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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姜枝禾是问好了前厅的人都在哪才出的门,没成想还是半路遇到了太子。
      很显然已经见着她,姜枝禾只能上前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起吧。”
      两人一同向陆府外走,姜枝禾落后两步,垂眸不看他的背影。
      “早就听闻治书侍御史家中有两个妹妹,一静一动,如今见着了,果真是沉稳安静。”
      “谢殿下夸奖。”
      “听闻卓然那丫头打了你?你别介意,她自小被骄纵惯了,脾气大了些。”
      “是。”
      姜枝禾心中异样,她与太子并不相识,地位又差异显著,太子怎会如此多话?
      “你同老三怎么认识的?”
      “臣女在广陵与家人走散,幸得三殿下相救才平安无事的来到了汴梁。”
      “平安无事?”梁允琮勾唇,“孤怎么听说,他这一路走的并不平顺。”
      姜枝禾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只能说:“我与三殿下分乘两辆马车,对他的事情并不知情。”
      “别紧张,孤就是随口问问。”
      这么说着,也就到了门口,姜枝禾略一福身:“臣女告退。”
      “宋姑娘。”
      临上马车前,姜枝禾又被太子叫住,她回头望,听他道:“孤的太子妃外祖是岭南人士,你若会做些岭南小食,得了空可来太子府陪她解解闷,孤感激不尽。”
      姜枝禾点头进车,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她做岭南小食?
      她一路沉思,春荷叫停了马车问:“小姐,路过金善堂,要不要买些枣糕回去?”
      姜枝禾这才想起来宋琢今早要她回来带着枣糕,便让春荷下车买。
      春荷回来后和她闲聊,说起自己刚刚看见有很多人拉着一堆木材和板砖往城西去了,说是要在那盖个房子。
      “汴梁真的是处处有钱人,遍地都是黄金啊。”
      房子?姜枝禾第一个想到梁遇赫。
      他动作这么快?
      “是何人要盖?”
      “不知道,就说是一个神秘的有钱人。”
      姜枝禾也没太在意,回府后宋夫人同她说,郡主府送了请帖。
      十日后,郡主生辰,邀请她与宋琢同去。
      姜枝禾微一挑眉,看着这红底鎏金的浮夸请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婚贴。
      “三姐姐,我们去吗?”宋琢在一旁问。
      “郡主的帖子,自然推拖不得。”
      宋夫人严厉道:“你这次收敛脾性,把郡主哄好了,别再做丢人现眼的事。”
      姜枝禾垂眸:“是。”
      宋夫人差人去打听这请帖都请了哪些人,用了两日才打听出来只是几家素来与郡主交好的。
      三皇子府和世子府以及其他几位公子哥也收到了。
      地点在皇宫,郡主自幼丧父丧母,由皇后代为照看,皇宫里有她的一处宫殿,彩璃宫。
      这是姜枝禾与宋琢第一次进宫,宋夫人不敢有丝毫的差错,又请来了那位赵嬷嬷教习她们规矩。
      宫里规矩甚严,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卓然此番请她们不是什么好事。
      宋夫人思来想去,决定不许宋琢跟着,让她称病不去。
      宋琢因为不能进宫玩闷闷不乐了好几日。
      姜枝禾听春荷说完,躺在院中摇椅上看月亮,挥挥手让她下去。宋夫人心疼女儿,她自然能理解,这皇宫她苦于没机会进去,卓然倒是给了她一个便利。
      海棠花叶落到姜枝禾身上,她随手拂掉,余光看见一个人,转头看去,她微眯眼:“世子殿下怎么又来了?”
      贺朝一袭靛蓝华袍坐于墙头,嘴里还叼了根草,看她发现自己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皓月当空,长夜漫漫,有点想你就来了。”
      这话说得极其顺口,姜枝禾蹙眉,走进屋内,没过一会端了食盒出来,站在墙根举过头顶:“本想明日托兄长送给殿下,既然您来了,便自己拿走吧。”
      贺朝俯身接过,打开一看,是各式各样的岭南糕点,弯了眉眼:“亏得宋小娘子还记得。”
      “如此,你我便没有什么相欠,殿下日后莫要来了,若是被旁人瞧见污了我的名声。”
      “那我日后想你怎么办?”
