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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夜里,姜枝禾刚想睡下,听到窗框一声响,她推开窗,十七立于窗外。
      “小姐,春若出城了。”
      姜枝禾眸光一冷,她关上窗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十七抱着她翻墙出府,于夜色中疾行,城外停着一匹马。
      “小姐,得罪。”
      十七把姜枝禾抱上马,环着她拉扯马缰,一路快马加鞭,不出一炷香就在一个破庙中找到春若。
      春若是被赶出了宋府,汴梁城中各个人精,稍一调查就知道是所为何事,自然不会有留她的地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江南,她家在江南,回去天高水远的,左右宋府不会为了她一个婢女派人说些什么。
      她回江南能过上好日子,只是她一介女子又不会驾马,该如何回去?
      只能拿着盘缠,走走停停,只是汴梁外要走好久才能到客栈,天色渐暗她只能宿在破庙之中。
      故而姜枝禾到的时候,她睡的并不安稳,几乎是一下子就醒了,见着是她,面露恨意:“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用不着你假惺……”
      姜枝禾打断她:“死了没。”
      春若的话止在姜枝禾悠悠吐出的三个字之中,她惊恐的看向周围,问:“你怎么寻到的这里?这么黑的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跟踪我?”
      “是啊,有何不可吗?”
      姜枝禾居高临下的看她:“春若,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抓住。”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现在是良民,我死了会有人管的!”春若惊惧,想要爬起来却被一颗石子打的跪在姜枝禾面前,她慌乱的看向周围,“是谁?还有谁?”
      后来又像是知道了如今不是逞强的时候,她哀求道:“三小姐,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二少爷都已经惩罚过我了,你怎么还不饶了我啊?”
      “宋长渡此人心善,他看在你自幼跟在宋琢身边,饶了你一命。可我,并非良善之人,我喜欢睚眦必报。”
      “你要杀我?”
      姜枝禾有些无语的轻笑一声:“你才知道吗?”
      “你要杀我?”春若瑟缩着往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你懦弱胆小的模样都是装的——啊!”
      一支银针穿过春若的耳朵,痛得她尖声尖叫,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三小姐,奴婢求您,是夫人让奴婢这样做的,奴婢不能不听啊。您饶我一命,求求您饶我一命。”
      春若跪在地上慌乱的磕头,发髻散乱,耳朵的血顺着耳廓流到脖颈,姜枝禾蹲到她面前歪头瞧着,笑了:“这幅样子真是可怜。春若,你当真不知,我被人掳走会发生什么吗?”
      春若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是夫人让我这样做的,是夫人,你要找找她去……”
      下一刻,还不等她说完话,姜枝禾的袖剑就捅穿了她的脖子。
      鲜血又溅了她一身,姜枝禾用春若身上的衣服擦干净袖剑,放回袖中。
      “本想把你对我做的事还给你,给你也找两个男人,但我毕竟还没有你这么无耻。”
      说完,就听一声轻笑,姜枝禾迅速转身抬手就要按腕扣,却被人压着手腕,她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梁遇赫?
      “别出来!”姜枝禾厉斥,是对着暗处的十七说的,“快走。”
      “他跑得掉?”
      “上次跑得掉,这次自然也跑得掉。”姜枝禾被他紧紧箍在怀里,闻到他身上血腥,弯了眉眼,“许久不见,三殿下怎么落得如此狼狈?”
      昏暗烛灯下,梁遇赫一袭黑衣,仔细看去却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而血腥味正是源自于腹部的一道刀口。
      “三殿下自己都负了伤,想必身边的人也没落得个好,我的暗卫自然跑得掉。”
      “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不信,”姜枝禾眸子亮的出奇,“因为三殿下需要我帮你回汴梁。”
      梁遇赫冷笑一声,松开手坐在地上,靠着桌案,一条长腿曲起,对她招了招手:“过来给我上药。”
      姜枝禾抱胸站在原地不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梁遇赫微微蹙眉:“又在算计什么?”
