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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变故1 ...

  •   蔺灯没再和余向松闲聊,挂了电话,转手在WPS文档里记录下死者的信息,靠在转椅上,整理这一天下来得到的信息量。

      又是复生又是恶魔撒旦的,确实足以颠覆他前二十七年的世界观。

      世界观的形成需要日积月累,崩溃也仅仅是在一瞬间的事情,蔺灯不能说很好的全盘接受如今的处境,但真要论起来,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接受。

      无非就是换个世界、换个地方给人打工当社畜罢了。

      蔺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椅子,食指微微弯曲,抵在鼻尖上不重不轻地点着——这是蔺灯一贯地思考方式。

      说是思考,其实也不需要想很多。

      蔺灯的思考范围仅限于找到知虚所需的东西,而这包含三种可能性:一是撒旦取走了心脏,二是遗失在临江市凶杀地点,三则是在警方手里。

      就是无论哪种可能,于蔺灯而言都不会太轻松了。

      换言之对知虚来说应该挺轻松,只不过为什么非要挑一个像他这么鸡肋的人类来帮助他寻找东西蔺灯就不理解了,这毕竟不是玄幻小说,总不能是金手指来送外挂机遇的。

      何况他哪里是当主角的料子。

      蔺灯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

      往窗外一瞥,小区对面的楼层还亮着灯。小县城的夜景不比大城市繁华,通宵达旦地明霓虹灯点缀成白昼,亦或是车流拥挤划破了属于夜晚的静谧。

      它只亮着稀疏的灯,与路上人声寥寥的氛围正相合。

      盯了许久电子屏,眼睛被蓝光弄得不适,发着酸。

      蔺灯索性摘下眼睛到阳台处吹风,几瓶因一时兴起养的多肉长在瓷罐的土壤里,奄奄一息。蔺灯拨弄着干瘪瘪的多肉片,心想自己真不适合养植物,简直是祸害者。

      眼睛被晚风吹得明朗,又吹得干涩,蔺灯揉了揉鼻梁骨,揪住内眼角微微拉扯放松。

      不远处路口的巷灯投下黄晕色的光,延伸至小区一带。郊区的房子有一点好处,荒地犹有,天然的绿化带建设较多,迎面吹来的风成了混合着泥土、草木香的清新剂,冷了温度。

      小区北面有处石雕喷泉,物业去年过节弄的,说是增添小区风景美以此吸引更多的住户。

      蔺灯住的这栋单元楼,往下俯视刚好能看见那座喷泉。

      喷泉上方喷出清澈潮水顺着石雕泻下,淌进铺满鹅卵石的池子里,溅起边口泛白的水花。

      星星点点。

      石雕还蹭上点晕光,染了层柔软的色彩。

      夜景当前,蔺灯的心绪也随之飘远,半晌,眼皮便有些困倦了。

      蔺灯打了个哈欠。

      反正日子还长,看知虚那副闲散样也不急,蔺灯便回房中关了电脑,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脑袋空空很快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

      房间的飘窗朝着北面,窗帘拉住一角也挡不住夏日的烈阳炽热,透过玻璃洒入地板又一路延长至床尾,晒在蔺灯身上。

      蔺灯颤了颤睫毛,别过脸躲避燥热的阳光,缓缓睁开眼睛。

      蔺灯支起手臂从床上爬起,大脑显然还未开机。

      他扭了扭脖子,这一觉睡得很死却又极度不舒服,明明昨晚九点多就睡了,可精神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平时睡得这么早吗?”蔺灯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有点呆,好一会儿才在尚处紊乱的太脑信息中找出答案。

