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不能登上神座吗？》江莺恰恰啼

3、第 3 章

　　沉默地和那只目光清澈而愚蠢的眼球对视了两秒，朝瑰嫌弃地用两根指头夹住它，拎起来扔进裤兜，再拉上拉链。感受到眼球进去了也不老实，在裤兜里卖力跳动扑腾，她狠狠甩了一巴掌上去：“老实点，我不介意把你煮熟。”

　　眼球顿时安静如鸡。

　　朝瑰满意的点点头，拎起两把砍得有点卷刃的厨刀向外走去，尤其是剁骨刀，被暴力使用后刀尖已经有裂痕了。这也不怪刀具质量太差，毕竟厂家生产它们的时候肯定没有预料到它们会被拿去砍满身脓包眼球的鱿鱼怪而不是身娇体软的大洋鱿。

　　【你扔掉的那些眼珠子真的是糖豆味，煮熟了就是碗莲子羹嘛。】

　　系统对地板上多如卵石的，浸泡在脓液里的眼珠表示惋惜。朝瑰冷酷无情地踩碎了脚下的眼球，啪唧挤出浓稠的黏液，跟鼻涕一样黏在鞋底，被她嫌弃地蹭掉了。

　　“外面还有船长这种鱿鱼人吗？”

　　【让我们再次谢谢鱿鱼宝宝，它一共吃掉了29个人，餐盘也舔得干干净净呢。真是一只节约粮食、爱护环境卫生的好宝宝，可比某些只会嘎嘎叫浑身漆黑的鸟崽子强。】

　　话音刚落，朝瑰的额角就疼得一跳，背上火燎一般传来一股热意。伴随着脑海中响起的一阵气急败坏的啾啾鸟鸣，系统嘻嘻嘻笑个不停。

　　“别废话了，它寄生在船长身上，还剩一个船员，他在哪？”

　　【命运的反复无常就是如此美妙，勤恳的轮机长正在巡回检查机电设备，没想到被自己的徒弟敲晕捆在舵机房。】

　　“不用废话那么多，直接带路。”

　　【嘻嘻嘻，在数以千计的未来弦上，轮机长最后的命运都是死亡。是你的到来，让他的命运产生了变数。不过哈斯塔黄袍之下的命运，真的是能轻易更改的么？】

　　“不能说就闭嘴，没兴趣跟你猜谜语。”

　　——
　　东八区时间23：12
　　亚欧共和国，污染物预防控制局，盛京总部。
　　天眼监察处。

　　这是一个圆形的白色金属风格的大型办公厅，半环墙壁上都装了荧光显示屏正在刷新跳动着着密密麻麻的各项数据。大厅中央悬挂着一个巨大的荧屏，实时展示着全球污染数值情况，下面是工作人员繁忙运作的工作台。

　　“一个正在形成的移动污染区突然消失了。”身穿白色工作服的监察人员注意到南太平洋一个向北移动的污染源的数值突然飘红，一开始不断增长很快突破600开始形成污染区，攀登到800的时候却猛地回落，在3分钟后跌到0值。

　　监察员同时调用了卫星遥感图，监测到污染点位于一艘远洋渔船上，编号昌盛渔2483号，隶属盛世集团下面的子公司昌盛渔业。他刚发往调度处一份红色的初步判定为D级移动污染区报告文件，现在又转送了蓝色的无害现状报告。

　　调度中心很快致函11区分局，要求立即派小队前去调查。

　　——
　　东八区时间23：22

　　从主甲板下去，下到一层甲板，舵机房在船尾处。不过朝瑰径直下到二层甲板打开货舱，把等在那的卫海先捞出来了。

　　卫海身上依旧湿漉漉的，一出来被风一吹就冻得瑟瑟发抖。

　　等他站在朝瑰面前，她才发现这孩子穿得有点有伤风化，全身只穿了件长袖白裙。结合他鱼尾化的天赋，下面应该是真空。
　　左右船上会喘气的也就是他们三个了，朝瑰带他直上二楼船员起居室，让他进去换身衣服，起码穿条裤子。

　　等待的时间，朝瑰在心底和系统闲聊。

　　“话说你为什么用这个声音讲话？”她奇怪很久了，系统的声音是温厚磁性的中年女声，说话却不是阴阳怪气就是矫揉造作，二者十分不搭，有种鲤鱼骑上脚踏车的诡异感。

　　【咦？宿主不喜欢我的声音嘛？这是妈妈的声音哦。】

　　“妈妈……”

　　“她是谁，她在哪，她还活着吗？”

　　【她名叫朝如灯，在物质层面上已经灭失了。】

　　系统回答后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宿主喜欢我的哪个声音呢？是软萌甜美萝莉音还是柔情似水少女音，或者你喜欢霸气外露御姐音还是慈祥温柔奶奶音。】
　　系统尝试着各种各样的女声，怪腔怪调地说完了这句话。

