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扮演指南（快穿）》楼雪秋

8、不吝此生轻（八）

　　“说什么恨不恨的，我们要往前看。”桓岁一边揽着桃符，一边牵着桓默。
　　他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神情温柔闲适，“遇到了难过的时候暂且忍耐，然后想办法积攒力量反击，事情总会变好。”
　　他总结道：“运气总不会一直差下去。”

　　然后他问桓默，觉得很奇怪：“阿默，怎么突然间说起这个？”
　　“是宁安。”桓默回答，“他问我恨一个人会怎么办？怎么样化解仇恨？”
　　他其实是有点不解，“告诉他，等恨的人死了我就不恨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回答完之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桃符当时也在，他和新伴读处得还不错，补充作证：“藏都藏不住。”

　　桓岁挺有兴趣：“小孩子家家，怎么苦大仇深的样子？燕行怎么养孩子的？”
　　他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不免有些得意和骄傲，他就把桃符和阿默养得很好，乖巧聪明，健康向上。
　　“那你们日后多照顾点宁安。”桓岁嘱咐了一句，难得上心起来，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一下这孩子谈谈心事。

　　两人同时答应，在桓妙仪过来接班后，桓岁功成身退，结束了今天带孩子的任务。
　　他其实并不太敢把阿默放在桓府，自从老皇帝死后，桓岁火速把崽子送进宫。比起错综复杂、且对桓默并不太友好的桓家，反倒是宫禁之内交给桓妙仪更放心。

　　“他死前，我从不敢让阿默进宫；他死后，我反而不敢让他继续留在府里。”桓岁向桓妙仪自嘲，俊美无俦的男人心事重重。
　　桓妙仪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燕行怎么说？”

　　桓岁难得踟蹰：“这，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阿默。”

　　“你真的想要阿默姓桓？”桓妙仪的语气堪称严厉了，告诫弟弟，“我看不是你没来得及，而是你根本就不想和他说！”
　　桓岁何等聪明，他若是想做成一件事早就做成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僵持不下。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和你一样喜爱阿默。”桓妙仪深吸了一口气，被弟弟少见的叛逆弄得心焦，“但是，阿默不姓桓！”
　　“他也永远不可能被承认为桓家的少主，你不要意气用事，没了分寸！”

　　桓妙仪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不能由着桓岁，当机立断：“我会和族老们去信，为你挑选名门淑女，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不要真的把自己当成父亲！在这种事上，最好早点认清现实，族老们不会让你胡来的！”

　　“……好。”反正他也快要死掉了，这种注定成不了的亲事，桓岁答应得毫无压力。
　　而且，他的这位未婚妻，可是男主未来的老婆，桓岁本人很乐意在其中充当红娘。

　　离开宫门的时候，桓岁的马车拐了一个弯，特意捎上了宁安。

　　“大司马？”宁安被桓岁突然的亲近弄得有些疑惑，毕竟桓岁百忙之中，来找他这个无名小卒，就很突兀。

　　“别害怕。”桓岁摆出很亲切的姿态，，让小孩儿放松警惕，拍了拍身边的毯子“我听说了一些事，坐过来些。”
　　他并没有点出阿默和桃符来，像这种小孩子是很讨厌大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对告状的人也会介意。

　　宁安挪了过去，心里对桓岁不动声色中掌握一切的能力有点心惊胆战，同时，垂下头坐过去。

　　桓岁肉眼可见他的紧张，不由失笑：“别害怕我。”
　　他的声音很温柔，桓岁这种相貌出众，位高权重，却也能耐心弯下身子去哄孩子的长辈，很难不被喜欢。

　　要不是宁安壳子里早就不是七岁的小孩，多了二十年的阅历，加上燕行在心里十分重要，早就倒戈了。毕竟燕行真的只适合做上司。
　　这么说吧，迄今为止，除了桓岁，燕行对谁都是下属，袍泽，公事公办，一丝不苟。

　　所以他们为什么掰了啊？宁安在心里哀嚎，要是将军不杀桓家家主，皇帝和桓思道也不至于这么恨他们啊！
　　越接触越怀疑，将军当年在帝京到底干了什么，得罪人得罪得那么死！

　　而且桓岁真的不是废物，要是在北疆，他们的大本营，将军对他动手是有胜算。但明明是帝京啊，只可能是将军被帝王猜疑弄死，哪有反过来的？

　　但事情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被压下去了。行凶者取代了死者的地位。

　　宁安知道将军不会滥杀无辜，桓思道后来杀将军也没提冤假错案，所以桓岁本身一定是有问题。但究竟桓岁做了什么必须得死，大家跟哑巴了似的。

　　为尊者讳吗？感觉不太像。

　　桓岁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这个孩子像是深仇大恨的样子，不过确实也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活泼：“你……”
　　他犹豫了一下：“恨谁呢？”

