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由的翼鸟》箬瑛AWind

6、命定

　　这是第几次被班主任请到学校谈话，公爵夫人已经数不清了。她听着那千篇一律的说辞，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那沉默寡言的孩子。
　　温莎察觉到落于身上的视线，抬头回以母亲安心的笑容。
　　但这并未能打消公爵夫人的胆忧，自从温莎到了入学的年龄 ，踏入这所学校开始，事情从未好起来过。
　　第一天温莎回到家，她看到了淤青，便慌慌张张地询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她的孩子则笑着摇头，眼里带着她从来没见过的情绪回答：“没有，母亲。”那时候，公爵夫人也以为只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也就没放心上。
　　可随着温莎一天一天回家，带着新伤旧伤，问他，他只说没有，怎么了问都一样。
　　两周过去，公爵夫人又听到熟悉的开门声。这次，温莎脸上多了用利器划出的伤口，还流着鲜红的液体，在病态的肤色下衬得格外触目惊心。
　　公爵夫人吓坏了，抓着温莎的肩膀，着急地问他。话却未出口，温莎便先开口道：“母亲，老师让你下周去一趟学校。”
　　头一回被请到学校谈话，班主任先是寒喧了几句，紧接进入主题：“希哈姆夫人，关于温莎在校内与同学打架这件事，您知情吗？”
　　打架？温莎是她看着长大的 ，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她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安安静静的孩子打人过，又怎么会去殴打同学，但她又不得不信。
　　自那次起，公爵夫人就不断的因打架的事 ，被请到学校。
　　今天，班主任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希哈姆夫人，我觉得本校可能不适合温莎，建议您给他转学吧。”

　　公爵夫人坐在沙发上，魂不守舍地看着面前电视，却丝毫未被那鲜艳的画面吸引，脑子一遍遍回想着这几周的种种。
　　“母亲。”来自温莎的声音于身边响起，公爵夫人终于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家儿子不知不觉从楼上下来，坐到她的旁边，“您怎么哭了？”说罢，便用自己的手帕轻拭去公爵夫人脸上的泪珠。
　　“莎莎……”夫人看着面前这个乖巧安静的孩子，一时竟觉得陌生起来。
　　听到母亲喊自己，温莎回复她：“母亲，我在。”
　　夫人不受控制地将温莎抱入怀中，刚止住的泪水再度涌了出来。她紧紧抱着温莎，过了良久，才将人给放开。
　　她拉住温莎的手，注视着眼前孩童，问道：“莎莎，你为什么在学校与同学打架？”
　　闻言，温莎挑眉，不解地看着母亲那双蓝色眸子，把手抽了回去，反问她：“那母亲为何不去问他们，为什么要先来欺负我？”
　　温热的手心一空，公爵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而温莎也直视着她的眼睛。半晌，夫人启唇：“我们换个学校，好不好！”
　　“那真再好不过了。”温莎毫不犹豫地回道。
　　他从沙发上站起，自顾自的拿杯子，倒了杯水。紧接着，坐到公爵夫人的对面。
　　“母亲，我可以提要求吗？”明明用的是疑问句，但公爵夫人却没由来得听出，这不是商量的口吻，这是命令。不可拒绝的语气让夫人下意识地朝温莎点了点头。
　　“那好。”温莎慢悠悠地抿了口水，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让我转入圣斯丁学园，它的位置我想您也非常熟悉；第二，虽说那不是个封闭型学校，但我希望您，给我住宿；至于第三，”温莎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唇，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唐也在那，所以，我要跟他一起，一切在校的事情都同。”
　　说完，温莎盯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夫人，又喝了一口水，问道：“我提完了，就三个，母亲有什么问题吗？”
　　夫人张口明显想说些什么，但不知想到什么，好一会儿，都未开口。直到温莎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为什么不在家住？那里我们也有房啊？”公爵夫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紧张地等待回复。
　　“这个啊，”温莎沉思片刻，回她，“因为，唐也是住校的。”
　　公爵夫人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质问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你！？”
　　“虽然，您没提过，但……”温莎从桌柜里，抽出一封信甩到公爵夫人前，摊手表示就是如此，“我们一直通着信，母亲。”
　　看着面前那白色的信封，公爵夫人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拿过一探究竟，却温莎给抢先收自了怀中。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那么，我也有一问，想问您。”
　　“您明知道，我喜欢他 ，却不与我提及过他的事，这是为什么？”温莎凝视着她，缓缓道出猜测，“您是怕，他会影响到我，就像我坐在这里，跟您提要求。”
　　未等对方开口，温莎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也确实不喜欢那学校，转走也好。况且，我觉得待在唐身边，就肯定不会有其他人欺我。”
　　语落，墙上的指针刚好走到12。温莎抬眼看了眼钟，直起身，将水杯放至桌子，便往楼上走去。还未走上去，温莎像又想起来什么，转头对沙发上失神的母亲道：“我想关于那三个要求，母亲应该没问题要问了。而且，凭家族的实力也完全做得到。”
　　他抬脚踏上一阶楼梯，视线落到那阶梯上：“晚安，母亲祝您一夜好梦，早点去睡吧。”说完，便往楼上走去。
　　留公爵夫人于客厅。许久，她叹了口气，起身朝房间回去。
　　次日，公爵夫人用半天时间，快速办好了退学手续，转学手读，入学手续及预约了前往圣斯丁所在的岛屿的船票，动作不是一般的迅速。
　　第三日，温莎就站在甲板上，吹海风了。
　　公爵夫人望着甲板上的身影，几番欲言又止。
　　她紧张地扭头看向管家，询问：“他才六岁，这是正常的吗？”
　　管家斯林肯则不紧不慢地回答女主人：“小少爷他需要一个朋友。”