      一阵失语。

      靠……

      他好像翘班了。

      平时蔺灯都要在殡仪馆留下夜,等馆长专门雇的守夜人员来才收拾东西回家,因而眼窝处有着一圈浅浅的黑眼圈,大多时候都显得有些气虚。

      他就说余向松有一会儿怎么欲言又止,原来是这个意思。

      也怪昨天做的检查多,可能把脑子做坏了,馆长最后也没提醒他留夜。

      “……”不打紧,反正也没人无聊到会去殡仪馆偷东西。

      半晌,蔺灯又想起某位恶魔。

      好像……还真有。

      “我是什么受虐狂么?”半晌,蔺灯顶着精神空虚感,喃喃自语。

      空虚感一直持续到午餐时间,一碗香菜炒饭下肚,独属于香菜的气息充斥味蕾让蔺灯顿感满足。

      香菜人,香菜魂。

      饭后,蔺灯稍作整装。

      一件白领衬衫配灰调阔腿休闲裤,后颈的碎长发尾被扎成一小团,杂发乱窜,颇有一番清冷气质的艺术家形象,但柔和的五官又显得温柔知性。

      若是被哪个损友瞧见了,指定要戏称他这是很人妻的长相风格。

      蔺灯原本打算去上班摸鱼,谁知来自一通警察局的电话改变了他这一整天的命运安排。

      陈佐让蔺灯尽快来一趟警察局,蔺灯不明白,这是才一晚上警方就有尸体线索了还是他身上又有什么可疑点了。

      “有位目击证人声称看到了作案人。”陈佐接着说。

      蔺灯了然:“我等下就来。”

      说是等下,可蔺灯刚摁倒门把手,蓦地又缩了回来,转身进客厅悠闲地泡了杯茶喝。

      最近不理解的事情很多,蔺灯不知道其他就算了,陈佐口中的目击证人,先不说有没有人会那个点在偏远的殡仪馆游荡,就算有,撒旦为什么会选择让目击者看到。

      毕竟是个杀人随心情的疯子。

      很可疑,说不定又是什么牛鬼蛇神盯上了他,如果不去,又会引起警方怀疑。

      蔺灯品了一口茶,淡绿色的茶面浮着一些茶沫,口感欠了点。

      等一下是多久,是由被等的人决定的。

      只要不太晚。

      蔺灯刚出单元口,一时不注意便撞翻了个小孩。小孩人仰马翻地摔在小区内的绿化带草坪上,痛呼一声,又揉脑袋又揉屁股的。讲真的,要不是这小孩看模样只有六七岁,蔺灯还以为碰上了个资深碰瓷选手。

      “没事吧?”蔺灯走两步将小孩托起来,蹲着身子拍了拍小孩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思考着措辞:“哥哥……没有看见你,不好意思。”

      小孩穿着小黄鸭图案的内衬,外头套一条靛蓝的连体牛仔背心,露出稚嫩的小腿皮肤。他抹了把脸,模样很是乖巧。

      “嗯......怎么了?”蔺灯担心是不是给人摔傻了。

      小孩没哭没闹,只是皱着眉头:“你先不要跟我讲话。”

      “……”蔺灯沉默几秒,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哄小孩子的方式不对,但还是顺带帮小孩理了理衣领和头发,又仔细地确认小孩有没有受伤。

      蔺灯仍然不放心地问:“有哪里痛吗?”

      小孩摇摇头。

      蔺灯:“真的?”

      小孩又点点头。

      蔺灯放心了,站起身欲走。

      前脚还没踏出去,后脚的鞋带便松开了,低头察看,原来是小孩趁蔺灯不注意扯开的,捣蛋的爪子还没来得及收回。

      蔺灯当即捏住小孩的脸,问:“为什么要扯开鞋带?”

      看着脸蛋白白净净挺可爱的,没成想也是个熊孩子。

      但凡涉及熊孩子,蔺灯的回忆里必然会激起一卷滔天巨浪。举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去年楼下王大妈的孙子就因为看了两集十分降智的热血动画片,拿着家里的菜刀假装自己是刀剑客,强行热血地拿刀柄捅蔺灯的家门,还大喊着“怪兽去死吧!”之类的话。

      恰好那天蔺灯调休,硬是被这番恐怖分子行为从床上催醒。

      后来经物业调解,王大妈给了应有的赔偿后才算了解,只是那孩子被逼着道歉后,年幼的脸上那副想惩奸除恶的决心令蔺灯感到荒谬。

      至今,记忆犹新。

      如今蔺灯也不是吃素的了,捏着小孩的鼻子:“说不说?”

