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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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段飞说你需要用钱？”
黑暗中，李跃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忽然问。
卫鸣拉了下快要掉到地上的被子，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回到酒店后，段飞因为睡觉打呼，获得了单人房的待遇，卫鸣和李跃住一间标间。
因为时间已经晚了，两人各自洗漱后就直接关灯上床，屋子里一片安静，直到现在。
李跃微微坐起，垫高了枕头，半靠在床头，伸手开了两张床中间的台灯，看了眼卫鸣的手，解释道：“哪个睡着的人还能拨手串？”
卫鸣停了手里下意识的动作，笑了一声，也坐起来半靠在床头，问：“吵醒你了？”
“没。”李跃调整了一下枕头：“本来就没睡着。”
卫鸣这才接上之前李跃的问题：“你想听？”
“那得看你想不想说，毕竟还没到猴年马月。”
卫鸣又笑了一声，从胸腔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十分明显。
过了好一会儿，李跃以为他不会说了，卫鸣终于开口。
“我家老爷子七月下旬没的，我跟你说过吧？”
“说过。”
“走之前，他给了我一个笔记本。”
“你头像里那个？放在网吧前台抽屉里，包了个母猪产后护理的书皮。”
卫鸣又笑了起来，他今晚笑的次数有点多，这次尤其肆意，好半天才停下来。
“你自己包的书皮，你还笑？”李跃不由质问。
“不是。”卫鸣说：“我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样下去都不用等猴年马月了，你全调查出来了。你说是不是，小侦探？”
李跃也笑，说：“那也没有，有些事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卫鸣觉得有点热，把脚伸出了被子，继续说：“那个笔记本很旧，老爷子用了很多年。笔记本是他的，但里面的内容却跟他儿子有关。”
“他儿子？”
“嗯。老爷子叫卫铮，年轻的时候是个包工头，后来在工地上受了伤，就不干了。他儿子叫卫永超，算是子承父业，也干包工头。”
“跟老爷子不一样的是，卫永超年轻气盛，总想接个大项目，带手底下的施工队赚大钱。他通过好哥们的关系得知平康有个商厦的项目在招标，就去了平康。”
“我记得你说你是老爷子在平康的垃圾桶捡到的。”李跃说。
“对。”卫鸣点头，接着说：“卫永超通过哥们的关系从中运作，中标成为了项目的承建方。为了这个项目，他贷款将公司的规模扩大了好几倍，并且合并了玉山老家的好几个施工队。”
“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要真是好项目能给他一个外地的捡漏？”李跃越琢磨越不对劲。
“确实不靠谱。”卫鸣的手又闲不住了，再次拨弄起手腕上的串珠，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接着说：“半年后，开发商卷款跑路了，而项目进度刚刚过半，工程款自然也没拿到。”
“然后呢？”李跃问。
卫鸣转头看向李跃，正好他也看了过来，眼里都是好奇和求知欲。卫鸣又笑了：“你怎么像个听睡前故事的小朋友。”
“那你还不快讲。”李跃认真催促。
“材料、设备方等着结款，工人们等着发工资，卫永超把这个摊子铺得太大，兜不住了。四百多万的欠款让他心灰意冷，从那个未建成的商厦楼顶跳下去了。”
“啊？”李跃发出短促的惊呼：“那、那他的欠款怎么办？还有老爷子……”
“老爷子就是因为这事去的平康，他帮儿子收尸，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也因此，才捡到了我。”
”老爷子平生从未欠过谁，却不得不背负起儿子留下的债务，这笔债务太大了……他卖了玉山的房子，只留了不值钱的老屋，再加上所有储蓄，依然不够填这个窟窿。”
“那个笔记本上，就是所有的欠款信息，是他一个一个用笔写下来的，已经还了的就划掉。老爷子去世前，把它交给了我，告诉了我这些事，他最后的遗憾是依然没能还清欠款。”
“他捡到我时已经五十多岁了，直到我十几岁，他都一直早出晚归，每天都在想办法赚钱。后来年纪大了，身体也垮了，才带我回到玉山的老房子。”
“因为卫永超的事，他不希望你再接触建筑行业，所以你迂回选择了读室内设计？”李跃做出了合理推测。
“对。”卫鸣继续说：“他开了这间网吧扔给我经营，室内设计也不希望我继续接触，所以我画图总会避着人，怕被他知道。”
“我知道还有两百万左右的欠款没有还清，感觉天都塌了，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卫鸣说着转头问李跃：“你见过吗？”
“我也没见过，那可是两百万。”李跃咂舌，问：“压力很大？”
“很大，老爷子把我养大，他的债务就是我的债务。网吧就是小打小闹，挣不了多少钱，所以我还在私下画图赚点钱，可对于两百万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你当时想到了做生意赚了钱的段飞，想跟他借一些，欠兄弟的总比欠陌生人的好？”李跃再次猜测。
