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岁晚青山路

7、发小（2）

　　第七章发小（2）
　　初二下学期，陈铭跃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生。
　　女生是隔壁班的班花，成绩也在年级靠前，这样一个女生突然和他表白了。一开始他以为是隔壁班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所以不要脸同意了。沈安问他为什么同意，他的回答是：像我这么英俊有才华的人不值得一个美人投怀送抱吗？
　　其实他想的是，玩游戏得给对方女生一个面子，要是输了游戏还被自己拒绝，那得多伤心。他就没把这当真过。
　　然后那天下午女生约他一起回家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懵逼了。这是赌了多大的注，要做到这样。这要是把人家名声败坏了，万一同学告到老师那，他也不能拉人家下水啊。所以他委婉地拒绝了。女生也很懵，她问：“你上午不是同意了吗？”
　　他以为这个游戏的惩罚还在继续，对方不仅要表白，还得和他假扮几天的情侣，于是推脱：“我…我要和我朋友去一个你不能去的地方，所以你先回吧。”
　　女生有点委屈：“什么地方我不能去你可以去，你是去□□吗？”
　　陈铭跃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抓抓头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还是沈安在他旁边解释道：“我和他去网吧，你去了被发现会有影响。”
　　女生听罢了然，豪爽道：“没事，我能去，要身份证吗？”
　　“不用。”沈安在旁边淡然回道。
　　“这句可以不用回啊喂。”陈铭跃小声嘀咕，手在沈安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女生没有在意，而是高兴起来，“那好，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等..等等”，陈铭跃见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连忙制止，想要挽救一下，“我们要到很晚才回去，到时候没人送你，你还是自己先回去吧。”
　　“没事，我可以让我爸爸来接我。”女孩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
　　谁能知道他们都是背着父母去网吧，她却能叫父母来接，这不按常理出牌啊。

　　最终他们还是让女生和他们一起去了网吧，去的路上沈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陈铭跃暗地里不停踩他脚，都被他偷偷躲开了。
　　到了网吧，女生也不知道干什么，就撑着下巴坐在陈铭跃旁边看他打游戏。
　　“哟，带小女朋友来了。”老板优哉游哉走到他旁边。
　　“不…”陈铭跃想否定。
　　“叔叔好。”女生甜甜地笑着打招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哎，不用这么客气。这小子经常来我这，他能找你这样的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了不…”
　　“叔叔，她要付钱吗？”沈安指着女生问。
　　“不用不用，反正也没人。再说小姑娘这么可爱，我也不好意思收钱呀。”老板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谢谢叔叔。”
　　“你们玩，我先去外面看看。”

　　女生坐在旁边一点也看不出无聊，一直盯着陈铭跃的侧脸看，不时看看电脑屏幕，边问他问题：“为什么这家网吧不用身份证，你们一直会来这里吗？”
　　“不知道，可能是生意不好吧。我一直来，他不是。”陈铭跃指了指沈安。
　　“哦。”女生又不说话了，继续看他打游戏。
　　陈铭跃骗了女生，他们每次来其实都没玩多久，因为沈安的妈妈要求他最晚7点钟到家。有时候他会一个人继续玩，研究游戏里的失误，有时候就直接和沈安一起回去了。

　　所以当沈安看着表说自己要回去的时候，陈铭跃心里有点尴尬，不知道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
　　“安安先走吧，我和铭跃在这玩。”女生轻快地向沈安挥手。沈安心里膈应了一下，一直只有妈妈才叫的名字就这么被其他人叫了出来，感觉怎么都怪怪的。女生偷偷对他眨了一下眼，他马上反应过来，飞快离开这里，坚决不当这个电灯泡。

　　后来他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沈安就不得而知了。可能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也可能只是两个人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总之，后来的那段日子里，陈铭跃的身边总有这么一个人，走到哪跟到哪。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初中生之间的感情，甚至连高中都算不上，两个人的性格还不成熟。就像女生为什么喜欢陈铭跃，后来陈铭跃又怎么喜欢上这女生，可能都只是一时的兴起。就像后来，两个人之间轻易就被结束了。

