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轻舟》天韵五歌

13、殿试

　　时间转瞬即逝，会试进场似是昨日发生，殿试又如期而至。殿试之日，天降大雨，雨水滋润万物，钦天监卜出是吉兆，于是便照常进行。当学子们入殿之后，便有小太监捧着布巾衣物让他们入内擦干并更换。

　　这些未来的肱骨之臣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心头骤然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更有甚至，陶醉地看着这一身衣裳，决定回去之后要好好珍藏，毕竟这可是御赐之物！

　　孟兆兴混在人群之中，心中也在感慨当今圣上真乃圣明君主，竟如此体贴入微。等他派官上任，必要使出浑身本事，替圣上治理好这大好河山。

　　在侧殿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开始有太监过来唱名，让他们进大殿去。唱名的顺序自然是按照会试排名。会元宋澄中一掀衣摆阔步前进，二名、三名也纷纷往前。

　　孟兆兴开始紧张，他觉得自己的腿肚子似乎已经开始发抖了。从小他就有这毛病，经不住事，一旦有事发生，动辄便是彻夜难眠，亦或是心脏狂跳，浑身发抖。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这大梁最尊贵的男人，他就止不住紧张。

　　“没事的，没事的，别紧张，陆兄说过，紧张的时候就数数，一、二、三……刚刚过去几个了？是不是马上就要轮到我了……呼，不紧张，没事的！”

　　孟兆兴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呼吸声都变得沉重了些，在这安静的侧殿里显得尤为突出，就连一旁侯着的小太监都忍不住朝他看过来。

　　“宣会试第十名安西府孟兆兴进殿！”

　　唱名太监的声音响起，孟兆兴赶紧上前，跟着领路的太监往大殿走去。他低着头跨过门槛走进大殿，不敢直视龙椅上那位穿的黄灿灿的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口呼“万万岁”。

　　“平身吧。”龙椅上传来天子的声音，听上去雄浑有力。孟兆兴借着起身的动作飞快地瞟了一眼龙椅上的人，而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安排好的位置上。

　　待人坐齐之后，便有太监拿着题板不断走动，让他们誊抄下来作答。孟兆兴此时已不再那么紧张，将题目记下后，便一边铺纸磨墨，一边在心里构思自己的回答。

　　墨磨好后，他提起笔，正要作答之际，忽然想起陆轻舟让他万事小心，切莫因一时大意误事。于是，他查看了一番后，将原本放在答卷左侧压住一角的砚台挪开了些，免得到时用力扯坏了答卷。又扫视了桌面一眼，确认无误后，孟兆兴开始答题。

　　……

　　学子们渐入佳境之时，龙椅上的昭明帝也站起身，开始在大殿之内巡视。明黄的身影，无论站在谁的身边，都给人极大的压力。

　　他们的这位昭明帝，上位至今已有六年。这六年来，朝廷内忧外患不断，可谓是命途多舛。当然，这一切并不能怪他。要知道，先帝时的宸王之乱，正是这位昭明帝带兵平定下来的。

　　当时的昭明帝是先帝的第三子，本与大位并无缘分。但是先帝昏庸无能，致使朝野上下贪官污吏横生，而早年分封下去的这位兄弟，眼见这样的情景，便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勾结番邦外敌，从大梁边境起兵，一路朝着梁京打过来，马上就要兵临城下。

　　先帝听到消息，瞬间乱了阵脚，卷起包袱带着太子和一众嫔妃，借着宫内暗道，在暗卫的保护下，朝着梁京外奔逃而去。二皇子倒有些骨气，不肯随着先帝奔逃，但此人有勇无谋，竟跑到城墙上怒斥乱臣贼子，当众被那辱骂的乱臣贼子一箭射了下来，跌下去成了一滩肉泥。大家这才知道，他全身上下竟无半块铁甲护身。

　　三皇子临危受命，先将嚷嚷着要开城门迎敌的奸臣枭首，而后挂在宫门口示众，让大家看到投降的后果。之后，他集结宫内剩余禁军和宫外的士兵，一同镇守四大城门，抵御外敌入侵。随着城外的援军不断增加，城内的压力顿时变得很大，眼看人心涣散，昭明帝破釜沉舟，带着所有士兵饮酒摔杯，誓要流干最后一滴血，与梁京共存亡。

　　他告诉士兵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这次来的只有宸王，为了不多造杀孽，这梁京让便让了。但是宸王狼子野心，竟里通外国，若是此番引狼入室，恐我汉室江山不复存在，五胡乱华的悲剧又将重演。故，请众位与我一起，死守城门。城破之日，便是我等殒身之时！”

　　“城破之日，便是我等殒身之时！”这是底下的士兵们。

　　“城破之日，便是我等殒身之时！”这是被士兵们护在身后的百姓们。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当一座城池里的人心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就能创造奇迹。受到他们的鼓舞，大梁其他地方的百姓也纷纷组成义军队伍，赶来襄助梁京。

　　当梁京被围困一百八十三天后，梁京与城外百姓联手，大败宸王。三皇子乘胜追击，势如破竹，一年之内，便将大梁被占据的半壁江山逐一收复。宸王兵败，剩下的番邦外敌见此情状趁乱逃跑，一路烧杀抢掠，带着从大梁抢夺来的金银珠宝和男女奴隶，浩浩荡荡地往关外跑去。

