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来上晚自习吗？》风雪杀我多少年

2、暗恋（中）

　　我突然发现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好像有些点不太够。
　　因为还有两周才回家，但是我的只剩下一百块了。
　　坏消息：没钱了。
　　更坏的消息：我还要拿出五十块钱坐车回家。
　　我需要拿出五十块钱来度过十四天，想想都头皮发麻。
　　从小到大我没有什么金钱概念，加上父母给的生活费很少，导致我根本没有办法靠这点生活费活过四个礼拜，我只能减少进食，只吃早中两餐，晚餐喝班里面免费的矿泉水。
　　但，这都不是最令我烦恼的，因为最坏的消息来了：月考成绩下来了。
　　我和宋图景不负众望的都成了第一名。
　　“林星诚，你这次怎么倒数第一了？”
　　班主任没有看我，低着头写教案，我不知如何作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考得这么差。
　　“下次就是期中考试，你如果比平行班的学生分数还低的话，我就要考虑调整一下你的班级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数学、英语......
　　公式是什么？语法又是什么？
　　我有些迷茫，该怎么办？我一点也看不进去。
　　下午放学，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晚自习，宋图景叫住了我。
　　“有什么事？”
　　宋图景站在门外，我站在门内，我就那么看着他，我忽然又想起一句话：
　　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我想，发明这句话的人真是个天才。
　　“林星诚，你在走神。”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奈，我又问了一遍：“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一下，今天留了什么作业？”
　　“你没记吗？”
　　“没记，他们擦得太快了。”
　　我没有多想，掏出记作业的小本子，递给了他。
　　他扫了一眼，点点头：“多谢。”
　　“客气。”
　　我收拾完，跟他一前一后进了晚自习教室。
　　但是我无心学习，只是看着窗外的晚霞渐渐消散，心里想着：
　　天越来越短了呀，这才五点多。
　　我撑着头，对外面发呆，忽然后面又是一阵笔触。
　　我回过头，宋图景疑惑地问我：“你作业做完了？”
　　“没有。”
　　然后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要你管啊。
　　但是看在他帮助我的份上，还是没有吐槽出来。
　　“那你在干什么？”
　　“我准备赏月。”
　　“......”
　　我打算糊弄他完了以后睡个觉，不想学了，一点也学不进去。
　　但是宋图景却很认真地翻了翻笔记本上的日历，圈了出来：“今天初一，没有月亮。”
　　“不是，宋图景，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要是不会写，我可以教你。”
　　宋图景在我的印象里向来是不爱理人的，更何况我和他真的不算很熟。
　　我问他：“你这么好心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一愣，思考了一下：“确实是有一件事。”
　　我道：“先说好，我不做违纪的事。”
　　“我不会找你做违纪的事，我晚上没吃饭，你可不可以帮我去买一点？”
　　说着，他掏出二十块钱递给我：“帮我带个面包还有柚子蜜茶。”
　　我看着他手里面的二十块钱，鬼使神差地接过，捏在了手心：“......你想吃什么面包？”
　　“随你，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你看着买吧。”
　　他笑笑，低下头开始做题：“作为报答，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在我心中破土而生，我像是逃一般跑向小卖部：“给我来那个柚子蜜茶还有那个白色袋子的面包！”
　　“一共十一。”
　　我将二十块钱塞进售货员的手中，想起宋图景，便脱口而出：“这是宋图景的饭，您快些找。”
　　随后便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让我很开心。
　　这是宋图景让买的，他没有找别人，找了我。
　　售货员没注意我说的话，把袋子递给了我，我揣好钱拎着袋子飞快地跑回教室。
　　期间我还绊了一跤，课间早就结束了，我偷偷地从后门弯着腰走进来，路过宋图景的位置，将东西递给了他。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觉，钱还在我的口袋。
　　我趁老师不注意，放在他的卷子面上。
　　他抬起头看着我。
　　我说：“这是找的钱，你这些才十一。”
　　他推给我：“没事，当你的跑腿费吧，下次还需要找你买，谢谢。”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微微起身将钱放在了我的手中。
　　“我不能拿你的钱......”
