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撒欢》个文盲

38、第一次

　　一进门正对面的墙又是有一块空间的白墙，她朝左边一看，是套纯色系的沙发。
　　整个客厅感觉都特别大，那块空出空间的墙东边是开放式厨房，厨房前面摆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桌子，那张桌子与沙发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可能是厨房旁边留出的空间显得整个客厅空荡，所以她觉得客厅非常大。

　　俩人将书包放在墙边的矮柜上后蓝鹤在身后给她掏新的拖鞋，她看了一眼西墙的大窗户，窗外的照灯在墙边地方晕出一大片淡黄色，夜很静寂。
　　“穿着，我俩先吃饭，”蓝鹤换了鞋后提着塑料袋往大桌子那走，“我感觉这饭菜都有点凉了，我来热一下。”
　　白鸽应一声换上了一双白色凉拖鞋。

　　微波炉的启动声响起后蓝鹤回到桌前：“卷子多不多？”
　　白鸽走过来：“还好，只剩两张没写了。”
　　“咦，我多着呢。”
　　“……你晚自习干嘛？”
　　“看书呗。”
　　“不做作业？”
　　“嗐，我也写了一点，就是懒得写。”
　　“……”
　　蓝鹤看着白鸽木着的脸乐了。

　　“过来坐。”她拍了拍桌面。
　　白鸽坐下了，然后抬头看着隔着整张桌面的蓝鹤，这距离有点太远了吧……等下伸手动筷子夹菜都费劲……
　　她起身闷不吭声坐到了蓝鹤旁边的椅子上，旁边那人在笑，她没理，抬眼一眼看到了前面门旁边凹进去一点的墙下面摆了个长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台大屏电视。
　　再往右看，东墙整面墙壁是一排书架，那上面的书摆的满满当当，还有些小摆件，也不知道那上面的书旁边人有没有全看过……

　　她看过去，正巧后面传来微波炉停止运作的声音，蓝鹤对她笑了一下起身走进了厨房。
　　这下香味全散发出来了，她深刻体会到自己是有多饿，全部扫完以后蓝鹤看了她好几眼，之后的时间全在笑。
　　“先洗澡吧？我习惯先洗漱再干别的事儿。”蓝鹤说。
　　“嗯。”白鸽应后才猛地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带来……
　　“那你直接进去，我给你拿衣服，我这儿全都有新的，一点不用担心。”
　　“啊……”

　　蓝鹤直接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她被推进大桌子过道一边的门，给她放好水就走了出去。白鸽看着紧闭的门好一会儿才开始脱衣服，她眼角瞥见一个衣篓子，犹豫后给脱下的校服撂了进去。
　　内心强烈的羞耻，非常的别扭，到这里之前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尴尬的感觉，吃饭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深刻感受，现在淋着热水觉得整个人臊得发烫，扔在衣篓子里的衣服像是什么不可描述的罪证，她甚至觉得不应该放在里面，怎么想怎么难受，怎么想怎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晚自习之前只顾着心里乱了，完全没想过除了睡觉之外的事情。
　　她走到墙壁的架子处，看着上面瓶瓶罐罐，光是沐浴露就有三瓶，里面甚至是有一瓶儿童洗发沐浴露，她随便摸了一瓶洗发露用了，心想难道蓝鹤还有弟弟或是妹妹？

　　“咚咚”！
　　白鸽一惊，看向门口处，蓝鹤的声音隔着门发闷的传来：“白鸽你浴帘拉了没？”
　　她转头找着浴帘，在左侧看到后“唰”一下拉上了，阻绝了门口的视线，她大着声音回：“拉上了。”
　　“我进来了，”紧接着就是门被打开的声响，“新牙刷在台子上，衣服我放在架子上了，软拖鞋在铺在地面的毛巾上了啊，我出去了。”
　　白鸽刚松懈一点，蓝鹤又说：“那个吹风机在东墙那儿，你看到没？”
　　她又看向另一面墙：“看到了。”
　　“吹完再出来，别冻着。”
　　“好……”

　　花洒热水关了之后白鸽拉开帘子，拿下架子上的大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时感觉才缓和过来一点，脚下踩着的是蓝鹤铺的大厚毛巾，上面放着一双白色的软拖鞋。
　　她没急着穿蓝鹤给她准备的新衣服，而是转头看了看浴室的布局，刚进来时紧张没敢到处看，这下看了之后发现门对面的墙那也围着一个帘子，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又看向那帘子的另一边，是洗漱区，所以说，那边才算是个卫生间？她正对面墙壁还有一扇门，她猜测应该是洗衣房，蓝鹤好像特别喜欢隔开的布局。

