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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祭司与神殿 ...

  •   离开圣池,站在一条四面廊柱的长廊上,洛西看见了一个比刚才更大面积的广场。
      “公主殿下,那就是神殿。”身边,艾米娅指着占据广场正中心位置的一栋长方形建筑。
      洛西看过去,没瞧出什么特别,建筑通体灰色方石砌,约五层楼高,可能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坐落在一座约3米高的台基上,她们所站位置正对神殿大门入口,能视野全面地看见殿前左右两侧的铜制巨型圆盆和方形祭台,圆盆口径如缸,底下以四方三头十二牛为座,里面盛满了水,微风轻拂,吹皱水面,波光潋滟,艾米娅说那叫“铜海”,里面装着圣水,刚才她在圣池里沐浴的水就是从这里送过去的。
      右边的祭台,台前有十步梯,顶端的平台四周围着金色栏杆,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殿下,大祭司命奴迎您进殿。”这时,从神殿方向迎面走来两个身穿白色亚麻筒衣的少年,他们手里各拿着很大一扇形制像树叶,又像羽毛的“伞”,且叫它伞,它应该就是,因为它有三根伞骨,撑着米白色的亚麻布。
      洛西一脸茫然地打量着二人,猜测那是“遮阳伞”,也确实如此,二人将两片伞布合二为一,罩在她的头顶上方,她就走在二人中间制造的阴凉下,虽说隔绝不了周遭湿闷的热浪,但也舒爽不少。
      前有撑伞,后有随行,第一次被前呼后拥的感觉,对她来说是很奇妙的体验。
      步上神殿前的石阶,门前左右两边各立着一根铜柱,柱身有些图形抽象的浮雕,洛西仰头努力望向柱子的顶端,只能看见一丁点儿座,这种肉眼难以企及的高度,突然让她油然而生一种神圣庄严的敬畏之心。
      刚才站得稍远,只觉得这栋地域风格明显的建筑雄伟壮阔,等到了它的脚下,它的面前,她的心又无端生出一种即将要揭开它神秘面纱的紧张感。
      直到身边的萨玛伊提醒,两位撑伞的少年已经推开了两扇折叠的殿门,洛西目不转睛地看着缓缓开启的门扇上精美的雕刻,正感慨于能工巧匠的精湛手艺,就被神殿内满堂的金黄闪了眼。
      “怎么了?”正站在殿内右侧,和耶利米谈话的尼布侧头见她愣在门边仰头张望,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实在惹人喜爱。
      “......”富贵迷人眼,洛西恍恍惚惚,抬手指着一面墙直接问。“这上面都是真的金子吗?”
      金墙上绿色的树、五色的花和带翅膀的异兽整齐规律地并排着,外面的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投进,仿佛给这些壁画洒下一片绚丽多彩的圣光,美轮美奂。
      “恩,怎么了?”尼布笑看着她。
      没怎么。
      就是太豪了。
      她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一次性地见到这么大面积的黄金屋,差不多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除了地板,到处都铺满了金子,还有金桌子、金瓶、金灯座……反正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个小小器皿都是全金。
      而且重要的是她隐约闻见了一股清香,她以为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不由感叹。“原来金子是真香。”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
      尼布被她逗笑了,解释。“不是金子的香,是来自利巴嫩的雪松,这些金子下面还有一层松木。”
      她真的是他见过最适合穿蓝色的人,衬得本就白皙的脸蛋越发娇嫩可人,当着旁人的面,他不吝赞美。“你真美!”更是倾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突如其来的亲吻,额头的温热还未散去,洛西从金墙沉沦的神智被骤然抽离,满脸红晕地看着他,继而又快速沉迷进他魅惑的笑颜里。
      相比昨日,他今天穿得花哨许多,艾米娅和萨玛伊说今天的仪式很重要,所以她不知道他这身算不算当地的正装,反正都是层层叠叠,繁复得很。状如长裙的紫色短袖长衣,螺旋形边沿上挂满醒目惹眼的金橙色流苏,从左肩披挂至腰间缠绕的彩色流苏织带挺好看,精巧的几何纹样搭配不同颜色的花草动物和抽象图案紧凑有序,目测就这窄窄一掌多宽的布条上,没有十种色彩,也有七八了。而他身上的配饰同样不遑多让,两只手腕上的金镯,有的嵌着漂亮的彩色宝石,镂空花纹或同样镶着宝石的臂环,以及耳垂上看着就沉的金色耳坠。
      这一身不一般的雍容华贵简直和这金碧辉煌的神殿交相辉映。
      配上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和俊美绝尘的脸,一条刺绣金边的额带束着微卷的黑棕短发,好似他才是那从天而降的神祇,简直叫她移不开眼。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尼布坦然接受她的注目,笑意越发迷人。
      洛西尴尬,匆匆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没有,就是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等回到巴比伦,我也给你这么多金子,好不好?”