      “若是我给殿下上药,那殿下又要欠小女子一个人情了。”
      姜枝禾笑眯眯的蹲在他身前,不紧不慢道:“这次便等不得,殿下方才也听见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殿下帮我去教训一下卓然郡主吧。”
      “狡诈。”
      他能这样说便是答应了。
      “比帘窥壁听的殿下要好些。”
      姜枝禾解开他的衣衫,看到横贯腰部的一道伤口时还是不免一惊,她接过梁遇赫递的金疮药,学着他之前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一股脑将药粉撒到伤口上。
      只见受伤的人身子一僵,头冒冷汗,却咬牙不吭一声。
      真能忍。
      姜枝禾快速扫了一眼,又从春若身上扯下一截干净的衣服,缠在梁遇赫身上,弄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包扎好。
      梁遇赫休息片刻,苍白的脸才缓了过来,扫了眼周围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原本是不管的,如今,”姜枝禾把周围的草垛堆在一起,将火烛扔在上面,“烧了吧,一了百了。”
      最后是十七和梁遇赫同程一匹马,姜枝禾自己骑马,一同回了宋府。
      至于为什么是宋府——
      姜枝禾面色不善,看着大大方方躺在她床上的梁遇赫,问出了口:“三殿下这是做什么?”
      梁遇赫靠着床边,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轻轻转动,烛光打在他身上,竟把他暖的温柔了几分。
      “皇子府回不得。”
      “我知道,我说的是,为何要来我这?”
      “你救了我。”
      “?”
      恩将仇报?
      “帮人要帮到底,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姜枝禾一时竟不知道是他太有道理还是自己无理,张了张嘴,想着委婉一点说,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三殿下,男女有别是其一,你住在我这,会连累我是其二,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好到我能让你住在这。”
      “喔,”梁遇赫却好似毫不在意,盖上她的被子背过身,“熄灯,我要睡觉。”
      姜枝禾:?
      “三殿下……”
      “三个要求。”
      “什么?”
      “你留我住这三日,我答应你三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无论什么都行。”
      “当真?”
      “自然。”
      “殿下您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
      姜枝禾二话不说,从柜子里搬出新的被褥铺在地上,吹灭烛灯,躺进被窝。
      快睡着时,又听梁遇赫说:“今日杀她之时,你话太多。”
      “……”
      “对一个死人,没必要这么多话。我若是你,便不会亲自来,找你的暗卫杀了就行。”
      姜枝禾侧身躺着,在夜色中对上梁遇赫的视线:“我同殿下不一样,我要亲眼看见害我的人死在我面前。”
      “你究竟是谁?”
      “殿下去查呗,等查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不是吗?”
      姜枝禾翻了个身,她知道梁遇赫查过她,但是她的身份早就被喻昭擦得干干净净。
      无人会查到她,无人会知道,她是死在陇西城主府那一场大火里的三小姐,姜枝禾。
      姜枝禾本就觉少浅眠,屋里多了个人更是让她睡不安稳,翻来覆去也没睡着,索性坐起来发呆。
      现在这个情况对她来说是益处,原本还在想接下来该如何勾搭上梁遇赫,他就自己送上门来。
      能让他受伤的除了太子以外姜枝禾想不到其他人,但若是太子这次有能力伤他,上一次遇到的刺杀岂不是太过简单?
      姜枝禾眸光一闪,莫非,上一次是一场戏?
      梁遇赫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那次的随从死伤大半,连雾风都受了伤……不对,若上次刺杀真的是冲他而来,又怎会放过跟在后面的她的马车?
      倒像是在铲除什么东西,是什么呢?眼线吗?
      太子与梁遇赫斗了多年,有输有赢,是帝王的制衡之术,他们不会不明白。
      可这次太子怎么心急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太子,姜枝禾眼中划过一丝恨意,想拉太子下马,真的还是要靠梁遇赫。
      宋岚这个身份还是太低微,若不是这次巧合,她连梁遇赫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太子。
      轻叹一声,就听床上的人突然说:“没睡着,就去给我熬药。”
      姜枝禾着实吓了一跳,将烛火点亮,凑上前看见梁遇赫不寻常的红着一张脸,满头汗水,她覆手一摸,额头滚烫。
      “发热了?”
