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语》一镜到底

3、陛下想恋爱了

　　长门下，太监刺耳尖锐的话语打在云雁身上：“别以为有点姿色就能招摇过市，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今日你费劲儿在陛下面前露了个脸，却不想你这种卑贱之躯陛下看都不会看一眼，好好在这里跪着，给咋家长点记性！”

　　云雁垂头紧紧抱着托盘，对这些辱骂的话只是红唇微抿，一言不发。
　　她确实目的不纯，却并非为了陛下。

　　长久的跪姿让大腿酸胀，膝盖疼痛，来往的宫人行色匆匆，尤其经过她的时候脚步越发地快，可她能感觉到，那些嘲笑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宋黎清……

　　她心中一遍遍呼喊着这个名字，可她知道，他不会出现的，不会替她说话，因为她确实犯了错。这个人温柔，善良，心软，却也正直，坚定，捍卫规则，否则也不会多管闲事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站出来。

　　他拉了她一把，从此有的人眼里多了粒沙子，有的人生命里多了束光。

　　为了这束光，她拼尽全力，终于又见到了他，可……也仅仅是见上一面罢了。

　　宋黎清出身名门，乃天子心腹，过几年外放，最差也是正三品，可她仍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

　　用完早膳，赵慕开始处理政务。大成朝廷算得上比较高效的，所有地方来的奏折被分为紧急且重要、重要但不紧急、紧急不重要、不重要不紧急四类，分别用绛红、绯红、石青、青蓝的封纸封面。

　　本来赵慕只用批绛红、绯红的折子，绛红的折子包括战争、天灾等，个人拿不下时便与朝臣第二天再议，绯红的折子多是税收、河道、田地等可奠基百年的大事，会由内阁拟草案后再交予他裁决。

　　石青的折子包括祭祀、宴会、小报告等，青蓝的折子包括请安、贺表等，这两种一般会交给太子或者其他皇位有力继承人练练手和了解各地官员情况，但由于赵慕没有儿子，只有亲自批了。

　　他已处理完绛红和绯红的折子，此刻正对着一本石青的折子沉思。
　　这是礼部尚书递来的一道关于选秀的折子，大概内容是说“前两年陛下因天灾感民生艰难，国库紧张而延缓选秀，如今民生富庶，且后宫无出，眼瞧着明年又是选秀年，不如在今年大办一场，把两次选秀都给办了。不仅充实后宫，又能节省开支，实在是太好了！”
　　是啊，尚书大人真是太好了。不仅关心皇家传承，还要给他节省开支，真是用心良苦，所以陛下你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哦。

　　于是，宋黎清在一边默默磨墨，一边瞟到赵慕面无表情地写上八个大字——“谢谢关心，明年再说。”

　　宋黎清：……

　　赵慕喝了口茶，一边滴溜眼珠子。说起来这么多年操劳国事，如今也算安稳时候，合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偷摸八卦的宋黎清，后者略微慌张地收回视线随后继续乖乖磨墨。
　　赵慕指着旁边的座位：“你去那边的桌子把请安折子回一下。”
　　赵慕担下了“太子”该做的工作，宋黎清又毫无怨言地担下了这份不属于他的工作，并很快投入。

　　唔……这种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他时常有些荒诞的想法，赵慕不生孩子不会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他儿子了吧。
　　可赵慕只比他大三岁……

　　宋黎清不知道的是，他猜对了一半，赵慕至今没有与人行周公之礼的确是因为他，不过不是把他当儿子，而是——对他别有用心。

　　赵慕将一张白纸铺开，开始理清思路。

　　他先在上面写上“宋黎清”三个字，目标是让宋黎清对赵慕产生男男之情，并达到情比金坚地程度。

　　随后他在名字的右边从上到下依次写上内因外因，要达成目的需要解决的内部因素有“宋黎清抗拒龙阳之好”，“宋黎清不接受和上司恋爱”，“宋黎清对赵慕本人有意见”……赵慕想了想，把最后一个划了。他不能容忍宋黎清在接受前两个条件的情况下还拒绝他，这实在是太损他的威名了。

　　然后是外因，要达成目的需要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比如 “开放且尊重嫡长子追求爱情的清流宋家”，“对君上与臣子相亲相爱心照不宣的朝臣”，还有一个目前急需要解决的，“宋黎清周围的花花草草”……

　　赵慕搁下笔，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张吹了吹，抬眼看到下座之人兢兢业业的身影，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坤宁宫
　　坤宁宫是整个后宫占地最大的宫殿，且只有一位主人，便是大成的皇后。

　　这座宫殿有过不少主人，每一任主人或喜好奢靡，或节俭朴素，因而宫殿便也同主人喜好一样被布置得或富丽堂皇，或典雅清贵。然而此刻的宫殿不同于从前任何时候，它上上下下都透露出两个字——女气。这里主色调是靓丽的朱红，没有名贵的字画瓷器，少有金银玉石，多见的是秀气的琉璃摆件，和墙上繁复精细的织绣工艺。

　　这里没有作为皇后宫殿的庄严华丽，只有一位女子对自己闺房随心所欲的打扮。

　　紫衣携着一本一指节厚的册子进来时，看到过于长的裙摆迤逦在地毯上，金线绣的牡丹肆意绽放，从下裳到腰间，再从腰间隐入后肩，最后重新绽放在胸口，美艳，高贵。

　　风姿绰约的女子随意地躺在贵妃塌上，对来人没有一点兴趣，只伸出一双葇荑，自顾自引燃了烟枪，寥寥白烟迷了女子双眼，为那双狭长清冷的眸子添了几分媚态。

　　刘倾玉任由自己沉醉在烟草带来的愉悦中——这大概是这无聊后宫里，唯一能让她高兴的事了。

　　一边的紫衣咽了口口水，皇后娘娘大概不知道自己这般模样有多勾人，只可惜陛下看不到……

　　紫衣定了定神，抱着册子，一眼一板道，“昨日萧贵妃意图学习厨艺，献技于陛下，却失手烧了半个屋顶。”

　　刘倾玉吐出一口白烟：“修缮费用从她月俸里扣，好好修，修上个三年五载。”

　　宫女：“李美人和楚昭仪前日发生争执，楚昭仪不慎被李美人推入河中，卧病在床，这两日一直吵着要见陛下。”

　　刘倾玉：“这几日让李美人搬到楚昭仪宫里好生照看着，等人好了再搬出去。”

　　……

　　终于解决了一通嫔妃之间的争端，刘倾玉突然放下烟杆子，正身危坐，令人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问：“那东西弄到了？”

　　紫衣：“娘娘放心，二少爷办事一向可靠。”

　　刘倾玉心稍安：“还是老规矩，让内务府小心行事，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机。”

　　按照那位给出的剧本，皇后善妒，后宫无出，等时机合适，皇后被打入冷宫，她刘倾玉便可自由了。

　　不过……她始终不明白，作为一个皇帝，作为一个男子，为什么要废这么大力气让自己“后继无人”？

　　刘倾玉柳眉微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见紫衣还没告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还有何事？”

　　紫衣神色慌张，犹豫道：“除了那东西，二少爷还送了些东西来，说是一定要给陛下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