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玉京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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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贤随手揉了团纸弹了出去，纸团灌注了内力，啪的撞在窗棂上，顿时把窗页撞得半开，露出窗外一个半弓着腰，正在偷听的黑影。
黑影见偷听的事情败露，转头就跑。
“站住！”李瑛右手拔剑，左手扶着窗框往外纵身一跃，也跟着追了上去。
闻人贤知道自己的轻功够呛，便守在书房内，以防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不到半刻钟，李瑛皱着眉头从窗户回来了，剑尖上还沾着一点血，“那人对附近的地形很熟悉，我刺的不深，让他跑了。”
“看清长相了吗？”
“没有，他裹着一件黑袍，又一味地逃，什么都看不清。”李瑛迟疑了一下：“……难道是红绡盗？他对六扇门怀恨在心，要故意捣乱，影响我们查案？”
“……”这个猜测有点离谱，也不知道红绡盗像这样背过多少黑锅。可见一入贼情一案，那在捕快眼里就成了天敌，便如那臭不可闻的老鼠一般，什么屎盆子都想往他身上扣一下这也属于职业本能了。
闻人贤在心里同情了一会，红绡盗来无影去无踪，此刻怕不是在哪个官员的后院里逍遥快活在呢！
为免调查方向误入歧途，闻人贤还是帮红绡盗澄清：“我和他交过手，看身形应该不是他。”
“不是他，那会是谁？”李瑛显然还是偏向于红绡盗。这么深沉的恨意，可见红绡盗这些年给六扇门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以目前的信息量，我猜不出来。”闻人贤诚实的摇摇头，在李瑛发火前说：“你先别急，这个案子现在就像一个缠的紧紧的毛线球，让人无从下手，但只要找到一根线头，这团毛线也就解开了。我们暂且等等，对面出手越多，破绽也就越多，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李瑛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闻人贤道：“不错，我打算在案子勘破前就借宿此地。既然那人今日没得逞，八成还会找机会再来，我在这里，一是方便守株待兔，二是也可以顺便保护张夫人，以免那人杀心一起，要杀人灭口。”
“那我跟你一起。”李瑛立刻道。
眼看天色不早，二人先是去堂屋和张夫人说明情况，对方自然是千恩万谢，立刻着婢女收拾一间干净屋子出来，供两位大人留宿。
然后两人便回六扇门拿干净衣服，顺便跟林思理通报一声。
到财神庙的时候，里面正好在吃晚饭。
“快来添饭！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吃饭了呢。”林思理举着筷子热情招呼，“案子进展如何？说来与我听听。”
“说来惭愧，几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闻人贤摇头苦笑，“只是凶手疑似是镜组织的。”
此言一出，桌上众人都下意识地停了筷子，去看李瑛的脸色。
“看我干什么？我才没有那么脆弱！”李瑛暴躁道：“继续吃啊！”
林思理见他眼神清明，并未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才放下心来。
所谓晚饭，就是早饭剩下来的菜粥，重新热一热，再接着吃。
老陈早上煮一大锅菜粥，可供六扇门一天吃三顿，这就是一群不会做饭的爷们儿住在一起的悲哀。
别看菜粥简陋，至少老陈能把粥煮熟，而不是夹生干，或者直接把锅底烧穿，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胜过在场所有人了。
难怪昨天出去吃羊肉饼的时候大家都那么高兴，敢情那不叫下馆子，叫改善生活。
不过闻人贤要求也不高，包吃包住是六扇门福利的一部分，这是剑圣招揽他的时候就说好了的，既然不用自己掏钱，那么只要吃不死人，他都能接受。
闻人贤和李瑛两人冒着寒风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此刻自然饿的狠了，其他人已经放下筷子，他俩还没饱，便把锅底的锅巴铲起来分了，一人一片，嚼得咯吱作响。
这种柴禾灶烧出来的锅巴带着一股烟熏味，十分香脆，一咬下去便在齿间酥酥麻麻地炸开，接着便是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全部吃完还意犹未尽。
“喝口热茶，顺一顺。”林思理拎着茶壶给两人倒茶，“在外面借宿比不得在这庙里自在，你们二人都是年轻男子，行事注意点，小心别冲撞了别人家的女眷。”
“这是自然。”
李瑛又想起一事，“劳烦副门主遣人去和我娘说一声，我这几天不回去住了。”
“等会就让马杰豪去，顺便带点我们自己种的菜。”林思理扶了扶眼镜，“冬天菜价贵，能省一点是一点，老夫人也不容易。”
马杰豪也无异议，“也好，听说永乐街附近的书肆刚到了一批古籍，我正想去那边看看呢。”
闲聊了几句，林思理又问了一些关于案子的事情，等饱食带来的困倦感退去，众人这才起身。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武器自然是随时带在身上的，其余不过一件换洗衣物，一些洗漱用品，一个小包裹就能拎走，若实在缺了什么，也能随时回庙里拿。
两人折返回张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张府门口点亮了一排白色的灯笼，灯笼写着个浓黑的“丧”字，灯光闪烁而昏暗，透过白纸皮，照的墙壁地面一片冷光，从街角远远望去，十分凄凉。