      “嗯,”梁遇赫的声音哑的出奇,他撩起眼皮,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因为生病眼尾微红,染上了欲,“别看了。”
      姜枝禾收回视线,笑着道:“一碗药,一个要求。”
      “得寸进尺。”
      姜枝禾笑眯眯的去熬药,故意将水放的很少,熬好后自己尝了一口,登时苦的她面目狰狞。
      端了碗来,又拿了三个空碗和一壶水。
      她觉得这么苦的药,梁遇赫定然喝不下,需要兑水的话,一碗水多一个要求,太赚了。
      所以,当她看见梁遇赫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那碗药一饮而尽时,面上着实好看不了。
      梁遇赫看穿了她的想法,嗤笑一声,因为生病嗓音不似以前那般冰冷:“想要什么?”
      “一个宅子。”
      “口气不小。”
      姜枝禾从桌上拿出以前就画好的图纸递给梁遇赫:“宅子不用太大,二进门就行。其他的按照这上面的来,院子里一定要给我扎个秋千。”
      梁遇赫手指修长,捏着图纸好像在看什么艺术品,纤长的睫毛映在脸上,姜枝禾看不见他的眸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说:“价值千金的一碗药。”
      想在汴梁城内买宅子,没点深厚的家底是做不到的,就像姜枝禾要的这样小的二进门的宅子,就得价值千金。
      “这图纸是你画的?”
      漫不经心的问题却让姜枝禾的心颤了一下,脑海中映出那人对月作画的身影,淡道:“不是,找人画的。”
      姜枝禾打了一盆水来,将手巾沾湿,搭在梁遇赫额上,准备沾湿另一条手巾时,对上他看着自己的眸子,乐了:“殿下看什么呢?”
      “看你。”
      “看出什么了?”
      “原以为是个狼崽子,结果是个狡诈的狐狸。”
      姜枝禾不置可否,又听他说:“你有求于我。”
      不是疑问句,是心下笃定,说出来的陈述句。
      姜枝禾手一顿,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殿下莫不是烧糊涂了,你看看如今的处境,难道不是殿下有求于我?”
      “广陵、皇家林场,你在有意靠近我,”梁遇赫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她,“说吧,想做什么?”
      姜枝禾撇嘴,把他头上的手巾拿掉,扔到盆中:“殿下不信我,我亦不信殿下,所以我们现在还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说完,吹灭烛灯,躺回地铺。
      许是折腾了一番,姜枝禾也浅浅睡了过去。
      春荷在门外叫她时,梁遇赫已经醒了,坐在桌前喝着前一夜的凉茶。
      姜枝禾熟练地把被褥塞回柜子,看看门外,又看看梁遇赫,见他没有要挪到最里屋的意思,索性自己出门,又关好门。
      带着春荷去前厅和宋安江他们一起吃早饭,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
      回去的路上,姜枝禾带着春荷拐进厨房,让她在门口望风,自己则去拿了些饭菜放在食盒中。
      一路鬼鬼祟祟的回西苑,春荷好奇的问:“小姐没吃饱吗?”
      “嘘!”姜枝禾捂住她的嘴,“不许多问!”
      春荷点头,拿着水壶就去浇花,
      姜枝禾闪身回屋,把还未凉透的饭菜摆在桌上:“吃吧。”
      梁遇赫蹙眉,看着卖相并不好的这几道菜,刚准备动玉著就听她说:“别计较了,有吃的就不错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偷东西。”
      “偷的?”
      “那不然呢,我还能直接和他们说我要打包点拿回去给藏在我屋里的三殿下吃吗?”
