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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乱 ...

  •   白鸽今天醒的早,她想吃北街巷子里的肉夹馍和油条,还有那里甜味很淡的豆浆。天色是清透的明亮,她出门的时候头顶正好有一片薄云,随着她快速的步伐游动。
      俩孩子还没到,她站在小吃街的中心四处巡看,白色上升的水雾气和不断交错的身体背影在眼前晃,她还被摸不清视线的小孩儿给踩了白色的鞋面,低头看时,小男孩懵懂无知的眼神正盯着她,小小的身体努力仰着头,她移视线看自己的鞋面,黑灰色的印记,随后她抿了抿嘴唇,放走了小男孩。
      小男孩跑出五六米才喊出一句拖了童音的“对不起”,白鸽没回头,也无须应,她目的明确走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早点铺子前,点齐三人份后就落了座。

      碗里的豆浆浮着沫,她抿了一小口,阳光被遮挡到右边,落不到一点在身上。
      身后有两个人但硬生生整出了好几个人的那种落地有声的动静,不用回头就知道,桌对面的两个人跑着到了,一坐下就敞着大腿喝了一口特地要的稀米汤。
      “啊,这玩意,上头!”许隙深爽了。
      “相比这玩意,我更喜欢煮出来的面条汤。”

      白鸽看和乐一眼,许隙深怼他:“你去老板那儿,问问他能不能给你整面条汤。”
      “那隔壁不是有面吗,我走几步还不行?”和乐抬下巴对他。
      “可是我们是在你说的隔壁的隔壁的铺子上,能不扯这儿没有的东西吗?”许隙深说完啃了一口茄子大包子。
      和乐不服,看着白鸽:“我不管,我今晚要吃面条。”
      白鸽咽下油条:“中午就可以。”
      和乐显摆看向许隙深,许隙深悠悠回:“不行,下午有体育课,我不想到时候饿得趴地上。”

      和乐没想到这点,白鸽也是,两人互看懵逼了一会儿,干脆当作啥事没发生低下头啃肉夹馍。仨人走的时候和乐还又要了一杯豆浆路上走着喝,喝的时候也不老实,吸管上下左右来回捣杯底,走的还是那个挤得不行的小通道,挤归挤,但大大减少了一段不必要的路程。
      车还挺多,可是清晨上学高峰期车流都堵了,白鸽看了一眼绵延的车道,跟着大部队一齐涌向了校门口区域。

      两天紧张的期中考风波总算是熬过去了,可这也仅仅是白鸽自己的想法,很多同学都还深陷在漩涡里。班主任又找白鸽简短的说了几句话,总的意思就是问她妈妈这几天有没有消停,有没有再找她要钱,她说没有。
      确实是没有,基本上放过那种狠话那个人是会良心发作一小段时间的,至少在这两个星期里不会再被她找着时间堵。

      许隙深今天将相机带了来,午休俩人去买饭,她就在学校北林子边儿上的石桌旁摆弄相机,这里特安静,没什么人会路过,也没人会从这里绕路出校门。
      这里挺宽敞,脚下是铺满绿色的草坪,还有一丛灌木,西边又是延伸弯绕的翠林。
      白鸽想要拍西边的林子,她转身,抬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蓝鹤站在了西方空地,那人笔挺不羁地站着,穿着蓝白短袖校服,纽扣散漫的解开一颗,露出一点形状漂亮明显的锁骨,长长的校裤直落落顺到脚面,再是一双无任何污渍的白色运动鞋。
      整个人舒爽干净,还显现一种掩藏不住的桀骜不驯的姿态,眉眼上扬,双手插兜,下巴挺傲地微微抬起,线条清晰,正看着举着相机的白鸽。

      白鸽只一秒愣神,下一秒她被吸引似的凝聚眼神将相机举到眼前,快门一声响,蓝鹤又痞又酷的身姿被她永远记录。
      蓝鹤瘦直的肩膀比别的女孩子要宽一点点,纤长白净的脖颈延着肩部的线条滑下手臂,看着清瘦却有力量。
      白鸽低下头看自己拍的照片。

      蓝鹤这时没话找话似的:“期中考得怎么样?”
      白鸽暂且停下看照片的目光:“还行。”
      “是吗。”
      “嗯。”
      招呼打完了,微妙的别扭也耗到时候了,蓝鹤随性散漫地转身就走,白鸽也重新垂头看手里的相机。
      这仿佛已经成为无声的默契了。

