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有余力》点施

4、好清汤

　　“叮~叮叮咚——”
　　今天下午的正课算是结束了，只剩最后一节体育课。

　　余翌简单收拾一下桌子，准备下楼去操场。起身时他瞟了一眼一旁和张灵灵讨论上节课难点的无精打采的薛羽。
　　自从第一节课薛羽看完纸条后，看上去心情确实好一些了，第二节课下课时还强塞给他一颗草莓糖，除此之外也没过多打扰了。
　　当然，余翌对此求之不得。

　　心情不错的余同学已经走出教室，随手拆了颗糖扔进嘴里，活动了一下指骨。
　　真是清静了不少。

　　在按流程跑完步后，大家就在欢呼声中解散，去自由活动了。
　　因为是最后一节课，能提前几分钟吃饭，不参与体育活动的同学也懒得回教室了，坐在草坪或者树下的木椅上聊天，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除了两个另类，孤独的并肩上楼。

　　上课时间的楼梯宽敞多了，各个班老师的声音和两道脚步声在楼道回荡。

　　“等会吃饭。”余翌语气平淡。
　　“我知道。”可能是怕打扰别人上课，薛羽说话有点轻。
　　余翌耐着性子问：“那你回教室干嘛？”
　　薛羽平平反问：“那你回教室干嘛呢？”
　　余翌皱着眉扫了一眼薛羽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深呼吸：“写作业。”
　　薛羽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目不斜视：“我也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这俩大长腿已经跨进教室了。

　　余翌利落地把作业找出来摆好，捏着笔不紧不慢地写起来了。
　　而薛羽，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余翌都做两题了，他才把东西找全，然后支着脑袋随手写画。

　　“咔——”
　　意识正游离的薛羽一下被旁边的小声响拉回神，有些发懵地看了过去。

　　他同桌此刻正专心换铅笔芯，书上还有半截断掉的芯子。
　　“你要不睡会？”余翌忽然开口。
　　薛羽：“嗯？”
　　“别折磨你的试卷了。”余翌换好笔芯继续低头写作业。

　　薛羽这才在提醒下正经看了眼自己的卷子——全是歪歪扭扭的线点，一看就是参瞌睡时笔自己画的。
　　薛羽：“……”

　　沉默了一会儿，薛羽缓缓伸了个懒腰，脸朝余翌趴下了，压住了可怜的卷子。
　　然后，他半合眼露出了今天下午第一个笑容，一个无害纯真的笑容：“记得叫我，余翌呼呼……”
　　最后两个字呼得太轻了，余翌没听清，也不打算问。
　　而薛羽好像并不想要一个回答，话音一落，呼吸就平缓起来。
　　余翌依旧在认真写作业。
　　……这货就不能把卷子收起来再睡？

　　教室重归平静，后墙传来微弱讲课声，笔尖发出铅磨损的沙沙声，偶尔响起小心翼翼的翻纸声。一高一低两个身影突兀地定格在傍晚空旷的教室。

　　逗你的，只有薛羽被定格了。等薛羽醒来，迷迷糊糊坐起身，发现教室里多了几个人，张灵灵就算其中一个。
　　“喏，知道你没去食堂，你爸爸我给你带的。”张灵灵把一个装有汤面的袋子和一瓶可乐搁薛羽桌上，给卷子再来一次重创。

　　薛羽揉了揉眼睛，感觉大脑没那么沉了，还没来得及适应，转头发现自己的好同桌已经不见了。
　　薛羽问：“现在几点？”
　　“五点十三。”
　　“哦……嗯？你说多少？”薛羽算是清醒过来了。
　　“五点十三啊，你干嘛？”张灵灵一脸莫名其妙。

　　薛羽呆了一秒，又看向桌上的小钟。
　　靠。

　　薛羽垂头丧气地拆筷子，叹了一口气：“没什么，被某个人遗弃呗。”
　　张灵灵思索般盯了薛羽几秒，恍然般碰了碰他的胳膊，单挑眉笑了笑：“你不会让余翌叫你，结果人家把你晾这了吧。”
　　薛羽戳着牛肉面，抬头幽幽瞪着张灵灵。
　　是的呢，大姐。