　　她穿上衣服后将头发吹了个半干，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没刷牙……走到洗漱台前看到台上确实多了一份新的杯子和牙刷，她抿抿唇又抓紧洗漱，走出浴室门后看见蓝鹤正坐在沙发与客厅桌之间的地面，手上唰唰来回动着。
　　蓝鹤听见动静后停下手里的笔，扭身看过去：“洗好啦，那我进去了，你想写卷子就写，想干嘛就干嘛，啊。”
　　白鸽“嗯”一声看着蓝鹤拿着准备好的衣服就进了浴室，嘴动了几下没说出一个字，她特想冲进去给自己衣服掏出来随便塞进一个大袋子好明天直接带回去……

　　不知道怎么压抑自己这种尴尬的别扭，以前也没有过，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剩下的卷子给解决了。
　　她拿过来书包掏出卷子开始写，写着写着眼睛就看向了旁边蓝鹤的卷子，她凑近看，觉得蓝鹤的字真是特别狷狂。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蓝鹤的字迹，笔锋特别凌厉，看着狷狂却漂亮，一撇一捺都透着练过书法的痕迹，类似于行楷？
　　她也不是很懂，只是看着单纯喜欢蓝鹤的字，连选择题的“ABCD”都觉得合她眼。
　　接下来就成了写几笔看一眼，写几笔看一眼……不专心得很。

　　窗户被蓝鹤打开透风，一缕一缕的细风接连涌进来，纸张的页脚都卷起来，她按平胳膊抵上去，歪着头写完了一张卷子，剩下的那一张写了一小半，身后的浴室里传来闷闷的呼呼声，蓝鹤开始吹头发了。
　　她的笔尖停下来，有种犹犹豫豫的心慌意乱，题干有些读不顺，好像越来越模糊，她蹙眉放下笔看向左侧的大窗，外面灯下的叶片被吹得乱转，但似乎比不上她的心乱。
　　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好像自己的全部心神都被浴室里的那个人牵引着，一团绕不开的线也在心头越来越乱，这一刻仿佛收紧了，彻底打了结。

　　蓝鹤吹完头发依然没有出来，她忍着自己看向浴室的动作，逼迫自己镇静下来，又拿起笔读她根本看不进去的题，脑子仿佛灌满了风，正在大脑深处呼啸着。
　　她咬紧下唇，因为她居然控制不住自己臆想蓝鹤的身体，明明在吹风机的声音未传出来之前什么异常都没有，却在那动静传来，甚至是蓝鹤已经重新用衣物裹满自己的身体时止不住幻想。
　　幻想什么，幻想她的脖颈、她的脊背、她的双腿、她说不定绷紧蜷缩的脚趾，水从高处淋满她白皙肤色的身体，热流弥漫出满室的雾气，好像哗啦哗啦溅满地板的水声也清晰，可就是看不清她从上到下的躯体，朦胧一片，墙壁都满是湿漉漉的潮水。

　　白鸽呼吸粗重起来，她摔下笔快步走到窗边，风携来草木的清香，她舒爽瞬间的轻松又转为僵硬凝滞的沉缓，她重重呼吸几下，摸了摸鼻尖，随后再次强迫自己走回客厅的桌前。
　　她不想让蓝鹤觉得她有问题，即使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问题。

　　浴室门口传来窸窣的动响，蓝鹤应该是在收拾打理，不多一会儿门就被打开，蓝鹤的声音也传来：“衣服我洗了，明天穿我的校服去吧。”
　　她装作正常状态扭身：“好，你还有的穿吗？”
　　“有的有的，”蓝鹤攥着吸水毛巾裹着发尾走过来，“我的校服有好几套呢，衣服啥啥的我都准备好了，也在浴室，明天直接穿就行。那时候怕不够穿，就多定了几套。”
　　“嗯，那就好。”
　　“我俩身高应该是一样的，你肯定能穿。”
　　“嗯，差不多。”

