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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

      郑翀观察得越久越发现霍诗与他想得并不一样。

      偌大一个朝廷,霍诗却总留一身散不开的孑然。

      郑翀现在越发受到六皇子信任。他越受命四处侦查越能知道这安稳朝廷下诡谲的变化,却也越能了解霍诗究竟恪守寅卯到了什么程度。

      霍诗总是只安分做好自己的事、待谁都亲和,郑翀有时候觉得自己与霍诗之间有一段扭曲而特殊的情谊,更多时候又觉得好像他只是同样受她恩泽,与众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随六皇子入宴,亲眼看着一个小太监似是无意地将一碗热汤尽数洒在了霍诗身上。

      郑翀自己都气到失去理智,霍诗却摆摆手独自先告辞又换了身官袍回来,好像这事就已经这样过去了。

      但郑翀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赵洪陪六皇子先行回去,郑翀在宫里绕了几个圈便找到了那个小太监。

      他阴沉着脸端架住刚打算做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郑翀。”

      郑翀一下子愣在原地,他明明一只手仍然拽着小太监的衣领、气势却弱下去很多。

      “郑翀,放了他吧。”

      郑翀到底还是狠狠地扇了手下的人一耳光才放过他,转身跪在了霍诗面前,像是要领罚又像是自己受了委屈。

      “霍大人可有烫到?”

      霍诗走上前将他扶起来,伸出手给他看。

      “烫到了的。”

      郑翀呼吸一滞。

      他有点不敢相信,但他觉得霍诗在对他诉苦——甚至在对他撒娇。

      “奴才、奴才这就去找御医。”

      霍诗一把拉住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郑翀帮我。”

      ☆

      霍诗对郑翀说了好几遍不要跪,可最后这药还是郑翀跪着上完的。

      霍诗手上被烫到的位置其实真的不大,郑翀却是奉作瑰宝一般只敢用小指揉搓着涂了许久。

      郑翀双手把药捧回了霍诗面前,听着霍诗长叹一口气将药收了回去又强硬地把他拉着坐下,两人就在这宫墙角并排坐着,竟也有说不出的愉快。

      最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郑翀。

      他比霍诗年长几岁,受苦磨砺也多,宫里的事霍诗不忍心也总得有人替她去做,而郑翀心甘情愿地受她差遣。

      “霍大人,奴才觉得···”

      “你觉得我应该杀了他立威,是吗?”

      郑翀张嘴就要说“是”,犹豫了半天还是担心给霍诗留下坏印象,梗在一旁不说话。

      “我知道他背后指使是谁,所欲何为。既行官朝野,我自然不会站着让人欺负。”

      ☆

      郑翀总是会忘记霍诗才是那个居高位的大人,总是因霍诗而忘记了自己人微言轻的身份。他如今听霍诗这样说,才发现这段时间他可能一直莽撞到可怕。

      “你数次明里暗里的帮我,不也是觉得我待人同他们不一样么?”

      “他们权贵出身,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那样对下面的人。”

      “可我与他们不一样。”

      “我原以为你对我也不一样。”

      霍诗一双杏眼微挑起眉望过来,郑翀心里一慌,有些听不懂霍诗话里话外的留弦之音。

      “奴才对大人,始终如一。”

      霍诗摇头,对郑翀的不满溢于言表却又堪堪止住。

      “我烫到了手也想寻你说一说,郑翀你被打得数日下不了床却是一句也不提。”

      “如何与我一样?”

      郑翀被打得支不起身时也始终紧咬牙关,六皇子一句要他随从赴宴他一声不吭地立马收拾妥当,这个时候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竟然也是感觉疼的。

      “奴才贱身劣骨,不值得大人忧心。”

      “若我偏要忧心呢?”

      郑翀这次没跪下来,他用右手抵住一旁满是泥污的红砖,声音也如羽绒般轻到听不见,“奴才再不让他人欺负···同大人一样。”
      ☆

      中秋佳节别人是怎么过的呢?

      郑翀不知道。

      他刚刚把赵洪的头拎着丢进了乱葬岗,现在满身狼藉。

      十五的月亮很圆,赵洪最后的表情恐怖但清晰。

      郑翀回屋本是要洗漱收拾自己的。

      但他心里乱得厉害,便独自站在窗边看着月亮。

      月亮周围的浮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人生离合,亦复如是。

      有人咚咚咚地敲门。

      郑翀只当这急促声是哪位当差的太监找他,走去开门时也并未往其他地方多想。

      “怎么没去赏月?”

      郑翀的月亮站在他面前,比窗外的月色辉映着更皎洁。

      “奴才···”郑翀太久没张口说话,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嘶哑成这样。

      他下意识地把双手往后缩,生怕霍诗看到血迹。

      “我能进去吗?”

      霍诗不给他一点退让的机会,虽是嘴上在询问却已经直直往前进了两步,只差一脚便能彻底踏入屋内。

      “让我进来吧郑翀,我们得把这个、处理一下。”

      霍诗指的是他脸上不知何时溅上的血。

      屋里烛光和月光缠在一起,照的郑翀面白心慌。

      霍诗不准他动,他便听话地僵硬着身子佝偻状让霍诗擦净他的脸。

      可能不止是脸,可能还有一些心里别的东西。

      “怎么偏挑了今天···”霍诗把他手指上的最后一点血滴擦拭干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赵洪和四皇子搭的越来越紧,今天是殿下的意思。”

      郑翀从来不瞒霍诗任何事。

      哪怕是夺储这种会掉脑袋的事,他也愿意毫无保留地说给霍诗听。

      他身无长物又体无积蓄,唯有一颗赤诚无比的真心能值个二两价钱。

      “郑翀,还是不考虑来我这儿吗?”

      霍诗又递来了这个问题。

      第一次被问时郑翀胆战心惊,满心想的只有他不配;

      第二次被问时郑翀思考再三,因想不清楚最终推阻;

      第三次被问时郑翀左右徘徊,为了所谓的利弊权衡彻夜难眠;

      第四次被问时郑翀已有定论,虽对她心有歉疚却仍然坚定。

      “奴才手段太不干净,会污了大人。”

      霍诗问了太多次,现在也好像把这追问只当作了寻常闲聊,话末唯留下一声叹息。

      “我虽然官小,但这个人情六皇子总归会卖给我的···”

      郑翀接不下去这个话。

      他何尝不想去霍诗身边呢?

      可霍诗身边不缺一个宫里的太监,霍诗需要权力辅佐、要有势力依仗。

      郑翀固然不能有十足把握做到,却也愿意以命相搏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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