　　“都说了，下次还要麻烦你，林星诚，快去写作业吧。”
　　我这才发现老师的目光一直放在我们的身上，我有些羞赧，攥紧那九块钱赶紧坐好。
　　从那以后，宋图景每天晚自习都会找我给他买饭，剩下的钱他都当作跑腿费送给了我。
　　我不是没有想还过，但是他说：“你要是不要，我去找别人买，也不会要剩下的钱，但是别人买的我怕没有你的好吃。”
　　我从那以后便没有再提过还他钱这件事，但是会想着法的为他买一些贵的，可他爱吃的就只有白色袋子面包和柚子蜜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给他买更多了。
　　更多的，他也不要了。
　　少女的心事就是这么简单而清澈，其实柚子蜜茶谁买都是一个味道，白色袋子面包也不是那么难找。
　　这也是我后来才明白的事。
　　宋图景只是想让我为自己也买一些好吃的罢了。
　　加上他对我的承诺——会教我做题，每次写完作业，都会把作业本传给我，让我抄他的步骤。渐渐的，我也摸出一些门道来，成绩也有了一些起色。
　　我很感激宋图景，但是白天的时候，他坐的离我很远，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晚上也是高强度做题，唯一的交流便是他递给我二十块钱买饭的时候。
　　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不再是倒数第一，是精英班第五十三，虽然不及宋图景那般优秀，但是保留住了我在精英班的位置。
　　我打算感谢宋图景。
　　但是这天晚上，他没有来晚自习，我趁着晚自习的时间，写了一封感谢信，打算明天亲手交给他。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他来得很晚，眼底有藏不住的疲惫。
　　我看他戳了戳身边的人，接过作业本抄了起来。
　　奇怪，他没有做作业，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我想问他，但是又不敢。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敢。
　　我们算是朋友吗？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关心都没有呢？
　　我只能担忧地望着他，因为成绩太差加上人缘不好，我的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我甚至没有同桌。
　　我感觉我要憋疯了。
　　这时候，班主任领进来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干净的校服，挽起的裤脚和利落的马尾，像极了偶像剧里面的女主。
　　“今天咱们班里面来了个转校生，大家欢迎！季然，来做一下自我介绍。”
　　只见那个叫季然的女孩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季然。”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她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季然，很高兴能和大家做同学，大家可千万不要写错我的名字呀，不是既然，是季然哦。”
　　下面的同学哈哈笑着，热烈地鼓掌。
　　我也跟着鼓掌，心里默然：季然真好看，她好勇敢，我的名字也有很多人写错，但是我不敢说。
　　林星诚的诚是真诚的诚，不是成，更不是城。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把我名字写对的人，是宋图景。
　　那张纸条我现在还留在口袋。
　　我拿出来低头看着那六个字：
　　林星诚，你说谎。
　　班主任对季然说道：“季然同学，班级里面只有林星诚那边有空位，你坐那边去吧，下次考试会调整。”
　　季然点头。
　　我看着季然走下讲台，路过宋图景的时候，笑了笑。
　　宋图景幅度很小地对她摆摆手。
　　——他们认识。
　　我感到很失落，就连夹在书里面的感谢信都显得那么可笑滑稽。
　　季然坐在我的身边，她掏出湿纸巾把桌椅擦干净，坐了下来，自来熟般问我：“同学，我叫季然，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起她刚刚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忽地扯出一张纸来，想写自己的名字，竟然把我夹在书里面准备送宋图景的感谢信带了出来！
　　那封密密麻麻写着字的感谢信飘落在地上，季然弯下腰准备捡起来，我赶忙制止：“我自己捡！”
　　季然吓了一跳。
　　我像是小偷一般，偷了别人的东西，永远不敢公之于众。
　　我将那封感谢信揉成团，揣进口袋，结结巴巴地说道：“林......林星诚......”
　　季然疑惑地掏出纸笔，在上面缓缓写着：“林，星......”
　　“你是哪个cheng？”
　　“真诚的诚。”
　　她将纸上的名字补全，笑了笑：“原来是这个诚啊，我差点要写错了。”
　　我看着她明媚的笑，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想，季然这么好的女生，我刚刚竟然差点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想她。
　　课间，季然走近宋图景的座位，笑着好像在说什么，只见宋图景停下笔，看着她，不知在说些什么。
　　二人就这么一坐一站，聊了一个课间。
　　直到上课铃响了，季然才回到座位上，我装作不经意般问她：“你认识宋图景啊？”
　　“当然啦，我就是因为他才转过来的。”季然笑着说：“他是我的发小，我们两家住对门，我从小就喜欢他。”
　　我从小就喜欢他——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魔咒，缠绕着我的思维久久没有回应。
　　但是我还是条件反射般地说道：“你很我说这个，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
　　季然撑着头看着我：“星诚，我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和别的女生走的近？你放心，你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
　　我嚅嗫着嘴唇，想起我和他的种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我此刻的脸色应该是差到了极致，我勉强维持自己不让自己失态，艰难地回答：“他......挺喜欢学习的，我、我和他不熟......我也不知道......”