　　“你都快写完了吧？”她坐了下来。
　　白鸽看着自己仅剩的一张卷子：“快了。”
　　蓝鹤在身旁用毛巾裹着头发按了按，又说：“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坐久了腰不舒服？”
　　白鸽转头看着她，她也看着自己：“现在还没有感觉，你每天都是在这儿写？”
　　“也不是，有时会在后面的大桌子上写，这个客厅桌太矮了，我就是喜欢后面有沙发靠着的感觉，这个小空间贼舒服。你等着，我拿两个小凳子过来。”
　　说完蓝鹤起身跑进了厨房，一会儿后拎着两个滚轮小凳子走了回来。
　　“呐。”蓝鹤推了一个过来。
　　小滚轮在地毯上滑的还挺顺溜，她起身坐了上去，蓝鹤没再说话，开始解决她的好几张卷子。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只有笔尖的细微的划拉声，白鸽的心也莫名静下来，蓝鹤坐在身旁后，自己的一切胡思乱想一下子又没了，这让她通体舒畅，剩下的三面也很快搞定，她轻声放下笔，看着蓝鹤的笔尖乱绕。
　　她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蓝鹤写作业好像不怎么思考，不知道是不是瞎写的，写得贼快，唰唰唰的一题接着一题……她迷惑脸看向蓝鹤的侧脸，几秒后蓝鹤似乎感应到，转过头问她：“怎么了？写完了无聊了？你困不困？”
　　“啊……还好，不困。”

　　“放电视给你看吧。”说完就拿起桌角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你写着作业开着电视不吵吗？”
　　“我没啥，你看你的，我写就应付的，写完就行了。管它对不对。”最后几个字蓝鹤小声嘀咕出来。
　　“……”白鸽看看换着频道的电视又看看换着频道的蓝鹤，学习观有点崩塌……
　　“呐，坐沙发上看吧。”蓝鹤放下遥控器低头又开始写。
　　白鸽慢动作移到沙发上，窝在靠背，看着蓝鹤给她放的“动物世界”……

　　有些许无聊，不过看了一会儿后身心却一点不浮躁了，特平静，还安宁，高度清晰的画面上正播放着美洲豹矫健的身姿……
　　好长时间没看蓝鹤，她无意垂眼眼角瞥到，发现蓝鹤根本没有在写卷子，而是在把玩着不知哪里拿出来的一个机器人摆件，她正在重组……

　　白鸽背离开靠背，凑近一点看着蓝鹤的手，十几秒后那个人又给组装了一半的机器人放下了，重新提起笔开始写，她看着蓝鹤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确定确实是蛮认真在做卷子才又靠回靠背，眼睛再次盯着屏幕上的“野生动物”。
　　等到再次听到“咔咔”的动静时，她偏头看过去，蓝鹤又在组装她那个机器人，没一会儿就给组装好了，摆在卷子前面，上手摸了几下勾头拿起笔……

　　这个作业写了不知道多久，白鸽抬眼看前面门旁边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四十九分，她往沙发边沿蹭一点，看着蓝鹤的卷子，还差最后半面，她没出声手撑着沙发等着。
　　“啊——”蓝鹤给笔扔了，长叹一声。
　　“写完了？”白鸽轻声问。
　　蓝鹤像吓着了一样回头，瞪了白鸽两秒钟后笑起来：“写完了写完了，可以睡觉了都。”站起来伸了伸酸懒的腰，而后又看向白鸽垂下的两条腿，她坐下捞起了白鸽的右脚，上手摸了摸脚踝，“还疼不？”
　　“……其实已经没事了。”白鸽小声说。
　　“那你这脚踝这儿怎么破皮还红了？”
　　白鸽低头看自己的脚踝：“可能……蹭到木架了？”
　　“木架？”蓝鹤吃惊看着她。
　　白鸽也迷惑，木架？那里怎么会有木架？可确实是有的，她弱弱“啊”了一声。

　　蓝鹤看着她没说话，两秒后点了点头，又站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对白鸽说：“哎呀，我洗了水果，忘记拿过来了……”
　　白鸽转身看过去，桌面上有一大碗的水果拼。
　　“算了吧，收起来明早吃吧。”蓝鹤在她头顶说。
　　“是准备给我吃的吗？”白鸽莫名问。
　　蓝鹤莫名看着她：“不然嘞，这里也没别人。”
　　“啊……”

　　“对了，我一个人住。”
　　“那浴室怎么有儿童用品？”
　　“儿童？是儿童洗发水吧，那是我用的，我可没什么弟弟妹妹。”
　　蓝鹤又坐下去收拾桌面，给卷子啥啥的收进了书包：“这里的东西全是我一个人的。”
　　“嗯。”白鸽也收拾了自己的书包，拉链拉上的同时，旁边传来一句。
　　“走，上楼梯。”
　　“楼梯？”
　　白鸽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她说的楼梯，站在外面的时候能看出是个二层楼，现在坐在客厅后完全忘记，只知道客厅的楼板尤其高……
　　“来，这里。”