      人走后,白鸽又看了一眼蓝鹤离开的方向,随后就那么站着查看相机里的照片,照片一张一张滑过去,全是许隙深平日里拍的,大多是街景、走动的人物、半虚化的背景、各种天空与犄角旮旯,还有很多许隙深拍的她和和乐,直到滑到一张她从来没想过会出现在许隙深相机里的两个人时,她才停下动作。
      那是之前一次周末,她脚崴后的周日,看背景应该是在那个旧货市场,那天许隙深并没有带相机,应该是他导入到了相机内存里。

      天,她有些怔住,这张照片特别的不真实,温暖的色调,温暖的人。照片里,半张脸的方拾在细致地给蓝鹤拍照,半张脸的蓝鹤举着一个色彩丰富的陶艺品,正开心地笑。
      画面上周身笼罩的阳光好像就是为了他们俩人而存在的,那个光线角度的错漏晕现出一小片天地,他们就那样生活在温暖浮荡的明亮世界。
      那个世界的蓝鹤与任何时候都不同,她洋溢着惬意与灵气的笑,无论周围的环境多拥挤吵闹,只要看到他们,眼里就只有他们,并且伴随着舒心安逸的通畅感。
      是一种美好,好像拥堵的心绪都因此消散,那种感觉通俗的说是“养眼”,他们之间日常的相处融合的太熟悉彼此。

      关于他们二人的关系白鸽无意中有听见几耳,在方拾所说的关系之上,偶尔还是有人会添上一层模糊不清的还未被唤醒的青涩暧昧,但那种暧昧是这个年岁里特有的干净的。
      在流言蜚语横行的时代,同学们对他们暗戳戳的描述都是带着隐秘而期待的窃喜,全然未闻添油加醋的忌妒和谩骂。
      大概是这些拥有小心思的人都太简单,也都太好。

      她对于这张照片和对他们二人的内心描述好像怎么用词都不够,怎么都不够。因为她没接触过这样的世界,内心明媚的人和内心阴暗的人,她自然是后者常见,也领教过很多次那种人的坏与恶。
      许隙深和和乐也不一样,可是跟蓝鹤和方拾也是不一样的,前者经常互相打闹,许隙深比较依赖和乐,和乐就比较包容,后者就是互相陪伴的感觉,好像谁都很重要,好像谁都是那个被照顾的人。那种感觉她说不清,因为太不了解,也不知这种感觉对不对。
      蓝鹤不是那种娇弱的人,在方拾面前也不是,只是会更放松,更古灵精怪一点,像是某一种她看不明白的傲娇。

      刚才还一脸酷的人转头就出现在相机的另一张照片里,她看着看着就入了神,思绪好像都虚化了,天与地都不存在,等回过神时,一只鸟雀在她头顶的天空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她望过去,直到那只鸟雀不见了踪影。
      她好像这时才想起来坐下,坐下后脚下的虚浮感转移成腿部的空置,慢慢升腾起的舒服与松懈感让她放空大脑,忽然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稳稳静静坐着,等着他们回来。

      其实她不是累了,不对,也是累,是那种提不起精神的累,心里空落落,像某种情绪的下沉,又像是被麻痹了感官,还蔓延着低落,浑身松软,只想瘫着,大脑也懵着,这似乎是一种保护状态,因为她涌起了一些她承受不住的情绪。
      在悲哀中努力生存的人一旦亲眼目睹一些美好,她就会迷失自己的情感方向,被那些积极乐观的现象攻击,容易失去自我,一些一直笃定的容易迷茫,容易陷在呆滞的状态里,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像是失去了曾经坚持的某种支撑,成为一个空了心的人。

      她感到恐慌,她对蓝鹤有种不一样的情感,那是一种被吸引、被驱动的冲动情感,因为喜欢那样的生活,那样的人,也想要可以一直看着那样的人,那种生活里的蓬勃生机多有滋有味,还有盼头,似乎活着也不是件多困难多没劲的事。
      在恐慌什么?她在恐慌她会丢掉过去,会想要让自己忘记过去,舍弃过去,让一些既定的事实真的蒙上一层她自己盖上去的灰,那怎么能呢,只有痛苦和痛恨才能让自己向着一直规划的方向前行,她是不能止步的,她是不能让过去被永远掩埋的,她要永远恨着那些人,这样才不枉自己活着的时光。
      她偷偷摸摸的,在心里抹去了那些明亮,再抬头时,春末的气息已经被摇晃的树梢带走,痕迹散在另一边的辽阔蓝天里。

      许隙深和和乐回来的时候她还拍了几张,拍了灰色石桌的圆沿,树根旁边的新枝叶,被光穿透的草叶片。俩人打包了油炸和卤肉,还有炒年糕和炒面,和乐硬较劲要吃面,那就吃炒面,炒面不至于会消化那么快,许隙深最后只给了他一个不善的斜眼。
      那晚上吃什么呢,白鸽问,和乐就说不知道,许隙深也只能说随便。

