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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 ...

  •   晃过神来时,亮盯着他的嘴唇好一阵子了。
      进藤光有两片春日薄樱般的唇瓣,即便处于燥冷的深冬节令,表面也润泽晶莹,全然不见半蜕白皮的迹象。亮不由得想起庭院那棵生长数十载的樱树。人感悟到季节的更替,不是在朗朗晴天拉开窗帘,伸展着懒腰大呼天气真好,而是抬头仰视樱树蔓蔓枝枝铺陈开的花色锦缎,才恍然惊叹——啊,香气浮动,春光已至。

      亮推开观棋室的门,瞧见光已在观棋室等候,比他稍快一步结束棋局。但说等候也并不妥帖。等候需得等一位确切的人物,表明与对方相见之迫切,才言说为“等候”。光是不是有意等自己露面、是不是只为他一人花费这宝贵的时间——见他在桌前与越智、河谷一干人相谈甚欢,亮心存疑虑,不敢确定。
      “啊,塔矢!”光正对着他高高挥手。
      越智、河谷随即转头向他打招呼,亮点头致意。
      “等你好久,可算来了。”光稍有怨言。
      “抱歉。各位是……都结束了吗?”
      “没呢,我二十分钟才开始,”河谷后仰,颈椎搭住椅背,“不管来了几次,比赛前始终会紧张啊。”
      “那有什么关系!赢了不就好了。”光露出一列白齿,笑说。
      “什么呀,”河谷撇过脸去嘟囔:“没心没肺。”
      越智一转话锋:“塔矢今天和加藤对局吗?他是我第二轮的对手,实力如何?”
      亮思索几秒,慎重开口:“攻防沉稳,棋型也很漂亮,乍看之下会觉得是那种稳扎稳当的类型。但是,战到中盘,会被激发出斗志,突然下一手势要扫清所有障碍般的妙手呢。总之,与可敬的对手下了一盘形势艰难的棋。”
      “反正还是你赢吧?”越智扶了扶镜框。
      “如果没有抓住那股冲劲带来的小漏洞,恐怕赢不了。”
      “说到底是灵光一动的类型吗……”越智陷入沉思。
      “刚出来就围着人家打信息战,”光反问,“你怎么不问我对自己的对手作何感想?”
      “纵使你心里清楚也描述不出来,那样的话,毫无参考价值啊。”
      “竟敢质疑我的表达能力——”
      “一个两个说的我头都大了,”河谷推开椅子,“朋友们,我要出发了。”
      光承接后话:“加油啊,大将!要凯旋哦!”
      “既然这样,我们也……?”亮看看光。光反应了好一会儿,慌慌张张地应了声好,然后摸着后颈站起来,“那我跟塔矢也撤了,拜。”
      “回见,越智君。”
      而越智只是用狐疑的眼光目送两人并肩离开。两人关系一直这么好吗?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塔矢对进藤的追赶爱答不理那个时期,忽然来这么一出,搞得他满头雾水啊。越智还是爱较真的性子,想不通进藤光到底靠什么才和塔矢那么亲近。单论棋艺,自己不比他差嘛!他冥思苦想一阵,才意识到今天有头衔战的转播,张皇地拿起遥控器,调到对应电视台。对战双方已经下到收官了。

      要来我家下棋吗?
      每次的邀请,无外乎是这样一句话。
      好像除了下棋,再也没有其他可以尝试一二的事情。逛街、看电影、唱卡拉OK、去水族馆或者动物园之类的地方。关于两个人一起外出能做些什么,市河小姐是这样回答的。说到兴处,她回忆起自己高中时代和朋友们结伴去逛饰品店,拍大头贴,还在美甲店给彼此DIY,弄得两手十块甲片涂满了花里胡哨的颜色和夸张的亮片。还没说完下一段,她绷紧下巴,大吃一惊道:“小亮——交女朋友了吗!”
      轮到我大吃一惊,连忙甩手否认。
      “只、只是普通朋友。”
      意识到语句也罕见地结巴起来,亮感到脸颊烧得滚烫。
      市河小姐微眯着眼睛,发出怀疑的声音,语尾高高上扬。“就算小亮真的交了女朋友,我现在也不会吃醋,反而会祝福吧?”她玩笑道,“好了好了,她是谁,告诉我吧?毕竟你身边除了我也没有能交流这种事的大人嘛。要是不小心听了绪方先生关于女孩子的论调,最后可会凄惨得涕泪横流哦?”
      的确很难反驳。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会第一个告诉市河小姐的。”亮报以羞赧的笑,“只是和我共同下棋的朋友。想和对方……怎么说呢,分享些围棋以外的乐趣,加深对彼此的理解?”
