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折枝》织尔

20、第 20 章

　　“你说什么？你要自请出族谱？你疯了？”宋夫人厉声喝着，美目怒瞪。
　　姜枝禾站在她面前，气定神闲：“母亲没听错，我要自请出族谱。”
　　“为何？”
　　没等姜枝禾开口，宋安江和宋长渡听了消息急忙赶来。
　　“三妹妹，我听说……”宋长渡眉色忧郁，见母亲大为光火，自然的将姜枝禾扯到自己身后，温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同哥哥说。”
　　语气宠溺，像是在对待一个受了委屈的妹妹。
　　宋安江可没这么好的态度，冷冷看她一眼：“宋岚，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枝禾侧身一步：“知道。”
　　“你知道什么？”宋长渡急了，拧眉，“岚岚，不可胡言。”
　　“我没有胡言，”姜枝禾面色微冷，看向宋夫人，勾了抹笑，“母亲做了什么事，还需我亲口说吗？”
　　宋夫人脸色微变，又恢复自然：“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姜枝禾看了春荷一眼，她将一个盒子拿上前，打开：“母亲，可熟悉？”
　　是两张画像，一胖一瘦，长得并不俊俏，像地痞流氓。
　　“我怎会认识？”
　　“春若已经死了，”姜枝禾开口，宋夫人脸色要绷不住，她继续道，“在江南时，母亲是如何让春若买通两个小混混跟着宋家一行人一同北上，又是如何在广陵将我绑走，又清晨急急离开。证据摆在这，母亲要我一字一句帮您说吗？”
　　“你别血口喷人，谁知道你从哪弄得这些来污蔑我！”
　　姜枝禾冷笑一声，贺朝此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宋府的小厮，他们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些证据是世子殿下帮我寻得的，难道说，世子殿下要污蔑你？”
　　从贺朝进屋宋夫人的脸色便不好，宋长渡是个聪明人，已经猜出了大概，他拿起盒中的证据，一页一页细细看着。
　　最底下，是一对桃红的耳坠，宋长渡当然能认出来，这是他在临行前放到姜枝禾钱袋中，只这一款，没有第二个。
　　上面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贺朝一脚踹到一旁的小厮，声音带着冷意，似海底的冰川：“如实说来！”
　　“奴才、奴才都是依春若姑娘的话办事的，春若说在烟火节别跟着三、三小姐。”那小厮说的战战兢兢，抖如筛糠，“后来确认、确认三小姐被劫上马车才……”
　　“混账！”宋长渡气的在那小厮身上踹了好几脚，平日温和的面容不复存在，“你也知那是三小姐！你可知道她被劫上马车，会发生什么！”
　　“少爷恕罪，奴才也是听命行事啊。”
　　听的谁的命不言而喻，宋长渡缓了好几口气，看向面色苍白的宋夫人：“母亲，这可是真的？您当初不是说，您并不知内情，是春若搞的鬼吗？”
　　宋夫人说不出话，她从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件事会被查出来，明明都过去了不是吗，怎么又被翻了出来？
　　场面就这样僵持着，只听一声轻笑，姜枝禾悠然道：“我将此事说出来，也并非是要翻旧账。只是慈母不慈，这宋家我便也不想再待了，故而自请出族谱。父亲母亲今日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意已决，会在两日后的及笄礼上公布此事。届时，父亲若答应，我便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保宋家一个好名声；若父亲不答应，此事一出，恐怕于宋家……”姜枝禾一顿，狠下心道，“与兄长，不太有利。”
　　她只是在拿宋长渡威胁他们，探花郎的母亲竟做出残害子嗣，买凶杀人的事，于仕途不利。
　　宋安江脸色铁青，并非是因为宋夫人做的事，这件事他早在离开广陵没几日便已知晓。如今生气是因为姜枝禾竟然把这件事抖了出来，还以此拿捏威胁他。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竟还把世子扯了进来。