左邻右舍似是知道隔壁有人横死，入夜后都紧闭着屋门，生怕沾染了死人晦气。
灯笼下依旧立着刑部派来的侍卫，只是和下午的那些不是同一批人，显然是换过了班。白天站岗，好歹还有点太阳光的暖意，现下太阳下山了，室外就更难熬了，值夜班的侍卫们都挨挨挤挤地站在墙根下，取暖的同时顺便扯些闲话，以免不小心困着觉了，醒来是要害风寒的。
闻人贤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听见他们闲聊的只言片语。
“北衙禁军的统领，说杀就杀，真是骇人听闻，九千岁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些……”
“还说呢，那钱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打死了，连尸体也没见着，他家婆娘岂能善罢甘休？听说那钱夫人今早穿了一身丧服去皇宫门口哭，别人都不敢靠近。”
“我也听说了，钱夫人在皇宫前哭的死去活来，最后还是皇帝亲自下了口谕，说会给她一个公道，这才把她劝走。什么公道！依我看啊，这件事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试问谁不知道现在朝廷是阉人当道？”
“钱夫人也算得上贞烈，只是那阉人也太可恶了，这么些年来，肆意滥杀无辜，朝廷上下都战战兢兢，我现在只盼皇帝能早日亲政……”
“嗨，谁不这么想呢……”
闻人贤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李瑛朝前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几位兄弟，”闻人贤礼貌的向侍卫问询道：“我听几位刚刚似乎在说北衙禁军的事情，心中有些好奇，不知说与在下一听呢？”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见有穿着长庚合月的人主动找他们搭话，都警惕地站直了身体。
六扇门虽说是衙门，但作为皇家特务组织，平日里跟江湖来往的更多一些，正经官府里熟悉他们的人不多，再加上相关的流言传奇一直不断，看他们时自然带了几分神秘色彩。
有胆大的试探性的开口道：“听说北衙禁军的统领钱铭办砸了九千岁的差事，被他一怒之下乱棍打死了，现下钱夫人正闹得凶。钱夫人的兄长可是御史大夫，言官御史打不得，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只怕九千岁正头疼这件事呢。”
闻人贤默然片刻，又问道：“我听说北衙禁军还有一位姓谭的副统领，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谭雪松名气竟这么大，连六扇门都听说过他？”那人一听就乐了：“他是走了大运，钱铭一死，可不就让他升上去了？人家现在可不是什么副统领，而是北衙禁军正儿八经的统领大人了！”
这样的结局，还真是出乎意料。
听到谭雪松没死，还升了官，闻人贤也就放下心来，朝几位侍卫道过谢后，这才往门内走去。
“终于听够了？要不要我泡壶茶，搬几个板凳，再请他们给你说上一段？”李瑛抱着双臂走路，眼睛斜睨着他，“我竟不知你如此八卦。”
“只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随口关心一下罢了。”闻人贤淡定的安慰道：“你放心，我们才是真正的同僚，你跟他之间，我肯定更关心你了。”
李瑛立刻红了耳朵，怒视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简直不知羞耻！”
“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讲的都是实情，哪里就不知羞耻了？”
“你！”
直到张夫人迎面走了过来，这个话题才终止。
张府为两人准备的房间就在书房隔壁，虽然不大，但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想来也是男主人以前招待客人的地方。屋内桌上还备好了茶水和两碟糕点，一碟是咸口的花折鹅糕，一碟是甜口的贵妃红，以便两人肚饥时打打牙祭。
这两种都是贵价点心，又照顾到了不同的口味，可见主人家用心之细。
闻人贤虽然刚用过饭，但此时见到这样精美的点心，也忍不住拈了一块玫瑰色的贵妃红，送入口中，“味道挺不错的，你也尝尝？”
“人家客气客气，你还真吃啊？”
“该吃就得吃，这就是你不懂女人的心思了。张夫人此刻内心正焦急，迫切的想帮上点什么忙，可身为妇道人家，又不能亲自出去查案，于是只能寄希望于我们。”闻人贤又拈起一块，“我们吃了她送的糕点，就是承了她的情，张夫人才会更安心，相信我们会尽力查案。否则她只会担忧是不是她照顾的还不周到，变得更加忧虑。”
“歪理一大堆，听你这么说，你很懂女人的心思吗？”李瑛哼了一声，一屁股在桌边坐下，盯着闻人贤吃东西。
“别光看我吃，多不好意思。”闻人贤把花折鹅糕朝他推了推，“你也吃啊。”
“你脸皮这么厚，还会不好意思？”李瑛奇道。
话虽这么说，但李瑛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见闻人贤吃的那么香，片刻后，他也觉得肚内饿了起来，犹豫了一会，伸手拿起一块鹅糕。
“这鹅糕要搭配热茶才解腻。”闻人贤腾出手给他倒了杯茶。
李瑛闷声道了声谢。
背着同事享受了一顿罪恶的夜宵，就像有了共同的小秘密。俗话说，一起同过窗，不如一起分过赃，此乃迅速增进友情的一大妙招是也。
两人刚擦干净手上的点心渣，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玉京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