      一听说朋友是下棋的,市河小姐犹豫道:“不是我有意见啦,不过下棋的孩子都很认真吧?尤其还是被你认可的友人,只怕更难有闲心去散漫玩乐了。”
      “认真……”亮嘴角微弯,“那个人不用担心。下棋的时候才会显出认真的模样,平日里大大咧咧,总喜欢和人玩笑吵闹的。”
      “太好了,松了一口气。找个时机直接邀请,肯定不会拒绝的。”
      被市河小姐的话鼓励到,当场答应她隔天就去邀请。那盲目的自信一直保持到亮站在光的对面,如同风吹芦草,怀疑使信念骤然动摇了。就这样事出无因的邀请,似乎太过唐突。而且,他会觉得自己奇怪,一反常态地请他去玩。也是,本身就很奇怪吧?明明自己也不擅长游逛,不能很好地挑起年轻人熟悉的幽默话题。结果还是用了同样的语句——
      要来我家下棋吗?
      恍惚之间,下棋更像是某种借口。
      亮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会有这般思虑的一天。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啊。”光随亮步入塔矢公馆的庭院,着迷于这幢深沉古朴的建筑物,周身上涌一股玄妙的力量。
      “这么大的房子,年底扫除可怎么办?总不会叫你爸爸也插手帮忙吧。那可是曾经的名人!被随意支使的场景,完全想象不出来。看来任何东西也不是越多越好嘛。”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整天在思索些什么问题,”亮的评价是,“刁钻又有趣。”
      “哪有,这样联想很正常吧?我之前来就想问了。”
      “清理起来确实不太方便。家里住我和爸妈三个有些可惜。三楼的房间几乎都闲置了,堆放些过去的旧书,算是藏书馆,平常也不怎么进。定期会请专人帮忙,平日里妈妈清扫起居室,我偶尔打打下手,就是这样了。当然,自己的房间自己负责,我没有给大家增加过额外负担。”
      “欸——”光打趣,“塔矢是妈妈的乖孩子啊。”
      亮倏忽红了脸,“快进去吧?我准备些茶水。红茶可以吗?”
      “啊。辛苦你了。”光一面环顾左右风景,一面跟随亮穿过廊道。蓦地驻足,指向庭院中央问:“塔矢,那是什么树?叶子都快掉光咯?”
      “是花期已过的缘故吧。因为生命力旺盛,不曾特意栽培,年年却一如既往地盛放,漫天樱吹雪的景象。这么说来……”亮恍然道,“今年气温骤降,是受了寒也不一定。和人一样,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
      “樱吹雪吗?希望明年能来赏樱。你会邀请我的吧?”
      “当然,”亮一愣,“请你务必赏光、前来拜访。”
      “哎呀……”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什么了不起的老师。对了,说起樱树,你知道吗,樱花开得越灿烂,泥土底下埋得尸体越多呢。它们喜欢吸食人的血肉。”光不怀好意道,“你一个人在家,晚上有没有听到院里传来鬼魂凄凄惨惨的哀怨声?”
      亮无奈地说:“只是战争年代用来吓唬孩子的轶闻吧。进藤宁愿相信鬼神之说,也不愿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吗?”
      哪知光的神情变了一瞬。他低下头,自顾自地扯扯嘴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亮心尖一颤。自己说错话了吗?正要补充一二,光笑着对上他眼眸:“吓唬吓唬你而已,好歹配合一下,这么严肃干嘛。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世上真有鬼混。把秀策拽来,看看谁更技高一筹。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确是如此。”亮点头赞同。
      “好了好了。快走吧,肚子饿了。”说罢,光率先两步,驱使着亮继续前进。
      两人通过隔扇,光坐到桌前,亮则走进厨房泡茶、把点心装盘,顺道切几颗香橙解腻。但光低头的神态始终在亮的脑海盘桓,那一瞬间,空气也好像流下泪水、变得湿滑。怎会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他不由得紧皱眉头。下一刻,眉头锁得更紧了。因为没留神,被刀伤了食指。幸好是小柄的水果刀,刃面钝,只在左手食指的侧面留下一道不深的口子。不妨碍下棋。尽管如此,到底见血了。亮保持着幼时本能般,将手指送入口中,吮吸着鲜红色的血水。那味道咸涩,淡淡地在舌苔扩散开来。
      似乎还微微发着苦。

