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七19

7、真爱与联姻

　　出了神殿，门前石梯下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一辆三匹马车，车上四角立杆，杆上支撑着一张华美的帷盖，遮挡大半阳光和热气。车兜的空间很宽敞，足可容纳五六人，并且里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被尼布牵着，踩着车旁放置的木凳上了车，直到屁股落了座，洛西提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她扭头看着身后领着几个小祭司站在门口相送的耶利米，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想一定是她临阵逃脱导致仪式中断，他在埋怨自己。
　　“看什么？”坐在她对面的尼布问。
　　“我破坏了仪式，那位大祭司一定很生气吧？”
　　尼布笑。“耶利米虽贵为先知，但脾气软，性子弱，就算给他十个胆，也不敢记恨你。再说，你并没错。”
　　尼布这番话没安慰到她，她虽怕，也有愧。
　　马车正在行进，和尼布说完话再回头，已经驶离神殿很远了。
　　她收回视线，又四下张望。
　　“怎么了？”
　　“艾米娅和萨玛伊呢？”刚才从祭殿出来好像就没见她俩。
　　尼布一时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经得洛西提醒，才想起是从巴比伦带出来专门伺候她的那两个女奴。
　　“我让她们去外面等候。”
　　“哦。”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哪外面”，但先应着。
　　两人暂时无言，洛西好奇地看着沿路的风景，尼布则看着她。
　　“你说你还有个姐姐？”
　　洛西回过神来，点头。
　　“那你可以和我说说吗？”尼布背靠着身后的栏板，一只手臂横搭在边上，翘着二郎腿。
　　就是这副闲散慵懒的大老爷坐姿，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庞，简直带着致命的蛊惑力。
　　洛西老脸一红，同时想起他是什么“巴比伦王子”，哪里还敢和昨天一样在他面前又哭又闹。
　　还是乖乖闭嘴吧，多说多错，尤其是她现在还没彻底搞清处境。
　　“怎么了？”尼布见她神情有些奇怪地抿着嘴，进一步问。
　　洛西摇头。
　　“不想说？”
　　洛西不知点头还是摇头，为难坏了。
　　分明刚才她都随意自在，这会儿倒突然拘谨了，不及深思，他便能猜中缘由。“那两个小女奴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洛西眼一滞，又是摇头。
　　尼布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指环，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却又异常迷人的笑。“你不说，我就认定是那两人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洛西忙解释。“没有没有，她们只说你是巴比伦王子，仅此而已。”
　　抬眼，眼神戏谑。“所以你怕了？”
　　怕啊，可她又不敢直说，只能小声请求。“从现在开始我可以不说话吗？”
　　“不行，你不说，我就去问她们。”
　　“可是我怕说错话。”
　　“我问你答，就不会出错，你不是说要和我重新认识吗？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从你所说的‘姐姐’开始。”
　　洛西委屈，想要闭嘴保命都不行，她暗暗平复了心绪，才说：“我姐姐叫洛依，我们是同一天出生的双胞胎，但我们和很多双胞胎不同的是我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她很漂亮，就像大明星一样，走到哪里都能得到关注，不过我们的关系很好，虽然她更多时候都像个大家长似的管着我，但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们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她主动承担起了不属于她的责任。”
　　“你只有这一个姐姐？”
　　洛西点头。
　　尼布还想继续问，可欲言又止，据他所知，在亚述王室，塞米拉米斯前面还有五个姐姐，可只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不叫“洛依”，而是曼丽坎木。
　　“那你们的父母呢？”莫名地，他松了一口气。
　　洛西又摇头。“不知道，都奇说他们远在国外，但没具体说在哪一个国家，从我们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一面，直到十八岁洛依生病后的数月里，我也一直没等到他们回来。”
　　“父母”的形象在她的认知里早已陌生得毫无存在感。
　　尼布目色幽沉，她的说法虽与事实有所出入，但塞米拉米斯确实自幼未见过母亲一面。“那你口中一直念着的都奇呢？”
　　“她是一直照顾我们的人，不过说实话，我和洛依认为她就是我们的母亲，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肯与我们相认，但她说不是，却又不告诉我们生母到底在哪儿。”
　　洛西觉得每次提到都奇，尼布脸上的表情都怪怪的，总感觉他认识都奇，但又……怎么可能呢？
