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撒欢》个文盲

37、陷阱

　　“哎，你们听说了没，”一个男同学凑到贺致那儿小声说，“教导主任要回来了！”
　　“我天，真的假的？”
　　贺致瞪着眼睛看那个男同学，男同学高深莫测点点头。
　　“天呐，教导主任居然离开了这么久？”苏旧搁旁边惊讶。
　　“我都快给教导主任忘了，这走的时间也太久了吧。”庄别正坐在苏旧前桌的椅子上聊天，听见跟那男同学同样瞪着眼。

　　“据说特地赶在家长会之前回来的，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到底是干嘛的。”男同学说。
　　“我也听说过，教导主任好像是要调走！”贺致神色激动。
　　“啊？”庄别满脸不相信，还有点慌，怕是真的，“调哪去啊？”
　　“不知道，反正要比在这儿牛。”贺致说，脸色也是不怎么好。
　　“教导主任本来就挺牛的，在咱们这儿是因为跟校长认识才到这儿来的，这一来就是好多年啊。”苏旧说。
　　“朋友情义呗，反正教导主任不一般。”男同学说。

　　哪不一般？蓝鹤坐在椅子上，没想出哪不一般……
　　窗外白云滚滚，蓝天清澈，她起身凑到窗框那看着走廊，没瞅见半点江襄遥的影子。

　　白鸽看到蓝鹤的半个头以及小半张侧脸，好像是在找人，两秒后就那颗头就消失了。
　　今天阳光是真的好啊，那照在身上辣乎乎的……她一手摸上刚才磕到墙角的那块皮肤，脖子那儿直接蹭掉一层皮……
　　她歪歪头走进教室，没看见两手抓着几根烤肠的江襄遥急忙忙蹿进了7班教室……

　　这个礼拜五理应是要开家长会的，可是学校将时间改在了下周，虽然这时间改不改的跟她关系也不大，但也算是挺轻松的，她扭头看着旁边俩人……也没什么家长即将到来的紧张情绪。
　　不过和乐是挺高兴的。

　　“妈妈，你可别忘了啊，下周五我们家长会……”和乐举着手机跟他妈妈视频，那小酒窝从开始就没消失过。
　　许隙深也在和乐小脸旁摇头晃，给和乐妈妈晃得直笑，最后和乐将手机移到白鸽脸前让她亮了个相说了结束语才给视频断了。
　　视频挂断后，俩人就跑到食堂打饭，白鸽还得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也不知道班主任打算什么时候吃饭……

　　每次去办公室都像是去心理咨询，班主任咔咔一顿说，白鸽就闷头一阵听，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都已经忘记最初被叫到办公室的谈话目的了。
　　身为理10班重点关注对象，心理状态似乎比什么都重要，不过班主任抓她的成绩也是十分严格……

　　她勾头踢着脚走，有点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也不是那么消沉，就是无聊，心里有点空，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想做什么又不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还又想做些什么，这真是非常糟心，让人无端的烦躁和摸不着方向。
　　脚下的石头被踢的转起圈，她看着也烦心，直接一脚给踢进绿化丛里，这下才舒心一点，可是石头没了，又觉得更无聊了，她想着索性直接跑到食堂吃饱饭去，不然自己真是没吃就被烦躁给撑得吃不下了。
　　她抬头快步走，刚走几步就看见一个人的背影，那人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正站在前面一棵树的斜方位，看背影跟脚下钉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蓝鹤站在距离一棵大树三米远的位置，沉静的眼睛盯着树干旁边的一堆不知哪里来的枯叶和枯草，她眼神异常坚定，还有些狐疑，仿佛那里是什么机关陷阱的重地，根本过不去的那种。
　　白鸽走上前去：“你在干嘛？”
　　蓝鹤听见声，偏头看旁边莫名出现的白鸽：“我觉得那里有陷阱。”
　　语气还挺重，听着可信度也挺高，白鸽看向蓝鹤严肃谨慎的脸，迷惑起来，懵着脑袋走到她前面一点的位置：“陷阱？这能有什么陷阱？”
　　蓝鹤看着那堆“陷阱”说：“不然呢，那里怎么会多出来一堆草，肯定是别人堆在那等着人踩过去的啊，站上去绝对会掉进去，设的陷阱。”

　　白鸽听着蓝鹤斩钉截铁的话又回头看着那堆草：“……那你直接绕过它走过去不就行了吗？”旁边的路又不是不能走？
　　蓝鹤没动，也没说话，满脸倔着的执着和死犟，盯着那堆草就跟心结一样，还有隐隐的敌视着的低气压。
　　白鸽转身几步走过去，干枯的草踩上去一阵杂乱清脆碎响，她站到草堆的正中央，看着蓝鹤：“没事啊。”

