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轻舟》天韵五歌

8、会试

　　“唉……”

　　“唉……”

　　接二连三的叹气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重。陆轻舟合上手中书本，看向叹气之人，笑着问道：“孟兄，何故唉声叹气，可是担忧明日之事？”

　　孟兆兴哀怨地看了陆轻舟一眼，又叹了口气：“陆兄才华横溢，自是不必担心，可怜我等才疏学浅之人，日夜忧心这三年的辛苦付之流水。”

　　陆轻舟摇了摇头：“孟兄这是挖苦我呢？论学识，陆某远不及诸位，只于区区小道略胜一筹，会试在即，陆某也是忧心不已。但我亦知惶恐心忧于考试无益。古语有云，欲速则不达。与其日夜哀叹，不如集中精力，多看会书。至于结果如何，并非人力可操控，我们只需尽力而为，做到问心无愧即可，其他一切便看天意了。但我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将所学尽皆展示出来，必有所得。”

　　孟兆兴听后一愣，片刻后起身朝陆轻舟拱了拱手：“陆兄所言甚是，是我魔怔了。一心只想着，此行若不中，便又要耽误三年了。这几日，书看不下去，文章也做不出来，整个人似癫狂一般，每逢夜里，便辗转反侧。今日若不是陆兄点醒我，恐怕我到时抱着这样的心情上了考场，才是真正将这三年的辛苦付之流水。”

　　陆轻舟回了一礼：“孟兄言重了，若我只言片语，对你有所助益，是我之幸。”

　　“大恩不言谢，待会试之后，由我做东，请你和你那两个侄儿去迎客楼吃上一顿，到时候好酒好菜任你点。对了，你那两个侄儿怎么也不出门走走？”孟兆兴心结一去，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兴致，开始八卦起来。

　　“会试在即，咱们一院子住的都是考生，若是稚童玩闹之声打扰到诸位看书，岂不是陆某的罪过？这几日，我便拘着他们在房里看书写字，待到明日，他们想怎么玩便怎么玩吧。”陆轻舟笑着道。

　　孟兆兴有些感慨：“陆兄真乃正人君子也。我听说其他院子里，勾心斗角的手段层出不穷，叫人防不胜防。他们恨不得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人都不要参加会试，哪里还会如陆兄这般为大家考虑。”

　　“哦？孟兄可是听说了什么？”

　　孟兆兴低声道：“前头院子的宁天佑你认识吧？听说这几日不知吃了什么，一直拉稀，眼底都拉的青黑了。隔壁巷的云升泰，昨日夜里摔了一跤，手给摔骨折了，说是有人在他屋子门口洒了油。”说毕，他摇了摇头，“他们都是才华横溢之人，这一下子让出了两个名额，也不知那些人能否得偿所愿。”

　　陆轻舟心里也有些沉重，科举一途竞者众多，本就是曲折无比，竟还有人使这些下作的手段陷害他人。难不成还没当上官，便已将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学了个三四成？

　　若前世无那般深仇大恨，这一世他倒宁愿籍籍无名，也不愿再去蹚那趟浑水。只可惜啊……

　　会试开始那日，场馆外开了八扇大门，为的就是在规定时间内，将这千余人全部检查完毕送入考场之中。

　　陆轻舟和孟兆兴他们一起，提着准备好的东西一起前往会试场馆。出门前，孟兆兴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迈步出门，其余人等神色各异，但都有些紧张。

　　夹在人群之中的陆轻舟，恍惚间想起了前世。那时候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心中有紧张，也有对未来的憧憬，更有一展宏图的抱负与野心。回首过往，满目沧桑，现在的他，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快到会试场馆之时，陆轻舟佯装擦拭汗水，抬袖之时，几粒红果落入口中。他将其默默咀嚼，然后借口路途遥远，身体疲惫，走到一处无人角落暂歇。

　　孟兆兴等人精神亢奋，自然不会选择先去休息，而是接过书童手中的提篮，兴致勃勃地找了一处人比较少的队伍开始排队。

　　不一会儿，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一个站在边上的学子排了许久，百无聊赖下四处张望，正好瞅见不远处的墙角边，站了一个人。那人穿着学子服，一张脸又红又肿，露出来的脖子和手上俱是一团一团的疹子，看上去尤其可怖。

　　大伙儿顺着他的叫声望去，也跟着呼喊出声，还忙不迭地往另一边挪动脚步，仿佛那人是什么瘟疫的化身。

　　嘈杂吵闹的队伍让前头检查的官员十分不喜，他让身边近卫去询问缘由，不一会儿，那近卫回来，将事情告知。

　　“快，让王大夫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为了防止会试时考生可能有的各种情况，会试场馆外，几名医者正在待命。