      小孩直勾勾地盯着蔺灯,语气板正:“你、刷牙、没刷、干净!”

      潜台词大致是蔺灯有口臭并且臭到他了,要采取报复措施。

      “......”蔺灯眨了两下眼睛,小孩认真的神色让他内心有些动摇:“不会吧。”

      小孩打掉蔺灯的手,一眼不移:“骗你有糖吃么?有一股香菜……炒肉的味道。”

      “呃,是。”蔺灯下意识抽回手捂住了嘴,尴尬不已,“炒肉的味道你还能闻出来?”

      香菜虽然味儿大,但也不至于昨晚吃的菜还能闻出味吧。

      “真没品。”小孩做了个鬼脸又说,“居然拿香菜来糟蹋炒肉。”

      小孩的出现仿佛只是为了嘲笑蔺灯的没品,这么小就挑食,不知道他的妈妈会不会吓唬他长不高。

      做无谓的辩解只会让蔺灯愈加尴尬,用之前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大概就是,脚趾要扣烂了?

      小孩之后要求蔺灯把他送回家,出于人道主义,蔺灯费了二十分钟把这小祖宗伺候回家后赶去警察局。

      临走前,小孩又得逞了,两只鞋的鞋带均被扯掉。

      蔺灯挑眉:“你想干嘛?”

      小孩吐了吐舌头:“小孩子的事你少管,切。”

      蔺灯莞尔:“我也大人不记小人过。”

      跟熊孩子对峙,无非就是心态决胜负。

      谁先急了谁就输。

      蔺灯没开车走,到真依了昨晚柴油上涨的玩笑话,在站台等了几分钟公交车。到警察局门口时,陈佐正在和李金交谈些什么,看到蔺灯来,就像熟人间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蔺灯一愣,回了个招呼,分明昨天还对他抱有嫌疑。

      印证了心理学上的一点。

      坏事做尽的人做了一件好事,人们便会以为坏人改过自新了,同理在心理学上可表述为一个人开始就不相信坏人,并且越积越多,最后坏人被所有证据指出是清白的,那么之前的一切不信任都会烟消云散,同时在心理上产生对坏人的愧疚,且建立更牢固的信任。

      大概是对蔺灯产生信任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蔺灯又被盘问了一遍细节,蔺灯在先前胡编的基础上补充了些可说的细节,与前言大致相同。

      陈佐静了几秒,忽然问了个题外话,“那天去过医院了吗?”

      蔺灯停顿片刻,眨眼:“去了。”

      陈佐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口热水:“头部,没什么后遗症吧?”

      “没有。”蔺灯有些不自然地轻点两下鼻尖,他总感觉陈佐意有所指。

      “那就好,我过去一下。”

      陈佐倒也没怪蔺灯迟到这么久,聊完站起身,招呼大厅里的李金过来坐着,自己则倚在门边拨了个电话。

      隔得太远,蔺灯的好听力也派不上用场,听不清陈佐在说什么,只好跟李金大眼瞪小眼,同时百般聊赖地摆弄着指节。

      不多时,陈佐便打完了电话,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们两个怎么干坐着?”陈作如沐春风地笑着,眉目很是友善,示意,“不聊聊么?”

      李金脸上难看地别过头:“......”

      蔺灯搔了搔脸颊,只好诚实地回答:“不熟。”

      “哈哈,那跟我就熟了?”

      其实也不熟。蔺灯在心里想道,但对于陈佐不好当面讲出来,选择了沉默。

      陈佐依旧笑着,走近了些,蔺灯感受到一丝丝光亮靠近。

      侧头一看,几乎要被陈佐身上笼罩的笑意光环晃瞎眼,白亮的一圈,就像天使的光环。

      蔺灯生出一股诡异的情绪。

      “咔嚓”相机的快门声清脆而响亮,却不知从哪传出。声音直击蔺灯的心脏,穿过三层薄薄的保护膜,心悸的感觉顺着流通的血液遍布全身。

      似乎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蔺灯也听见了类似的快门声。

      是什么。

      蔺灯不由得蹙起眉尖,体感逐渐有些模糊、混乱,以至于没发现陈佐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沉重,灌了铅似的。