      这话问的赤裸裸,还不等姜枝禾开口,又听贺朝说:“卓然生辰不想去就不去。”
      “为何不去?”
      “鸿门宴也要去?”
      “自然要去,我若不去岂不是平白让人觉得心虚。”
      “知道了。”
      说完,翻身下墙,只留斑驳树影映在墙上。
      没过一会,靛蓝身影又翻了上来,贺朝笑眯了眼:“陆清昼约你明日晚上去游湖。”
      姜枝禾心觉奇怪:“她为何不自己约我?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宋夫人会让你晚上出门?”贺朝拿出一封信随手一抛,便稳稳地落在石桌上,“明日这个时候,我来接你,别惊动别人。”
      说完,再次离开。
      姜枝禾打开信封,果然是陆清昼的字迹,上面写的:贺朝说的是真的!
      这字……真是不敢恭维。

      姜枝禾第二天白天告诉春荷自己晚上要和陆府的小姐偷跑出去玩,本以为春荷会大惊失色拦着她,没想到人家听完从衣橱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件藕荷色的衣裙。
      “裁艺铺的人送来这件衣服时我嫌太素净,还没有多少花纹装饰,正愁没有机会穿,小姐今晚就穿这件吧。偷跑出去穿的太过张扬也不好,会引得人注意。”
      姜枝禾捧着衣服,是顺滑的面料,颜色虽淡雅但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看得出来是好材质。
      “我还以为你会阻拦我呢。”
      “才不会呢,小姐平日里太静了,我巴不得你多和陆小姐走动。你俩年纪差不多,陆小姐就比小姐活泼许多,看着都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姜枝禾轻嗔:“我不暖洋洋?”
      “一点也不,”春荷毫无惧色,摆弄不知道从宋宅哪里薅下来的花根,“小姐就像一汪池水,都说无风不起浪,有风经过小姐都没有丝毫波澜呢。”
      姜枝禾白天安分的跟着赵嬷嬷学规矩,还得了一声夸奖,下午又和宋夫人一行人用过饭,说自己头疼想早些休息,领着春荷回到西苑。
      “春荷,如果有人突然来找我,你一定要帮我拖住。”
      “那我如何通知你呢?”
      “没事,你只管拖住,会有人告诉我。”
      “好。”
      贺朝很准时的出现在墙头,又翻身下来,扬眉笑着,张开怀抱:“宋小娘子,来吧。”
      姜枝禾刚一靠近,就被贺朝拉住手腕揽入怀中,清香扑鼻,贺朝红了耳朵,轻咳一声道:“抱紧了。”
      说完,还没等姜枝禾反应就翻身上墙,又稳稳的落到地上。
      姜枝禾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松手,只好推开他,抬头就看见贺朝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蹙眉问:“看什么呢?”
      “臻首娥眉。”
      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贺朝,你真像个变态。”陆清昼的骂声毫不留情的挤进来,姜枝禾感觉被人拉了一下,离贺朝远了些。
      不远处还站着别江云,姜枝禾向他揖礼,他亦颔首回。
      陆清昼今日穿着橘红的彩衣,裙摆上绣着大片蝴蝶,走路时好似蝴蝶在翩翩起舞,鹅黄点珠的面帘让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更显神秘。
      她是精心打扮过的,好看的样子让姜枝禾都不免瞧上好几眼。
      注意到她的视线,陆清昼故意问:“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我是在想,你这个样子,是怎么钻那个狗洞的?”
      姜枝禾真的好奇,那么大一个狗洞摆在那,陆府的人当真没发现?
      “……”
      陆清昼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我今日以贺朝的名义约别江云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她,知道吗?
      见姜枝禾茫然的眼神,陆清昼长叹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给我俩制造机会!”
      “怎么制造?”
      “你和贺朝别当电灯泡就行。”
      “电灯泡是什么?”
      “要命了,几千年的代沟,真的交流不了,”陆清昼扶额长叹,“就是你和贺朝离我俩远点,我干什么你俩都别管。”
      姜枝禾回想起上次柳树林他俩拥抱亲吻,咽了咽口水,下一步不会是要……
      这这这,在船上吗?
      会不会太快了?