      “不用不用,我用不着这么多。”她被吓得结巴。
      他细心为她整理着头巾。“我在这里等你,你随耶利米进去,结束了我们就回巴比伦。”
      洛西正懵着,不知道还要去哪儿,这时耶利米走到面前,对她先行了礼。
      “塞米拉米斯殿下。”
      洛西不知所措,有样学样地还礼,并和其他人一样称其一声“大祭司”。
      耶利米看出她的不自在,便柔声相慰。“殿下不必紧张,今天一切听神的谕旨,神自有安排。”
      洛西尴尬附笑,她虽说不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但冷不丁地被这么灌输至高神论,真的让她有种一脚踏入某洗脑组织的感觉。
      她眼神不安地又看了尼布一眼,尼布低下身来,听她在耳边说着悄悄话:“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她其实想问的是“会不会把她给生祭了”,但没敢问。
      “不会,有危险的事也不会让你去,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洛西仍有顾虑,但眼下除了顺从,她也没别的办法,连逃跑都摸不着方向。
      被耶利米领着进入左侧一扇木门里,洛西才知道他们所站的那个神殿只能算一个过渡的前厅,这门后的才是真正的祭殿,祭殿为长方形,看着像一条甬道,和外面一样,拱形的天花板和几面墙壁都贴了纯金,壁画的雕刻也是一模一样。
      走在前面的耶利米回头见她在一面壁画上驻足,便说:“这座神殿是三百年前所罗门王为耶和华神所建,全殿内外都以石为基,又用了利巴嫩的雪松和香柏木铺饰墙面和地面,最后再贴上一层金子。”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洛西由衷感叹,整个神庙建下来,耗时费力,这么庞大的工程量,得是多大一笔花销?
      她不敢想象,简直叹为观止。
      耶利米笑颜温润。“这里是耶和华的永久居所,自然所用之材都必须上等。”
      从壁画上收回视线,洛西又看着两边靠墙立着比人还高的灯座,就像一棵开枝散叶的大树呈“U”字型,一共四枝八端,每个顶端都是花开正艳,花蕊正中燃着火星。
      她实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冰冰凉凉的,这造型设计,她觉得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不会过时。
      “金色代表神圣,也代表神明。”
      洛西听得似懂非懂,因为此刻她的专注力全在那些纯金的摆件和器皿上,看花了眼。
      “殿下,这边请。”
      他们继续往前走,刚才进来时她就闻见清香的空气里隐隐飘着一股血腥味,她以为是自己的嗅觉出了乱,现在越往里走,那股血腥味就越浓,甚至已经盖过了松木散发出来的香气。
      她心头咯噔一跳,先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侧头偷瞄一眼身前庄重严肃的背影,其实最开始进殿的第一眼她是落在他身上的,因为他头上醒目的圆顶白帽,尤其是胸前那一片五颜六色的宝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和她想象中穿着颜色单一的宽袍大氅的祭司形象实在难以划上等号。
      耳边一阵叮铃交响,把她的思绪拉回当前,洛西看着他长衣下摆挂着的铃铛,随着他的脚步不停作响,在这幽静的殿堂里仿佛催命符,她闭上眼,在心里默念“富强、民主、文明.....”
      “说来,臣与殿下早就有过一面之缘。”
      洛西睁眼,耶利米正看着她。
      他知道她说的是塞米拉米斯,这叫她怎么接话?
      “那时殿下尚在您母后大人珂莉斯殿下腹中未出世,珂莉斯殿下便从尼尼微到耶路撒冷请臣为殿下请示神谕祈福。”
      “哦。”洛西反应平淡地应了一声。
      他们走到尽头放置的一张长桌前,洛西视线一一掠过桌面上摆放的物件和供品,正中的圆肚金盆里装着液体,在光线的影响下她并不确定是黑色还是红色,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血腥味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这是什么?”她捂住口鼻。
      “羊血。”
      “羊血?”