　　到达圣斯丁学园所处的海色岛后 ，公爵夫人先和管家去搞定船票的事，毕竟圣斯丁学园位于岛屿中央的一座岛中岛上，留下温莎符在原地等候。
　　就在温莎环顾四周，欣赏这座环境优美，气候怡人的岛屿时，一个爽朗的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使他走进那旁边的木屋。
　　木屋有些许简陋，但充满着神幻气息。位坐于中央的是一位身着神秘文学，符号布料的女子，她面前摆放着些扑克牌类的纸牌，俨然是位占卜师。
　　女子听见轻微的动静，画着精致妆容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抬眼对上温莎的目光。
　　“您终于来了，希哈姆家族的小少爷。”
　　对她来说，小孩子一般最吃这套了，惊喜过后就会凑过来。到时候，她将会狠狠地敲他们的父母一笔不菲的金额。
　　没想到，温莎听了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头也不回看起了墙上的壁挂，伸手去捻了捻，试探真假于心中有了定数后，才开口道：“敲诈是违法的，小姐。”
　　说完，在女子震惊的目光中，走到她桌前坐下。女子刚想问，他是不是来砸场的？就被对方抢先发言：“想要知道我是谁？来自哪里？这不难，只要与船上的工作人员有联系，就肯定能知晓乘船人员名单。”
　　“而且，“温莎毫不避违地拿取桌上的纸牌，三三而放，“这间屋子里，除了小姐您以外，都是假的.。”
　　他用手指夹住一张牌，翻正面为上，翻出死神手持镰刀张牙舞爪地看着温莎。沉默片刻，温莎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这种人，连上天都不愿让其活着。”
　　然后就在占卜师的注视下离开木屋，赶在管家与母亲回来前，回到了原地。
　　占卜师的视线从门口拉了回桌上，上面静静躺着三副牌，其中一副已被温莎翻开。
　　“真是可惜，我可不是半吊子占卜师。”
　　她替温莎将剩下两张牌捻开，分别为友谊，自由之鸟。占卜师嗤笑，摇摇头：“幸运终是落到那必死之人的身上啊！与他截然相反的翼鸟，必将带走他身上的一切病，邪，妒，憎，恶。作为他的朋友，翼鸟到底能否渡过这些，还是得看天……”
　　还未解读完这三张，占小师突然想到什么，愤怒地拍桌而起，强烈的震动把牌全都掀翻于柔软的垫子上：“凭什么那样不讨喜的小屁孩还有朋友？！我却只能窝在这破屋子里！”
　　生气间，她余光瞥见一样东西，绕过桌子捡了起来——唯一一张被掀翻在地，而露出正面的牌。
　　“狩猎者？看来翼鸟的下场也并不太好嘛！”