      “听明白了吗?”陆清昼推她一下,不懂她为何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姜枝禾坚定道:“明白了。”
      真的吗?陆清昼有些怀疑。
      原本是她俩一起走,走着走着,陆清昼就走到了贺朝旁边。
      两人并肩而行,不知道在探讨些什么,身子差点挨在一起。
      姜枝禾偷偷看了眼别江云,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陆清昼身上,面容严肃,想着他可能是误会了她与贺朝的关系,好心解释道:“轻昼和世子都在汴梁长大,陆大人又是世子的老师,故而关系好一些。轻昼是个洒脱活泼的姑娘,他们时常这样打闹的,因为相熟所以恣意了些。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汴梁的规矩太多,和轻昼待在一起,很舒服。”
      姜枝禾完全没想到,她的这番话落在别江云的耳朵里,就成了:陆清昼和贺朝从小一起长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陆清昼只有在和贺朝一起的时候才会放下矜持,活的恣意。
      “宋姑娘不必解释,别某明白。”
      姜枝禾点头,放心下来,严记要给他俩制造机会,故而又远离了些别江云。
      陆清昼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好队友’姜枝禾帮了倒忙,她只是去和贺朝说了同样的话。但是贺朝没有那么好说话,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最后以陆清昼以后每次叫姜枝禾出来都必须先告诉贺朝为约定,结束了这番对话。
      陆清昼白了一眼,暗骂道:“就你这个大直男,能追上我们岚岚才怪呢。”
      “我追不上,诅咒你也追不上!”
      “呸呸呸!贺朝你幼不幼稚!”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哼了一声各走各的,陆清昼想回去挽着姜枝禾,却被贺朝抢先一步拉到身边。
      陆清昼瞪他一眼:“开了屏的花孔雀!”

      陆清昼说的着实准确,贺朝每次见姜枝禾之前都会好生拾掇一番,上一次穿了蓝色,今日便穿着雪青长袍。
      凑巧和姜枝禾的藕荷相配,贺朝为此还开心许久。
      贺朝不甘示弱:“化了形的女狐狸!”
      原以为今日人不多,不了湖边竟有许多人,大多都是男人,姜枝禾听他们讨论说:“听闻今天池三爷带千香楼的桃夭姑娘出来游湖呢。”
      “就是那个初夜被卖万金的花魁桃夭?”
      “对啊,今日我可得往前站站,一睹桃夭姑娘的芳容。”
      “这池三爷真是阔气,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大概是别的地方的商人,前两年来的汴梁,一直带着面具,没人知道他的真容。”
      般绯去租船,却听船夫说今夜整条护城河的船都被池三爷包了,只为博美人一笑。
      这给陆清昼气够呛,因为自己的钱没有人家多,只能在桥头咒骂:“这么长一条河,我又不打扰他们春宵一刻,好生霸道!”
      姜枝禾想了一想,转身往一旁的铺子走去,贺朝见状也跟了上去,看她走走停停,进了一家卖面具的铺子。
      “做什么呢?”
      姜枝禾边挑面具边说:“不是说池三爷身边的人都是带着面具的吗?我们就假借他的名号上船,钱也不用花,岂不是一箭双雕?”
      “真聪明。”
      贺朝刚说完,就见姜枝禾拿了个桃粉皎梨的面具扣在脸上,笑眯了眼问他:“好看吗?”
      姑娘嘴角噙着笑,贺朝今天才发现她还有个若有若无的酒窝,将淡然的面容衬的多了几分俏皮,星眸点点。
      面具上的皎梨让他仿佛回到了三月的江南,初见姑娘的那一天。
      春风拂来,是少年郎心动的伊始。
      而如今,映着店外被灯火照的如白昼的护城河,姑娘的笑灿若星辰,让他挪不开眼,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却明明开了口:“好看。”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尘如土。
      “那再给轻昼和别大人挑一个。”
      “给我挑一个。”
      姜枝禾疑惑地看他:“你不是就在这吗?为何不自己挑?”
      贺朝退到店外:“现在不在了,给我挑一个。”
      姜枝禾只觉得这人突然抽风,认真选了三个交了钱,拿出一个白色羽毛的面具给他。
      “适合我?”贺朝单手接过,修长的手指捏着面具反复打量,又问,“你喜欢白色?”