　　“噗哈哈哈，哎呦，给我笑活了。”张灵灵十分不礼貌地嘲笑，一只手扶着薛羽肩膀，然后妈妈式地拍了拍他的背，“别气馁啊，说不定人家想让你多睡会，给你买晚饭去了。”
　　薛羽还在戳那要坨了的面，脑袋里是余翌的“哦”“嗯”“忙”敷衍三连击。
　　那我还是觉得高考750分更实际。

　　想是这样想，但薛羽还是没有吃面。

　　而另一边，余翌面无表情地拿着柠檬味盐汽水、提着两碗拉面习惯性快步上楼。
　　还有七分钟吃饭的时候，余翌本来是想叫醒薛羽的，但他看半天，这个带着黑眼圈的家伙也没反应，于是就自己走了，然后还是看在同学一场买了两份面。
　　从离开教室到走到顶楼，一路上余翌不停骂自己，当然，更多的是骂薛羽。
　　真是个麻烦鬼。

　　好不容易把两碗面护送到目的地，一进教室就看见薛羽桌上摆着牛肉面和可乐，可能呛着了，女朋友还贴心的给他拍背。
　　余翌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和薛羽对上眼。

　　薛羽视线下移捕捉到余翌手里的两碗面，挂起欠欠的笑容，正准备调戏一下这个贴心的护面使者，教室外就传来了招人嫌的声音。

　　“薛羽，看看本帅哥给你带了什么？”
　　罗云阳提着一大袋鸡腿从余翌身旁飞过。值得一说，他嘴里还塞着俩个。

　　余翌和慢慢跟在后面准备进教室的齐雾对视了一秒，拿水的手紧了紧，径直回座位。
　　齐雾：“？”

　　还是老样子，薛羽被朋友围着，很吵。
　　余翌好像忘了刚刚的尴尬，不疾不徐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余翌买了两碗，一碗清汤加个蛋，一碗辣汤加个干子。在选择先吃哪个时，余翌咬了咬嘴唇内边，把清汤的提到面前，直接开造。

　　刚吃一口，余翌就感觉有个影子伸到自己桌子上，把另外一碗拉面提走了，他眼疾手快按住来自“小偷”不安分的手。
　　“干什么？”余翌皱眉。
　　闻言，围着的人都看了过来。
　　“吃你给我带的晚饭。”
　　“两碗都是我的。”
　　“哦，谢谢大学霸的拉面啦。”
　　睡了一觉，薛羽精神好多了，又恢复之前的不要脸。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余翌要被这家伙搞得憋屈坏了。
　　“不是，你这不是有饭吃吗？”受不了的余翌直接转移重点。
　　“哦，我不想吃那些没营养的，我想吃拉面。”薛羽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

　　“姓薛的，你再说一遍？你知道这鸡腿多难抢吗？！”听到薛羽的发言，罗云阳日常拌嘴，直接上手掐人。
　　张灵灵用手撑着下巴，完全不恼，一副看戏的样。

　　而薛羽，直接忽视罗云阳的攻击，拌了拌面就要下嘴。
　　“等等！”余翌感觉自己真是遇上克星了，直接把面抢回来。
　　“干嘛？我想吃，我拿鸡腿跟你换。”
　　“不是吧薛羽，哥把你当个宝，你把哥当根草？来余翌，这些都是你的了，他一个都别想吃。”罗云阳撅着个嘴，给余翌塞了一大袋鸡腿，“余小翌，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带，我们别跟这种人玩。”

　　面对加入混局的罗云阳，余翌也没心思去管那奇怪的称呼，只觉得头疼。
　　“不是，这碗辣汤的是我的。”
　　“嗯哼。”薛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趁余翌不注意，把清汤的抢了过来，直接吃起来了。
　　余翌一手东西，根本拦不住：“不是，你……”你特么神经病？