　　一脸“你看”的神色，蓝鹤的脸色刚有缓和的疑惑和对执着的松动，结果下一秒白鸽就肢体不稳地下掉，草堆下面露出一个洞，白鸽站不住往旁边一歪，手都撑不住。
　　蓝鹤吓一跳，绷紧脊背就绕着跑过去从后面给白鸽扶住了，白鸽难以描述的表情，歪坐在草堆上一时说不出话——
　　他娘的蓝鹤还真蒙对了……
　　这他妈什么神奇脑回路能蒙对啊，白鸽歪歪扭扭几秒后隐约觉得脚腕那儿有点疼……

　　蓝鹤给她拉出来后，也没管那个“陷阱”的洞，她缩着脚单腿站，蓝鹤一看就明白了：“这脚是又扭着了啊。”
　　“啊。”白鸽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呀你说这事儿闹的，”蓝鹤语气听着相当无奈和愧疚，“那这么着吧，咱们先去医务室，我抱你。”
　　蓝鹤说完白鸽都没说话，一只腿都被蓝鹤抱着抬起来了，她又连忙：“哎哎，我、我自己走，我能走……”
　　“行，”蓝鹤又给那只腿放下了，“那我扶着你走，你搭着我。”

　　一只胳膊被搭上肩，白鸽蹦了一下换了个方向，蓝鹤左胳膊搂紧她，俩人就慢慢腾腾、一瘸一拐、费劲巴拉地走上了去往学校医务室的路。
　　路程它说远不远，要是蓝鹤抱着她早走到了，就搁体育馆那边，也不知道白鸽突然间矫情个什么劲儿，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那别扭劲儿就跟让她到联欢会上表演一个醉汉耍醉拳一样羞耻，让她小脸烧得慌，手脚忙乱得慌。

　　医务室的姐姐大致看了一下，握着白鸽的脚腕，说问题不大，两天就能好全了，就是让她多注意，不能总是崴到脚，不然可能会习惯性扭伤。
　　这给蓝鹤吓着了，觉得自己又造孽了，对待白鸽简直跟亲女儿似的，还扬言让她晚上到她那儿住，不然她不放心，这句话说完后都没给白鸽拒绝的机会，虽然白鸽只是在独自震惊，并没有打算拒绝……
　　心脏怦怦的。

　　和乐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蓝鹤正在她耳边嘀咕着，也是叮嘱，让她不要随意走动，疼了就麻烦先忍一忍，她晚自习后就去接她……搞得她俩不是一个学校似的……
　　她又被蓝鹤胳膊夹着到了食堂，和乐和许隙深看到了都惊呆了，站起来看着不过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的白鸽瞪着眼睛，说班主任真够狠，腿都给打折了。
　　白鸽无语又无奈，和乐张着嘴过来：“白鸽你这是受苦了啊。”
　　许隙深也反应不过来：“脚很严重吗？”似乎是在判断班主任的下手轻重。
　　“……就是脚崴了，没事……”白鸽小声说。
　　“对，脚又崴了。”蓝鹤的脸有些麻木，跟和乐和许隙深对视几秒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白鸽饿着肚子看他们仨人笑。

　　蓝鹤没笑完就跑到窗口去打饭了，她也还没吃呢，打了两份回来。
　　“啊，你也没吃啊？”和乐问。
　　“是，我本来就是要来食堂吃的，就是路上耽搁了。”蓝鹤说。
　　白鸽夹几粒米内心琢磨着这个“耽搁”。
　　她眼一垂，蓝鹤往她餐盘里撂了个大鸡腿，她斜眼一看，蓝鹤用的还不是食堂的餐具，一整套白色，是自己带来的餐具。

