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由的翼鸟》箬瑛AWind

5、虚幻

　　“少爷，有人来找你。”管家轻轻敲响韦杰的房间门，恭敬地报告。
　　一分钟后，韦杰看着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言不发的温莎产生自我怀疑，再次询问：“这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温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把韦杰干沉默了：“那……那他知道吗？”

　　布朗恩家族历代出心理师，他们家族世世代代都以心理、精神等方面作研究目标与方向，这导致他们十分擅长这类的事物。
　　虽说韦杰吊儿郎当，不着调，但这方面的确没有几个人能胜过他；在校也有许多人因心理、精神方面的问题寻求他的看法，调解方法，父母都觉得自家孩子长大必成大器。
　　只不过让韦杰没想到的是，那个被全部人厌恶，躲避的小孩子，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过来找他，确实挺震惊的。
　　所以出现了上述一幕——
　　温莎闻言，果断摇头，表示自己是偷溜出来的，谁都不知道。
　　韦杰难以置信，韦杰哑口无言，韦杰释然。
　　“这样，你具体讲一下，是何时出现这种情况的？我大概猜测一下原因。”毕竟人家是有事相求，自己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温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就是半个月前，具体是唐来住的那一天开始的。”
　　“你这……”韦杰听后，只感觉眼前一黑。哑口无言片刻，诊断温莎为长期孤僻的精神虚幻，所而导致噩梦缠绕。
　　“解决方法就是多与朋友交流沟通，老是一个人自己待着，不利于缓解症状。”韦杰刚想补充说，他不是可以跟唐晓翼一起玩吗？被沉默的温莎抬手打断了。
　　“可我现在更想把他关起来，让他哪也去不了。”温莎摊开手，示意韦杰判断下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亏得韦杰心理承受能力强，保不准真会被吓得失声尖叫。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幼小的温莎，怎么都跟“变态”扯不上关系，特别是心理上扭曲的“变态”。
　　韦杰默默咽了口口水，抽了抽嘴角：“那你最好去检查一下，毕竟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要，伤害他的，对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
　　一针见血。
　　先不说你本来就有先天性的疾病，就冲你刚刚这话，我能将所有与心理变态有关的词，用在你身上了！韦杰内心疯狂怒吼。
　　大抵是见对方迟迟未答复，温莎站起身，朝他道了谢，便要离开。韦杰也没阻止。走至门口时，忽得想到了什么，温莎拿出钞票递给韦杰。
　　韦杰拒绝：“你看我缺这玩意吗？””
　　“我看你欠揍。”
　　韦杰：“……”

　　其实，希哈姆庄园与布朗恩家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温莎走的慢，再加上心事重重，硬是耗费十几分钟才走到庄园大门。上楼的时候，更是没有听见母亲担扰的问语和看见客厅沙发旁的行李箱。
　　正准备推门进房，温莎却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
　　房门被突然推门，愣神于门口的温莎猝不及防地与来人撞个正着，一下撞倒在地。
　　温莎用手撑起身体，揉了揉被撞痛的地方，刚想睁眼看清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就听见哭泣声。自从发现某大魔王爱哭后，温莎就对哭声格外敏感，当然，是对唐晓翼的哭声格外敏感，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所以，温莎默默抱住了唐晓翼，用手帕擦试着怀中人的泪水，还得轻声哄着人。
　　也就在此时，温莎才看清唐晓翼现在的模样，打扮跟女生玩的洋娃娃一样，不想都知道，他为什么哭得这么上气不接下气的了，只不过……这种打扮风格有点眼熟啊！
　　温莎抽了抽嘴角，他知道是谁了。
　　果不见其然，格蕾娅从房间露出一头金色的卷发和张笑容满面的脸来：“莎莎，你回来啦？！”
　　温莎的姐姐，公爵夫人的女儿——格蕾娅·D·希哈姆，比温莎大六岁，目前在附近的寄宿制贵族学院就读。因酷爱打扮，化妆，又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长得极为可爱，便经常给他打扮成洋娃娃般。
　　被当成娃娃的温莎自然很配合，对自己姐姐的恶趣十分顺从。
　　这不代表唐晓翼会很配合，所以他挣扎地跑出了房间，却在门口与回来的温莎撞到了一起。
　　现在温莎相对头疼的，不是把自己当娃娃打扮的姐姐，而是现在在床上，怎么都哄不好的唐晓翼。
　　偏偏格蕾娅对自己的作品，有种特别的自我满足感：“莎莎，你看我打扮的好不好看？”
　　头回感到无助原来是这么的左右为难。
　　唐晓翼倒是哭了一会儿，就哭累了，顶着张花猫脸便倒在被褥上，睡着了。
　　温莎松了口气，跳下床去取了条毛巾，轻轻擦拭着唐晓翼那沾满泪痕的脸蛋。随后，十分不开心将格蕾娅往房外推，“嘭”的一声，房门在格蕾娅身后被用力甩上了，留下格蕾娅目瞪口呆。
　　“母亲！”
　　本许久未见自己亲爱的弟弟的格蕾娅，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却把弟弟惹生气了，第一反应不是反省自我，而是跑下楼与公爵夫人诉苦。
　　坐在沙发上，品下午茶的公爵夫人默不作声地听完，来自女儿义正言词的状告，好长段时间都未开口。
　　半晌，她心猿意马地开口叫女儿：“娅。”
　　“怎么了，母亲？”
　　“我怎么感觉离莎莎越来越远了呢？……”就好像他们母子之间的纽带被看不见的剪刀，“咔嚓”一声，变成两截，那个孩子也离她愈来愈远。