　　“人证物证具在，我便是告上衙门也不过是挨十板子。可宋家毕竟庇佑了我一年，也算有恩情，我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父亲打算如何罚母亲？”
　　汴梁有律法，人人皆可状告，但若告长辈虽有礼但犯不孝，即便状告成功也要杖十。
　　见宋安江犹豫，她又说：“绑我的那两人虽罪大恶极，但若不是母亲心生歹念也不至于丢了性命，春若亦是如此。不如母亲今夜就长跪于宗祠，为他们超度吧。”
　　“那两人怎么死的？”宋安江终于开口。
　　“我杀的。”
　　姜枝禾说这话时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闲聊一般，看见宋夫人瞳孔紧缩，她突然恶趣味的盯着她继续道：“我那银针戳瞎了他们的眼睛，那袖剑戳穿他们的脖颈，鲜血沾染我一身，腥臭不堪，肮脏至极，他们死状可怖，目眦欲裂。”
　　茶杯应声而落，宋夫人面色惨白，双唇颤抖，盯着她半天也说不出话，好似在看一个地狱修罗。
　　她蓦地笑出声，走向宋夫人：“母亲怎么如此表情？是怕了吗？那晚我也很怕的，我怕死了，可没人来救我，我该怎么办？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只手拦在她身前，姜枝禾侧头看，宋长渡神情复杂的看着她，他侧身走了一步，隔开两个人。
　　“岚岚，先回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姜枝禾张了张嘴，想拒绝，又想嘲讽，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贺朝一路跟她到西苑，她有些气闷，想坐在石椅上冷静，刚蹲在就被拉起来，气恼的看向贺朝：“做什么！”
　　贺朝解下披风叠了叠放在椅子上：“太凉了。”
　　姜枝禾一哑，顺从的坐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何种心情。
　　过不了几天她就要进宫，当着皇帝和百官的面揭露梁允琮做的恶事，自然也会暴露她不是宋岚的事实，这可是欺君之罪，宋家不该因她受连累，所以她想离开宋家。
　　可她也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两个男人要动她，她会当场杀了他们，给过春若几次机会她依旧不知好歹，她也会杀了她。
　　可是对宋夫人，她到底是心软了些。
　　她当初故意不揭穿宋夫人为的就是今日有理由脱离宋府。
　　因为宋夫人是宋长渡的亲生母亲，宋长渡这个人至纯至善，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竟然也能好得没的说。不可否认，这个宋家若是有让姜枝禾担忧之人，必定是宋长渡。
　　宋夫人做的恶事要怎么偿还？拿命吗？她做不到让宋长渡没了母亲，但自己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厌恶宋夫人等人的作恶，又愧疚自己一开始就欺骗宋家，这样复杂的感情。
　　姜枝禾长叹一声，心情渐渐平复。
　　姐姐曾和她说，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她早明白这个道理，也在渐渐加深对这个道理的理解。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姜枝禾说的诚心，不只是今天的事，还有贺朝帮她寻找证据，如果没有他，她不会这样顺利。
　　“无妨，多喜欢喜欢我就行。”贺朝眼里蕴着笑，屈指勾了勾她的鼻尖，又凑上前轻声说，“别叫我世子了呗，你之前叫过一次哥哥，什么时候又偷着改回来了？”
　　姜枝禾沉吟：“若论年岁，我长殿下一年。”
　　“那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岁聿，可好？”
　　“殿下说笑了。”
　　“不许叫殿下，”贺朝又退一步，“叫我名字吧。”
　　“于礼不合。”
　　“私下叫，好不好？”
　　说着，还扯上姜枝禾的衣袖晃了又晃，没由来的心头一软，姜枝禾妥协：“贺朝。”