      姜枝禾藏在袖下的指尖轻颤,轻“嗯”了声:“素色雅致。”
      贺朝不疑有他,戴好面具弯腰凑到姜枝禾面前,冲她眨了眨眼,眸子里星光流转,满眼的期待:“好看吗?”
      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脸,唯独没遮住眉下那颗痣,姜枝禾盯着那颗痣,眼眶微酸,扯出笑:“殿下天人玉姿,自是好看的。”
      “你能说好看那肯定是好看的,我信你。”贺朝看起来心情很好,又扔了锭银子给店小二,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抬步往陆清昼的方向走。
      姜枝禾看着他的背影,垂眸再抬眸间,眼中已没了那丝眷恋,跟上前去。
      将买好的面具分给他们,姜枝禾走到船夫身边,迈腿就要上船,又被拦下:“这位姑娘,今夜整条河的船都被包了,不租的。”
      姜枝禾点头,一脸早知如此:“我知道啊,被我家三爷包了。”
      “你们是池三爷的人?”
      “不然呢?”姜枝禾轻笑,“难不成还有人敢冒充三爷的人?”
      船夫看着身后三个衣着华贵的人,想了想觉得如此的有钱人该是不能骗他,侧身让姜枝禾上船。
      贺朝先她一步跳上甲板,伸手要扶她,姜枝禾将手放在他手里,还以为又会被扯到怀里,贺朝只是在她站定后便松了手。
      姜枝禾刚站稳就看见陆清昼跟在别江云身后给她使眼色,立马会意的扯走贺朝,钻进船舱趴在门边偷看。
      就见别江云先一步上船,陆清昼冲他伸手,在他将她扶上船时‘不小心’的脚一崴,跌入别江云怀中,手牢牢勾住他的脖子。
      给姜枝禾都看呆了。
      船夫在船边慢悠悠划着,姜枝禾四人坐在船舱,陆清昼竖起大拇指:“岚姐,你太牛了,你是我的神。”
      姜枝禾笑着喝了口茶,有世子殿下在,即便被拆穿也有人顶着,她是不会怕什么的。
      陆清昼从包里掏出一摞手掌大小的纸,说要玩桌游,叫‘不能说’。
      每个人要把纸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如果做了纸上的字就要罚酒一杯,因为男女酒量不同,姑娘输了就罚一口,男子罚一杯。
      别江云皱眉拒绝:“怎可男女同饮,于理不合。”
      “别大人怕不是不胜酒力,找了这么个冠敏堂皇的理由吧?”陆清昼轻飘飘的看他一眼,“放心,若大人喝多了我会派人送大人回府的。”
      贺朝看着他俩笑而不语,给自己倒了一杯就仰头喝下,别江云看见贺朝这幅样子,眼中划过一丝凉意:“不必,我玩。”
      姜枝禾又惊呆了,这么浅拙的激将法竟然好用?
      陆清昼主动给别江云贴字条,贺朝也把脸凑在姜枝禾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姜枝禾只好抽了一张为他贴上。
      她看着上面‘露齿笑’的字样莞尔一笑,这对贺朝来说岂不是太容易?
      果然,四个人刚贴完,陆清昼就立马说:“贺朝,你看岚岚。”
      贺朝噙着笑看她,又听陆清昼兴奋道:“哈哈,你输了!出局出局!”
      姜枝禾替他取下额上的字条,他看了眼无奈的笑了。
      贺朝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姜枝禾看着陆清昼头顶的‘拥抱’就知道她心怀不轨,别江云如果想让她输,就必须要抱她,但别江云头上的是‘亲吻’。
      这算盘打的,姜枝禾在心里给她鼓掌。
      “岚岚,你输了!”
      姜枝禾错愕,她什么都没干啊,取下头上的纸一看‘五个呼吸间不说话’。
      这这这!
      她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杯却被抢走,贺朝睨她一眼:“姑娘家家喝什么酒?”
      “替人喝酒可是要喝三倍的!”
