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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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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竹收到了来自警局的邮件,里面的内容让他不可置信。
他甚至没有和人好好道别,匆匆忙忙赶上了最快的飞机,飞回国内。
一路上他几乎没怎么睡。他始终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那个陆家小子,好像是在缠着自家女儿的。钟馨月脚伤那些时间,没去道馆,似乎总在和朋友在外面玩。
还有那天下午。张姨后来和他说,有个男孩在花园围墙外探出头,然后看到钟馨月就翻墙跟着他出去了。围墙外还有自行车叮叮咚咚的响声。
他想起那天少年从画室出来,看着花园里发呆的场景。
是在找她吧。
钟竹不再看飞机外的云层,闭上眼,脑海里幻灯片似的放映着有关少年的记忆。
钟馨月说他现在很不好。
他想起少年上次发烧躺在床上的样子。像只的小鹿,纤细的脖颈就埋在枕被间,黑发凌乱,小脸上写满虚弱苍白,偏偏又泛着病态的红……
有时候,画家天生的敏锐真的不是件好事。
钟竹心里泛起微麻的酸。他皱眉,强硬地清空自己思绪,内心想着应对措施。
这次的事还在调查中。
既然钟辰意说他当时只是把东西带了进去,那么潜台词就是,他想过要这么做,但是他实际上没有这么做。地板上那片明晃晃的白色的粉末其实也很可疑,也许做出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但是边辰意为什么要怎么做呢?那个男孩……
钟竹不敢再想下去。
那些嫉妒的,丑恶的,虚伪的形容词,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他不会把它们和少年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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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竹来警局前就已经找人打好了招呼,在警局里接出了钟馨月,但是边辰意还在询问室。
他来到监控室,看到了询问室里和警察面对面坐着的少年。
“已经问了很长时间了,但是除了知道东西是他带进去的以外,其他什么都不说。”监控前的警官声音很冷。
他看着监控里低着头的瘦弱少年。谁能想到这个和天使一样漂亮的少年,会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我们已经查了窗外角落里的监控,比对出把药加进去的人是受害人一个训练队里的学长前辈,嫉妒人家成绩好,看到地上的东西,认出来,就动了坏心思,他也已经招供了。”警官冷笑一声,真是,做坏事之前也不打听一下人家的身份,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这次陆家儿子出事,直接把省警大厅都惊动了,不个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是不会收手的。
而且,动手那人高三,已经成年了。这一折腾,得去牢里脱层皮。
“现在案件的疑点就是,边辰意为什么要带这东西进来,是否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带进来的,为什么又扔到地上,是否与那人有联系。但是问他什么都不说话。”旁边记录的女警官转了转笔。
虽然动手那人都招了说不知道为什么药会在地上,但是不排除二人串通的可能性。监控前坐着的警官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这位可是中外闻名的大画家呢,也是不差钱的主儿。
钟竹眼眸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目光锁定在询问室的少年身上。
他看起来很不好,这两天估计都没怎么睡,从前坐一下午都自然挺直的肩背现在都显得有些萎靡。
监控里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头发乱了,表情憔悴,很平静,或者说,过于平静了。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照在他密匝匝的长睫,眼底一片漆黑。
“为什么一直带着这个医用外科手套,可以摘下来吗?”审讯室里的警官问他,见他还是低头不说话,就上前来脱他的手套。
虽然他姐姐的供词里有说,他只是有洁癖,不想弄脏手,但是这种异于常人的举动,在警察的眼里无疑就是个必须弄清楚的疑点。
警察碰到他的手背的时候,少年的手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就像往回收,但是被警察大力钳住,就要摘下右手手套。
屏幕外的钟竹抿唇,一只手握了握拳,指节泛白。
下一刻,他的凤目睁大,瞳孔骤然一缩,只感觉如坠冰窟。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监控内外的人都沉默了,空气似乎都停顿下来。
少年露出的一只手,纤长细瘦,却爬满了细细红红的刀痕。短的长的,横的竖的,深的浅的,结痂的,还在渗着鲜红的血的,像块血玉。
很美,也很可怕。那可以是一具雕塑作品的手,可以是照片画作里的手,可以是电影镜头里的手,可万不该,不能,是这个十六岁的、未来的画家的少年的手。
他还被钳着,可他的两只手都开始颤抖。用力地往回缩。突然,他停住了,目光扫到询问室的监控,骤然收回目光。
他看向已经把手腕力道放轻轻的警官,说出了今天审讯的第一句话。
“我的……”他声音有些嘶哑,顿了下,继续发问,“钟竹,在外面吗?”
