼淤浮，眼下青黑窝藏细密的纹路，只是看着他便有一股疲惫感自心头升起。
　　我随手打发了带人过来的小厮，让他自行离去，房间内只剩下我和崂山。
　　我打量他，一月未见，此人不知为何苍老了许多，但确实是每日进出酒铺为霹雳双侠取酒之人。
　　“崂山，你最后一次见到霹雳双侠是什么时候？”我问道。
　　“三日前，小的依照吩咐从酒铺取了三坛酒，回到酒楼后，房里已是空无一人。”
　　我冷笑道：“错，明明你昨日还拿着侠劈劈的拐杖去了酒铺。”
　　崂山扑通一下在我面前跪下说道：“小的，小的不敢隐瞒，最后一次见霹雳双侠确实是三日前！”
　　“那你为何会有侠劈劈的拐杖？”我逼问道，“你要是有一句谎话，我便让你这辈子再也说不了话。”
　　崂山被我吓得两股战战，哆嗦着说道：“是是小的有个老乡嗜酒如命，是他逼我拿着拐杖去取酒的，请大人明鉴啊！小的都是被逼的！”
　　“世人皆知，霹雳双侠的拐杖从不离身，若他们是三日前失踪的，你又是如何得到拐杖的？莫不是坑害了霹雳双侠的人就是你！？”
　　“小的冤枉啊！是小的寻不着两位仙师，却见这拐杖被拉下丢在屋里……”
　　我冷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两位元婴修士不见了，竟然不去报官不去声张，反而利用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偷藏侠劈劈的拐杖！”
　　“小的该死！小的不知这拐杖的重要性，更不相信两个神仙一样的人物会失踪！小的以为，以为两位神仙只是临时起意出去走走……”
　　“那拐杖现在在哪里？”
　　“在，在小的房里。”
　　“监察司既然已经介入调查，为何没来将拐杖取走？”我问。
　　崂山为难道：“小的哪敢揣度神仙们的心思？监察司没有命令，小的只好暂时收着，也算是替二位神仙保存着……”
　　我不知是要夸赞这小厮老实，还是要讥笑他贪得无厌，“你是暂时保存吗？恐怕你是想满足私欲为自己多讨些酒水吧！”
　　小厮忙摆手道：“仙师误会了！小的已经多年不沾酒水，这些都是我那同乡逼我干的！我那同乡心思歹毒，罪该万死！待找到两位神仙，我定向他们赔罪！”
　　“既然我查到了此处，自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我现在就要带走霹雳双侠的拐杖。”
　　崂山点头哈腰道：“那是自然，仙师若是不嫌弃，可随小的前去取来。”
　　“带路！”

　　崂山带着我出了酒楼，七拐八拐进一间小厮住的院落。
　　“就在房里，房里脏乱，怕污了公子的眼，我我这就去取出来。”崂山指着一处低矮压抑的房屋示意，我微一点头，他矮身钻入屋内。
　　不过片刻，他拿着一把拐杖走了出来。
　　我接过查看，确实是侠劈劈之物。
　　如今拐杖在手，我不由生出几分感慨，也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连拐杖都落下了，在我印象里，虽然他们二人身体健康，拐杖不过是情趣之物，可炼制过程颇为奇趣，如今已经成为信物一般的存在，没有一次离过身……
　　不想了，现在找到了拐杖，下一步便要找到他们的人。
　　只是我拿着拐杖刚准备离开，忽然一阵酸麻感自丹田发散，浑身力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自我修仙以来从未感受过的虚无之感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我实在无法描述此种感受，急促喘息两下，借着拐杖勉强支撑站立。
　　眼前忽然一只手向我抓来，我费尽全身力气才侃侃错身避开，只是从那衣袖处可轻易分辨出，正是小厮崂山。
　　只听他嘴角泄出一丝讥诮笑意，飞身上前一脚踢在了我肚子上，他的动作快极了，稳、准、狠，正是师青言对我的耳提面命，可笑，难不成这小厮竟是一个练武奇才？
　　可怜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想要运转灵力之时，丹田仿若生生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这下根本不用崂山如何出手，身上挨了几拳几脚，就被他丢进了房里，伴随着他讥诮的一声“废物”，大门在我身后碰的一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