      光咬下一口年糕点心,惊呼:“好吃!外酥内糯,甜而不腻,很爽口。”
      “据说是花鸟月堂的老招牌,同门师兄带来的。”
      “难怪,”光解决掉完整一块,“他们家的队很难排,四点就关门。得提前好几天预定。”
      “这样啊,”亮夹起另一个放入光的漆器盘中,“尝尝这个红豆馅的。”
      光连忙道谢,右手将要擦拭嘴边碎屑时,瞟了亮一眼,硬生生停在半空。抱歉,有纸巾吗,他问。其实平常胡乱一抹就完事,不知为何,在端坐的亮面前,却不好意思如常行事了。非要装作大文大雅之士,相当别扭。也没人规定棋手必须时刻遵守所有繁缛礼节吧?塔矢亮也不容易,所谓的“棋坛贵公子”毕竟不是谁想当就当的啊。想起杂志给他冠上的浮夸名号,光忍俊不禁,既然这样,自己称个“关东小秀策”似乎不算过分。
      亮拉开嵌入桌体的抽屉。刚好用完,他起身去拿新的替换品。日用纸巾存储在客厅一角的大收纳箱中,亮还翻到了急救医药箱,用创可贴包住了食指侧面的切口。他再回来时,光一眼便瞅见那米色的不透明带状物。
      “是我看走眼了吗?之前明明没有贴来着,怎么好端端地伤了手指。说是棋手的第二条生命也不为过啊。”
      “不小心切到的,不要紧。血止得很快,如若不是拿纸巾的时候碰巧看见,想必早忘记这回事了。”
      “塔矢你啊……”光仍旧摆出困惑的表情,“虽然是很勤奋没错,但根本没有做家务的天赋嘛!听我的,以后橙子直接用手剥皮吃好啦。”他一面说,一面拿小叉扎起果肉。金灿灿的汁液绽放开来,濡湿唇角。光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像涂抹了一层透明唇釉那般。
      亮出神地盯着,而后移开目光,佯似不经意问道:“晚餐想吃什么呢,进藤?”
      “晚餐?”光一脸畅意地抚摸肚皮,“已经饱了,没工夫惦记晚餐啊。”
      “防止一会儿消食又饿了,订些速食好吗?披萨如何?”
      “啊,披萨……”光犹豫不决,随即微微一笑,“抱歉,前几天和三谷他们吃过了。”
      “那要双份的天妇罗?你有特别喜欢的海鲜吗?”亮问。
      光摇头:“时间太久,送过来面衣都变得软塌塌了。天妇罗还是趁热吃更好吧。”
      “嗯……”亮一时无话。光叫他不用那么麻烦,自己真的不饿。
      “一点都不麻烦,”亮说,“你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想到了,吃寿司吧?街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寿司店,只提供本街区内的订餐服务,很多食客都千里迢迢赶来品尝。”
      再拒绝似乎没个尽头,正好光也有些馋妈妈做的寿司。外面虽然和妈妈的亲手制作有着不同风味,但既然塔矢都这么极力推荐,味道也肯定不赖。于是光高兴地说好。
      亮一通电话过去,豪华的松级大拼盘便送上门来。揭开餐盒的瞬间,光两眼放光,食指大动。胡吃海塞一顿,感觉食物都要涌上嗓子眼,光大呼不行、实在不行了,向后躺倒在榻榻米上。
      “好幸福,幸福得要吐了。”光说。
      “也许我该劝着你节制食欲的。”亮莞尔。
      “现在几点?”光冷不防起身,然后崩溃地自问自答:“错过末班电车了!从这儿步行回去要两个小时起步,我还吃这么撑……不行。走不动,没用的,我放弃了。”语尾颇有股自暴自弃之感。“对不起啊,塔矢。呆坐了半下午,都没陪你下一盘呢。”
      “没关系……”
      光自言自语般抢夺亮的后话,“可就算我们立刻开始,今天和上野先生的厮杀消耗了不少精力,我没法保证发挥出十成十的实力啊。到时候只怕你又要发脾气了。”
      “又?”亮皱眉,“我哪有发脾气?”
      “没有吗?”光正襟危坐,“以前练习,我一有哪着不符你的心意,你就语气不善地当场指出。澄清了好几次,是我和你思路不同啊!”
      “我没有语气不善,”亮扳回一城,“更何况,同样优秀的棋手即便思路不同,终究是殊途同归,英雄所见略同。俗手就是俗手,再怎么辩解,也改变不了事实。”
      “什么?”光一下被点着,“我跟你下,什么时候出过俗手!”
      “不,只是打个比方……”
      这是在干什么?像两个幼稚园的孩子拌嘴。
      亮忽地笑出声来。光先是不明所以,继而大笑,声音之洪亮,传遍五脏六腑。
      “咱们是十七岁还是七岁呢?”话音未落,光心中的答案水落石出——塔矢七岁的时候,应该活像个小大人、已经很懂事了。是给错过的独属于孩童的欢乐时光做补偿,才和自己在此时此刻无所谓地吵来吵去吧!
      亮轻拭眼角:“先前想说,不介意的话便留宿吧。忘记下棋也没关系,我并非只喜欢和你一起下棋……”也许是光的错觉,发现亮的脸颊薄红。不待细细端详,他打了个岔:“说起来,妈妈收藏了些碟片,有兴趣看看吗?”
