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鱼神君他咬钩了》宴萤

4、把他关起来安安静静看

　　朗粼阖目收束心神，口中念诀，一股强大的仙法倏然在海面形成了一个水晶球，水晶球由远及近滚来，骤然吞噬十二所在的船只。

　　朗粼飞身跃入水晶球，一阵银白色海浪涌过，水晶球消散于无形，留下白虎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走了？”

　　“海蜃！这凡人完了！”白斗星官急得大喊：“哎呦！这凡人怎么能承受海蜃幻境中潜藏的渊维灵力！”

　　“倒也不尽然！”空渊轻轻擦拭着手中的青兰笛，漫不经心道：“方才我同他交手，他身上似乎不一般。”

　　“不一般？能让君上……等等！”白斗星官提笔的手陡然僵住了。

　　“难道是殿下回来了？”

　　一千六百年前的厄离大战，天帝之子原珏为了守护蓬海上的十二座岛屿，自弃神之身躯，镇妖兽于冥海海底，魂灵俱灭。

　　直到六百年前北阙父神寂灭之时，他曾预言，北斗东移之日，箕星落海之时，水神之钟会再次响起。

　　届时，仙陨的原珏殿下会乘着鲲鹏归来。

　　空渊未答言，他收起笛子，飞身骑上虎背，远远地去了。

　　直到空渊走的没影了，白斗星官才缓过神来，他顾自嘀咕道：“方才也没见着鲲鹏呀！”

　　白斗星官这厢思忖着，那边的山魈问了：“星官，方才是谁赢了？”

　　“不好说，你看君上不是把人拎进幻境里单独切磋了！”

　　“散了吧！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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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境中仍是那方蓝天、那碧海、那船。

　　十二仓皇逃回船舱里，他四周张望了一会，确定没人追来后，他躲进了船舱底层，用尽全力将暗门的木栓掩好。

　　稍一转身，他直直从木梯上摔了下来，他实在太累了，方才那一番缠斗，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

　　倒地，翻了个身，便安然睡去了。

　　整艘船寂静无声，底舱只有十二均匀的呼吸声。

　　点点萤火从十二的长袍上落下，渐渐幻化成朗粼。

　　他蹲下身，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很久很久，他的两只元神萤火飞得困倦了，收翅停在十二的衣襟之上。

　　朗粼伸手，指尖轻轻点了原珏的眉心，一种熟悉且异样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他眼眶难以抑制地湿润了。

　　他来了，见了，这一瞬，一刻，一千六百年的思念仿佛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突然，十二的眉头皱了皱，朗粼呼吸一窒，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他就要醒来了，他要同他说什么呢，是说这千年来的见闻，还是同他追忆往事？

　　他还没穿上金鳞冕服，没戴上他赠的夔龙云水玉壁，他怎么能这么见他呢！朗粼正要躲起来，十二滚了滚，翻了个身。

　　谁知船底空间狭窄，旁侧的木梯在他的翻滚下，砰然倒塌。

　　只见一股白烟扬起，朗粼单手抵着木梯，谁知旁侧五六把砍刀也掉了下来。

　　仙法轻点，死一般的寂静中，兵器瞬间归为原位，此时背后又传来一阵瓷器的咕噜声……

　　琳琅满目的毒药瓶子，手腕粗细的绳索、乱七八糟的衣服鞋袜，好似每一样物件，都向浪潮一般向他涌来，鼻尖腥臭难闻。

　　这究竟是一艘怎样的船？朗粼冰冷的目光审视四周，他注意到一处稻草垛。

　　等他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处很粗糙的卧榻，兽骨作枕，鸟羽做被，令人诧异的是，东北角还散着几节凡人的残肢，在萤火幽绿色的光下，更显得阴森，恐怖。

　　上面似乎沾着原珏的味道，难道他这些天就睡在这个地方！是他杀了这个人吗？

　　无论如何，舱底是不能住人了，朗粼回身，他坚实的两臂轻轻抱起原珏，一抬脚，便踏入整艘船上最好的舱房。

　　他将他放在锦榻之上，为了防止日光打扰原珏的安睡，朗粼一挥手，窗外的夕阳晚照，立马变成了星光漫天。

　　此时，柔和的月光安静地洒在原珏脸上，也映照出他右耳的一处伤痕。

　　朗粼轻轻抚上他的伤口，然在指尖触碰到他血痂的那一瞬间，一阵强烈的心绞席卷而来，后者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口血来。

　　朗粼捂着胸口，不可思议地看着原珏，在那短暂又强烈的痛楚中，他看见了一只束缚在地狱之火的金翅凤凰。

　　他看着他哀嚎，悲泣，转瞬又焚为了飞烟。

　　凤凰！那是原珏的真身！怎么回事？

　　朗粼抬掌按在十二额心，手心水光闪过，十二耳朵里爬出三只七彩的海蛛，朗粼眉头一皱。

　　抬手将魅蛛拂入乾坤袖中，奇怪？原珏身上怎么会有东海的幻魅蛛，难道是东海龙王玩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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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十二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船长的屋子里，这曾是整艘船的禁地，若是被人发现了，轻则一顿毒打，重则饿饭三天。