　　贺朝笑意更胜，直起身：“离开宋家后，你有地方住？”
　　姜枝禾点头：“有个二进的院子。”
　　他眸光闪了闪，划过一丝失望，嘟囔道：“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你这里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贺朝直起身，垂头看她，“离了宋家之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好，谢殿……”在贺朝的注视下，姜枝禾硬生生改了话，“谢谢你。”

　　‘宋岚’及笄这一天干冷的很，她一早就起来，宋夫人屋里伺候的嬷嬷来为她梳妆。
　　及笄礼办的不算盛大，只在家请了些平素与宋夫人交好的人，里面还有不少想要与宋长渡攀亲的人家。
　　几番下来也算热闹，故而贺朝到时，吵闹的院里登时鸦雀无声。
　　自姜枝禾拜入侯夫人门下，与贺朝偶尔会在街上同行，就有人议论这两人许是有些事。
　　大家都以为姜枝禾会做世子妃，再不济也是个侧妃。
　　但世子竟宠爱她至此，亲临她的及笄礼，这可是给足了面子。
　　姜枝禾立于院中本该给座上二位叩首，但她身子一侧，只叩青天白日。
　　宋安江和宋夫人脸色并不好，嬷嬷在一旁焦急又小声的提醒着，姜枝禾置若罔闻。
　　她站起身，昂首挺胸，与贺朝对视一眼，贺朝给了她一个极淡却足以让人心安的微笑。
　　“各位夫人小姐屈尊参加我的及笄礼，宋岚感激不尽，今有一事宋岚想让各位做个见证，”春荷捧着一把匕首上前，姜枝禾接过，“我自去岁被父亲领回宋府，蒙一年恩情，如今自请脱离宋家，于族谱除名。割袍断义，谢父亲生恩，日后贫富贵贱，于宋府再无干系。”
　　说完，撩起衣摆，拿起匕首，割碎布料，众人骇然。
　　以前不是没有过与家族决裂的事，但基本都是犯了重罪被剔除族谱。
　　像她这样自请出族谱的，还是个女子，可谓是第一个。
　　本是来参加及笄礼的，如今却碰上此等大事，纵是在后宅游刃有余的夫人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等着主家开口。
　　宋安江此刻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声音如松：“吾儿宋岚，年十五，性情温婉，今移出族谱，背离家族，望以后珍重。”
　　这是同意了？
　　如此轻快？
　　夫人们面面相觑，管家奉上族谱，宋安江执笔在宋岚的名字上画了道黑线。
　　自此，宋家再无宋岚。
　　及笄礼就这样散了，姜枝禾早已让春荷将东西收拾好，与贺朝一同出门。
　　“三姐姐……”宋琢红着眼跟在宋长渡身后小声叫她，姜枝禾回头，对她张开怀抱，宋琢这才敢扑到她怀里。
　　“我如今出了宋家，已不是你的三姐姐了。”姜枝禾抹掉她的眼泪温和道。
　　宋琢抽泣着，扯着她的衣袖嘴里念着：“不走，姐姐不走。”
　　宋长渡轻唤一声：“卿卿，回来。”
　　宋琢可怜兮兮的转头看向宋长渡：“兄长劝劝三姐姐。”
　　宋长渡叹了一声，把她拉回来，对姜枝禾说：“日后若有困难，只管来找我，你不认宋家，我到底还是认你这个妹妹。”
　　“宋岚既已脱离宋家，便不再是宋公子的妹妹了，”姜枝禾抿了抿嘴，将盘旋在心里好久的话说出口，“日后无论过得如何，都请宋公子莫要念这一份短暂的兄妹之情。”
　　等她当众控告梁允琮时，他可千万别为她说一句话，千万别连累了宋家。

　　梁遇赫给买的二进院子还不错，竟然离侯府不远，她雇了几个临时的人来打扫。
　　一整天才将屋子收拾出来，姜枝禾挑了个西边的屋子，将东边的分给十七。
　　贺朝对突然冒出来的十七敌意很大，缠着问姜枝禾这是谁，姜枝禾只好介绍道：“他叫姜祺，是我的哥哥。”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贺朝问：“你是暗卫？”
　　“嗯。”十七并不惊讶他能猜出自己的身份，又问，“闹鬼那几天晚上，你在跟着？”
　　“我担心她。”
　　“我知道，所以我没与你打架。”
　　姜枝禾从屋里出来，贺朝立马凑上前，十七这才侧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晚间，春荷去酒楼打包了饭菜回来，摆在桌上，贺朝被姜枝禾赶走，屋里只剩他们三人。