那双鹿眼终于抬起来,睁大了,看着眼前的警官,眼睫颤动。
审讯警官好像想说什么,喉结上下滚了滚,却被少年用极快,极低的声音打断了。
“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们,好不好?”
少年的手还颤抖着,眼眶很红,眼里一点点爬满慌乱与不知所措,像是一潭死水慢慢活了过来,水位迅速下落,露出潭下的坑洼泥沼。
看得出来他在竭力控制了,薄薄的肌肉在用力,手背上爬起几根青筋,但是手还是不住的颤抖,哀嚎,诉说着痛苦的神经。
【没有电击了!没有电击了!宿主!边辰意!镇静,你冷静一下,不疼了,你别害怕啊……】0628的正太音很慌乱,在后台一顿捣鼓。帮助宿主屏蔽痛觉?不是,稳定情绪,稳定情绪在哪里……
后台的操控界面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操控拨杆,他手忙脚乱,终于找到一个蓝色的小拨杆,他没管旁边标注的数字100,猛地把杆往里一推好大一截。
前方的粉紫色能量条猛然往下降了一些。但是0628现在在乎的也不是这个了。
边辰意好像看到一片蔚蓝色铺满在眼前,冰冰凉凉的水雾突然在身体里炸开。
监控内外的人只看到少年瞳孔微微放大,像突然休克,头往后栽,身体软软地就要倒下去。
“快送他去医院!”种竹脸色发青,对着一屋子的警察吼出声来,只感觉站在薄薄的寒冰面上,血气不住地往头上涌。
他垂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事情怎么就能发展到,比想象的糟糕的极限还要糟糕百倍的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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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辰意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病房里有很重的消毒水味,天花板,墙壁,被子,枕头,都是空荡荡的白。
“辰意,醒了?”
他看见钟竹就坐在病床边,微笑着看他。他身后是窗户,暖黄的阳光洒进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边,有些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了,只觉得朦胧得像个梦。
是梦吗?边辰意呆呆地看着他,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想摸一下眼前的人是否有温度。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像是被裹成了粽子。
不是梦。他想,在梦里他手上不会有疤痕,就是包扎也不会扎得这么丑。
“感觉怎么样?”他起身探过来按了病床正上方的呼叫铃,边辰意伸出来的手碰到了他的小腹,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钟竹端过来一杯温开水,就着他的手喂给他喝了两口。
“医生检查了你的身体,除了有些营养不良缺乏锻炼之外没有太大问题。”钟竹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目光很温柔,“手也没伤到筋脉,很快就能好的。”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边辰意能感觉到他的声音格外轻柔。
果然还是梦吗?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不可能,可是为什么,他都不问呢?
“这些天,我去了法国和意大利。”钟竹也喝了口水,把杯子轻轻放回床头柜面。
“你应该看到我发给馨月的照片了吧?登上埃菲尔铁塔可以俯瞰到整个巴黎,香榭里榭大街很有很有风情,梧桐叶都是金黄,街上建筑都不算高,有保留年代感的建筑,可以找到很美的光影配色和构图,巴黎人很浪漫很热情……”
他开始和边辰意分享这次旅程,讲看到的风景,遇到的人,语音语调不疾不徐,讲到有趣的故事,还会忍不住笑。
钟竹其实去过不止一次巴黎,说起有意思的事情来不会觉得词穷。
边辰意听着,从被子里慢慢爬出来,半靠在病床上,钟竹顺手帮他调整了下床的高度,放好了枕头,看着他,继续讲述。
少年是一个安静的听众,不出声,只是专注地看着病床边的男人。
有好多红血丝啊……青色的胡茬也出来了,眼角的看上去都没好好休息,可表情意外的很放松,薄唇启合,嘴角还带着向上的弧度
边辰意觉得现在的钟竹有些不一样。他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觉。
面前的男人像水,是温的,带点阳光的金,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围拢了朝他蔓过来,还看得见流动的波纹,听得见流淌的水声,他无法抵抗,看着流水把干枯空荡的白沁湿了,染上温度与暖黄。
他自己也有些不一样。
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边辰意觉得他好像在融化。
门口的护士走进来,看了几秒后,又悄悄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只蓝色的小团子在脑域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