“对，谁知道这丫的网恋扔出去那么多，剩下的钱都被段叔收在了手里，我能跟段飞借，却没法跟段叔开这个口。”
李跃转头去看卫鸣，他不再拨弄串珠，转而玩起了自己的手，一个个按压指节，让它们发出一声声脆响。台灯昏黄的光朦朦胧胧的照在他的手上——那手宽大，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像个能扛事儿的成年男人的手。
可哪个成年男人会手停不下来，总要把玩着什么东西？
“睡吧，挺晚了。”卫鸣说着，人便躺了下去，缩回被子里。
李跃却不想睡，他还有话要问。
“所以你觉得你可能会为了尹珍继承的那笔遗产杀了她？”
卫鸣缩在被子里，看不清神情，他许久都没有回答，似乎已经睡着了。
但李跃知道他没睡着，他没有出声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
酒店隔音一般，走廊上有喝醉的男人经过，
拖着沉重的双腿，脚步声时轻时重，嘴里还大声喊叫着：“喝！继续喝！”
在这纷杂的声音里，卫鸣说话了，他先低声叹了口气，才说：“人为财死。李跃，我不是什么好人。”
外面的醉鬼走远了，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李跃静静坐了一会儿，伸手关了台灯，躺下睡觉前，留了一句话。
“你说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看到的你，从未做什么坏事。”
*
第二天一早，段飞看着两人眼底的青黑，不满地叫道：“你们通宵打游戏居然不叫我！”
“就你话多。”卫鸣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接上郭牧，一行人又坐车回到了玉山。
没能参与明县的行程，郭牧便主动接手了视频剪辑工作，誓要向《走近科学》学习，把简单的事情也剪出跌宕起伏。（1）
李跃由着他去，和卫鸣出门，押着段飞和他的行李来到段家的打印店。
卫鸣推开门，将段飞拉到前面，喊道：“叔！人我给你送回来了啊！”
喊完才发现店里除了段叔，还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男人，戴着一幅黑框眼镜，长相普通，人很瘦，微微佝偻着腰，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冲着段飞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段飞愣了一下，连忙打招呼：“徐聪来了啊。那个，这是我表弟，徐聪，这两位是我朋友，卫鸣和李跃。”
双方点头示意后，卫鸣便要告别：“段叔，你这还有客人，我们就不打扰了，段飞给你送回来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等等！”段叔叔连忙站起来挽留：“我听段飞说你们在帮助别人对吧，徐聪的事，要不你们也听一下吧。”
“舅舅！”徐聪急了，站起来伸出左手拉住段叔叔：“这事就别麻烦外人了。”
这一站起来，李跃和卫鸣才注意到，他的右边袖子下半截空空荡荡。段飞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连忙凑到旁边小声解释：“他小时候遭遇事故截肢了。”
段叔叔拍了拍徐聪的手，安抚道：“你说的那些高科技的东西我也不懂，让你一个人去我又不放心。”
说着，看向李跃几人，说：“你们坐下来听一下吧，愿意帮忙最好，不愿意也没事。”
*
从打印店出来时，天边已经挂上了一抹漂亮的晚霞。李跃快走两步赶上卫鸣，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这一单也跟我们干，跟段飞的事情一样，给你分成。你要是想来，签合同也行，给你发工资。”
卫鸣闻言忽然停下脚步，嘴角勾起定定地看向李跃。
“看我干嘛？”李跃也停下来。
“看看你是不是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说着，卫鸣抬手摸了一下李跃的额头，笑了一声：“也没发烧啊，听了个不知真假的故事就打算救济我了？”
“爱来不来！”李跃没好气地一把挥开他的手，转身快步往前走。
卫鸣的掌心很热，额头上依然残留着一点温度，李跃仗着自己走在前面，悄悄抬手摸了一下，然后红了耳尖。
卫鸣很快追了上来，一手搭上李跃的肩膀，用哥两好的语气说：“别啊！我来，签什么合同啊，签卖身契！”
李跃白了他一眼，挥开他的手，平复了下情绪，跟他解释：“不是救济你。我们现在同时做两个节目，要选题、拍摄、剪辑，确实人手不够。”
“行，知道了。”
“而且你这个人吧，虽然有点懒、爱钱、记仇、东西乱糟糟的，还谜语人、多动症……”
卫鸣忍不住打断：“能不能说点好的。”
“这不是还有但是嘛。但是，你做事挺认真，也负责任，有时间观念，拉你入伙我还是好好考虑过的。”
“没想到我在你这还有这么多优点呢？”卫鸣又一次把手搭上了李跃的肩膀，这次没被挥开。
“行，既然你这么想我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两人转了弯，刚走到路口，就看到网吧门口有一道身影在徘徊。
“纪叔叔？”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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