　　“我俩都吃好了，就等着白鸽过来呢，结果你们一起来了，我没想到。”许隙深靠着椅背说。
　　“我也没想到，”和乐看着她俩干饭，“我记得上次好像也是遇到蓝鹤后崴的脚吧？”
　　白鸽动作一顿，心里一咂，没说话。
　　蓝鹤手握着筷子有点逃避，但不得不面对这现实：“没错，还真是。”她抬起头看着对面俩人。
　　和乐和许隙深又一个没忍住笑了，还笑得挺乐呵，特猖狂，特不留情面。
　　俩人双手搭在桌面，笑得肩膀直颤，好像八辈子没笑过了，都失声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缘分了，”许隙深还在笑，“要不你俩再打一架吧。”
　　和乐哈哈大笑起来，跟许隙深击了个掌，非常响亮。
　　蓝鹤也偏过脸勾头笑，缓了一会儿后抬起头：“事不过三。”
　　对面俩人笑声停止，许隙深：“什么？你们打过三次？”
　　挺语气特惊讶，俩人来回看着白鸽和蓝鹤，蓝鹤又因这句话笑起来，一段饭吃的比体育课被罚跑还累。
　　蓝鹤吃完走后还不忘跟白鸽再叮嘱一下，说晚上别先走，她去接她，白鸽抿着唇点了点头。

　　“什么接你？”许隙深看着蓝鹤走出食堂大门的背影问。
　　“……哦，她送我回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出口是蓝鹤要接她去她家……
　　哦，天呐，去她家……
　　去蓝鹤家！

　　整个下午白鸽都恍恍惚惚，被一种即将到来的固定场景给困住，脑子里不断想象进到蓝鹤家里的样子，想来想去都是蓝鹤背对着她的背影，她看着蓝鹤背着她，看着蓝鹤拐进她家的小区，看着蓝鹤将钥匙插进锁眼里，看着蓝鹤打开门，最后背对着她介绍，让她不要紧张……或许还要介绍她家人？
　　她紧张得不得了，脑子里混沌一片，可又有种没有抑制痕迹的平静，浑身轻轻松松，仿佛没有起伏的情绪，什么都不在乎。
　　她知道是自己又在以“平静”来保护自己了，她经受不起紧张、激动、兴奋以及亢奋。

　　直到第二节晚自习结束，她心里更加慌得手脚都不对劲，坐立不安，被巨大的闷堵和意乱给团住，脑袋都在发热、发懵。
　　许隙深和和乐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准备离开，她坐在原位，动作慢吞吞，像是不知道该收拾些什么，只是在无目的的手下动作。
　　“我们先走了。”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点下头嗯了声，许隙深就和和乐一起走了，那决断的背影一点不怕蓝鹤出尔反尔的……心放的也太过信任了。

　　蓝鹤可能是因为什么事儿给误住了，白鸽站在自己教室旁边的楼梯平台看着理7的前后门，脚下飘得都快不行了，两分钟后，蓝鹤的身影从后门出现了。
　　很神奇，看到蓝鹤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了，静的跟风都消散在世间了一般，她看着蓝鹤走过来，看着蓝鹤在看见她的时候的笑，看着蓝鹤潇洒地越走越快，越走越近……
　　“走吧，”蓝鹤一点没察觉到白鸽的“负担”，拽过她胳膊就往楼下走，“脚怎么样啊？”
　　“……没什么问题。”她回。
　　蓝鹤走到楼梯口顺着阶梯看下去的时候顿了一下，可能是想再抱她下去，想到白鸽抗拒的样子又放弃了，俩人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下去，被所有朝楼下走的同学给远远甩在了后面，期间还有不少同学往她俩看，那奇异的眼神白鸽想注意不到都难。
　　旁边人没什么反应，她觉得那些同学可能认为自己的狼狈样是被旁边人给揍的……

　　又是好不容易晃到北门口，蓝鹤停下左右望了望，她问：“怎么回去的？”
　　蓝鹤说：“坐车，我叫好了，怎么没到呢。”
　　白鸽也转头看了看，现在车流量极少，学生放学的时间点基本不会有车从这走，不然堵到他怀疑人生。
　　旁边一条街路口拐进去就是小吃街，现在人来人往的，穿着校服急吼吼就跑过去的学生还不少，那边一派热闹景象，变幻着侧影的路口灯被晃得一闪一闪。

　　“嗯，你饿啦？”
　　她转回头，看着蓝鹤，蓝鹤又说：“是该饿了啊，都这个点了，你是要去那边吃吗？”
　　蓝鹤往那边张望着，白鸽说：“嗯……我都行。”
　　“那就回去吃，”蓝鹤说着又一顿，“其实买回去吃也行啊。”
　　她俩脸对脸互看着，蓝鹤觉得白鸽也做不了决定，她说：“你等着。”

