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岑栖栖

4、第 4 章

　　众所周知，北城是一个非常之开放的城市；就比如我那天签完合同，我和城南去吃晚饭……

　　那家餐厅是我征询了包括沈容熙在内的多方亲友意见，精挑细选出来一家既高档又不显得装逼的餐厅。从前出门都是别人替我点好菜，我抄起筷子直接吃就好；那天我亲自拿到菜单，贵得叫人闪舌头。不愧是高档餐厅啊，我一个月的可怜工资估计吃两顿就空了。

　　不知道他们发达城市包容性是不是都这么好，程南去个洗手间的功夫，一个服务员拿着点菜宝过来问我：“您是先点好菜呢，还是等您女朋友来一起点呢？”

　　“女朋友”这种口头便宜放到寻常来说我是非占不可的，可那天尴尬就尴尬在程南正站她后头擦手呢。

　　你瞎叫什么啊老铁……

　　“芸笙，你先点吧。”程南没有否认，我红着耳朵硬着头皮把眼睛塞到菜单里看了又看。

　　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应酬的经验，毕竟跟着我爸耳濡目染二十二年了。最后呈上桌的，一道凉菜，一道热菜，一锅汤和两碗米饭。程南说：“哇，看起来好香啊。”

　　不过我很快就后悔没把那该死的汤换成红酒之类的。

　　当我装腔作势拿起汤勺盛汤的时候，汤沿着勺背准确无误地倒在碗外头。

　　靠。看着隔壁桌品着红酒聊闲天，我打心里骂自己是个绝世大.傻.逼。

　　好在服务员逢场作戏，见到我的窘态立马拿了抹布过来收拾干净，顺手盛好两碗汤放到跟前。

　　“谢谢。”程南轻轻点着头对服务员说，嘴唇弯成恰如其分的弧度，眉眼里盛满温柔，亮晶晶的。

　　真是的。还当什么白领？如果可以，我愿意给程南当一辈子服务员，只要她每天笑着给我说谢谢就好了。

　　这个想法后来被程南知道了，她说我可不要你做舔狗，我只要你是真心爱我就好啦。

　　按照某书上面的“应酬攻略”，我先去了趟洗手间，再绕了远路去前台结账。隔着几张桌子，我看见程南撑着下巴和服务员说话，灯光洒在她脸上温柔极了。程南哪里是座冰山？分明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啊。

　　我心里忽然冒出个词，叫海王。温柔很好，可我自私地希望她只对我一个人温柔。我心里又冒出个词，叫霸道。

　　昨晚一晚上没睡，今天又折腾到这个点儿，我简直困得下一秒就睡到方向盘上了；好在错过晚高峰，路上没什么人。程南似乎看出我精神不振，问我是不是累了？我当然不能把“竞争对手半夜搞偷袭谋财害命”这种可笑的担忧告诉她，我说：“没事，只是第一次一个人睡酒店，不太习惯，没太睡好。”

　　“嗯。”程南没再接话，只低着头看平板。我突然发现程南的骨相很好，连这种角度的死亡光线照到脸上都那么好看，美得像个艺术品。

　　“芸笙，我们好像还没加微信吧？”

　　“啊？”漂亮总监姐姐要加我微信？我欣喜若狂受宠若惊，心里顿时炸开花，花瓣上还有欢腾小人儿跳着舞。

　　“电子合同在你那里，发我一份。”一盆凉水浇在花上，花败了。

　　“好的，程总。”我像是耍了通无关痛痒的脾气，故意把程总两个字念的很清楚。程南又看平板，没理我。

　　终于回酒店了。

　　我吃饭的时候忙着装腔作势，根本没吃几口；和程南道别以后，我重新点了份夜宵，放着音乐就钻到浴室里洗香香了。

　　真是赶巧，我刚涂好身体乳，站在镜子前面擦头发，就听见有人敲门；我心里感谢外卖小哥风雨无阻，这么晚了还能送得这么快。我一边擦着头一边去开门——我差点尴尬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程总……晚上好啊……”我拎着湿答答的头发向程南问好。

　　更尴尬的事情接踵而至。身穿黄色骑手服，头戴黄色袋鼠头盔的大哥拎着我的饭和程南面面相觑，“璟虹雅墅1019陆女士是吗？”

　　“嗯，是的。谢谢。”程南自如地接过我的饭，反手关上门插好防盗扣，问我：“芸笙，你刚没吃饱吗？”

　　这让我怎么回答？和美女吃饭放不开？

　　“没有啦。睡前喝些粥睡得香。”我说。

　　我边吹头发边问她说程总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吹风机的声音盖住她的声音，我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她说什么怕我睡不好，要来陪我之类的。要不是两个人的气氛过于暧昧，我真想立刻把吹风机关上，亲耳听听这番话从程南嘴里说出来该多悦耳。

　　我草草吹了两把，发尾还有一点点湿就急着关了吹风机，一边拆我的外卖一边问她：“程总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

　　她说她刷过牙了，不好再吃什么。幸好，我也只点了一个人的量。

　　好在我没点什么让我吃相不雅的食物，只有一碗南瓜粥。我右手拿着汤勺喝粥，左手匆匆把电子合同调出来问要不要现在发给她。

　　她亮给我一个微信二维码，叫我加她好友。

　　我一看，左上角头像是个小女孩撑了把伞，头像旁边的昵称叫“Cheng南”，凭我多年经验来看，必定是个小号。我心想，这是多不拿我当自己人，给微信还给小号？我这个腹黑记仇的天蝎座，立时就不想把大号给她了。

　　可转头想想我小号列表里空空如也，朋友圈当日记发的，第一篇就是“我好喜欢我们总监”。我心下一凛：绝对不行！把这么珍贵又见不得人的小号给她也太亏了！

　　我亮起手机屏，三两下调出来扫一扫，加了。

　　前后不过十秒左右，她肯定没看出来我短短十秒钟就生出来这么多心思。

　　“你的头像好可爱啊。”

　　程南嘴角挂起小括号，话尾挂着娇娇的尾音，不像个冷脸上司，倒像个可爱小姑娘。这是我超级喜欢她的一点。

　　我朝着我id旁边的小黄人愣了一下，“啊对啊，小黄人，哈哈，超可爱的。”

　　操。我本人不可爱吗？夸它干嘛啊？

　　我恨死我自己不会找话题的毛病了，发完文件以后空气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一个视频通话铃声响彻酒店，打破死一般的尴尬。

　　抱歉啊，我去接个电话。

　　我小跑到窗户旁边接起视频，耳朵贴着摄像头旁边的听筒，捏着嗓子对着那头儿喊了句：“干嘛啊哥？”

　　“笙笙，生日快乐！”

　　我把手机翻过来看了一眼，我爸在那头捧着我的大脸，我哥傻了吧唧给蛋糕上的蜡烛点火，明晃晃的二十三被点亮，燃烧。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一向觉得这种重复好几遍的生日歌简直是让人社死的顶级秘方，等他们正准备唱到happy birthday to you……我赶紧打断。

　　“好了好了好了！爸，哥，我明天还有工作，不陪你们闹了啊，心意我领了，早点儿睡，晚安！”

　　没等他们再说话，我马上按了正中央那个挂断键；我爸正要说话的样子在屏幕上顿了一顿，视频框关闭，弹出来“通话时长：05：20”的字样。

　　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