　　“随便吧，别再用我妈妈的声音了。”

　　【那就甜美可爱萝莉音好啦。我这么可爱的天赋，你要好好对我嗷。】

　　朝瑰心里那层淡淡的怅惘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系统打断了，她无语地骂了一句闭嘴，结束了和系统的对话。

　　抬眼望去，海面上西风呼啸，吹散乌云露出皎洁的月光，将海浪卷起往船身砸去，就像敲碎了一块蓝翡翠一般溅射出点点晶莹星光。

　　明月轻柔而无私的挥洒在她身上，仿佛母亲爱抚的手触摸她的头发，连风和浪似乎都因此变得温柔了。

　　卫海很快换好衣服出来，跟她一起下到舵机房。

　　轮机长昏迷着被麻绳捆在角落，朝瑰毫不客气地拍醒了他“船员和船长发生争斗，都没了，现在你去开船返航。”

　　轮机长刚被拍醒，怔愣了一下：“都没了，怎么会。”

　　朝瑰有点不耐烦：“被一只鱿鱼怪吃了，如果不是我，也会吃了你。”

　　但轮机长只是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她：“现在的海盗疯了吗，不仅敢在太平洋上撒野，还放两个小孩做事。”

　　【轮机长是一个固执有底线的人，在其中一条时间弦上，他在夜晚打开了海底总阀，灌满了机械仓，拉着整艘船的人同归于尽。让卫海控制住他，你们已经被人发现了，官方的船只最多一天后就会赶来。身份问题不需要多担心，你逃走的地方关于你和卫海的记录全部消除了。记住，你们是出海务工的黑户，所以查不到身份证，你是厨师他是船员，在污染源爆发的船上意外觉醒了天赋得以幸存。让卫海用天赋把这些信息焊死在他脑子里。】

　　朝瑰把系统的话复述给卫海。卫海听后又从小包里掏出本子开始写字。

　　“……”跟一个小哑巴交流可真费劲。

　　【嘻嘻嘻，人可不是哑巴，他只是能量值太低，根本控制不好天赋，才导致无差别攻击。你倒是真文盲。我历经多少惊才绝艳的宿主，只有你拿我当点读笔用。】

　　卫海两眼亮晶晶地将本子摊开在她面前，朝瑰仿佛看见一只等待主人表扬的小狗正在摇尾巴。

　　【他有一个早亡的姐姐，大他一岁，叫卫梅，6岁就走了，一直没销户。他和姐姐很小就被进城务工的母亲带走，户口都还留在农村。后来母亲也没了，他一个人城市讨生活，然后才被高薪诱惑卖到会所。他的意思是你可以成为卫梅。】

　　朝瑰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这一切巧合地有些离谱，让人背后顿生寒意。就像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机关锁，她正好被锁在中央，无论走哪步好像都在人的预料之中。

　　“你为什么会跟着我一起？”

　　【是姐姐你选择了我。】

　　“好吧。”朝瑰眉头一松，低头露出一个算得上温柔的微笑，朝他伸出手“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弟弟。”

　　卫海双手惊喜地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嘴角漾出欣喜的笑来，无声的叫了声“姐姐”。

　　他的脑海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个静谧的黑色夜晚，他死气沉沉、没有希望的人生被打破，就像那扇被少女一脚踢碎的玻璃窗。
　　他温顺地跪坐在金色欧式大床边的红丝绒地毯上，就如同此前的千百个夜晚一样重复着。暧昧昏黄的灯光下，他白皙的脖子上挂着黑色皮质项圈，细细的金链子长长的闪烁着零星光点，一路逶迤着被锁在床头雕花的栏柱上。

　　少女背负银月破窗而来，散落的玻璃碎片仿佛脚踏点点星光。她唇角挂着嚣张的笑，眉眼尽是轻狂的睥睨，垂眸扫了他一眼：“就是这个小东西？”

　　他惊讶地愣在原地，下巴被她的指尖捏起也不知道反抗，只是柔顺地任由她打量。

　　少女轻轻哼笑了一声：“你愿意跟我一起逃走吗？”

　　他短短的十六年人生里，一直在随波逐流，唯独这一次，他似是冥冥之中有所预料，急切地点了点头。

　　少女身量高挑，轻松地把他抱在怀中，随她一起跃上窗台。

　　迎面是26楼的簌簌寒风，他情不自禁地蜷缩在少女怀中瑟瑟发抖。少女的长发被风吹散，猛地伸展出一对巨大的黑翼，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火焰熄灭后香灰味，温暖得有些灼人却很安心。

　　“要飞咯。”她笑着说了一句，便抱着他纵身一跃而下。

　　命运待他如此苛刻，总该眷顾他一回了。

　　卫海想他会永远记住那个夜晚。

　　他乘着凛冽的西风，和她一起将灯火辉煌、纸醉金迷的岛屿远远甩在身后，在骤然响起的警报声中，一往无前地飞向那片黑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