　　十二向来不怕打，他怕饿。

　　他轻手轻脚溜出船舱，一股脑跑到到船尾，扶着船栏大口喘气。

　　慢慢地，他觉出不对劲了，香味，哪里来的青草的香味，十二奇怪地往船外看去，他发现了草原。

　　一大片广袤无垠的绿海波浪蔓延到了天边，在那南风肆意轻抚下，一簇一簇白云般的蒲公英熠熠生辉。

　　蒲公英！那是蒲公英？为什么我会知道它叫蒲公英？十二惊恐地跑向船头，扶着船栏的那一瞬间。

　　耳边重新响起轻柔的海浪声，举目望去，船外是波澜壮阔的大海。

　　怎么回事？十二沿着船栏走了一圈又一圈，他发现分割草原和大海的是一丈宽的沙滩。

　　他愣愣地站在船中间的分界线上，举目望着一侧的大海，嗅着一侧绿草的青甜味。

　　视觉和嗅觉的强烈冲击，使得他的听觉逐渐恍惚起来。

　　他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记忆里的漫天大雾仿佛永远不会消散，他好像走丢了，丢在哪里了？

　　过了很久很久，十二想起那场劫难，船长呢？那些人呢？船上的血迹和尸体呢？

　　消失了，好像什么都消失了，此刻天地之间只有他和一艘船。

　　而大船无法行驶，一侧嵌在绿草地里，一侧浮在海浪之上。

　　十二茫然躺在甲板上，一双澄澈的双眸望着同样澄澈的蓝天，望着那不知何处飘来，又何处消散的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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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高阳岛东边启程，一直飞越蓬海的东南岸，再越过瑶山、硕山、颂山山脉，便到了东海的地界。

　　浩浩汤汤的东海的海面之下，蔓延着一条百丈宽、万丈深的海底裂隙，裂隙的最下方静静躺卧着一座水晶龙宫。

　　“龙王爷，龙王爷！出大事了！”龟丞相带着巡海夜叉，慌慌张张地游进龙宫：“龙王爷，出大事……哎呦！”他一头撞在紫晶石上，摔了个底朝天。

　　“你个老东西！什么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到你嘴里都是天大的事！”

　　东海龙王斜瞥了他一眼，他歪躺在宝座上，细长龙须托正着一颗碗口大的蚌珠把玩。

　　“神君……天上的神君一路打去水神冢了，小臣来时，已经打碎冢上第三层浮屠了……”龟丞相说着伸长脖子翻龟壳。

　　“你个老东西又逗趣不是！海瑚之门早就封死了！别说是天上的神君，就是天帝来了都进不去。”

　　东海龙王眼皮都没抬一下，龙须之上的蚌珠抛向空中，飞起一尺多高：“夜叉，去去去，扶一把丞相……”

　　“那神君将海瑚之门打碎了！哎呦……”龟丞相可算翻了身。

　　“胡说！”龙王一下把身体坐直了：“你当海瑚之门是你家大门吗？前头摆的那三座龙门是吃素的？当今世上，除了已故的水神殿下，谁能连跨三座龙门，更别说打碎海瑚之门！”

　　“这……”龟丞相一时支吾了，缩回脑袋想了想：“哦！对……对了，来人自报姓名是清粼神君。

　　“哎呦！这位翻天的祖师爷呦！”东海龙王眼前一黑，怀里的蚌珠骤然摔落：“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在前头说！”浑圆的珠子咕噜噜，咕噜噜滚到了龟丞相的脚边。

　　来人若是清粼神君，这件事便合理了。

　　当年朗粼从一条小小的龙鱼精灵，一步一步跳过山川大泽的九十九座水瀑门，仙界三十三座天门，天尊神界九座龙门，一举封神。

　　“龟丞相，速速去请南海、西海、北海龙王来！”

　　等四海龙王赶到水神冢时，朗粼负手立于祭祀水神香火的巨大狻猊神兽炉上，身后一袭猩红的披风猎猎飞扬。

　　原本握在他手中一柄二万三千斤重的破甲翻天槊，如今插在第五层烛曲塔的塔顶之上。

　　此时浮屠满目疮痍，残砖碎瓦不停地从塔顶往下掉。

　　此外琉璃地上歪躺着百来位水族战士，一时之间哀嚎声不绝于耳。

　　“这……这……”老龙王看看那塔，又看看地上的人，一向胆小怕事的他，竟扬声大骂：“神君，你曾是水族中人，你也曾为水族的荣耀而战，纵然千年前厄离大战之时，水神……”

　　话未说尽，只听见塔尖上的翻天槊嗡嗡震动，又闻哗地一声巨响，槊尖堪堪擦过老龙王细长的龙须，插入他脚前铺设的琉璃方砖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