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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绣屏 ...

  •   这相宁禾从窗缝看到屋子里是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又听一个管事娘子斥责丫鬟通奸,便知自己来的不巧,正撞上崔大娘子清理门户,想要悄悄退出去,却不慎把盒子磕在了墙上,一声脆响。

      宁禾心道不好,赶紧快跑几步到大路上,扑在地上,看何娘子出来,假装自己不小心把盒子摔在了地上,小声求饶道:“何娘子,是老夫人打发我来送香料,我不是故意摔了的,我还用手垫了,想来没有摔坏,娘子你就饶了我吧。”说完悄悄看何娘子脸色。

      何娘子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暗道这一粒粒制好的香料能摔坏什么,不过这香料来得正巧,便道:“你扒在窗子上干什么呢?头顶都漏出来了,打量别人都看不见你?”

      宁禾一下子跪直了,不敢说话。

      何娘子看她才知道害怕了,笑道:“还不快走,等着别人发落你吗?”说完就转身进屋了,何娘子捧着盒子给崔氏看,道:“老夫人打发人来送香料,大娘子你看……”

      崔氏这才想起来,李朔身边的大丫鬟桂枝、连翘、半夏、茯苓,原本皆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因李朔幼时体弱,怕小丫鬟伺候不周,专门赐下,还改了药材名字说要压一压屋里的病气。

      若随意发落,怕老夫人面子上不好看,崔氏想了想,蹙眉道:“找她家里人领她出去吧,就说她大了,家里人来求,我赏还她家自去婚配。”又指了两个老婆婆夜里看管她。

      桂枝知事已成定局,无可挽回,泪目盈盈退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众院陆续点燃了烛火,屋内灯火通明,宁禾却只能借着远处隐隐光亮,在黑暗的走廊下疾行,路过花厅,一阵风来,宁禾忍不住打了个大激灵。

      府中婢女众多,主人们有各类娱乐,既可在府内宴请聚会,也可外出踏青游戏,十分逍遥,但婢女生活单调苦闷,又有一众管事仆妇盯着。

      但越是拘束,反而越常有情窦初开的婢女,同年轻仆役、管事私下往来,还有人假借结干亲暗度陈仓。一般主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严令禁止,还有自诩良善的人家,将婢女放为良民。

      念及此处,宁禾想,主人的心思怎么好揣摩,就算管理疏漏,主人一时高兴,就皆大欢喜,成就一对好姻缘,给了下人体面,但若一朝事发,主人又要较真,婢女就只能任人处置。

      官府虽禁止虐杀奴婢,但量刑又极轻,根本约束不了这些权贵豪门,肆意处罚婢女也无人会管,真出了人命就推说是病死的,这些贵人皆把奴婢的生命视作草芥一般。

      宁禾一路上忧心忡忡的回了老夫人院子里,不知那个丫鬟怎么样了,不会真的打死了吧。

      一直到第二天,听青蓬和大家聊起天,说小郎君院子里的桂枝被赶出去了。

      “说是赏她回家去了,实际大家都知道是赶出去了,她就是没了父母才被卖进府里,离了咱们李府,这会子被哥哥嫂子领回去,往后就不好过了。”青蓬叹道。

      宁禾心情复杂,既然没有打伤打死倒还好,外面生活虽不如府里衣食优渥,但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能重得自由身,焉知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世道里,一个弱质女流,无论在何处都要被人拿捏,身不由己,真是可怜可叹。

      了却一桩心事,宁禾仍觉得心里毛毛的,有头有脸的贴身婢女,尚且可以被处罚杖责,更何况她这样在府里多得数不清的小丫头,宁禾想起之前自己有心讨好楚葵,不可贸然间断,便去找楚葵做绣活。

      天一日日热起来了了,花园里的牡丹芍药含苞待放,楚葵知道老夫人喜欢华贵富丽的图样,就想绣个应景的牡丹彩蝶小绣屏献给老夫人,但老夫人最是倚重楚葵,白日离不得她,熬夜做绣活,楚葵又支撑不住,正好宁禾来了,就让她帮忙。

      楚葵带着宁禾进了老夫人后寝侧间的小角屋里,丫鬟们闲时皆在此处休息,她已经备好两片朱红回文绫,长十八寸,宽约六七寸,画好了绣样,正反两幅。

      地上铺了长毯,两人跪坐于地上,宁禾帮她分丝批线,只见楚葵缓缓用纭裥绣法绣出一片牡丹花瓣,楚葵绣技精湛,花瓣深浅渐变,色彩浓厚,显得富丽堂皇。

      才绣了一小会儿,老夫人就找楚葵伺候,楚葵只好让宁禾先绣叶片,便走了。宁禾未免叶子抢了牡丹的风头,便以平针推晕法刺绣。

      这时水芝进来偷闲倒茶喝,宁禾忙起身问好,水芝懒懒地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一套白釉玉璧底的茶具煮茶,茶具配有同色荷花样托盏,看着价值不俗。

      水芝先是用提梁银笼炙烤茶饼,再用鎏金银茶碾子将茶碾细碎,姿态优雅,动作行云流水,一双皓腕素手,观之心旷神怡,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侍女,宁禾看着她比自己的茶艺师傅做的还好。