　　蓝鹤带着她往浴室门的方向走，经过浴室门，走过厨房旁边的过道，前面有一扇门，门上面是一扇玻璃窗，可以隐约看见外面的昏暗。
　　厨房过道另一边走进去一点就是斜在墙上的楼梯……很隐蔽，楼梯的右侧是一个通道，白鸽觉得应该是洗衣间的另一个入口，她看到又一扇巨大的窗前墙顶下坠着晾衣架，而后她跟着蓝鹤朝楼梯上走。

　　“我睡在二楼，”她简单介绍，“左边厨房上面的房间是衣帽间。”
　　白鸽看过去，楼梯上来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左边确实有一间房，蓝鹤领着她往右边的栏杆过去，前面有一扇米白色的门，她走过去打开：“呐，这就是我房间。”
　　“这个门是通往旁边房间的小通道，我不想出去再开门进去的话，就从这里进去喽。”蓝鹤打开灯关上门，白鸽顺她的指引进卧室看见左边一堵墙，也是一扇米白色的门。

　　蓝鹤先往里走，她走过那堵不长的墙就看见一张大床，靠着白墙。
　　整个空间一目了然，蓝鹤的卧室很素，一张床，一张书桌，墙角一盆绿植，两扇窗。
　　可以看出来她的东西几乎全摆在楼下，素色的床单，干净的桌面，两层窗帘，里面白，外面灰。唯一亮目的颜色是床上一个巨大的玩偶，安稳的靠着墙放在床中央——
　　小熊□□，它的另一个名字好像叫噗噗。

　　蓝鹤走前去关紧两扇窗后转身看着她，张开双臂：“怎么样，看着挺舒服的吧，我睡眠时比较喜欢淡调的感觉，还要空，不能堆得到处都是东西。”
　　“嗯，特别舒服，眼睛都干净了。”白鸽向前走几步，看着没拉上窗帘的东窗，外面小区的高围栏，还有隔开距离的她居住的小区里的栋栋旧楼，路灯在顺排的亮着，点缀在家家户户的灯火里，看着很是璀璨。
　　树梢也在晃，卧室里却安静异常，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动静，她回头看，蓝鹤坐在了床沿，那人说：“我好困啊，睡吧。”
　　眼睛都迷瞪了，白鸽应一声走过去，蓝鹤脱了鞋直接朝里侧挪，后背碰到那个小熊扭身迟疑了一下，抱起来走下床给放在了桌前的椅子上，又推动椅子给夹在了桌之间，防止掉下来。
　　“睡吧睡吧。”蓝鹤趟到里侧，白鸽也躺下。
　　躺了没几秒，俩人都觉得不对劲，蓝鹤仰起头：“靠，我去拿个枕头。”
　　蹭蹭跑下床跑进了床尾墙上的门里，没一会儿就拿了个枕头出来，又蹭蹭从床尾爬上床：“来，枕这个新的。”
　　白鸽撑着胳膊，蓝鹤摆好枕头后，俩人重新躺下，白鸽关掉床头灯开关。
　　床很舒服，被子很舒服，枕头也很舒服，连身边人的存在都觉得舒服，她闭上眼睛。

　　在她认为蓝鹤已经睡着的时候，身旁传来带着浓浓困意的轻语：“窗帘没拉，你需要拉上不……”
　　她睁眼微微抬头看向床尾前面的窗，又看向左侧的窗，两扇窗外都有灯光在树叶间闪烁，她习惯性摇摇头，耳边全是摩擦枕头布面的窸窣声：“可以不关。”
　　蓝鹤“嗯”一声身体动了下，唇微微动：“我平时都要拉上的……但今天不拉是可以的……”
　　声音弱到几乎没有，白鸽扭头看着蓝鹤渐渐睡熟的侧脸，很安宁，很平静，面部很柔和。

　　我平时也是要拉上的，但今天不拉上也是可以的……她在心里想。
　　或许在这方面她俩很投合，不是因为窗帘，而是某种心理，家家户户都会在入睡时关紧窗户、拉紧窗帘，可她俩却是一种类似于安全感与封闭式的特殊情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点上感到蓝鹤与她的相似，可能是今晚第一次到这儿的种种表面迹象，蓝鹤跟她一样喜欢睡眠时空间里的空荡。

　　对于白鸽而言，这是她长大以来第一次与人如此的近距离，很多年没有和别人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这种微妙的情绪接触使她内心宁静、平和、舒坦，以及自然而然的大脑困倦……
　　身边人以一种奇异安稳的状态共处于同一空间，轻浅平稳的呼吸，错落涌进的灯光，还有白色天花板的空荡静室。
　　什么时间点进入深眠的，白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特别困，特别困，没有头痛与梦魇的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