      梁遇赫看着她的模样,竟微弯了下唇,不再嫌弃的吃了起来。
      他吃相很好,优雅金贵,许是受伤后还有些难受,虽每样都吃了些但并不多。姜枝禾撑着头百无聊赖的看他,明明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总拧着眉眼,不说话时总有几分生人勿进的冷漠感。
      太子只比他大上一岁,早在两年前已经娶妻,听闻皇后张罗过梁遇赫的婚事,都被他给拒了。
      人人都看得出卓然郡主对梁遇赫一往情深,坊间还在猜测她会不会就是将来的三皇子妃。但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太像,还有人说梁遇赫不近女色,还总和男子走的近,恐有龙阳之好。
      想到这姜枝禾看他的眼神愈发专注,梁遇赫敲了敲碗边:“别看了。”
      “殿下是瓷的吗,看一下就碎了?”
      “胆大妄为。”

      吃完饭,姜枝禾轻车熟路的给他换药,梁遇赫看着她手里的小瓷瓶,眯了眯眼:“尹侯府的金疮药?”
      姜枝禾本也没打算瞒他:“殿下好眼力。”
      “是你好能耐。”尹侯府的人都能勾搭上。
      她自然是听得懂后半句,面上不动声色,上药的手劲大了好几分。
      梁遇赫拧眉,抓住她的手,逼着她和自己对视:“胆子真大。”
      姜枝禾无辜的眨眼:“殿下这话说的,我只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而已啊。”
      说着,扬了扬自己的左臂,梁遇赫才反应过来她在报那日他为她上药用力的仇,看来昨夜带着气给他上药也是因为这个。
      当真是睚眦必报的狼崽子,梁遇赫在心里笑了下,懒得与她计较。
      松开她的手,靠回床上,面色淡淡道:“这被子香气太重,一会换掉。”
      “您就住三天,忍忍吧。”
      “那日为何要惹怒卓然?”
      姜枝禾的手一抖,药粉撒多了些,她面色如常的继续上药:“郡主贬低宋家,作为宋家的女儿,自是不能让的。”
      “说实话。”
      “就是实话。”
      “为了血见愁?”
      姜枝禾瞬间抬头,梁遇赫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继续道:“你想要血见愁?”
      “还是说,谁需要血见愁?”
      姜枝禾知道他会查到,即便那日只有他们几人在,他们之间说了那些话只要梁遇赫想查,定然能查到。
      若顺着血见愁查,她不知道他会用多久查到——
      “你来汴梁有目的,血见愁只是个插曲……”
      “殿下!”姜枝禾开口将他的话止住,“第一个要求,不去探查我的事情。”
      “那可不行,我总要知道,你对我究竟是敌是友。”
      “宋岚有自知之明,怎能与殿下为敌,他日我若想说了,自然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殿下。在此之前,我或许还能帮到殿下。”
      “你于我不过蝼蚁一只,谈何帮我?”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殿下莫要小瞧一只蝼蚁。”
      “有意思。”梁遇赫合衣而卧,丹凤眼中露出几丝玩味。
      他倒是真想知道,屡屡利用他的这个人,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

      梁遇赫在这住的第三日,宋琢来了。
      她白日被夫子罚抄五遍书,晚上哭哭啼啼的来找姜枝禾求安慰。
      彼时的姜枝禾正在地上铺床,已经来不及让春荷拦住她,慌张的把被子全扔在床上,又把梁遇赫推到最里面,放下床帘,装作自己睡下又被吵醒的样子。
      宋琢进来果然疑惑万分:“三姐姐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又看着桌上的茶杯:“是有人来过吗?怎么有两个茶杯?”
      姜枝禾把她堵在床边,眉色哀伤,只一瞬就红了眼眶:“今日,是我生母的忌日。”
      宋琢愣住,呆了好一会,才伸手环抱住姜枝禾,轻声安慰着:“三姐姐不难过,你还有我们,姨娘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姜枝禾垂下滴泪,艰难的扯出一抹笑:“你今日找我,是有什么委屈要诉?”
