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立符 ...

  •   三中高二理7班以相当融洽、过分和谐、无敌友爱著名,可以说一个眼神就能准确明白对方的意思,共同作战那是必不可少,一齐对外的时候默契总是能到达顶峰。
      但是,总有意外的时候。
      就好比现在。

      蓝鹤单肩挎着黑色书包站在教室门口,面对一整个班级的寂静无声,她下意识看了眼讲台的位置——
      压根儿没人。
      这种全员处于静默并且面无表情地看向一个人时,总是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
      总觉得这一群人在密谋什么。

      蓝鹤双眼珠子左转右转最后犹疑地向里迈了两步:“……什么情况?”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早读前的几分钟绝不可能这么安静。
      “……”
      等了好几秒这些人还没有任何动静,正要直接坐到课桌前,暴吼声轰然炸响整个班级。蓝鹤惊愕且瞪眼,在这纷乱的氛围里显得无助又渺小。

      “蓝鹤!上周一英勇救人了啊——”
      “还是两个——”
      “两个大汉都给干趴下了,牛逼啊——”
      “我他妈五体投地啊——”
      “……”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蓝鹤无语选择无视走到课桌前,还没坐下就又听见了一句嚷嚷——
      “刚刚我们这是属于给你欢呼庆贺了!”
      蓝鹤一言难尽看着那位站起来扬言给她欢呼庆贺的男同学,只见对方又指着教室后门的墙:“你听听,隔壁方拾那儿是不是也这么个动静,你俩一块儿被送了表扬信和感谢信。”
      “你俩要被表彰了——”

      蓝鹤听完都没什么情绪波动,怪不得刚儿路过隔壁班也是一片死寂,她都开始细想今天周三这么个平庸的日子怎么会变得这么不正常。
      估计91现在跟自己一个心情——
      平静。

      “我只有一个问题,”她竖起一根手指,“有没有奖金?”
      “那谁知道啊,”一群人开始此起彼伏地嚷,“那得下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才能知道——”

      “啊——荣誉班级,荣誉班级啊——”
      “蓝鹤你们要上台了,还有证书——”
      “爽死了——”
      “我他妈就是一怂人,我要是碰上了我肯定不敢上去,啊啊啊——”

      镇静、镇静、镇静一点行吗——
      当事人已经坐下了,愁苦的孤独的愣坐着,像是狂风中被迫凌乱的水泥杆子。

      “你是电,你是光——”
      我天,已经开始大合唱了,蓝鹤清楚地听见江襄遥也在旁边扯着嗓子嚎,她无奈无比地期盼上课铃声快点响起来,用那镇压无数妖魔鬼怪的咒语来镇压这群人。

      “你是唯一的神话——”
      “不对不对,还有隔壁方拾呢——”
      “你们是唯二的神话——”
      感觉不押韵,也没在调上,蓝鹤对着铺在桌上的数学卷子发愣,没睡饱的脑子大概率是要炸了……

      “镇静、镇静、镇静一点行吗——”
      一道洪亮的熟悉男声划破蓝鹤脑袋的上空,她登时抬起头,看见了班主任季辛折伟大而效果显著的帅脸。

      安心到感恩戴德的感受大概就是现在了,班主任一出现,班里的阵阵嚎叫就像深夜无人的教堂一般静止到诡谲。
      一时间班级里一排排微垂盯着桌面的头。
      神思飘远了一会儿后,蓝鹤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似乎并没有听见铃声,她看向窗外想着想着,下一秒,密布着颗粒的刺耳铃声炸了起来。

      这一天整个三中算是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每次从外返回教室的同学们都会带一身的水花涌进来,甩来甩去,溅的蓝鹤像是在海面翻了船,连脑子里都进了水,晃得她总晕乎。
      蓝鹤在学校有任何“传闻”,理7其实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每天人在眼皮子底下,什么小道消息、被人撞见、确有其事……等等等,只要理7听见风声,就立马蹿回教室直截了当地问,长此以往,早已习惯了别班同学们的议论纷纷。
      根本不会再问。

      在学校的蓝鹤不爱交流、不爱出教室、不爱与人发生争执,除非对方非要硬凑上来,不然蓝鹤平静的外表可以一直保持,谁也没见过蓝鹤在学校发过脾气,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跟铺天盖地的“传闻”更是没有一丁点儿相似。
      但传闻这个东西总是扑朔迷离,容易叫人心生猜疑,说的人越多信的人也越多,所谓愈演愈烈,更何况,还有某年级某班级某同学的“亲眼所见”为佐证。