　　宁安是真的有点社死。天知道他不过是想事先做好预防，旁敲侧击一下当事人的想法，为后来哪怕出了最差的结果做好备案。
　　但这并不代表，就这么快就面临问话，而且问这件事情的还是桓岁，总不能说，我准备问问你家孩子，要是杀了你怎么才能让他们原谅我？
　　太难了，宁安只觉得哪怕被桓思道困杀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

　　小孩子垂着头，不说话。

　　桓岁再一次叹了口气，下一刻，就将他抱进怀中，像对待桃符或者阿默那样。

　　宁安的身体立刻僵硬了，周身檀香清幽悠远地围了过来，让人不自觉地舒缓心神。

　　“是恨克淄吗？”他温声猜度，“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有的深仇大恨，我大概能猜到。”

　　克淄，是大邺北境势如水火的仇敌，北疆的百姓年年都要防止克淄的胡人南下劫掠，每一次，都会有将士陨命，村庄遭屠的惨状。
　　桓岁幼时长在北疆，身边很多同龄的玩伴都是亲人被北疆杀戮殆尽的孤儿。他们无处可归，无人认领的孩子常常会被军队抚育，自然而然留在军中。

　　虽然他的身世确实是这样，但是……宁安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你应该知道，我也在北疆住过许久。”桓岁果然看见宁安的眼睛瞬间向这边望来，笑着继续道，“我的很多幼年同伴，都和你一样。也许你还认识他们。”

　　桓岁试着说了几个名字。

　　宁安确实挺熟悉，都是将军手下的精兵强将，他都叫过叔伯。

　　“我也有亲人死在克淄的手里。”桓岁轻声道，眼里罕见有几分真切的伤痛。

　　“我的父亲，”他道，“他被克淄的伏兵围困，僵持半月，最终全军覆没。”
　　“燕伯父的援兵赶到的时候，只找到了他的尸骨。我当时都不敢相信，那是他。”

　　宁安其实也补充了不少功课，知道了桓岁的父亲就是燕老将军最厉害的谋士。他有心安慰几句。

　　“然后，我回了帝京。过了五年，我说动陛下给了燕家旨意，出兵克淄，大捷，参与围困我父亲的小部落首领被克淄王献上。”桓岁的声音娓娓动听，像说故事一样。

　　“我每天活剐他十五刀，吊着一口气，十五天后，才让他死掉。”

　　忽然间就变成了鬼故事，宁安：忽然间觉得桓思道都算慈眉善目了。

　　然后，md，我就说他是个杀神。

　　他点了点宁安：“所以，我也恨克淄，但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慢慢等，等到自己可以，再算总账。”
　　“人活着总是要向前看。”

　　纠结内耗做什么，桓岁想：一时没办法，又不是一世没办法。小孩子总不能苦大仇深。看看反派，就深谙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克淄王得罪了他，他暂时忍了忍，然后活剐人家，搞得帝京那时候人人自危，原本不错的风评瞬间掉落地底。
　　老皇帝得罪了他，他也暂时忍了忍，然后说弑君就弑君，扶外甥上位，自己掌握大权。

　　要不是最后弑君这一实在挑战大家底线的事情被爆出来，活得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轻松。

　　宁安：忽然就明白桓思道到底是跟谁学的了。

　　“就不能化敌为友吗？”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虽然大家都很希望这种情节发生，但很难吧？”桓岁认真思考，非常坦诚，“反正我是没有这样的心胸。”

　　但他心里已经起了疑惑，这孩子还是个心怀大爱的反战主义者？真稀奇，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要和克淄化敌……

　　等等！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猛然间惊醒，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

　　问阿默？问他？化敌为友？宁安其实一直都比正常的孩子要成熟稳重，特别，不像小孩……

　　而且桓岁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种“我什么都知道”的怜悯，什么时候会怜悯一个目前人生除了篡位就没有别的上限的人？

　　对于熟知剧情的桓岁：他知道我会死！他还知道是燕行杀了我！

　　推论：他是重生的！

　　桓岁咬牙切齿，冰冷的电子音倏地在脑海中响起：
　　【警告！警告！已检测到世界bug，剧情线发生重大偏移】

　　【世界配角人物——宁安，已重生】

　　【请反派工作人员注意维护剧情】

　　桓岁忍不住爆粗口：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他意识到，你是不是永远都检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