　　“神经病”此时吃得正香，目光从余翌耳廓一扫而过，还不忘对余翌wink。
　　余翌此时觉得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上学真的挺无助的。

　　余翌烦躁地揉了揉自己气红的耳朵，干脆闷头吃自己的。
　　一个月而已，过了这个月就能逃离他了。
　　我忍。

　　好在薛羽上课挺老实的，两个人还算平静地度过了漫长的晚自习。

　　明月高挂，繁星闪耀，黑夜静谧无风。
　　“诶，薛羽，今天怎么不等等我。”罗云阳一把将书包甩到背后，小跑跟上薛羽，顺手把走得更前一点的齐雾拉回来。
　　“你又犯病了？”齐雾没好气。
　　“好不容易今天我们寝室四个人能一块回去，走那么快干嘛？”罗云阳叉腰玩笑式埋怨。
　　放学小组里多出的余翌眼珠动了动，又无情地远离越来越近的薛羽。

　　“雾雾，你高三要出去住吗？”罗云阳问。
　　“不确定。”齐雾答。
　　“我不想住寝，那老登已经盯上我了，但我妈非要有人陪我，不然就和别人合租……诶，你高三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啊？”
　　“……”
　　“雾雾~”

　　“你呢？你高三住寝吗？”薛羽突然说话把余翌吓一跳，“噗，我有这么吓人吗？你都要弹起来了。”

　　“滚。”余翌无语。
　　余翌注视着前方，沉默了一两秒，说：“不住了。”
　　“那要不我们四个一起合租？还是说你更想和我一起合租？”薛羽嬉皮笑脸，想把胳膊搭在余翌肩上，犹豫一会又收了回来。
　　“滚。”
　　“这么凶干嘛，你明明很关心我，还给我带晚饭。”
　　“只是还圣代钱。”
　　“自作多情。”
　　“有吗？我挺专一的，不多情诶。”

　　余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理解能力，语文到底怎么及格的？

　　“话说今天方姐居然没找我们谈话，难道是虎大彪良心发现放我一马了？”一进寝室，罗云阳就把书包甩空床上，外套丢齐雾床上。
　　齐雾司空见惯，熟练的让人心疼地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让他把脏衣服拿走。

　　“放过我们好学生余翌和齐雾还可能，放过你……”薛羽一边换鞋，一边嘲讽味十足回应，“呵，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

　　“随便了，我只想要回我的手机，好多东西还没备份呢。”罗云阳直接在下铺躺下了。
　　“你再不洗澡上我床，我把你皮扒了。”齐雾抱胸居高临下用眼神杀人，吓得罗云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嘁，小气。”

　　就这一会功夫，余翌已经洗完出来了。
　　浸湿的碎发分叉成几小撮，发尾滴着小水珠，落在挺拔的鼻梁上，顺着白皙的皮肤一路下滑，没入薄唇的缝隙。洗完澡后人精神了不少，眼睫沾上一层水膜，灯光被揉碎进偏黑色的瞳孔，好像眼眶里闪着泪光。

　　妥妥纯情男高出浴图，就是……
　　就是这孩子一个手严严实实搭着毛巾，一个挂满换下的衣物，双手平举不动，一本正经穿着拖鞋拖沓地走。

　　“余翌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快。”罗云阳没心眼，因为朋友经常在打游戏中途洗漱，所以真心佩服这些洗澡快的。
　　齐雾很快补上浴室的位置。
　　“男人太快不好。”薛羽一脸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还是得我这样的持久才好。”

　　“嘶。”
　　——又是一脚拖鞋。
　　“你这是校园暴力！”薛羽笑骂，“嘶——”
　　“嗯。”余翌又是一脚，思索了一下，淡淡补充，“你这是性骚扰。”
　　“我这是大帅哥。”罗云阳稳定发挥。