　　经过二十分钟的船程，终于到达了真正的目的地。然而，当温莎双脚沾到这片土地时，差点没晕过去.。
　　他面无表情地撑住眩晕：果然，虽一直站在甲板吹风，还是会晕船。
　　尽管，温莎极力表示自己可以独自去学园报道，某位不放心的母亲依旧想跟过去。直到温莎对她下达了逐令，公爵夫人才被管家拉回希哈姆庄园。
　　待到已瞧不见母亲的身影，温莎才慢悠悠地往圣斯方向走。
　　由于是上课时间，学园里充满教师的讲解声，同学的回答声以及不知哪间教室正在上音乐课，而传出的歌声。除此之外，学园各处没有任何人，倒是方便了温莎将行李搬进宿舍。
　　只是现在温莎面前摆着一个问题：宿舍在哪？
　　温莎愣在原地，盘算着要不找个老师问一下，丝毫没注意到一个人影从后面朝他走来。
　　“嘿！”人影从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使毫无防备的温莎受了惊，险些摔倒，幸得往前走了两步，扶到行李的拉杆才免于着地。
　　挂在他背上导致他站不稳的人却好像任何没有任何悔过之心，还笑嘻嘻地亲了他一口。
　　这个举动让温莎直接猜到来人的身份：“唐晓翼？”
　　唐晓翼哼了一声，算是肯定温莎的猜测。
　　接着便放开温莎，绕到他的前面，一手拉过行李箱，另一手则拽过温莎就走。
　　温莎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闻言，前面的人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回道：“能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那里，除了你没别人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来的？”唐晓翼腿长，步大，温莎被拽着，有些许跟不上，便拉住了他.。
　　“我们班主任有说。”唐晓翼将人拽到自己旁边，体谅的放慢速度。
　　“可……”温莎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一个班级在上室外课，“你是逃课吧？”
　　唐晓翼满脸理所当然：“怎么可能？我这不是怕你迷路，特地请假来帮你的吗？”
　　这么低级的谎言，他该不会真以为能蒙过他吧?
　　“哦，那就是逃课了。”
　　刚好走到宿舍门口，唐晓翼先是开门把行李提进去，而后，一把将人抵到门上，迫使温莎抬头看他。
　　“我发现就过了一年，你胆子变大了啊！”
　　温莎撇开头，不再注视他那双琥珀眸子。“难道不是吗？”
　　唐晓翼张嘴欲言，唐晓翼无话可说.。
　　他把人放开，指着行李：“快点收拾你的东西，等会带你去教室，不然又得迷路。”
　　几乎是在对方松开禁锢的瞬间，温莎便转身去整理自己的行李，而唐晓翼随手关门后，倒坐在床上看着他独自忙碌。
　　“唉？你是转学吧？为什么转来圣斯丁？”闲着无聊的唐晓翼随口问了句。
　　“因为那所学校我不喜欢。”
　　“哪方面？”唐晓翼莫名其妙来了兴趣。
　　“有人欺负我 ，”温莎停顿一下，补充道，“一群人。他们打我，大概原因跟之前扔石头的一样吧。”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被摁倒在地的湿莎茫然无措，而始作俑者却不解释，想要掀温莎的衣服，但被阻止了。
　　“我看看你伤哪了？”唐晓翼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
　　温莎知道他的性子，毕竟是在一起玩的朋友，对方会生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
　　“你先起来！压到伤了 ，痛！”
　　唐晓翼有些慌张地站起身，顺带将人拉起来，随即又问：“伤哪了？”
　　温莎想了想，笔画了一下：“手臂有三处，后腰……唔？唐？你怎么了？”突如其来地拥抱让温莎不知所措。
　　“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虽说自己身上有伤，但相比那些进医院的人，他还算轻的了。温莎心里默默吐糟。
　　面对来自朋友的安慰，他笑着回复：“好，我相信你，唐。”
　　本就身处一个世界，又怎不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