      白鸽挺喜欢炒面里加豆芽,和乐喜欢加腊肠,许隙深就喜欢里面原有的鸡蛋,但他就像是要捣蛋一样,手快地从和乐炒面里夹了几筷子腊肠,给和乐气得跟牛一样喷气息,他把许隙深整碗都抢过来,夹走了本来就散到难夹起的鸡蛋,许隙深恼着把一整份卤肉都推给了白鸽,并嘱咐不准施舍一丁点给他旁边这个人。
      白鸽吃了一口卤肉,嗯,真香,她几乎吃了一半。

      吃完后许隙深还颠着身体走在路上嘚瑟给和乐看,和乐怒而不发,只盯着他,俩人走路也不看路,就只顾着盯着对方,白鸽默不作声将前面的一块不知哪里来的大石子给踢走了。
      从林子里钻出来,再一小段路就可以迈上前面的平台,她提醒俩人,俩人这才暂时收敛起来。许隙深这时转身故意倒着走,挺帅的身姿,他双手插兜随意向左看了一眼,头转回来时愣了一下,再转头看过去时,他停下了。
      白鸽和和乐也随着许隙深的动作停下,看着许隙深目光所及的地方,那里明晃晃的站着三个人,这三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夺人眼球。

      方拾和之前同考场的同伴走在一起,蓝鹤在他们身后隔开两步的位置亦步亦趋跟着,心思不太专注,左看右看下看,等走到方拾同伴旁边时才发觉俩人停下了,懵着朝他俩看一眼,又顺着他俩的视线看过来,看清人之后,头向后仰了一下,不是在打招呼,而是还在神思游移着,这种状态有点不羁,随性的慵懒气息。
      对面三人是同样的校服长裤,校服短袖上衣,蓝白色,除了蓝鹤,另外俩人都在朝着这边笑,许隙深和和乐也回应了笑意。白鸽没笑,她的关注点还在蓝鹤身上,她发现蓝鹤原本解开了的第一颗扣子现在已经扣紧了,规矩得不行,就是浑身的散漫有点挠人,白鸽不自觉抿了下唇。

      空气中一点风流都没有,好像静止了,只有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校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发着光的,笑容和谈笑,一些同学从身边经过残留的清香剪影,以及好奇望过来的探寻目光都在白鸽的眼尾处,但又好像不在,又好像发光的那一处也只在隔着距离的对面,聚焦在对面那个人的肩身上。
      天空中头顶的那朵云现在浓厚了许多,似乎只要再积攒积攒就可以落下雨滴来,像她的心一样紧张,也像她的大脑一样快要留不住那堆积的水汽,她的情绪被那云包裹着,软软绵绵,浮浮沉沉,游游荡荡。

      直到那人开始走,整个光源都离开视线,她才从那阵飘浮又混乱的思绪里拉扯出来,心脏跳的要冲破身躯,她抬手按了下去,只感受到那带着震颤感的动乱,有如千军万马一般,在那个心脏的平原上激烈踏过。
      那种慌乱感又来了,这下没有恐慌,只是乱,说不清道不明的口干舌燥,仿佛渴了八辈子那么久,身体里也在变化,又紧又缩,又燥又热,像是血液都在各处急窜。
      她恍恍惚惚,起伏的胸口在第一道铃声打响时克制住,轻缓绵长,只是呼吸还灼热,仿佛浑身有火在烧。

      那种感觉直到第三节体育课都还有余韵,跑完步后耳边的火热和重新猛重的心跳又缠绕在一起,这几乎隔绝了外界,她个人的感官感受到达顶峰,有种舒散不开的急和郁闷,她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脑子里天花乱坠,许隙深和和乐跟她说的话上一秒还在回应,下一秒就忘了内容,这种急和她焦虑压抑时不一样,那是一种抓心挠肺的冲动和捋不清某种思绪的迷失,自己是被控制了,但是愉悦的控制,她有隐隐的被填满的感觉,可又无端的空虚,慌张里带着兴奋,兴奋到恍若进入了整个云端。
      奇妙的感觉,从前从没有过,可是这种感觉又有种积酿了多日的情感一般等着今日像烟花一样绽开,那瞬间能够酥了人的脊骨。