　　被点中的王大夫跟着近卫去到那处墙角，便见一身着学子衫的男子靠坐在自己的提篮旁，露出来的地方红肿不堪，已然是面目全非。他整个人昏昏沉沉，似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王大夫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又切了切脉，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麻烦你去回禀大人，就说这名学子只是得了风疹，这病不会过人。”

　　近卫赶紧回去禀报，而后又敲着锣向骚动的人群解释，那人只是起了风疹，并不会过人，无需担忧惊恐。

　　众人听后，总算冷静下来，只把这当做一段小插曲。有那心性纯良的，还替那人可惜，又要浪费三年时间了。

　　孟兆兴排的队伍较远，尚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检查完毕入场之时，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心里嘀咕着陆兄怎么还没来排队。

　　消息的传播向来是最快的，没过多久，除了已经进考场的书生外，其他人都知道那个在进考场前夕，突然得了风疹，导致三年光阴白白浪费的倒霉蛋就是陆轻舟了。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自然是因为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这样无论是上考场的还是下注的，机会都大了许多。忧愁的自然是把筹码押注在陆轻舟身上的倒霉蛋了。他连考场都进不去，他们投注的银子自然是打水漂了。

　　背地里的唾骂与诅咒，陆轻舟一句都听不到。此时的他，正躺在医馆的床上，喝了药静静地等待着红疹消退。虽然浑身奇痒难忍，但他硬是没有抓挠一下，就连医馆的大夫都觉得稀奇。

　　陆轻舟有些后悔，他好像吃多了。上次他吃了两粒，只是浑身起疹，并没有头晕目眩的感觉。而这次他多吃了几粒，不适的感觉竟然如此强烈。看来这个问题一定要瞒住，若是被有心人知晓，恐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痛不欲生了。

　　好在，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第一步已经达成，现在只需要耐心的等，等派官之后去吏部补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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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的会试一晃而过，当场馆的大门再次打开之时，原本意气风发的举子们，个个都挂着青黑的眼袋，拖着疲惫的身体，犹如被吸干精气的孤魂野鬼一般从里面飘出来。

　　此时，等候在外面的亲朋好友和书童奴仆，便一拥而上，找到自家考生，或背或抬，将他们带回家修养。

　　来接孟兆兴的，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书童孟三。他个子不高，人却十分机灵，早早地便雇了一辆驴车在巷口等待。见他的主人出来，立刻上前搀扶。

　　“少爷，驴车在巷口等候，咱们慢点走，一会儿就能回去了。小的已经烧好洗澡水，也吩咐厨房准备了清淡的饭菜，等您回去享用。”

　　孟兆兴拍了拍他的手，以表欣慰。往外走了几步后，他突然停住，道：“陆兄可出来了？他没有书童，恐无人来接，咱们略等一等，带他一起回去。”

　　孟三深知自家少爷对陆轻舟的推崇，当下便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在这里把事情告诉自家少爷，不说吧等他知道了肯定要吃排头，说吧又怕他一时难以接受晕过去。

　　“怎么了？”孟兆兴察觉出他的神情不对，“是陆兄已经回去了吗？”

　　孟三长叹了口气：“少爷，我还是和你说老实话吧，陆公子他，根本就没有参加会试。”

　　“什么？！”

　　孟兆兴难以置信，大叫一声，幸好周围也十分嘈杂，无人在意。

　　“少爷，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上车再慢慢说吧。”孟三扶着他往驴车的方向走去。

　　孟兆兴憋了一肚子疑问，奈何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只好跟着他先上了驴车。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把这件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什么叫陆兄根本没有参加会试？”

　　“事情是这样的……”孟三把当日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孟兆兴，他当日只顾着看自家少爷有没有进考场了。虽然听到远处的骚动，但却没有去看一眼，还是在考场关门后，他才听旁人说起。

　　听完以后，孟兆兴双目无神，呆滞地看着车顶，心里五味杂陈。会试前一天陆兄说的话言犹在耳，没想到天意竟如此作弄人。若他和陆兄此时处境互换，恐怕他都没有活在世间的勇气了。

　　“陆兄他还好吗？”良久之后，孟兆兴问道。

　　孟三点点头：“陆公子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至于其他的，小的也看不出来。他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连吃饭，都是他那个年长些的侄儿出来拿的。”

　　“唉，陆兄经此一役，恐再难振作，待我回去后，定要好好开导他，希望他能早日重振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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