      贺朝闻言倒了三杯,连着喝了下去。
      陆清昼诧然,纠正道:“是三倍,不是三倍,你喝一满杯就行。”
      “无妨,我乐意。”
      陆清昼耸肩,讽道:“别喝醉了还要人家送你回家。”
      “我让你送我。”
      “我可不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别江云沉了脸色。
      姜枝禾刚欲开口提醒,就看见别江云推了陆清昼,后者身形不稳的朝她的方向倒去,陆清昼眼疾手快的抱住姜枝禾。
      唉……
      姜枝禾在心里悠悠叹气,陆清昼揭下自己的字条,怒瞪别江云:“你做什么?”
      别江云颔首:“你输了。”
      贺朝大笑一声,主动给她倒满酒:“陆大小姐,喝酒!”
      陆清昼没理他,继续和别江云说:“你没看贺朝刚刚怎么做的吗?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
      “不知道。”
      陆清昼气鼓鼓的拿起酒杯被姜枝禾拦下:“你身子不好,怎么能喝酒?”
      陆清昼闷声道:“愿赌服输。”
      “换一个,”别江云移走陆清昼的酒杯,重复道,“换一个惩罚。”
      姜枝禾附和:“是啊,轻昼你再想想,除却喝酒还有什么?”
      “那就是弹脑瓜崩和抽皮条。”
      “第一个吧。”
      别江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陆清昼怒瞪,却又无法反驳,闭着眼把脸凑过去,一脸的慷慨赴义:“来吧!”
      许是没想到别江云真的会弹她,陆清昼捂着额头叫着:“啊!好痛!”
      姜枝禾拉下陆清昼的手,笑看着她,她都看见别江云只是轻轻触了一下:“轻昼,戏有点假了。”
      陆清昼被拆穿也没有不好意思,故意和别江云说:“没想到别大人还是个嘴硬心软的。”
      “男女授受不亲。”别江云垂眸喝酒,声音平静得让人听不出感情。
      陆清昼沉下脸,轻哼一声:“再来!”
      玩过三旬,别说拥抱亲吻了,陆清昼连别江云的衣角都没碰着一下,她气不过的把桌上的纸推乱:“我晕船,不玩了!”
      又对着别江云说:“你扶我到甲板上吹风,我晕了!”
      别江云起身,伸出手,在陆清昼要握住她的手时往前递了一下,陆清昼只握到他的手腕。
      这下,她的脸更黑了。
      两人出去后,贺朝眼巴巴的看着姜枝禾委屈道:“我也晕船。”
      “世子别吐我身上。”
      姜枝禾才不管他,自顾自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纸张,贺朝幽怨的看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和她一起收拾。
      原以为他们的船遥遥跟着池三爷的船走便不会遇到,没成想前头的船竟调了个方向往回划,迎面遇到三层高的花船的时候陆清昼还在和别江云拉拉扯扯。
      情急之下,别江云赶紧将面具扣在陆清昼脸上,冷声道:“你快回去,让人瞧出身份会惹祸上身。”
      陆清昼知道轻重,也不想给父亲惹事,躲回船舱,将事情和他们说了,贺朝略一挑眉,满眼的不在乎:“无妨,有我。”
      说完,便起身走向甲板。
      两船相遇,花船的人扬声问:“你这船夫如何做生意的,这条河都被我们三爷包了,怎得还让旁人来?”
      船夫听了这话防止被骗,连连喊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花船内走出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姜枝禾认出那人是桃夭。
      桃夭一袭红裙,腰肢曼妙,声音缠绵:“奴当是谁呢,原是尹侯府的世子,怎么也做这等张冠李戴之事了?”
      “自是想一睹桃夭姑娘芳容,情不自禁。”
      “世子这话说得好听,怎么那晚没一掷千金,让奴好生给世子看看?”
      桃夭知道贺朝那日去了千香楼,池三爷也必然是知道的。
      姜枝禾在花船上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看不真切也无法确定。
      桃夭探头望了望:“殿下真会逗奴开心,明明已携美人游船,还非要说是为了奴家。”
      这下,是挑明了船舱内还有人。
      桃夭身边的一个人小声对她说着什么,桃夭笑道:“三爷说了,既然世子殿下来了就是贵客,请四位到花船上来,一同游湖。”
      姜枝禾轻声提醒:“你万万不可摘面具。”
      “你说这个池三爷是什么人物,他请我们去安的好心吗?”