　　或许受到了公爵夫人的话的影响，格蕾娅没有再逼唐晓翼，甚至连带着对温莎也未再做以前的恶趣。这让温莎十分欣喜，倒也不是，长大了就不喜欢自己姐姐对自己的恶作剧，当然本来也不喜欢，只是顺从而已，而是温莎发现，随着唐晓翼哭的次数越来越多，也变得愈加难哄起来。
　　这就让本就头痛不已的温莎更加头痛了。
　　好在唐晓翼也不是什么事都掉眼泪，只有在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伤害时，才会抱着温莎哭唧唧。

　　希哈姆庄园位于山脚处，后面有大片树林，秋天落叶纷飞，如同一只只黄蝶随风翩翩起舞，地面堆积起层层落叶，就算从围墙上摔下都不见半点伤。
　　两人初次相遇的那面墙后，恰好离地面较低。唐晓翼犯浑时，常常不走大门，就拉着温莎爬墙翻出去玩，翻得那叫一个熟练。
　　翻进林里，唐晓翼还嬉皮笑脸让温莎来追自己，美名其曰帮温莎锻炼，免得被人欺负了，还追不上人家。
　　温莎虽表示有唐晓翼在就不会有人欺负他，却也乖巧得从他的意愿追过去，常常跑到一半就不行了，然后这时候，唐晓翼就会跑回来，十分欠揍地嘲讽他是书呆子，这都追不上。
　　这一天也是如此，两个小孩子轻车熟路地翻墙到外面，又开始追逐游戏。
　　温莎跑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了，站至原地，举目望向前方那活泼的身影，一计不正当的主意涌上心头。
　　站在树后，等了片刻未见对方的唐晓翼奇怪朝后望，却见温莎突然跌倒在地，似乎崴到脚了，很痛苦的样子。
　　但是唐晓翼怀疑有诈。
　　跌在地上的温莎捂着脚踝，余光瞥见唐晓翼还犹豫的不过来，便哭着喊他：“唐，我好像崴到脚了，走不动了……”
　　话刚落，某喜欢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人跑到他前面，语气满是幸灾乐祸：“所以我说了，让你多动动，别整天窝在那破院子里看书，也不知你都看了些什么……”
　　未等唐晓翼幸灾乐祸完，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人狠狠地扑倒在地，两人的位置也因此产生了变化——原本是上下仰俯视的位置，此刻，温莎两手抓住唐晓翼的手腕，撑在他的上方，唐晓翼则躺在他身下，手腕还被他握着生痛。
　　什么脚崴了，走不动了，都是些放屁的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大魔王给吓愣了，温莎也未表达什么言论。片刻，细小的抽泣声响起，唐晓翼开始挣扎，想要挣脱温莎的禁锢，眼看毫无奏效便开始掉珍珠：“你耍赖，你混蛋……呜呜……大骗子。”
　　大骗子温莎当然没有理睬他。他微微俯下身，靠近那微张的双唇，垂下眼帘，低头吻了上去。
　　本在哭闹的唐晓翼，在嘴唇触到那柔软的感觉后，呆愣的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眼睛，泪珠随着动作从眼角滑落。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唐晓翼竟也闭上了眼。
　　乍一看会觉得是两个好朋友在玩闹；好巧不巧的是，这整个过程被前来找人的格蕾娅全都落入眼中。
　　格蕾娅终于明白自己这几天看唐晓翼那奇怪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感情这是姐姐看弟媳呀！随即又崩溃的想：为什么那么肤如凝脂、沉鱼落雁……（此处省略百来字）的弟弟会喜欢一个毒舌又傲娇的“大小姐”啊！？
　　格蕾娅不解，格蕾娅茫然 ，格蕾娅下决心把弟弟拐回来。

