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有余力》点施

3、换座位

　　翌日，梦醒了，魂也随风飘走了。

　　“我靠？你们男寝昨天集体当贼去了？”一下早自习，薛羽前桌宋左航就转过头，摸着下巴打量薛羽。
　　“恰恰相反，寝室进贼了。”薛羽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贼姓曹名金标。”
　　“我艹，学校安保这么……你说啥？”
　　“被彪哥抓了，教育一晚上，手机也没了。”薛羽微微抬头露出疲倦的眼睛，一只手无力地把趴在他桌上跟他说话的宋左航推开，“一边去，早自习差点猝死，让我歇会。”
　　“切，虚死了，丢我们一班的脸，看看人家余翌，还有精神认真学习。”
　　薛羽闷着头没回答。

　　旁边一组的余翌做题的笔尖顿了一下，又不甚在意继续刷题，但速度慢了一点。

　　20分钟过得很快，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学生。小声谈笑、奋力补作业的占多数，至于那少数人，自然是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薛羽和罗云阳。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羽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被同桌戳“醒”，他头都没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边去，我再睡会儿。”
　　半分钟不到，侧腰又被戳了几下，这位大少爷不情不愿抬起头，眼睛还没睁开：“烦不烦，我还没睡……”
　　——熟悉的香味。
　　薛羽揉眼睛的手一僵，不信邪地看向脚边，一双熟悉的无情黑高跟刺进眼里。吞了吞口水，他机械地抬头，与笑容核扇的方伶俐对上视线。
　　薛羽：“……”妈的。

　　“怎么，要不要给你拿个枕头？”女声温柔，但听得人头皮发麻。
　　薛羽扯了扯嘴角：“方姐，你今天真美。”
　　“我也觉得。”

　　一分钟后，双手火辣辣的年级第一面无表情地站在教室最后面。
　　一旁是愁眉苦脸的罗云阳。

　　“齐雾这个混蛋，居然不叫我！”罗云阳撅着嘴小声嘟囔。
　　薛羽没尔他，目光穿过十几个人头定格在某个坐姿松弛却很正经的背影上，勾了勾嘴角。
　　站没白罚。

　　“你还笑？！站死你！”

　　“昨天玩够了吧？”方伶俐敲了敲讲台，小蜜蜂嗡嗡响，一眼扫过台下的学生，挑了挑眉，“今天我们来看看月考成绩。”
　　此话一出，台下哀声一片，有几个活泼的还回了几句“没玩够呢……”

　　方伶俐漂亮的眉眼弯了弯，举起一张纸，笑道：“没玩够带你们玩玩初中的游戏。”
　　“之前有不少同学多次跟我提要求，想自己选座位，今天我满足你们。”
　　“现在，所有人到后面去，按成绩念名字，念一个，出来一个，自己挑座位。”

　　此话一出，原来还只是平淡配合课堂气氛的学生都躁动起来了，一边往后挤一边叽叽喳喳聊着。
　　“诶诶，雪珂宝贝，这次你很有希望和余翌坐诶！”
　　“就是就是，薛羽肯定和张灵灵坐一起，齐雾可能跟罗云阳一起，班长不挑位置，韩希志讨厌余翌，这么一来，余翌同桌之位肯定非你莫属。”
　　被三四个人围着的女孩子甜美地笑了一声，带起两个小酒窝，声音娇滴滴的。
　　“啊呀，你们别乱说。”

　　而此时的余翌在人群里皱着眉躲开周边人的触碰，保持自己人群前排的位置，似乎耐心快耗光了。
　　不过奇怪的是，背后和周边的拥挤在一瞬间全消失了，余翌松了松眉头，心情有所缓解。然后回头对上某个讨厌鬼的脸。
　　“Hi~”讨厌鬼吹了口流氓哨。
　　余翌：“……”现在社牛都这样吗？我们真的不熟。

　　“余同学，介不介意考虑选一个性格好、成绩优异的暖心帅气同桌？”
　　“介意。”余翌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啊……好吧。”
　　“我还以为经历昨天的事后，我们已经亲近了很多呢……”
　　“果然，还是我太讨人厌了，好难过哦……”
　　薛羽表情浮夸，余翌直视前方差点没忍住给他一拳。

　　人生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是第二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还好是第二，不然真要挨这个活爹坐了。
　　想到这，余翌瞥了一眼一旁已经跃跃欲试的薛羽，眼皮耷拉下来，遮住天生有点失焦的瞳孔。
　　时间会冲淡所有，这场意外到此为止吧。