      宋琢纵是再不懂事,也知道现在不是诉苦的时候,摇了摇头就要离开,又停住脚步,站到桌前将空茶杯倒满,举在空中,一板一眼道:“姨娘你不用担心,三姐姐在这里很好的,兄长对她很好,我也很喜欢姐姐。她也有家了,还住在汴梁,是大盛最好的地方,你放心吧。”
      说完,将茶泼到窗外。
      做完这些才和姜枝禾告辞。
      姜枝禾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发怔,等床上的人轻咳一声才缓过神来,掀开床帘果然看见梁遇赫面色不善。
      也是,被子枕头全压在他身上,任谁也不能给好脸色。
      姜枝禾连忙把铺盖拿到地上,散下的发丝划过梁遇赫的脖颈,让他一时摒了呼吸,等看到她铺好才说:“你倒是机灵。”
      “谢殿下夸奖。”
      梁遇赫说三天就真的是三天,第四日早上姜枝禾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屋里了。
      桌上被放了个平安扣,通体黑色。
      她将其好好收好,这可是剩余的两个要求。

      汴梁出了个事,不算太小的事,就是大理寺卿的小儿子张武邗死了。
      死在从千香楼回张府的路上,死状恐怖,目眦欲裂,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督查卫很快封锁千香楼,把与张武邗有接触的人一一关押审问。
      事情还没查得出来,就听说有一妇人敲了登闻鼓,状告张武邗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这些都是吃饭时宋长渡说的,宋琢好奇心重,总喜欢听这些事,宋安江偶尔会问问他的看法。
      姜枝禾仔细听着,嘴上不说一个字。
      吃过饭后她便坐上马车去了陆府,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姜枝禾微微蹙眉,进去才知今日是陆大人的生辰。
      刚欲告退,就见一小厮招呼自己进去,于正屋看见了陆夫人,姜枝禾垂眸行礼:“陆夫人,宋岚不知今日是陆大人生辰,叨扰了。”
      “无妨,你和轻昼关系好,我巴不得你多来几趟。”陆夫人是真的很喜欢姜枝禾,也不在意她庶女的身份,悄声和她说,“般绯说轻昼那丫头昨夜又熬夜看话本子,你替我说说她。”
      “好。”
      姜枝禾刚准备去找陆清昼,外面就并肩而来三个人,都是芝兰玉树的公子。
      贺朝,梁遇赫,和——
      姜枝禾眸光骤然一凛,手指下意识缩紧,迫着自己垂下头,等他们走到身前才说:“臣女参见太子、三殿下、世子殿下。”
      梁允琮看了她一眼,笑着道:“这就是三弟在广陵救回来的小丫头?”
      梁遇赫轻“嗯”了一声,梁允琮继续道:“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姜枝禾闻言抬头,对上梁允琮毒蛇一样的精锐的眸子:“模样生得挺好,多大了?”
      “回殿下,十四。”
      梁允琮好像还想说什么,贺朝上前一步隔开两人:“快去把陆清昼叫起来,日上三竿了还在睡觉,她爹今日生辰呢。”
      姜枝禾知道他是在故意支开她,点头离开,找到陆清昼时人家大小姐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姜枝禾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一本书掉在地上,捡起翻了几页登时脸颊绯红。
      “你你你!”姜枝禾你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因为书上画的是男女禁事。
      “大惊小怪,书写出来不就是让人看的吗?”陆清昼悠悠然起身,抽走书翻了几页,折了个角做标记,“没想到你们古代人玩的比我们花多了。”
      姜枝禾红着脸站在一边,不想与她继续这个话题:“太子、三殿下和世子都来了。”
      “我知道,母亲昨天说过他们会来,因为我爹以前教过他们,”陆清昼换好衣服,懒懒的抱住姜枝禾,头靠在她的肩头,困得睁不开眼,“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张武邗的事,你知道多少?”