      防尘柜照例是安置在会客厅,电视机的右边。拉开柜门,满眼的包装盒侧脊,每一层都排得严丝合缝,按照剧集码放得井然有序。上层是电影极其续篇,下层是各大电视台放送的连续剧,类型多样。
      “这么多,你妈妈看的过来吗?”
      “说是在家照顾爸爸,比过去清闲很多,一有空就看。每天提前半小时起床准备早餐,为了能心无旁骛地看晨间剧。”
      “那种剧不都是放出来当做家务的背景音吗?我妈很少细看的,抱怨说反正再怎么感动,内心也被现实生活搅扰成一潭死水了。不过看到煽情的片段还是忍不住流眼泪,嘴里嚷嚷着什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相信奇迹。她只会专门守着某个演员出场,录下单独的片段,几乎不逛DVD店。”
      “我的妈妈,是因为接受不了漏看一集再旁若无事地继续看,所以才有了收藏碟片的喜好。无论情节发展是好是坏,都会忠实地看完,第二天吃饭时向我倾诉,真后悔看了这部剧,后面越拍越无聊。”
      “真假?塔矢家的人果然是一脉相传的认真。电视台肯定做梦都想要她这样的剧迷,不像有的观众那么挑剔,寄一大箱投诉信哩!不过我也能体会那种心情。追剧和追JUMP同理,看得太细致,结果烂尾岂不是自讨苦吃?现在也只敢买那种大热完结作的爱藏版,可一旦成套成套买回来,又觉得索然无味。”
      “长篇漫画要等好几年呀。我记得自己国小去书店看过一部新连载的搞笑漫画,到毕业也没完结。自从开始准备定段赛,无暇顾及其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就怕是被腰斩了!没看下去也好,省得日后伤心。啊——泰坦尼克号。”光的指尖滑过,最终定在一处,“名声大噪的罗曼片啊。”
      “进藤想看这部吗?”
      “才不想看这个。”光撇撇嘴。是他想起了明明痛哭流涕说感人的模样。
      “这部据说上映当年一票难求,影展的最佳位置有相当一部分私让给了文艺界的泰斗。想来是划时代的经典作品吧。我想要好好欣赏一番,可以陪我一起吗?”
      “话说到这份上,心软如我,没办法拒绝吧?”
      两人背倚沙发看完了整部影片。说来汗颜,观看之前,光一味地笑话明明简直哭成个泪人,轮到自己头上,得强撑着眼皮的酸楚才不至于在塔矢眼前流下泪来。带领自己步入围棋世界的那个人,正好像沉入大海的男主角,销声匿迹。自以为脱敏的心再度变得脆弱不堪。改不了的习惯,念头触及他便鼻头一酸。昏暗中,光黯然道,想要睡觉了。

      房间闲置惯了,今夜迎来新的门客。忘记阖紧窗户,也许潜意识最先注意到,亮不知缘由地醒来,循着回廊来到隔扇前。夜静谧,听见室内均匀的呼吸。他踮着脚尖迈入门内,原本是奔着晚风去,半路却被沉睡的光引走心神。一线天光冲散黑暗。光的面目犹如梦幻,模糊不清。隐约起伏的线勾勒出侧脸、眉心、鼻峰、下颏,还有嘴唇——
      光的嘴唇。
      巨大的牵引、无可抗拒的魔力,促使他伸出冥冥之中的手。被茧包裹的粗粝指尖,流过他的皮肤,一去不复返般,汇入唇的湖畔。清风乍响,亮像一只被铁皮壶烫伤的猫,跳了开去。乌密的发狂乱地翩飞着,他别至耳根,撤出房间。慌乱之际,竟又忘了阖紧窗户。风穿堂过户,牵绊他逃离的脚步。
      亮虚脱地倒在桌前,脸与木头表面相贴,感到沁人的凉,才缓过气息。分钟一刻不歇地行走,滴答,滴答,滴答。通往庭院的门大大敞开,正对那棵曾经茁壮、业已荒唐的樱木。月水流泻,沾湿鞋袜。樱瓣驭风之声簌簌作响。一片柔嫩的花覆上他唇肉,甘美回味似有若无。心意回环之际,便吻樱花聊以慰藉。仿佛陷入一场昏沉的梦。冬天哪来的樱花呢……一定是在做梦吧。他无法遏制地合上眼睫。
      恍惚之间有人在拍他肩膀。
      亮费力地睁眼,光挺直的身形无限放大,近得只能看见他胸膛。
      “真是的,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自己趴在桌上。散漫的意识逐渐聚拢,亮坐起来,白日灼眼,光芒刺得他挤出两滴生理性泪水。可能本人也觉得离奇古怪,笑着道歉,而后忽然敛起了笑意。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樱花的瓣落浮于木桌之上。
      那瓣落的粉色几近褪去,蜷曲着卷边,干枯而巴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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