      两边的许隙深和和乐已经不说话了,她完全察觉不到,在他俩眼里,她跟痴傻了一样,给他俩吓得对视的瞳孔里都颤栗着,琢磨不透白鸽的状态,更不知道在什么程度,他俩开始小心翼翼……
      “那边,来几个搬器材——”
      体育老师雄浑的声音传递过来,许隙深这下可算找着机会了,跟和乐一起拉着白鸽的胳膊就起来,挥着臂跟老师讨这次任务。
      白鸽顶着脑门的大问号被牵扯着走,许隙深在她耳边道:“走走走,搬器材,老坐在这屁股都麻了。”
      和乐也来:“对对对,起来活动活动。”

      到了室内体育馆他们才知道是干嘛,前段时间就有提过,好多体育用品要添置换新了,今天刚好到了一批,老师正好趁着这会儿让大家伙都来颠颠手,感受感受怎么样。
      早些收到消息的同学已经围成一圈,他们挤过去之后,发现根本用不着自己,一个个抢的跟往家进货似的,手根本不知道能往哪伸。许隙深费劲从身体缝隙里抽了三个垫子,然后三个人就坐在垫了垫子的地板上,看着那群已经从搬器材到玩起来了的人。
      白鸽坐在方形垫子上还是没缓过神来,不是说好活动活动的吗,怎么又坐下了……
      仨看得入神,连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哎?上体育课的吗?”
      仨一致转头,许隙深两眼放光笑起来:“方拾!”
      都站起来后,方拾笑着问:“怎么一开始没看见你们?”
      “不知道啊,我们就在操场来着。”和乐抓了抓头。

      “你们不会一直在室内吧?”许隙深说,“要是在操场跑圈儿不可能看不到啊?”
      “哦对,我们体育老师有事,让我们想干嘛就干嘛,我们就没组织上操场,直接来馆里打球了。”方拾说。
      “怪不得,我们刚才还在树荫底下坐着呢,被老师一声给叫过来了,结果过来了,你看。”
      几人都顺着许隙深的示意看过去,那些人已经差不多疯了。
      方拾笑了几声,邀请他们:“过去吧。”
      他们跟着方拾走。

      走到篮球区域,又看到了经常跟方拾在一起的男同学,那个男同学看着特帅气开朗,看到他们直接抬手打招呼道了声“嗨”,他们回以同样的手势道了声“嗨”。
      方拾走到男同学旁侧介绍说:“这是我们班班长。”
      “哦,原来是班长啊,怪不得你们走得那么近。”许隙深看着方拾班长笑,和乐在一旁又抬起手臂小幅度挥了挥手表示亲切,白鸽老样子微抿唇算再次打招呼。
      “嗯,我们……”
      “同学们——”

      方拾的话被一道因空间原因更洪亮了的雄厚声音截断,气势昂然,这一听就是他们的老师处理完事回来了,方拾和班长看过去,老师炸耳的声音又响起来:“快要校运会了,趁着现在没什么事儿,咱们来练练球,怎么样?”
      “行呐老师,来啊。”立刻有同学亮起嗓子响应。
      正运着球的三个男同学和球场边上坐着蹲着的其中五个聚了过来,方拾看了两眼许隙深和和乐,那俩人还懵着,他笑着也没说话只等老师来解说。

      “行,咱们这次就相当于确定一下参赛名单了,参赛的举手,咱们要领先别人一步!”
      方拾和班长都举了,还有另外那过来的八个同学,这相当于有五个替补,许隙深和和乐夹在他们中间不知道怎么好,那两只手都没好意思动一下,而白鸽早已经退出了几人圈,一点没挤着。
      “这个有些同学还是知道自己水平的啊。”
      老师话音一落场边一群人闹哄哄叫起来,体育老师又拍拍手,指着其中一个比其他同学都壮的男同学:“行,确定名单的同学老领都给记上,谁要是中途反悔,我可是要削你们的啊。”食指晃着加重语气强调,并且半威胁式的要保证。
      “放心吧,今年绝不会出现去年那种情况——”
      “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隙深和和乐快被这一阵一阵的笑声给淹没了,方拾拍拍他们肩,说了一句:“当玩儿的,一起练吧。”
      俩人点点头:“行!”
      方拾转头就对着他们体育老师说:“老师,让他俩也来,10班的,咱试试他们的底儿。”
      被蒙骗的俩人猛一扭头,看着方拾都惊呆了,耳边还环绕着他们班班长不厚道的爽快笑声。

      “行呐,老荆那儿的啊,这还有主动暴露实力的,那就一起来吧,”老师走过来,看着这俩人,“俩帅小伙儿,站哪一方?”
      他俩回头看,已经有两个刚组织好的男同学退出了这场练习,嚯,那不就是直接加入剩下的那个三人组了吗,许隙深和和乐面对互看,四只眼睛全是无语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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