　　“好了，现在开始公布成绩。”
　　方伶俐清了清嗓子，眼尾带笑看了过来。

　　余翌别过目光。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看薛羽。

　　“第一名——”
　　调子被故意拖长。
　　“余翌。”
　　方伶俐笑脸盈盈，率先鼓起掌来，带动其他惊讶的同学表示祝贺。
　　掌声热烈，当事人呆愣。

　　“余翌，恭喜你呀！”陶雪珂貌似鼓起很大勇气才开口的，双手别扭地交叉在胸前，光滑细腻的两颊皮肤泛着粉红。
　　余翌没理她，因为回一句要补更多句。
　　“愣着干嘛？年级第一选座位还要人请？”薛羽歪着脑袋笑嘻嘻的。
　　余翌瞥了他一眼，回了句“不准选我”，因为真的怕，然后挑了二组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啊？抱歉……”陶雪珂以为余翌在跟自己说话，有那么几秒的局促，又被旁边的一米八大高个拉回现实。
　　“好的~”薛羽笑意仍在，做了个收到的手势，然后垂眸接收一旁没反应过来的陶雪珂的茫然眼神询问。

　　“余翌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第一实至名归，至于某些上课睡觉的同学……”方伶俐哼了一声，敲了敲讲台，将同学们的注意力拉回来，“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

　　唯一坐着的“努力”好学生盯着眼前别人杂乱的课桌没有说话，课桌下的右手紧紧撰着左手腕，缓缓揉搓。

　　“第二名，薛羽。”方伶俐抬头瞟了一眼人群中插兜的大爷，“再闹就第三名了，还笑？”

　　“嘿，方姐，别这么说，老当第一多没意思，偶尔下来和大家玩玩嘛。”
　　“哼，臭小子，倒是够狂，我倒要看看你高考去哪。”方伶俐笑骂道。
　　“老方，看我考个状元带你飞黄腾达。”
　　薛羽当着方伶俐的面做了一个耍帅的动作，然后，
　　——直接坐在余翌旁边的座位上。

　　不出意料，这一举动引起了不小的躁动。
　　“什么鬼？”
　　“不是吧，为了兄弟老婆都不要了？”
　　“啊？我记得他们不熟啊。”
　　“雪珂，这……”
　　……
　　坐在后排的两人自然将所有议论收入耳中，但没有一个人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如果余翌昨天没喝那杯奶茶，他今天可能也会觉得自己要落单，然后应付没兴趣的同学，当然，现在是要对付。

　　“你还真是不听话的类型。”
　　“嗯哼，可能吧，你喜欢乖兔类型吗”
　　“我喜欢哑巴鱼类型。”
　　余翌无语地别过头。
　　而薛羽撑着头哼歌，心情很是不错，完全没了早饭时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点名仍在继续。
　　十几岁的孩子是这样的，一个话题持续不了太久，大家很快被排名吸引过去。
　　“啊，完了，怎么还没到我？”
　　“他们怎么坐一起了？有情况啊。”
　　“上天，我恨我不是罗云阳，不能光明正大吃齐雾豆腐。”
　　“没考好，方姐估计要我跟我家倩倩分手了……”
　　“我还是不懂我们班玩这个座位规则有什么意义，前面的人排名就没怎么变过啊。”
　　……

　　吵吵闹闹搬完桌子后，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上了，还没消磨一下新鲜感，枯燥的数学课就开始了。
　　虽然位置是自己选，但哪些位置是哪些人的大家都心照不宣，为了同学之间的友好关系都刻意回避。
　　大部分都是比较熟的朋友坐一块，但薛羽不一样了，他和狐朋狗友坐一堆。
　　前排是夏梓泫和张灵灵，后排是齐雾和罗云阳，隔着走道还有一群如衣可穿可弃的损友，当然，最重要的是旁边有个冰山。
　　薛羽的朋友虽然没余翌那么吸引眼球，但其实都长得还不错，坐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一场视觉盛宴，感觉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都顺眼了不少。

　　薛羽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他思考时喜欢这样——那双好看且常带笑的眼睛此刻专注盯着前方，眼睫偶尔微微扇动几下，薄薄的唇瓣轻抿，作为理科男，脸上却很干净，只有右鼻翼处点缀着一颗痣。