      鞋底沉闷地砸在地板上,被吞噬掉余音。

      “陈队。”蔺灯惊觉站起身,看见的便是陈佐原本明朗的表情变为痛苦、不堪,他仍在扭曲地笑着。

      身后的阳光落在瓷白地面上,腾出一大片光圈,明亮至极。可它太亮了,甚至不遗余力地侵蚀着周遭的阴影部分。

      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作出反应扶住陈佐,属于蔺灯的影子进入光圈中,大摇大摆地彰显出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蔺灯用力了几分。

      “怎么了?”陈佐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流露出可怖的神情,费力地扯动嘴角,试图令自己的嘴角裂开,“我也没老到这种地步吧,用不着人扶。”

      这种玩笑话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陈佐说着放掉蔺灯的手,轻飘飘的,落了空。蔺灯的手晃了几下,动作间划开空气流伴随着陈佐跪地而起的声响,一起沉寂。

      李金在这时注意到不对劲也站起了身,绕过桌子冲向陈佐,没两步,相机的快门声又直击蔺灯的心灵。

      “咳——”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敲击,汹涌地窜出疼痛。

      蔺灯转身弓着上身,心跳骤停半拍。

      他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了。

      蔺灯回头又拉住李金的手,果不其然,李金以一副愤怒的姿态回视他,脸色煞白,青筋暴起,眼球凸出欲跳出眼眶,也称得上恐怖。

      “你他妈的快放开我!”李金近乎丧失了理智般朝蔺灯怒吼,他本来就不喜欢蔺灯,眼下脑子里这种不喜被放大到至极,他很想把蔺灯狠揍一顿。

      “不行。”蔺灯紧皱住眉,没放手,他不知道拉住陈佐以及李金有什么意义,但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两个人很可能会死。

      死于非命。

      快门声正是蔺灯临死之前所听见的,一种预示死亡,记录死者生前最后影像的画面定格。

      李金狂甩开蔺灯的手,他的力气很大,眼下情势根本不受蔺灯的控制。

      蔺灯怕麻烦,可事关人命,他自认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尤其是在想通之后。他费力抓着,正想叫其他警察进来帮忙,一层薄薄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渗透入空间里,湿暗难闻的味道弥漫。

      一只只黑紫色的手缠绕住身体,留下几道液体,黏腻而膻腥。

      蔺灯被迫松开了李金的手,李金轰然倒地不起。

      恐惧霎时间席卷了蔺灯的精神,这恶魔般似曾相识的癖好,绝不是出自知虚之手,而是另一位恶魔。

      撒旦。

      知晓过撒旦的恐怖存在,认知清晰了,畏惧感反倒更深。一者,他手无缚鸡之力,二者,撒旦的确可怕。

      吃饭时信心满满发的誓真是日了狗了。

      蔺灯仿佛回到了那个狭小的单间,撒旦的呓语在耳边幽幽响起,他又听见了。

      “两个替死鬼……”撒旦扼住蔺灯的脖颈,轻轻一扭,蔺灯有种脑袋又要掉了的感觉。

      撒旦新奇地朝着侧颈处抚摸,松开,轻声一笑:“这次就暂且放过你吧,不过下次,你应该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蔺灯静了几秒,因为生理的缘故疯狂眨着眼睛,话被卡在喉咙里干涩的说不出话。

      “啊,你有话想说吗?”撒旦玩味地收拢擒住蔺灯脖子的手,“可是师傅呐,我好像记得你说过我们之间最好不要说话了,是吧,我没记错吧?”

      蔺灯:“?”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撒旦:“罢了,谅你这个愚蠢的人......也不会想起来。”

      有前车之鉴,蔺灯克制住在心里骂撒旦神经病的作死想法,不停默念着乘法口诀表。

      撒旦:“你好吵。”

      蔺灯于恐惧中生出一股无语的情绪。

      这烦人的读心能力,还是被动开启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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