　　季然表示理解，随即坐直身子开始听课，但是我一点也听不进去老师讲的课。
　　放学后，宋图景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背上书包，那一刻我连问他上不上晚自习的勇气都没有。
　　还是他看到了在角落值日的我，主动走了过来：“这几天我应该不来上晚自习了，你要是有不会的题白天可以来问我。”
　　“不用，你回家吧。”
　　宋图景一愣，没有再说话，他掏了掏口袋：“你帮我买个饭？”
　　我看着他手中的二十块钱，没有接：“你回家吧，叔叔阿姨应该做了饭。”
　　他没有说话，点点头：“那我走了。”
　　“再见。”
　　“嗯。”
　　宋图景走了。
　　作业只能我自己做了。
　　其实这么长时间抄宋图景的状元作业，我没有什么阻碍地把晚上的作业都做完了。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尝试脱离宋图景的作业来自己做，每次他把作业传给我，我都只是对一对答案，抄一下错题的思路。
　　宋图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说来上晚自习，我渐渐由期待变为失望，最后不再抱有一点希望。我每天都会听季然讲宋图景在家为她补课，季家父母和宋家父母有意让他们两个人多接触，季然当然乐在其中。
　　班级中流言四起，“宋图景是季然的贴身家教”“宋图景是不是喜欢季然”“季然和宋图景可是青梅竹马”“原来是养成系女友”之类的话渐渐传入了大家的耳朵中。
　　但是令我意外的是，班里面还有关于宋图景的另一个版本。
　　“什么啊！宋图景和他的小同桌才是绝配好吗？”“宋图景给小同桌讲题讲的不比季然多？”“宋图景是不是渣男？辜负小同桌？”
　　原来，大家在暗地里不仅仅对宋图景有崇拜，更多在意的是他的八卦。
　　我听着这些八卦，数着每分每秒等待着夜幕的到来。
　　只有到晚自习的时候，宋图景才会分给我一个眼神。
　　第十天的时候，他来了。
　　他坐在我的身后，对我说道：“这几天可算是忙完了，你最近作业做的怎么样？”
　　我不知如何作答，没出息地把作业递给了他。
　　他看了看，点点头：“很不错了，有进步。”
　　我正要说什么，同班的几个住校生争执了起来。
　　“我就说宋图景喜欢季然！他那个同桌就是纯友谊而已！”
　　“不可能！他俩偷摸说那么多次话，我都看见了！”
　　“那我们问问宋图景！”
　　“问就问！”
　　宋图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那两个人见宋图景有回应，便赶忙问道：“阿景，你有喜欢地人吗？”
　　宋图景在班里面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叫他阿景，只有我叫他宋图景。
　　宋图景点点头。
　　我的心漏了一拍。
　　他会喜欢谁？
　　那两个人更来劲了：“阿景，是季然还是小同桌？”
　　宋图景的脸有些红，我忽然想起季然说的话：
　　我从小就喜欢他，我就是为了他才转过来的！
　　我想，这么勇敢美好的女孩，他很难不喜欢吧？
　　“我不喜欢季然，我也不喜欢同桌。”
　　“那你喜欢谁？”
　　他笑了笑：“猜猜，你们认识。”
　　他们笑着围着他问道：“谁啊？阿景谁啊！”
　　宋图景感觉就不该开这个口，他挥开他们：“别打听了，她会不好意思。”
　　苦涩又上心头，原来他对喜欢的人这么好，就连八卦，都不让人说。
　　宋图景将手里的作业本换给我，脸上的红晕难掩他窘迫的神色，被逼的无奈，他看向我。
　　“我喜欢林星诚。”
　　他的声音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我的脑袋里炸开。
　　宋图景说他喜欢谁？
　　喜欢我？
　　喜欢林星诚？
　　他喜欢林星诚？
　　我的脸热得发烫，我的心砰砰直跳，该说些什么？
　　心里还没想明白，话却说出了口：“你没必要为了帮你喜欢的人打掩护来说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直觉告诉我，宋图景应该不会喜欢我？
　　他喜欢我什么呢？喜欢我怪异的脾气？喜欢我的其貌不扬？喜欢我的倒数第一的成绩？还是喜欢我每天贪恋他的那九块钱？
　　我觉得他不会喜欢我。
　　我拆穿了他。
　　对，我拆穿了他。
　　宋图景听了我这话，不知道为什么，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一边起哄的同学听到我的名字，瞬间鸦雀无声。
　　谁都不会相信，宋图景喜欢我。
　　一连好几天，我们都没有说话。
　　*
　　寒假如期而至，只有在新年伊始，我给他发了一个“宋图景，新年快乐。”
　　过了几分钟，他回复道：“同乐，林星诚。”
　　我没有在回复。
　　就这么别别扭扭地，直到开学。
　　但是当我来到班级的时候，老师宣布宋图景和季然，还有几位同学参加了全国竞赛训练营，一直到高二下学期，我们都不会见到他们，直到他们考完试为止。
　　我从此彻底没了盼头。
　　成绩依旧是不上不下，我数着日子等着宋图景回来。
　　看着他的位置被人清空搬走，我突然觉得，宋图景好像从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过一样。
　　高一下半年过去了......
　　高二上半年也过去了......
　　高二下半年......
　　也要过去了。
　　我每天都会给宋图景写一封信，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他了，但是我没有像季然那般明目张胆的热烈的喜欢。
　　我知道我不配。
　　他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人，而我，现在好像考个一本都够呛。
　　宋图景，我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