　　这家伙上课时居然意外的安静。
　　余翌心不在焉地偷偷朝旁边瞄，写笔记的速度却如常。
　　长相和性格完全不符的家伙。

　　一上午下来，薛羽上课好学生下课流氓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余翌早就麻木了，自顾自听课写作业，假装自己没同桌。
　　余同学是真的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自来熟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所有人都准备睡了，余翌还闷着头在写今天的数学作业。
　　正午阳光燥人，却让窗外的高枝茂叶散发着温和的光，参差繁叶顺应凉风扫过。风裹挟着植物的气息闯进教室，掀起蓝色窗帘一阵又一阵，翻开窗边同学的书本一页又一页，游然撩拨少年额前的碎发蹦蹦跳跳飘散开。

　　余翌数学一直很好，但今天作业最后一题难度有点超纲，他磨了十多分钟了。余翌右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写写画画，整个教室都只剩笔尖的沙沙声和窗帘起落布料的摩擦声，他左手习惯性撑着嘴，嘴唇微张，门牙不轻不重磨咬着手背薄薄的皮肤。正在余翌思路卡住动不了时，他感觉自己校服袖子被拉了一下。
　　余翌很不喜欢思考一半意识抽离的感觉，表情不太好地看向新同桌。

　　“别做了。”新同桌声音非常非常轻，生怕吵醒了其他人，“睡会吧，精神不好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做不出数学题的，做不出来数学题下次第一就是我的啦。”
　　余翌太阳穴一跳。
　　这话很欠但没什么问题，一般来说这种题余翌不会太死犟的，而且昨天熬夜导致余翌今天上午头一直很痛，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很难受，想休息。
　　问题是，可能因为习惯性不午睡，睡不着。
　　“快趴下，禁止内卷。”薛羽假正经地做了个趴下的手势。
　　余翌捏笔的手动了动，他最终叹了口气，收起东西趴下了。
　　就当闭目养神清理一下拧成一团的思绪。

　　窗帘终于歇息了，教室安静无声。
　　但午起铃会打破学校最无怨气的片刻安宁。

　　起来吧高中牲，卷子在等你们。

　　二组倒数第二排的脑袋动了动，慢吞吞尝试抬头，然后利落地坐直身板，一只手撑着昏昏沉沉的头，一只手揉着睡眼蒙眬的眼睛。
　　余翌用力挤了挤眼皮，好像还没从睡梦中缓过来。
　　居然……睡着了？头好痛。

　　“睡了一觉是不是好多了。”因为太久没说话，旁边人的声音量有点没把握好，有些大，刚好敲醒糊糊的脑子。
　　余翌喝了口水，分了个目光给身边人，但仅仅只是瞟了一眼就收回来了。
　　“嗯。”余翌声音有点沙哑。
　　难得睡了个好觉。

　　薛羽放弃趴着的姿势，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余翌不甚在意低身找课本，一张半折的白纸被递到眼前。

　　“最后一题的思路点拨。”薛羽语气淡淡，“我觉得以你的智商应该点到这就能做出来了，写得比较简单。”
　　余翌一愣，抬头对上薛羽倦意不减的眼睛，垂眸默然。他还在低头找书，但一只手不太自然地把纸条接下。
　　然后就听到对方很轻地笑了一声。余翌咬了咬嘴唇内边。
　　自大的家伙，多管闲事。

　　“如果你不喜欢别人太自来熟，我可以收一收，之前好像有点过于冒犯了，抱歉。”一旁的男生垂眼随意翻看着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可能因为太疲倦了，连带着心情低落，没什么精神。
　　余翌将纸条折好夹在数学练习里，没回答。

　　上课铃响了，在下午的死亡第一节课，大家都尽量打起精神接收物理知识。

　　又起风了，树叶的沙沙声听得人心里很安宁，也很困。

　　余翌支着下巴，头脑异常清醒，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慢慢拿过便利贴，不紧不慢写下几个字，随意一折，推到同桌的书本上。

　　和余翌那种只听重点的风格不同，薛羽上课时很认真，从头到尾一字不漏接收，专注到直到这节课快下课他才注意到多出来的纸条，因为自己的忽视，纸条还被压折了一道。

　　他偷偷看了一眼一旁低头写笔记的余翌，小心拿起纸条，将折痕捋平，露出里面清秀的字迹：
　　谢了
　　不算讨厌

　　还有占了半张便利贴的——
　　——点拨繁琐，蠢

---

作者有话要说：　　新舍友，新同桌，新邻居，新朋友，新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