　　“咔嚓。”
　　还有半块床帘没拉的余翌顿了一下，抬头，发现一台不该出现在寝室的手机的摄像头正对着自己，拿着他的人，是薛羽。

　　看出余翌疑惑的薛羽晃了晃手机，笑道：“备用机。”
　　不过余翌现在不关心这家伙刚刚偷拍了什么，只关心这违禁品能不能用。
　　余翌皱眉：“能打电话吗？”
　　薛羽随手翻了几下：“可以。怎么？你要用？”
　　余翌抿了抿嘴唇，不说话，只是盯着。
　　“给你没问题，我有个条件。”
　　“对我好一点行不行？大学霸，我都成舔狗了呢。”
　　余翌挑眉。
　　什么鬼，用词怎么这么像控诉渣男？
　　“行。”口头承诺无所谓，余翌一口答应，做不做是另外的价钱。

　　薛羽也很爽快，他一答应就把手机给他了。
　　然后一个手机换来了紧闭的灰色床帘。
　　单纯的薛·Tom·羽：“……？”

　　余翌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过了很久，对面才传来一道很强势但不招人厌恶的女声。
　　“雪晴姐。”余翌半躺下身，语气比平时平和一些。
　　对面静了一秒，语气依旧强势但温柔了不少：“小翌？”
　　两个人貌似都不是喜欢浪费时间假情假意的性格，余翌直接简单的概括了一下手机的事，直截了当。
　　“行，我托人给你补办一张电话卡，如果你嫌麻烦，直接换一个也行。”
　　“换一个吧，简单。”
　　“雪晴姐，还有件事。房子找好了吗？”
　　“找好了，一个月啊，挺不容易的，你们学校周围就剩那一套了，你换了手机给我发个信息，我把房东联系方式推你，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去找他拿钥匙就行。”
　　“谢了。”余翌松了一口气。
　　“谢什么，不是大事。已经很晚了，我还很忙，没办法多聊，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电话界面退去，余翌眨了一下眼睛，对着屏幕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他动了动手指，还是点开了相册。

　　余翌对别人隐私完全不感兴趣，但相册里的东西不用滑动就一览无余，只有六张照片。
　　最早的一张是两个丑丑的小婴儿躺在相邻的保温箱里，虽然眼睛没睁开但相对着脸；第二张是两个身影有点模糊的小孩子在一个格局普遍的公园荡秋千；第三张清晰了很多，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沙坑里玩过家家；第四张里男孩女孩长大了一点，穿着校服，男孩手背在身后站得挺直，女孩热情地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第五张两人穿着便服，手拿笔袋，应该是中考当天拍的，男生抱胸露出熟悉的笑容，女生一只手搭在男生肩上，一只手比着耶，笑得很开心。
　　男生自然是薛羽，至于女生，从中考那个照片能看出来是张灵灵。看来两人青梅竹马一路同班日久生情的那个满天飞的八卦是真的了。

　　不过余翌不关心这些，他只在乎第六张照片。
　　很普通，就是他两手拿着衣服，脖子上搭个毛巾的照片，没什么特别的，不明白有什么好拍的。
　　屏幕光在余翌干净的脸上明暗变化，两下把照片删除，还不忘检查回收箱。
　　做完一切后，余翌按息屏幕，正巧寝室也灭灯了。

　　他敲了两下床板，伸直胳膊把手机往上铺帘子拉链出递，不一会儿，手上的重量就消失了，余翌收回手准备躺下。
　　“咚咚。”上床在敲床板。
　　“大学霸做事真细，还把回收箱也看了。”上铺轻笑一声，“但我保存□□相册了哦。”
　　余翌眨了眨眼。
　　没完没了了？
　　“晚安，余翌。”
　　余翌紧了紧拳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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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齐雾：“我只想安安静静毕业。”
余翌：“我只想安安静静活着。”
罗云阳：“我想睡雾雾的床……昂——”（被打头）
薛羽：“想吃余……嘶——”（被踩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