      关于“蓝鹤打群架”这件事在学校传开的时候,蓝鹤根本没在意,因为这些事都是真的,她没法辩,也不想辩。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的影响,她,这个人,她的整个形象在“传闻”散布开来后演变成了一个穷凶极恶、凶神恶煞的凶狠无比的人。不过蓝鹤当时还是没有太在意,她一向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这种“形容词”还是有些同学选择不信的,毕竟蓝鹤这个人只要偶遇到都会觉得她是个平和、沉静的人,顶多对人平淡点儿,别的没什么毛病。

      直到再后来有同学说她“凶相毕露”,据理7全体人员解说,原由是她在学校某一个地点某一个瞬间看了一位同学一眼,那位同学当时顿觉一阵寒风袭来,痛感瞬间刺入骨髓,叫人不敢惊呼出一声来,整个人当场凌乱到石化,那种程度夸张到可以立即风化。
      总的来说,残缺了。
      “……”
      蓝鹤当时听到愣是一点没想起来自己何时用那种那么有震慑力的眼神看过谁,她也想不出来那位同学会有怎样的创伤,但据说,据说伤得不轻。

      蓝鹤这个人只在自己班级里才活跃地跟个融入疯癫集体的积极发言人士,除了跟理8班有个脸熟的认识程度之外,基本是个不交际的隐形人。
      说到最离谱的是,不知从哪天哪件事开始,蓝鹤的“形容词”又变成了“逢凶化吉”。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么个大活人还能被人放在心里拜上一拜的,好比某学校某学神称呼的待遇,考前必抱佛脚,考前必拜。

      还是理7同学的解说,据了解,某年级某班级某同学在晚自习结束后回家在某条阴暗小路遇上了某地头的“恶霸”,但那位同学手脚发抖在惊慌中急中生智扯着嗓子报出了蓝鹤的大名后便转危为安了。
      那位同学在那晚之后四处宣扬此事,以各种夸张手法描述那晚的惊险处境,然后又是怎么怎么因为蓝鹤的大名而逃脱虎口,安全到家。
      此言论一出,“逢凶化吉”出世,听说还有人给“蓝鹤”两个字立了个符,就贴在各自准备的小物件上,出“门”之前偶尔拜一拜,保平安。

      蓝鹤简直被震碎又被刷新了三观,坐在课桌前浑身一凛,抖掉了满身不可思议的鸡皮疙瘩。她都害怕,她认为人人都具有辨别真假和辨明是非的能力,但逐渐转为迷信的这个东西,实在是个神奇的存在,总有人心口不一的相信。
      “蓝鹤”为符这件事反响很好。

      那段时间蓝鹤都觉得自己已经把自己的诚信给用完了,校外但凡见到个人都得被问候一声,说她越来越“不守规矩”、“肆意妄为”,简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一点都不懂得收敛,问她是不是要打破各方平衡的局面,甚至有很多人找小坏转告她要跟她约架。
      但都被小坏给怼了回去。
      时间久了,树敌无数,虽然跟那些人本来也称不上朋友。

      那天方拾知道后笑了大半天,蓝鹤无奈且无能为力地丧着脸,但后来也渐渐麻木,索性当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还是那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俩人周三周四在一波动荡中度过,却在周五午休碰上了更动荡的事情。

      “这么巧,没想到能碰到,还是同时两个。”
      蓝鹤暗沉下去的眼睛里映着对面高大的身影,发出声音的男人带着戏弄恶狠的眼神投射过来,那种浓到毒辣的笑意像泛滥的污水,又如飓风侵袭着整个身体。
      对面毫不隐晦的眼神是一贯的作风,他认为这种不正经、不尊重的样子最能激发蓝鹤的反应,那种反应使他兴奋,感到有趣。
      并且一直乐此不疲。

      “没办法,只能怪路窄,你们,”男人断了下话音,显露出他全部的恶意,“恐怕过不去。”
      “哦?”蓝鹤看着他,平静到异常,“过不过得去,你说了算吗?”
      “当然,难道你们还能什么都不退让的就过去吗?”男人说完看了眼方拾,而后又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蓝鹤。

      男人一身黑灰色,外表简练又凶悍,头发剃到露出头皮,高猛的身材站在那就好像压着人的个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好比暴虐的气质,眼神里永远充满蔑视与恶寒。
      今日天气晴好,东河桥桥洞顶摇晃着被风吹动的光影,二人背后有轻微麻痒的拂意。