　　白鸽乍一听一惊，这三个字有点严肃，没有前语她得觉得蓝鹤是在威胁警告她，她站在原地看着蓝鹤径直走向了那边的路口，快拐过去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司机师傅打来的……
　　她回头看着马路对面，那里也是居民楼，楼下是一排的小店，上面的窗户口是一排的衣架，一小片一小片的衣物随风摆，窗口透出光亮，没拉紧的窗帘还有人影滑过，她看着看着其中一个窗户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来，那个脑袋转来转去，最后视线定在她身上，眼睛里亮着点点灯火，冲着她就是一个灿烂调皮的大笑。
　　笑容没持续几秒，白鸽也没来得及回应，小男孩两侧的窗帘就被身后出现的大人给一把掀开，然后就被拎着后颈脖子给拽回屋里了，窗帘也被大力拉紧，狠狠摇晃几下后就归于平静，像是家家日常生活里动荡后的安宁。

　　蓝鹤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她先闻到了香味，扭头一看是一大份的汤和一份炒菜，蓝鹤晃晃手里的塑料袋：“我想吃家常菜，你应该OK的吧？”
　　“嗯。”白鸽点点头，蓝鹤看着她笑了。
　　“车在路拐那边，走过去吧。”蓝鹤右手提着饭菜，左手又攥着白鸽的胳膊，开始迈步往西方向走。
　　拐角路边停着一辆哑灰卡宴，从车屁股看过去打着亮瞎人的双闪，可能生怕她俩看不见。

　　蓝鹤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车解锁后就给白鸽从后座推了进去，她也进去之后，驾驶座的司机放下手机转过头看了一眼她，来了句：“买的饭啊，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你还要我买啊，你没有局？”蓝鹤只睨了一眼前面。
　　司机看着年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像老板派头，黑色休闲西装，白鸽只看到小半张侧脸，挺帅，那司机笑笑转头对她说了句：“你好。”
　　“你好。”她原话回。

　　车缓缓开了出去，回去的路走起来算远，开车几分钟就能到，车里面听不见外环境的杂音，很静谧，也没人说话。
　　停在通往北街反方向的路口时，蓝鹤也没跟司机说什么，直接下了车，然后站在车门边扶着白鸽出来，司机道了句再见，随后就升起窗玻璃向前驶远了。

　　白鸽觉得这俩人应该挺熟，感觉上一点也不客套，她被蓝鹤搂着肩往小河塘拐过去，她忽然很想说话，于是没话找话：“刚才那人不是司机吧？”
　　蓝鹤本来正专注看着前面，听见后转头：“不是，我叫的车故障了，刚好想起他就在附近，就让他顺路送我们回来了。他是宠物店老板。”
　　“宠物店老板？”那架势和气质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宠物店的老板啊。

　　“嗯，也不是说是老板吧，是投资的。”蓝鹤又解释。
　　“哦……”白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说，索性不说话了，安静走路，结果走了几步她又想起来，“你今天怎么没跟方拾一起走？”是因为她？
　　“91跟他班长运动去了。”蓝鹤说。
　　“运动？”
　　“嘿嘿，校运会，篮球赛。”

　　经过小河塘再走一百多米就到了化缘小区侧门，门卫大叔笑呵呵地招了招手，蓝鹤冲着门卫室笑，白鸽看了看这里的环境，特清幽的感觉。
　　建筑分散的很开，全是大高层，绿化也有观赏性，蓝鹤一直领着她朝北走，白鸽以为这里就是蓝鹤居住的地方，结果又被带到了一个门卫室，这个门卫室比刚才那个门卫室还要大，乍一看跟物业室似的。
　　穿过一扇双开大铁门，眼前一片开阔，白鸽越过门卫室向前几步后发现这里布局挺不一样的，后面是高楼，这里却是独栋。
　　她也没问蓝鹤到底住哪里，只是跟着蓝鹤走。

　　穿过弯绕的小径以及一棵棵繁茂有年头的大树，蓝鹤停在一小二层独栋房，这栋房屋距离别的独栋有些距离，前后左右都没有遮挡，看着特像一个遗留在这儿的小孤儿。
　　这小独栋的门也特有意思，上楼梯后正对脸是一堵白墙，左边也是是留出一块空地的白墙，墙角还摆放了一盆绿植，右边，再深入走进去才是这栋楼的房门。整个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没什么用的大空间，因为这里除了一盆靠在出入口墙角的绿植啥也没有。

　　白鸽想象了一下这块地方在冬天被堆满雪的场景……不过这种门不对着外界的构造很有安全感。
　　蓝鹤立在棕色单扇大门前拿着钥匙开门，白鸽一瞅，还真是要插锁眼的门呢，钥匙转了好几圈才打开，打开后，蓝鹤转身给外灯关了，她笑着给白鸽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