      陆清昼皱眉,想了想道:“不是有个民妇敲了登闻鼓吗?后来又要状告大理寺卿包庇儿子,不配为官。皇帝让我爹审这个案子,就知道这些。”
      姜枝禾心中思量,根据喻昭之前的调查,朝中党羽纷争,大理寺卿很可能站位太子,那这件事或许有梁遇赫的推波助澜。
      那他们今日来,真的只为了给陆大人过生辰?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在想你写的那个《仙剑三》的话本子在汴梁都传开了,大家都在讨论这个笔名‘刚子’的作者是谁。”
      陆清昼看看她的头顶,白了一眼:“又在骗我。”
      又被发现了。
      姜枝禾现在都有点相信她好像真的能看出来别人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为何你要给自己起名刚子呢?”
      “这算是我的小名吧。”
      “小名?”姜枝禾一诧,竟还会有人给姑娘家起这样的小名。
      说到这陆清昼就咬牙切齿:“我有个朋友说名字越糙越好养活,看我生病非要叫我刚子。”
      “你们那还有这种说话?”
      “没有,她纯有病。”
      姜枝禾哑然,不知道该说你看起来也挺有病比较好还是顺着陆清昼说比较好。
      “等等,”陆清昼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你刚刚说‘我们那’,这么说你相信我是从别的世界来的这件事了?”
      “也不能说是相信,”姜枝禾想着措辞,其实比起相信她是从别的世界来的这件事,更愿意相信她是因为病入膏肓,病气入脑,患了癔症。
      “我就是,暂时接受。”
      “那也行,你总归不排斥了。”
      见姜枝禾发呆,陆清昼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姜枝禾回过神道:“在想那个敲登闻鼓的妇人,听闻若是有人敲了这个鼓,即便在理,也是要罚的。”
      陆清昼皱眉,想了半天:“这不公平。”
      “是不公平,但若是不罚,人人都会越级上告敲鼓,皇帝便不得安宁,听说已经这位妇人被打了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陆清昼惊诧,“这还能活吗?”
      姜枝禾垂眸,摩挲着手里的宣纸:“用下达上而施于朝,你说,若是敲了登闻鼓,真的可以彻查她的冤情吗?真的能惩治恶人,还一个公道吗?”
      “应该可以吧,不是说只要有人敲了鼓,皇帝必会严查所告之事,任何妄图蒙蔽的官员皆会被严惩。”
      “若状告的是皇帝呢?”
      “这……”陆清昼瞪大眼睛,看向姜枝禾头顶的‘真’字,慌了神,“岚岚,你别吓我,你难道想敲鼓告皇帝?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啊,你别冲动。”
      姜枝禾轻笑,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就是随便想想,看你紧张的,我哪有什么事情要质问皇帝的?”
      陆清昼紧紧蹙眉,看着她头顶的‘假’字,反握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岚岚,你知道的,我看的见你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你可以相信我,你若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能帮你的绝对会帮。”
      姜枝禾垂眸看着她的手,想抽出来,却没有动作。陆清昼的手很凉,是天生体寒的缘故,可即便是这样,姜枝禾却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意。
      她知道自己不该相信她,毕竟只认识两个月,可她总能在陆清昼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陆清昼偶尔说出的骇人听闻的言论,般绯都要吓死了,可她不怕,因为她听到过。
      从她的姐姐,姜枝乔嘴里,听了十三年。
      姜枝禾甚至有个连她都不敢相信的想法,或许,或许她的姐姐会不会也如陆清昼一般,是从别的世界来的。所以她二十有一还不成亲,口口声声自由恋爱,男女平等。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姜枝禾这个名字,至少现在还不能被人知晓。
      因家中有外男来访,陆清昼和姜枝禾只能在内宅走动,对此陆清昼千万个不服气。
      “凭什么凭什么?我在自己家还不能自由行走了!”
      同样的话她说了五遍,姜枝禾轻嗅花枝,耐心安抚道:“没办法,规矩就是这样的。”
      “规矩是让人打破的,你看我现在出门不带帷帽都没人说呢。”
      “大家应该是碍于你的身份吧。”
      陆清昼烦躁的拍了下花,拍落了几片花瓣,又像是想到什么,凑到姜枝禾耳边问:“你说太子和三皇子,谁能登上皇位?”