　　姜枝禾本不想带春荷一起，但春荷跪在她地上说什么都要跟着，她只好从宋长渡那拿回春荷的卖身契，但是还了她良籍，不再是奴婢。
　　三人吃完饭，响起敲门声，十七去开，宋长渡见着他楞了一下，蹙眉道：“你是何人？”
　　十七没说话，姜枝禾也没解释，只问他来做什么。
　　宋长渡拿出钱袋放在她手上：“外头不比家里，处处要用钱，你拿着别拒了我。”
　　姜枝禾看着钱袋，问：“为何如此？我已经不是你妹妹了。”
　　“我早说过，在我心中还当你是妹妹。母亲做错了事，我代她同你道歉，我知你不会原谅，但这声对不住，你本就该听到。”宋长渡语气依旧温和。
　　“我并非善人，我还杀过人，并不是你看见的那般柔弱知礼，宋公子，我与宋琢不一样，与你以为的闺阁中的娇娇小姐也不一样。”
　　“可我只把你当妹妹，顽劣也好，温顺也罢，都是我的妹妹。你若不愿，可把我当为朋友，再怎么说也是认识一年了，是吧？”
　　傻子。
　　姜枝禾动了动嘴，最后只低声“嗯”了一声。
　　“好好生活。”宋长渡抬起手，想同以前那样揉揉她的头顶，却顿住，停了一会，又垂下手，“先回了。”

　　再去三皇子府，姜枝禾领着十七走的正门。
　　于后院花园处见到梁遇赫，他一贯黑袍冷面，雾风立在他身后，看他们来打算离开。
　　姜枝禾笑着拦了下雾风，指尖划过他的手掌：“雾风大哥稍等，今日便一同吧。”
　　梁遇赫看她一眼，没作声响，算是默许。
　　她坐到他对面，从怀中拿出金银花茶，边泡茶边慵懒道：“使臣走了？”
　　和亲的事没有谈拢，各国使臣这几日都已陆陆续续返回自己国家。
　　没得到回答姜枝禾也不恼，心中盘算着：“我如今已不是宋府的人，但还有个县主身份，后日花朝节殿下可得给我弄进宫。”
　　“自然。”
　　姜枝禾抹开笑：“你说我们的证据够废太子吗？”
　　青州科举舞弊案查了三个月终于落实确有此事，此事还多多少少涉及太子，皇帝已对太子不满。陷害忠良的证据不够废太子的话，陇西屯兵可足够了，有异心的储君当不得储君。
　　梁遇赫瞧她一眼：“到底想说什么？”
　　姜枝禾挑眉，继续笑道：“殿下，我想提第三个要求。”
　　“说。”
　　“想同殿下要个东西。”
　　“何物。”
　　姜枝禾施施然指向雾风，脸上带笑，眼里却萃着冰：“他的一个手指。”
　　站在身后的十七闻言也看向姜枝禾，梁遇赫眉宇未动，周边气压却低了起来。
　　两人对视着，不让分毫，姜枝禾又道：“殿下已经反悔过一次了，难道说，还要第二次？”
　　“为何不可？”
　　“可以啊，”姜枝禾轻笑，樱唇微撅，“那他整条胳膊可就留不住了。”
　　雾风抬手，这才看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青紫，他问：“你给我下了毒？”
　　姜枝禾不置可否，目光坦然，仿佛在说：你砍了我的暗卫一根小指，我给你下点毒有何不可？
　　她往后一靠，玩着斗篷上的毛绒团子：“殿下，您可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梁遇赫冷眸看她，半瞬，扔出一个匕首。
　　姜枝禾把它递给十七：“去吧。”
　　手起刀落，一截断指掉在地上，雾风忍着没发出任何声响，脚边很快就有一小滩鲜血。
　　“解药。”梁遇赫眼里冷的要掉出冰渣。
　　“忘了说，”姜枝禾作恍然状，倒了盏茶推到梁遇赫面前，“那不过是会让躯体染色的普通粉末罢了，只半柱香就能消散。”
　　“你骗我？”
　　“殿下喝口茶吧，金银花茶，降火解郁。”姜枝禾以手撑颌，歪头看他，“殿下也知我小气，雾风断十七一根手指，换回来天经地义。殿下毁了与我的约定，我骗殿下一次，也只能说是殿下不欠我的了。”
　　梁遇赫肉眼可见的动了怒，姜枝禾也不怕，将推到他面前的茶又拿了回来一饮而尽。
　　雾风这才抱拳离开去包扎。
　　“暗卫而已，值得你如此？”不惜惹怒他，也要为暗卫出头？
　　“自古皇室情感薄弱，殿下无心无情，我不怪你，”姜枝禾嘲讽，“值不值得自由我来评断，与殿下何干？”
　　“姜枝禾，你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这不妥妥的霸总语录吗？”
　　姜枝禾说完，陆清昼眼睛都亮了，靠在床边咳了好几声才哑着声音继续道，“女人，你引起我的注意。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的人，哦该死，我这么对她动了心？”