      “没安好心也做不了什么,如今贺朝点明了身份,若是我们四个其中一人在花船出事,池三爷都难辞其咎。”
      姜枝禾也想知道这个池三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她和喻昭竟从不知道汴梁还有这么个人。
      花船上的人用桥板连接两条船,姜枝禾和陆清昼一前一后跟着贺朝,由桃夭引着前往花船内部。
      只见里面繁华至极,满目琳琅,一直走到最上面一层,推开门,一个红袍男子正斜倚榻子,未束的长发散落,半露胸襟。
      银质的面具遮了整张脸,只露出深邃的眼眸。
      邪而不魅,是姜枝禾见他的第一印象。
      “我去,”陆清昼看得眼睛都直了,惊叹道,“哥哥你好美。”
      姜枝禾扯了扯她,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别江云不动声色的站到陆清昼的身前,隔开她的视线,陆清昼不死心的探出头,被姜枝禾掰正。
      “这位便是池三爷?”贺朝一扫周围,坐到他旁边的位置,看样子是个主位。
      “正是,贵客请落座。”
      说话的是池三爷身边一身青衣的男子,同样带着面具:“我家爷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嗓子未愈,如今无法开口说话,请见谅。”
      没过一会便有一群舞女上来献舞,桃夭斜靠在池三爷身上,自顾自的剥葡萄吃。
      “你说这个三爷带着面具,吃也吃不着喝也喝不着,他图啥呢?只是耍帅的话,这面具也不咋好看。”
      听见陆清昼的耳语,姜枝禾的视线自然往池三爷那看去,不料他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一会,池三爷率先颔首,姜枝禾心下奇怪却也礼貌的点点头。
      按理说,池三爷是两年前出现在汴梁的,那她和喻昭又为何会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姜枝禾转着手里的茶杯,视线落在面前的地上。不过最近的两年他们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少,没听说过也是有可能。
      如果喻昭在的话……
      刚有这个苗头,姜枝禾立马掐断,仰头喝下一盅酒。
      不许想,姜枝禾,你不许想!
      一舞毕,陆清昼拉着姜枝禾如厕,她在三楼围栏处百无聊赖的看着楼下,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墨竹一般长身如玉,一袭青袍与周围的酒肉池林格格不入,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仰头看去,姜枝禾急忙退后一步转过身,正好撞上陆清昼。
      “怎么了?”
      姜枝禾抓着她的手往回走:“宋长渡也在。”
      “你哥?”
      回来后的姜枝禾明显心不在焉,宋长渡分明是正人君子,怎会来这种地方?
      不过这与姜枝禾无关,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避开宋长渡,若是让他发现她也在可就糟了。
      她轻拉贺朝的衣袖,靠在他身边说:“我方才在一楼,看见了兄——”
      姜枝禾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宋长渡。
      贺朝也看见了。
      他们是被池三爷请进来的,如果贸然离开必会引起注意。方才在船外的动静不小,姜枝禾不确定宋长渡有没有听见,他若是知道贺朝在,必会上前交谈一番。
      看出了姜枝禾的紧张,贺朝轻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宋长渡没看见他们,径直走向池三爷,被身前的两个人拦住,他停下,揖礼:“池三爷,在下治书侍御史宋长渡。”
      “探花郎怎得有闲情雅致来我们这花船?”依然是池三爷身边的那名男子说的话。
      “来与池三爷谈桩生意。”
      “探花郎真爱开玩笑,您前几日还带兵查封了千香楼,扣押了我们三爷的不少人,如今还想谈生意?”
      “宋某秉公办事,想必三爷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今日要来谈的生意,三爷不如先听一听,再拒也行?”
      “宋大人初来乍到,该是不知道三爷的规矩,凡是要谈生意的,须得喝下三爷的三杯酒。宋大人,敢吗?”
      宋长渡颔首,便有美人端着托盘而来,上面是三只酒杯。
      贺朝解释道:“这三杯酒看似少,但一杯是产自西域的葡萄酿勾兑女儿红,第二杯是产自柔佛的白酒,第三杯是酒中仙。”
      “这三种酒怎么了吗?”