      “恩,牲血是神圣的祭品。”
      洛西立马后退两步。“不会是要泼我脸上,或让我喝下吧?”
      耶利米笑。“殿下误会了,您看见上面那道门了吗?”
      洛西顺着他抬起的手臂看过去,桌子的前方又是十几层的楼梯,楼梯尽头就是一扇门,和其他门一样。
      “那里面放着两尊基路伯,就是墙上的形象。”他又指着墙上那长着翅膀的人面异兽。“他们是来自耶和华身边守护万民的使者,待会儿就要用这些羊血请耶和华降示神谕,为殿下诊病。”
      洛西听着,心里排斥,嘴上却应承着。“那就有劳大祭司了。”
      耶利米浅浅一笑,转身笔挺立于祭桌前,这时一个小祭司捧着一根两头镶了宝石的金杵送上,他接过,再两只手托着,嘴里小声地念着一些洛西听不懂的词,就跟诵经念咒似的,姿态特别虔诚。
      洛西放下捂着嘴的手,浓烈的血腥味很快窜进鼻腔,她赶紧又捂上,想着尽快结束就好了,心里继续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好不容易熬到他念完咒,这时又来一个小祭司,和那个送杵的小祭司一起端起桌上的血盆,将里面的血沿着桌子周围的地面浇了一圈。
      这下那气味是捂都捂不住,尤其是那些羊血倒在地上湿哒哒、黏糊糊的声音,听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洛西真受不了,忍着强烈的反胃感,就在耶利米转身要告诉她下一步进程时,她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就转身朝外殿跑去。
      外殿,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的尼布见她出来,忙起身,还来不及开口,左手臂就被她紧紧抱住。“我不要治病了,我没病。”
      她抓着面前这根救命草,眼神哀求地望着他。
      尼布抬眼看着追出来的耶利米,对洛西说。“塞米拉米斯,你不记得以前的所有事,也不记得我,所以你需要被医治,现在只有耶利米才能治你的病。”
      “不需要,不需要。”洛西使劲摇头,是再也不想回去闻那些恶心的血腥味。“我没病,真的没病,我说了我不是她,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她觉得这样下去,她会被逼成神经病,或者她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神经病,不论她怎样解释,他们就认定是她失了忆。
      “尼布殿下,祭祀中断。”耶利米如实呈报。
      洛西心慌得开始冒冷汗,她抱住尼布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竟将他的半侧身体往下一沉。
      尼布惊讶于她平白生出的力气。
      “不记得就不记得,我重新认识你还不行吗?”
      “重新认识?”
      洛西点头。“我忘记的人和事,你都重新告诉我,我总会想起来的,求求你,不要让我再做那些奇怪的事,我真的受不了。”
      她带着哭腔,眼眶红红的,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就怕他不答应让她回去必须完成仪式。
      她的提议是尼布从未想过的,他只知道她被病魔附身,她必须好起来。看着面前这张楚楚动人的脸,一年里和她之间所发生的事,大多都是不愉快的,她的冷漠一次次伤着他的心,可是为了得到她的欢心,他就像一个战场上无所畏惧,一遍遍迎难而上的勇士,但终究以失败告终。
      现在她虽然不记得自己了,但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鲜活起来,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以前在尼尼微时的样子?他很喜欢。
      所以“重新认识”,未尝不可。
      “你真的要和我重新认识?”他必须向她确认。
      洛西迫不及待地点头,只怕慢了一步。
      “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巴比伦。”按捺着心中狂喜,他牵起她的手。
      这时耶利米走近跟前,双手奉上一只土陶小瓶:“尼布殿下,这是臣为塞米拉米斯殿下制好的药丸,每日一粒。”
      “以里斯浦的能力,能治好她吗?”尼布接过土陶瓶,低眼看着,并未捎他一眼余光。
      “可以的,里斯浦是两河之域最好的祭司。”
      “恩。”尼布轻应了声,牵着洛西朝门口走去。
      耶利米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背影,眉间多郁色。
      他深深鞠了一躬,说。“尼布殿下,陛下一直在等候召见。”
      “耶利米,去为你的王请示一道神谕,看看神会让他归服于谁。”他回身看着他,右脚脚尖在柏木地板上轻轻点了点,如鹰隼般的眸子笑得戏谑。“他再摇摆不定,这底下的耶和华约柜,本王就是一把火毁了你这庙宇也势在必得。”
      耶利米脸上的表情一滞,赶紧道。“请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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