　　梁京保住了，大梁不会再落入外敌之手。面对带领他们守住城池的三皇子，士兵们给予了忠诚，百姓们献上了爱戴。大家一致认为，三皇子便是这大梁之主的不二人选。

　　谁料，梁京解困的消息传到南边，先帝竟然腆着个脸又想带着太子和一众妃嫔儿女回梁京，继续做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那时他还在庆幸，自己因为要观望局势，并没有急着在南方建立小朝廷。

　　然而，即使他不说，别人又怎会不知？只不过是不想让敌人和百姓知道他们有一个贪生怕死的陛下罢了。在即将迎来明主的情况下，谁也不愿让那个贪生怕死的昏君再次上位。于是，民间义士自发组成了暗杀队伍，誓要让这位昔日的帝王埋骨他乡。一路上遇到的危机，让先帝无比震怒又惶恐，他认为是三皇子仗着守卫梁京，击退外敌的功绩想要谋逆。

　　而事实上，三皇子也是这样想的。在这共同御敌的一百八十三天内，他与城内的士兵和百姓们已经结下深深的情谊。对于从大梁各地赶来的百姓们，也心怀感激。同时，他对先帝治下只知贪污受贿，对国不忠，对上不敬，对民不慈的官员无比痛恨。

　　要是先帝再上位，恐一切复如往常。这样的话，今日祸事恐怕又会重启。没了宸王，还有福王、顺王，只要朝政不清明，奸臣贼子便杀不完，斩不断，所以，他的父皇是不能也不可能再上位的。

　　为了彻底打消先帝复位的念头，三皇子在大家的拥护下悲痛地下了一道旨意昭告天下，给因战事遇难的先帝、太子、二皇子等人封了谥号，并开始着手建设陵寝。

　　刺杀消失了，先帝也傻眼了。他在天下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时候他如果再跳出来称他是当今圣上的话，别人就会告诉他，当今圣上在战场上以身殉国了，他必是冒充的。难道他还能告诉别人，兵临城下之际，他抛下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自己逃命去了吗？即使他再不要脸，这种话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这时候，有人暗中找到他们，声称自己可以帮助先帝名正言顺上位，并且不会遭到天下人的反对和唾骂。

　　若是其他人来，先帝还会提防一二。但此人是他在朝堂上最信任的臣子，给他出过好多的主意。他信以为真，带着太子和嫔妃们跟他进了一座庄园，此后，终身未再出来过。

　　先帝知道上当了，日日吃饱了饭都在院子里咒骂三皇子，言辞之恶毒世所罕见。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咒骂生效，原本子嗣便单薄的昭明帝自上位以来，宫中没有诞下一个孩子。原本的一子二女，也在进宫之后因各种原因死去。

　　时至今日，快到不惑之年的昭明帝，竟然有绝嗣的危险。

　　满腹心思的昭明帝并没有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虽然他也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叩问上天，是不是他保下风雨飘摇的大梁所立的功绩，仍不能抵消欺父灭君的罪行，才如此惩罚他。

　　……

　　孟兆兴写着写着，身上突然笼罩了一个阴影，从眼角的余光中，他瞥见了那一抹明黄。

　　圣上站在他身边！

　　怎么办？怎么办！是继续写还是起身行礼？这么久了，圣上为什么还不走，是在看我写什么吗？完了完了，他满纸胡言乱语，必是入不得圣上法眼的，圣上不会突然震怒，叫人把他拖下去吧？

　　孟兆兴的脑子里蹦出无数个念头。眼见圣上还站在他身边看着，孟兆兴顾不得许多，腾得一声站起行礼，待看清昭明帝的长相后，孟兆兴大惊之下，又撞在了桌子上。桌上的墨汁跟着洒了出来，幸好他的答卷离砚台有些距离，在墨汁即将染上答卷的时候，一只手将他的答卷拿了起来。

　　“朕又不是老虎，尔等不必惊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孟兆兴愣愣地接过自己的答卷，看着圣上走远。

　　他心如擂鼓，看着桌上斑斑点点的墨迹，心思不知飞到了何处，直到一旁的太监轻咳提醒，他才赶紧坐下，用衣角内侧将墨迹拂去。孟兆兴看了答卷半晌，才定下心继续答题，幸好他的思路已经缕清，只待收尾，不然的话就遭了。

　　殿试结束后，会当场宣布名次。答完题的学子们，又被带回了偏殿，吃了一顿廊下食，而后焦灼地等待自己的成绩。

　　虽说只要上了殿试，都能有个官身。但排名依然十分重要。一甲、二甲才赐进士出身，三甲便是同进士，自古以来便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最接近政治中心的位置，哪个读书人会不觊觎？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终于有太监过来招呼他们进殿。

　　一甲当众便会揭示，二甲三甲就要等明日贡院唱名了。孟兆兴没得到一甲，跟随众人磕头行礼时，他总算又鼓起勇气看了一眼龙椅上的昭明帝。

　　怎么办，越看越像了！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