      “听闻,喝下去的人会有烈火焚身之痛,半柱香后冷热冰寒交替,痛不欲生。我见过两次,喝过的人都掉了半条命,一人练武,自此拿不动剑,一人哑了嗓子,说不出话。”
      姜枝禾心中一惊,她没怎么见过宋长渡喝酒,不知他的酒量如何。纵是酒量再好,他是陛下亲封的探花郎,怎可有差池!
      姜枝禾正欲上前,被贺朝按住手:“别动,我去。”
      “你去能做什么?替他喝?”
      姜枝禾反问,说话间,将手中茶杯掷于地上,自己则惊呼一声,引得众人停下纷纷看她。
      宋长渡也在看,姜枝禾故意起身蹲到贺朝身后。
      这一番欲盖弥彰,宋长渡更是怀疑,看到贺朝时诧然道:“岁聿?”
      几乎是一瞬间,他冒出来一个‘宋岚不会也在吧’的想法,贺朝把她从身后扯出来,宋长渡看清后变了脸色,快步走到她面前小声而严厉的问:“你在这干吗?!”
      姜枝禾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声道:“府里太无聊了,我想出来玩会。”
      “你一个姑娘家,去哪玩不好?你……”宋长渡还想说什么,碍于现在的场合,拉起她的手腕走到池三爷面前,“三爷,宋某临时有些急事,实在是不好意思,赔礼明日便会送到千香楼,今日先告辞了。”
      姜枝禾被拉着刚走一步,就听后面有人喊“等等。”
      他们停下脚步,姜枝禾回头看,只见池三爷站起身,慢慢朝她走来。
      一步一步,步步生莲。
      他比她高了一头还多,俯身对上她的眼睛,歪头看着,眼中满是探寻,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她,姜枝禾就被宋长渡扯到身后。
      “池三爷,告辞了。”
      宋长渡抿唇,将姜枝禾好好地护在身后,拉着她就走。
      到门口时,姜枝禾回头又看了一眼,看见池三爷已站直身子,却依然盯着她看。
      她心觉奇怪,也来不及多想。
      上了岸,回到马车上,宋长渡冷着一张脸看她:“抬起头。”
      “不敢。”姜枝禾小声道。
      宋长渡讥讽:“你都敢上花船,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姜枝禾捏着袖子,俨然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是偷跑出来的吗?”
      姜枝禾点头,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番,宋长渡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下来:“方才是我太凶了,可有吓着?”
      “是宋岚做错了事。”
      “你若觉得家中无聊,可以同我说,我带你出来玩。这样偷跑出来着实不妥,若是被人知晓,名声上不好听,回到家中也会被罚。”
      到了宋府,宋长渡支开门口的小厮,姜枝禾趁机溜进府,却不想看见春荷正跪在正厅院中。
      糟了!
      她偷跑出去的事被发现了。
      因为宋夫人晚上突发奇想要找姜枝禾谈话,十七找不到姜枝禾,春荷挺不住。
      宋夫人罚她一直跪到姜枝禾回来,她回来后再让她看着,看着春荷被打四十家棍。
      姜枝禾扑通跪在地上急声道:“是我要出去的,与春荷无关,母亲要罚就罚我吧。”
      “你以为我不罚你吗?”宋夫人厉斥。
      “母亲!”宋长渡上前制止,“岚岚是因为……”
      “兄长不能说!”姜枝禾急急制止,带着慌张的看他,轻轻摇头,“兄长。”
      宋长渡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道:“三妹妹是因为我才偷跑出去,我今日,去了花船游湖。”
      “什么?!”宋夫人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包庇宋岚。”
      “不是的,儿子今天真的去了,”宋长渡长身玉立,端正有礼,“花船只能男女结伴而行,故而同三妹妹商量陪我一同去。因为今晚池三爷也在,儿子奉命与他谈笔生意,其实若不是三妹妹,儿子今晚恐怕不能全首全尾的回来。”
      宋安江知道前几日早朝后皇帝单独留了几人议事,其中就有宋长渡,喝了口茶道:“即是如此,为何要偷跑?”