　　可是她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母亲。”这时尼布说。
　　“我不想找她，我只想找都奇。”她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自己来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尼布却爽快答应。“好，她长什么样？你和我说一下。”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当了真，她又开始有了希望，谁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这么诡异呢？
　　“浓眉大眼，黄皮偏黑，45岁，中等身材，大约一米六五左右……”说着，她又觉得这样说得太笼统，便问。“有纸和笔吗？我大概画给你。”
　　“纸笔？”尼布听得微微皱了眉。
　　“就是能写字的都可以。”她一阵比划，想着这半路上，他这一身珠光宝气，也不可能会揣一支笔一张纸。
　　“写字”尼布听懂了。“这次出来匆忙，没带书吏官，等到了乌鲁克就让当地的书吏官帮你画像。”
　　“哦，好。”洛西乖巧点头，心想他果然是派头大，出行还随带什么书吏官，不过这词汇听着真古老。
　　“乌鲁克又是什么地方？”听过太多奇怪的地名，她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你不是说回什么巴比伦吗？”
　　“还记得吉尔伽美什吗？”
　　洛西摇头。
　　“他是乌鲁克诸王里最有声名的一位，有关他的事迹被书写在泥板上为后世传颂，他英勇无畏，功勋卓著，是你非常崇拜的一位传奇英雄。”
　　“哦。”又说到了她听不懂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尼布见她又盯着自己出神，笑问。“怎么了？”
　　“我想知道塞米拉米斯……”感觉问得不妥，她别别扭扭地指着自己。“就是我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越多越好，我也希望尽快想起来。”
　　尼布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眼神仿佛一汪多情的深潭，横搭在栏沿边的五根手指轻点着，木板被叩出的轻微节奏，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洛西的心。
　　外面热浪灼人，她已感受不到车内最后的阴凉。
　　“你以前是亚述王室最美丽高贵的公主，也是我最爱的女人，在我们第一次相见时就彼此心仪，后来我向你父王求娶，你父王答应了我，往后你就随我回了巴比伦，我们一直很相爱。”
　　“父王？你见过我父王？”
　　尼布点头。
　　“那他人呢？现在在哪里？”虽然知道这是塞米拉米斯的父亲，不是她和洛依的，万一能顺藤摸瓜找到点儿关系呢？说不定她就能回去了。
　　尼布面不改色。“病逝了。”
　　“病逝？”好不容易盼来点儿希望又被破灭，洛西接着问。“那还有其他家人吗？”
　　尼布摇头，现在能被称之为她“家人”的，除了一个叫乌巴立特的喽啰仗着埃及逃到哈兰打着“亚述”的名号继续称王，苟延残喘，以及被他关在巴比伦一所小破庙的曼丽坎木，她真的算不得再有家人。
　　洛西失望至极，这种失望并不是因为替她现在的身份—“塞米拉米斯”，而是她所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的那种透心凉。
　　“亚述就是米底吗？”她记得，艾米娅说他有婚约的是一个叫“米底”的地方。
　　尼布挑眉，微倾腰身凑近她，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逗弄。“你不记得我，却还记得米底？”
　　洛西吓得抻直了脖子，看着他放大的俊脸，结结巴巴。“不是，不是，是……”她并不想说出艾米娅和萨玛伊的名字。
　　“是你身边那两个小女奴告诉你的？”
　　“是我问了她们才说的，真的不管她们的事。”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猜中。
　　“你和她们已经熟悉到无话不谈了？”
　　洛西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看着她急红脸，尼布才收敛了心思，抬手揉揉她的头，正言道。“我与米底王室确有婚约在先，那是因为我母亲曾就来自米底王室，巴比伦和米底联合作战也已有多年，所以联姻，算是一种固有维系，不过这与我跟你的感情毫不相关，毕竟正妻正妃只能有你一个。”
　　洛西这回是听明白了，这位王子殿下就是那些电视剧里的男主，有个家族联姻的未婚妻，心中挚爱却另有所属。
　　呵呵，果然“艺术来源生活”，一男两女的三角恋，真实又狗血。
　　如果真正的“塞米拉米斯”找到了，她还真想亲眼看看这场王室感情纠葛大戏，一定比电视剧有意思。
　　尼布见她神情呆滞，惊色未退，便想起一年前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如果你不愿意我纳其他女人，我可以解除婚约。”
　　洛西闻言惊变，连双手都在一起拒绝。“不不不，我愿意，我不介意。”
　　她才不管他和谁结婚，现在她虽然表面是“塞米拉米斯”，但内心还是她自己。
　　他长得好看是一回事，但不代表她就会喜欢上他，甚至谈婚论嫁，她可不想一直留在这个地方。
　　她的抗拒让尼布黑了脸。“你不介意？”
　　没想到她都已经不记事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