      宁禾看她一步一步烧水煎茶,默默把她的姿态动作记在心中,又见水芝放了葱姜盐粒等等调味料,并茶末一道煮。

      宁禾不由得沉默了,虽然时人也爱品清茶,但这种加了各种调料香料的茶很是流行,但宁禾觉得喝起来味道像是什么古怪的汤药,还有一种莫名很健康的姜味,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吃茶,小禾也不敢分辩。

      水芝看宁禾眼巴巴地望着,一声不吭,以为她嘴馋想吃茶,就给她倒了一杯,结果这小丫鬟捧起茶杯,半晌才吃一口,然后扭扭捏捏地道:“水芝姐姐煮茶的样子真好看。”

      水芝一挑眉道:“你这也想学?还真上进呢。”

      宁禾也不羞臊,不上进也不会来帮楚葵绣屏风了,所以笑嘻嘻的应了:“我向来愚钝,哪里能学会姐姐这样的好茶艺,只是能多看一看,学得姐姐一星半点,以后也比旁人强得多了。”

      水芝噗嗤一笑,竟真又重新煮了一道茶,看得宁禾眼花缭乱,她又提点两句:“老夫人房里煮茶的水乃是清冽的山泉水,所谓‘拣乳泉石池漫流者’,此为山水,是上佳。”

      又教给宁禾煮茶之火候:“热气初升,水面气泡如鱼睛微露,茶沫如青萍,似浮云,此为一沸,便可加盐加调料,舀出一碗浅尝其味。水面波浪翻腾,沫如冬日积雪,此为二沸,正是品茶的最佳时刻,三沸以后就是老汤而不堪饮了。”

      宁禾一一记下,乖巧点头称是,水芝说完便起身,临走还嘱咐:“你可把茶都吃完了,这是老夫人赏给我的湖州的顾渚紫笋,不许糟蹋了。”

      只留下宁禾与两大壶加满调料的好茶面面相觑,这水芝看着张扬,人还怪好的。

      因楚葵不得闲,只能偶尔回来一趟,二人断断续续绣了一个下午,宁禾绣得脖颈酸麻,腿脚也坐麻了,楚葵看宁禾面露疲惫,便叫她回去歇着,明日再来。

      回到房里,安粟正兴致勃勃把衣裙全翻出来,红罗绿缎摆了一塌,她挨个比在身上试看,道:“也不知道你一天在外面瞎忙活什么,你听说没有,过几日崔家人要来了。”

      想着宁禾应该还不知道,安粟又道:“就是崔大娘子的娘家嫂子,崔表哥和崔表妹也要来呢,崔十一郎生的俊俏,人又亲和,待我们这些丫鬟很是温柔有礼……”

      宁禾见她说到一半,竟然娇羞起来,不由得有些震惊,这么小就慕少艾了,不知这一个崔十一郎是怎样的风姿。

      这一日,安粟一早起来打扮,宁禾因连日帮楚葵绣屏风,困得有些起不来,还想:这小丫头片子乐什么呢,既有客人要来,府里自然要治席招待远客,跑腿打杂的活儿就更多了,这下有的忙了。

      崔氏一早就叫来女媳人等,待下人来报自家嫂子进门,忙接出大厅,将嫂子迎了进去。崔氏的嫂子出自范阳卢氏,比崔氏大许多岁,崔氏未出阁时常受嫂子照顾,关系亲近,嫁与李氏后也少不了与娘家嫂子往来。

      崔氏的兄长崔景哲升任太中大夫,已匆忙升迁去了长安,因怕家中琐事未曾料理妥当,又怕一并家小妇孺随他急忙赶路,舟车劳顿,便让卢氏先安置府宅中事,再缓缓进京。

      卢氏长女早已出嫁,长子崔与泽又外任山西朔州别驾,只留下年方十五的小儿子与澈和十三岁的小女儿与滢在身边陪伴,忙了些时日,家中已无大事,便借着去寺庙里还愿,顺路来探望小姑子。

      崔氏卢氏已是许久未见,且不日卢氏将要携家小进京,此后不知何日能再相见,此时姑嫂两人执手相看,自是悲喜交加,泣笑叙阔一番,前去拜见老夫人后,又置办酒席为卢氏接风。

      李元谨知崔氏娘家来人,遣人来说:“嫂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定要多留几日,方是亲戚之间的意思,咱们西北角上的空院子收拾出来,住了正好。”老夫人也派人来留:“还请多留几日,孩子们一道玩耍,才更热闹云云。”卢氏正有此意,与小姑子好好相伴几日,便应允道谢。

      崔氏长子李暄下了值,前来向舅母请安,见过以后,只道:“沉香阁已整理妥当,一应用具皆添置齐全,舅母若有什么缺了,尽管与母亲说。”

      因后院一众女眷,李暄不便久陪,便私与妻子王氏道:“舅母和母亲自有体己话想说,你操劳些,表弟表妹托你照看,孩子们爱闹腾,也不要过于拘束了他们。”王氏便带着几个小娘子小郎君饭后于花园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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