      怎么打起来的不知道,男人的意图在短时间内难得一次的得以实现,每次狭路相逢蓝鹤都要在心里做一番斗争,但总不敌对方步步紧逼。
      高壮的男人向来喜欢狠斗,蓝鹤没有一次不落下风的。
      当方拾被蛮力推向一边的时候,他就彻底明白这是场拉锯战,这个男人在逮着机会玩儿。

      蓝鹤的脖子被擦出红痕,没时间计较有的没的,她烦躁着一张脸凝视着男人,她越是这样,男人越有兴趣。
      这样下去不行,他可不想午休后俩人顶着满脸的伤去上课,到时候麻烦得很。

      方拾站在男人斜后方,他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一个白色的东西,将只塞了几张练习卷的书包随手一扔,轻击落地的声音和方拾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别动,”方拾冷静地站到男人身后,音量轻浮在近距离之间,“你知道后果。”

      脖子一侧抵着冰凉,不用猜都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男人朝蓝鹤迈步的脚顿住,一时不敢忽视这清晰威胁的触感。
      “我们不想闹,”方拾压轻嗓音,“再这样下去,谁都不好收场。”
      身后的声音点到为止,男人兴奋的眼神降至冰点,他不动声色地眼睛斜向身后,两秒之后略显可惜的狠毒森冷地盯向同样盯着他的蓝鹤。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白鸽只身赶到学校,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进教室,然而在距离校门十步之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孱弱的背影。
      在她愣怔止住脚步时,那个似乎不具有顽强生命力的人也巧妙地转过身看到了她。

      方拾解决完麻烦俩人到学校后蓝鹤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在礼信楼下徘徊着,等被他们班班长拉走跑了一趟小卖部的方拾。
      正百般无聊地坐在西墙空地的石凳上时听见有几位男女同学的议论声,她听见模糊人名的时候就抬头看过去,却只见几个向人群中心偏过去的后脑勺,那乱糟糟的说话声也被一同带远。
      应该是听错了,她想。
      但断续地又经过几批同学后她又觉得这不是幻听。

      本来午休快要结束就不停地有同学从这边上楼,一开始就没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大多都是互相打闹或是正常音量聊着天的从桌边走过。
      从那几个男女同学经过后,这种本来不确定的议论结果每个人都在议论,而且表情迷幻八卦,声音故意压低根本听不清晰。

      蓝鹤站起来手指放在石桌面上划拉绕着圈,眼神飘远,无意识地抬脚围着石桌转了好几圈,等回过神楼下基本已经没人了,大概大多数都从北入口上的楼梯,现下的环境竟有一股子冷清。
      她离开石桌往过来的方向走了几步一打眼看见了贺致,贺致绷着一张俊脸,很愁闷的样子。

      “贺致?你干嘛呢?”
      “哎蓝鹤?没上去啊?”贺致听见声音一抬头,满脑子的凌乱直接捋到了一根线,抓着线头就开始拉扯。
      “刚校门口一片混乱,我过来的时候吵的不得了,现在那边还在吵呢,门卫大叔都坐不住了。我简直无语了。”

      “吵什么呢?有人在校门口打架?”蓝鹤问。
      “白鸽!她妈找过来了!直接就在校门口闹起来了,什么人呐,一来就闹上了,上学时间那么多人看着呢,就那么鬼哭狼嚎的,”贺致满脸愤慨,“我简直没法理解,嘴里一直嚷嚷白鸽欠她的,说人没良心,又捶又骂的,胡搅蛮缠……哪有做家长这样的,闹到学校还让不让人好过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之前就有她妈这事儿的传闻,但一直没到学校过,基本都在校外解决,哪知道今天跑到学校来了,做法太过分……”

      贺致唰唰一通说,没说完瞟到手表的时间又马上改了口:“蓝鹤我先上去了,你也先快上楼啊。”
      说完身影快速几步就消失在了楼梯墙角。
      “……”

      蓝鹤在贺致走后站原地琢磨了几秒,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起伏的情绪,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想多了或是去问候都不合适。
      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索性不把这当回事。
      头顶的阳光照在身上,蓝鹤的脸被映的静默又平和。

      “走了,上楼。”
      方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过身踏步迎了上去,在预备铃响起的同时拐上了二楼。