      姜枝禾心里一惊,捂住她的嘴:“这可说不得,陛下龙体康健,岂容有人理论继位一事?”
      “唔——”陆清昼挣扎的拍手,等姜枝禾松开才喘了口气小声道,“我就随口问问,看给你紧张的。”
      “你说皇帝可真有意思,太子的母亲是个贵妃,皇后的儿子不是太子,搞得这些制衡之术。要我说啊倒不如现在就把下一任皇帝定了,免得再因为夺嫡兄弟厮杀。”
      “三殿下。”
      “什么?”
      姜枝禾重复道:“三殿下会得登大统。”
      回答的是陆清昼方才的问题。
      “为何?”
      “因为太子不配。”
      “三殿下就配了?”
      “至少太子不配。”
      姜枝禾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梁遇赫适不适合做皇帝她不知道,但是梁允琮绝对不可以。
      倾尽所有,她都会把太子拉入地狱。
      “嘶……”陆清昼人精一样,立马看出了不寻常,“你是不是有个隐藏的身份,这个身份还和太子有血海深仇?所以你假冒宋岚来汴梁是为了寻仇的?”
      姜枝禾不答,陆清昼急了:“说话啊。”
      她突然抬头,笑了:“是不是我不回答你就看不出我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陆清昼轻咳一声,点头,嘟囔一句:“这金手指怎么还有bug呢?”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姜枝禾就在听陆清昼半猜半编她的故事。
      陆清昼说她是官家的小姐,但是因为太子一朝灭门,全家上下只有她活了下来,所以她立志要报仇,杀了太子。在这条路上,她选的第一个利用的人就是三殿下梁遇赫,因为整个大盛能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只有他。至于贺朝,应该是偶然冒出来的一个意外,但是因为他是世子,觉得有机会可以再利用一下,便放在身边做个备胎。
      自己说完还问姜枝禾她说的对不对,姜枝禾自然是没回答她,反问:“那一般这种话本子,结局是什么?”
      “当然是大仇得报,三皇子登基,你嫁给梁遇赫做皇后。”
      姜枝禾轻轻笑了,她为何要嫁给梁遇赫,她分毫不喜他。
      况且,她从未想过入宫,宫里是吃人的地方,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她可不想自己一生被囚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囫囵一生。
      “天哪,一个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冷皇子,一个是身负血海深仇的淡雅小姐,真的不要太好磕!”
      这又在说什么?
      姜枝禾斟酌开口:“我不喜欢三皇子。”
      说完,陆清昼的指尖就点在她的唇上:“女人,话不要说得太满,小心日后打脸。”
      姜枝禾将她的手拿开,目光看向开得娇艳的花朵,缓声道:“于你或许是话本子里的一句话,于我,是真实经历的。轻昼,不要拿我的仇恨当玩笑话。”
      陆清昼闻言敛了笑,似是被触动,愣了好久。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改天见。”
      陆清昼一直看着姜枝禾的背影,第一次审视自己穿越来的这四个月。
      她不知道编的那段故事里猜中了多少,可她看得见姜枝禾眼里的空寂。
      是的,空寂。
      像是一个已死之人孤独的活在世上的空寂。
      她承认,自她穿越以来,一直觉得这是她人生的一种体验,因为她不属于这里,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她第一个反应是激动。所以这四个月以来,她几乎是日日都在玩乐。
      可姜枝禾告诉她,这些伤痛,于她,是真实存在的。
      陆清昼看看周围,想到陆父在她生病时关切的眼神,想到陆母为她掉的眼泪。陆清昼这个人,对他们来说,亦是真实存在的。
      是她错了吗?
      她觉得反正自己都死过一次了,老天开眼让她能多活几年,她自然要好好享受,游戏人间。
      或许,是她错了。她成为了陆清昼,享受陆清昼这个身份带给她的一切,是不是也该替陆清昼做点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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