　　分开的原因很简单，和两个人都有关系。

　　陈铭跃的家庭问题，沈安本以为这个问题在他们初二的时候就解决了，却没想到陈铭跃的母亲在他父亲失业的那段时间在外面到处鬼混，勾三搭四，想着要是他父亲真的找不到工作就换一个。虽然陈铭跃心里隐隐有准备，他知道母亲不爱他和他父亲，却没想到她可以做到这么绝。母亲的情人曾找上门来，那时候沈安正好在陈铭跃家里，两个人威胁他要是不走就报警，这人只好悻悻离开了。
　　但这样的人赶走了一个还有一个，陈铭跃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还不离开他和父亲，是因为对方都没什么钱，还是没有给下承诺。总之，在某一天这件事终于被他父亲知道了。两个人大吵了一架，那时已经临近初三中考了，陈铭跃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每天听着日复一日的争吵，有时候听着烦了，就跑到沈安家去。
　　再后来，父亲染上酒瘾，自暴自弃，两人还是没有离婚。父亲常常身上沾着酒气，醉醺醺把他和母亲打一顿，母亲每次大吵着要离婚，却又被父亲清醒之后的哀求劝回。不过他猜母亲不是被父亲劝回的，她只是找不到下家而已。
　　父亲因为酒瘾又被公司开除，这其实在陈铭跃意料当中。所以母亲转头要求他考技校的时候，他内心也毫无波澜。或者说他早已经麻木了。他同意了母亲的请求，尽管他其实并不在意她所谓的用生命威胁，他只是知道，家里，已经负担不起自己的学费了而已，甚至还需要他去赚钱。
　　后来的一段时间，陈铭跃沉浸在那家网吧，想逃避，或是不愿面对现实。他其实不想待在这座城市，他想去外面，就像初中时曾经和沈安一起约定好的那样。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沈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是所有事情的亲历者，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一切，只能对陈铭跃说，让他去自己家。陈铭跃却笑着摇摇头，说这份好意他心领了。

　　至于那个女生，女生家里很有钱，所以高中她的父母就要带着她回S市了。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是天壤之别，但是那个女生，是除了沈安外，陈铭跃家那堆破事的唯一见证者，她也陪着陈铭跃度过了那段时间。他没有提分开，女生就什么也没说。

　　一直到中考结束，女生飞去S市的前一天，陈铭跃给她发了一段话。他不知道女生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想自己走了以后，这段关系就顺其自然的结束了，还是想着等到以后再来找他。不管女生是怎么想的，陈铭跃不想耽误她，所以她不提，他就去找她，和她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在我仅有的学生时期能遇见你是我的荣幸，但是我自觉配不上你，所以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你以后能找到一个超级有钱的大帅哥，因为你值得，千万不要再看上我这种倒霉的穷光蛋了。”输完这句话，陈铭跃的嘴角抽搐着苦笑了一下，笑得自嘲又落寞。关上手机，脑海里全是以前的场景。

　　…

　　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因祸得福，他在网吧闭关修炼的那段时间，自己的段位蹭蹭蹭的上涨，到后面能在国服排进前几位。有俱乐部的人邀请他去参加试训，被他婉拒了，因为太远，而且这条路看不到边。

　　后来的事情，就是沈安的灾难了。沈安一夜之间失去父母，成了孤儿，所幸奶奶还在世，奶奶还有退休金养他。沈安是一定要读完高中的，他知道，如果沈安不读完高中，而是转去技校，那才是暴殄天物了。至于他自己几斤几两，他心里明白得很。他的小聪明已经在初中的时候用尽了，就算去读高中，他也不一定能读出别的路来。

　　不过就算自己堕落了，他也不想看着最好的朋友和自己一样。那些天，沈安把自己困在家里，缩在自己给自己创造的牢笼里，他没有一天不在劝他出来，各种花样各种理由，把他初中逃学时编故事的本领都用尽了，沈安才从屋里走出来，不过他知道，这只是在给他面子，他还是没有从牢笼中走出来，他只是在独自舔舐伤口。
　　所以当他把自己在技校认识的人叫出来一起玩时，沈安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和他们一起去网吧时，沈安就一个人安静地拉开座椅，安静地操作鼠标和键盘，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也没有了激动与热情，冰冷的仿佛一个会动的机器。

　　有一天，沈安突然找到他，给了他一笔钱，说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想，沈安大概和他想的一样，自己绝望了，也想给对方希望，这么说来，他们确实是最好的朋友。卡的背面刻着一句话：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大概是对他的一次送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