      “怎么有药膏啊?”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走廊上正热火朝天,蓝鹤闻言从桌上的练习卷上移开眼,看着上课前着急忙慌没收起来压在课本下现如今露出一半的药盒。
      “91从医务室买的。”
      “我是说,你为什么需要药膏?”江襄遥看着蓝鹤。

      蓝鹤没回话,而是直接转过头看着江襄遥,这个举动相当于展示了一下自己嘴角的伤。
      江襄遥前倾缩了下脖子,眼睛睁大了些:“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但是挺疼的,里面够呛。”蓝鹤皱了下眉。

      “那应该用药粉之类的吧?”江襄遥看着桌面上的药盒,显然觉得那东西不靠谱,“这药膏也不能涂嘴里啊,一股怪味儿。”
      “……”其实这不是怪不怪味的问题,“嗐,我回去有药,还挺多的,这药膏又不是只能涂嘴角,我就是药膏用完了,91顺便给买的。”
      那就是说,还有别的伤了?

      江襄遥慢动作转头看着蓝鹤,眼神里充溢着奇异和……
      哦吼?
      蓝鹤这时也看向他:“打住打住打住,我好着呢,我安分着呢。”
      “不用这样,都懂。”江襄遥一脸自以为的了然。
      “……”

      蓝鹤闭着嘴简直没法说,梗着头兀自无奈了会儿后也随便了。江襄遥的内心世界永远充满着“打打杀杀”,指不定现在脑子里就飘荡到了哪一处悬崖呢。
      主角的飘逸长发都被决斗的风给吹的张牙舞爪且豪情万丈。

      蓝鹤伸手把药盒放进书包里,等抬起头看见江襄遥还是神叨的样子又低下头从包里掏了把小零食出来,自己随意撕了袋口又扔了几个给江襄遥。
      江襄遥接过也开始吃,他微仰头眼神放空,就刚才蓝鹤的几个不起眼的动作在他眼里都是豪迈,好比脑海里的主角从旁边手下的手里接过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嘴角流淌下三分之二的液体全都淋湿在堪称破烂的衣襟上。

      主角凌乱却极富雄性的头发掩住脸的两边,眼神挑衅且自信,抬手一抹嘴角,眼里迸射出酣畅淋漓的爽快以及决一死战的信念,大手一挥手下退到一边,主角的嘴角嘲谑一挑……
      我操……
      好帅……

      蓝鹤瞥了江襄遥好几眼,最后实在不能再看,她低头干脆做起了题。
      直到第二节晚自习,江襄遥还没从沉浸式的幻想中挣脱出来,蓝鹤只能帮帮他。
      那半游离的状态活像鬼上身,她忍不了了。

      “砰”——
      满室学生轻呼一声,同时望向声源。
      一声爆响后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墙上弹射到桌面,江襄遥一个猛抖低头看到了一个绿色的瓶盖,他颤巍巍地拿起来定睛看,然后骇着一张脸看向他的同桌,眼神中满是惊疑不定。
      季辛折正坐在讲台备课,听到声音看过去笑了一下,然后扭回了头。

      “嘛呢蓝鹤?”
      江襄遥克制的声音都发着抖。
      “给你醒神呢,我怕你这状态持续到回家都容易出事。”蓝鹤好心地说。
      “说什么呢?我跟贺致一起回去能出什么事?”

      江襄遥说着还示意蓝鹤看看贺致,那张脸是多么靠谱的存在。
      本来就在看着他俩的贺致:“?”
      蓝鹤无视贺致的懵逼,重新看回江襄遥:“别想了,那都是瞎想。”直接一语道破江襄遥心中所想。

      “你说你要是没有,你怎么一开始不解释,”江襄遥也一语道破蓝鹤心中所想,“你不解释也就算了,你还拿我的雪碧瓶子吓我。”
      “……”蓝鹤哑口,“空瓶子,已经没用了。”

      “所以你这根本说不通啊,没人会信你是一脚绊倒拿嘴角磕到墙上的。”江襄遥的嘴脸堪称神探,反正也是尽在这种地方上高深莫测。
      蓝鹤不打算多说了,言多必失,她索性弓背小声叮嘱:“是这样,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声张。”
      江襄遥立刻道:“我明白,这件事不能让那个人知道。”

      说完俩人对视了一会儿,随后挺直上身看状态像是装模作样地看着桌面的课本。
      季辛折看笑了,偏过脸继续偷着笑,搁心里骂这俩人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