　　自己说完，还做星星眼状：“我嗑的cp就是最真的。”
　　姜枝禾一句没听懂，只能给她把滑落的毯子盖严实，问：“你今日可有好好吃药？太医怎么说？”
　　“太医就说，我损伤太大，要好好养着，但是我觉得吧，他的潜台词就是我活不了几年了。”
　　“胡说！”姜枝禾捂住她的嘴斥道，“不可乱说话。”
　　陆清昼拉下她的手，满不在乎：“我的身子我知道，这种感觉和我之前癌症晚期差不多。岚岚啊，我可能活不过一年了。”
　　姜枝禾离开宋家的消息传到陆府，陆清昼就把她叫来问过一次，陆夫人也让她多与陆清昼说说话，于是她就将所有事情同她说了。
　　陆清昼当时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说了句：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女主，本来以为你是白月光女主，没想到你走美强惨路线啊？
　　后来又因为叫她岚岚顺口，便没有改口。
　　般绯面色异样的站在一旁，她进进出出好几次，一看就是有话要说，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小姐……别大人来了。”
　　“不见。”陆清昼冷了声音。
　　姜枝禾讶异，询问道：“以往你都是上赶子粘着别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只是今日，小姐已经拒了别大人五六次了。”
　　“要你多嘴？”陆清昼喝道，“以后他来不用传报，我不见。”
　　等般绯走后，姜枝禾拉起陆清昼的手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不喜欢了，”陆清昼垂着眸，视线落在交握的两只手上，“以前因为他长得好看是我的菜，现在想想也就那样，看腻了也烦了，想和他断了。”
　　姜枝禾蹙眉，打量她的神色，想从里面分辨出真假。
　　陆清昼抬眼，推了她一下：“怎么这样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变心的太快？”
　　“轻昼，你一点都不会说谎。”姜枝禾轻轻叹一句，“哪有人说狠话还自己眼红的？”
　　陆清昼一愣，看了姜枝禾一会，掉下泪来，扑到姜枝禾怀里抽泣：“可是怎么办呢，我听到太医和娘亲说，就算好生养着我也就只能活这一年了，我该怎么办啊。”
　　“我原先想着，我这身子骨虽然无法体态康健，但如果好好吃药也是能到七老八十的，我还是可以和别江云一直在一起的。可我现在，我怎么能再和他一起呢，他还那么年轻，我不能这样对他啊。”
　　姜枝禾轻抚她的头顶，也落了泪。
　　她明白陆清昼想说的——及时止损。
　　别江云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已经对陆清昼动心，若能在此时悬崖勒马是陆清昼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难道生病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吗？
　　喻昭曾经也说，他这样病弱之体，就不耽误好人家的姑娘了。
　　“岚岚，你帮我瞒着他，好不好？”陆清昼扯着姜枝禾的衣袖，眼中哀求。
　　“你怎知他的想法？若他愿意呢？”
　　“那然后呢？守着与我的记忆过一辈子吗？他本就是无父无母之人，若是又没有妻子，他才二十岁，就要这样孤零零的过完后半生吗？”
　　“你又怎知他不愿呢？记忆美好，足够支撑人的一生。死亡又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啊。”
　　陆清昼听到最后一句，眼中闪了闪：“若不是知道你是古人，我还真的会觉得你同我一般是穿越来的。”
　　“轻昼，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交给他，这不公平的。”
　　姜枝禾离开时，别江云还在陆府院里等着，她本想依着陆清昼说的让她再想一想，于是径直路过了他。
　　可只走出去几步，顿住脚，又折身回去，停在别江云身前。
　　“别大人，我有话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