      “因为匆忙,加之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理由并不十分充分,但也说的过去,再加上说的人是宋长渡,又多了几分可信。
      宋夫人喊停行刑的家丁,姜枝禾连忙跑去扶起春荷,在大家都能看见的地方掉了眼泪。
      宋长渡俯身为姜枝禾拭去眼泪,温声道:“我说这事不能被人知晓,你就瞒着一句不说?怎么如此听话。”
      姜枝禾垂头,指尖轻颤。
      “快些回去吧,我让小厮给你送药。”
      姜枝禾对着宋安江和宋夫人行了礼,扶着春荷回西苑。
      宋夫人看她走后,忍不住道:“长渡,你过于宠爱宋岚了。”
      “她是我的妹妹,自然要宠着。”
      “她不是!”宋夫人厉声呵道,看着宋安江的背影消失,眼底微红,“她是个孽种,是个野种,怎配是你的妹妹?”
      “母亲,你与父亲和那位的恩恩怨怨,不要牵扯我们小辈。宋岚没做错什么,错的是父亲,母亲知书达理,又何尝不懂宋岚的无辜?况且,您也对她动过手,不是吗?”
      “我看你就是圣贤书读的太多了!”宋夫人怒极,她依然不认为自己那日的事有错,怪只怪春若找的那两人太过蠢笨,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抓不住。
      “你是我儿子,合该与我一条心,她宋岚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如此偏爱与她?”
      “君子立世,但求无愧于心。她是我的妹妹,兄长爱护妹妹本就是应该的,谈何偏爱一说?”
      “那我还是你的母亲,你是否该听母亲的话?”
      “母亲言之有理的该听。”
      宋夫人扬手给了他一巴掌,眼中有泪:“好哇,她是你的好妹妹,你与她是一家人!”

      宋长渡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拿着药来到西苑时已经快到子时。
      院内静悄悄的,角落种了些花,清淡的香气沁人心脾,屋内有光亮,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小姐,你别哭啊,我皮糙肉厚的一点都不疼。”
      “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的,小姐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
      “那小姐开心就好,别掉金豆子了,我以前种地的时候还从坡上滚下去过,腿瘸了半个月还能下地割草呢。我只被打了八下,一点都不疼。”
      姜枝禾的声音轻缓,像是一根羽毛,春荷的声音醇厚,有一种让人听着就信服的魔力。
      宋长渡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偷听墙角是非君子所为,故意轻咳一声,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姜枝禾急切的声音传来:“是来送药的吗?别进来,我一会就出去。”
      只一小会就看见姜枝禾出来,见着他时面露讶异:“兄长?”
      宋长渡晃了晃手上的瓷瓶,看见姜枝禾又红了眼眶,温和道:“我也没责怪你,怎么又要哭?”
      姜枝禾看见他脸上的巴掌痕,想要伸手触摸却停在半空。
      他将姜枝禾轻轻拉到怀里,像每次哄哭闹的宋琢一般抱着她哄着。
      但她与宋琢还是不同的,宋琢哭的大声,心中难过一分也要演出五分,而她只是静静的掉眼泪,让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怜惜。
      “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要护着你。”
      “母亲责罚兄长了是吗?兄长,母亲她怪我是应该的,你别惹她生气。”
      宋长渡松开她,勾起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不用担心我,今日你做错了事,还是要罚的。就罚你……”
      感觉到面前的人摒了呼吸,他失笑:“将王维诗集抄一遍,附上自己的注解。”
      姜枝禾苦了脸:“兄长知道我写字不好的。”
      “所以才要多练。”
      姜枝禾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但宋岚不能,故而每次写字都要特意歪歪扭扭一些。
      纵是这样,写得也比陆清昼的好看。
      宋长渡走前,斟酌一下才说:“若是去了郡主那,受了委屈,也不必生吞到肚子里。别怕,有哥哥在,哥哥是你的靠山。”
      姜枝禾点头,目送他离开。
      心中喟叹,说不感动是假的,甚至还有些内疚。
      她不知道等宋长渡知道她不是宋岚的那天,她该如何面对他。
      这样温润的君子,骗他真的是会有良心上的谴责。
      如果能选,她宁愿算计欺骗梁遇赫一百次,也不愿骗宋长渡一次。
      姜枝禾攥着手里的瓷瓶,心思百转千回,终是落得一声叹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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