　　一股清爽的秋风袭来，落英缤纷。
　　唐晓翼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只感到原本压至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他睁眸朝旁边看去：温莎也学着他的动作，躺在唐晓翼身旁，看着飘过来的浮云。一时两人毫无任何交谈。
　　唐晓翼扭头看一会对方，打破静默：“你耳朵怎儿红了？”
　　本来就在发呆想刚才的事，被他这么一说，温莎缄默不言，假装未听到。好在唐晓翼并没有多在意，闭眼作假寐状。
　　“温莎，”又过了一会儿，唐晓翼再次开口。
　　“嗯？”
　　“如果我在这里，睡着了，你会把我背回去吗？”
　　温莎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背不动。”
　　“我觉得也是。”唐晓翼都不带睁眼，含有嘲讽意味的话倒先出了。
　　鉴于某人只要开启毒舌模式，就肯定说一大堆欠揍的话，对此温莎深有体会。
　　果然唐晓翼闭眼便把温莎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嘲了个遍。
　　“都说你缺乏运动 ，你还不信，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风一吹就倒了，当然背不动了。让你多吃点饭 ，知道不？这就是挑食的后果。”
　　温莎心想：挑食的那个不是你吗？为什么扯到我身上？
　　晚饭时候 ，唐晓翼借着“关爱朋友”的名义，不停将自己碟中的肉块夹到温莎碟里，温莎则拿着叉子，眼神意味不明的注视着对方。
　　身为旁观者的公爵夫人和格蕾娅，在一旁目睹全过程。
　　待到唐晓翼将自己碟中的肉全夹至温莎面前，只剩下蔬菜以及鸡蛋时公爵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晓翼，你是不喜欢……”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温莎面不改色的叉起一块肉，连带些蔬菜，递到唐晓翼嘴边。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仅俩母女被震惊了，连唐晓翼都不大开心。
　　他有些恼怒让温莎放下 ，可温莎压根不理他，反而更加凑近了些。
　　“你放下。”唐晓翼再次说道。
　　“唐，是你挑食。”言简意骇。
　　唐晓翼确实不喜欢吃，也挑食，但这并不是温莎强行喂自己的理由。他想开口让对方不要管，对方却在他张口的瞬间将叉子的肉喂了进去。
　　“唔！”唐晓翼猝不及防的将其咽下，险些被呛到。
　　温莎看他似乎有些噎到，好心的把桌前的牛奶推了过去，巧的是，唐晓翼最讨厌喝牛奶了。
　　“温莎！”唐晓翼生气地站起身，饭都不吃便回房间了；路过公爵夫人身边时，低声礼貌地道了个歉。
　　留下一桌子的人不知所措。温莎用叉子拨弄碟中的肉块，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等温莎端碗面回到房间时，并未看见某个生气的身影，只好将其放至书桌上。
　　“咔嗒”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从门口传来脚步声，温莎没有回头看来人，脚步声停在他身后，随后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
　　“莎莎……”唐晓翼亲昵地蹭温莎的后颈，细碎的发丝弄得温莎直发痒。
　　温莎问他：“你不是在生气？不理我了吗？”
　　“对啊。”唐晓翼把人翻过来，使他只能看着自己，满脸写着理所当然，“所以你不应该哄我吗？”
　　温莎面无表情心想：你可太有道理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哄好？”
　　唐晓翼琥珀色的眸子一转，坏笑着用手指轻点到温莎的唇上。看到那表情，温莎不用猜都懂这家伙又开始犯坏了。
　　“你刚才让我吃我不喜欢的 ，那你让我咬你一口。”说完，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他直接拽过温莎的手臂，拉起他的袖子，狠狠地咬在那细白的手臂。
　　温莎愣住了。
　　大魔王见计谋得逞了，松嘴观察对方的反应。温莎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捂着手臂缓慢站起身，往房门走去，出房间下楼了。
　　留下唐晓翼独自懵逼待在原处。
　　站在客厅的公爵夫人糟心地聆听完儿子的哭诉，拉过温莎的手臂，头痛的看着上面的印迹，又抬头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温莎，一片沉默。
　　公爵夫人微俯下身，耐心地询问：“晓翼咬的？”温莎点点头。
　　“……”公爵夫人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半真半假道，“唐晓翼肯定是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闻言，温莎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抬头认真地询问母亲：“真的吗？”
　　“嗯。”

　　凡是一切事情都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下去，总会出现坏的事情，打破那份美好。
　　“唐，”坐至书桌前看书的温莎，听到看门声后，放下手中正在阅读的书籍，站起身担扰地看着来人，：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冥冥之中，察觉注定要分离。
　　唐晓翼默不作声地关好门，又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的朋友。
　　“唐，你说话啊！”温莎焦急地喊道，“你说啊！出什么事了？！！”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唐晓翼再也无法抑制住的哭声。
　　他颤抖地抱住自己的朋友，泪水打湿了对方的衣领。
　　“温莎……”他就那么伴着悲伤，喊道。
　　“我在，唐…….我在。”
　　“我没有父母了，他们……出海，撞礁，船沉了……我该怎么办？！”
　　温莎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提出一点建议与帮助，怀中的人哭得是多么嘶心裂肺，仿佛纸片般，轻轻触碰便会碎裂。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睁眼便看到他们仍在……是假的，虚幻的……温莎……我好怕！”
　　“我好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过了十几分钟左右，也或许只是短短几分钟。唐晓翼才再次开口，略带嘶哑的声音于温莎耳旁响起，轻的如同缥渺的羽毛，风一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莎，我可能……”他顿了一下，“又要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