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走已

30、30.拔萝卜

　　没人收拾王悦驰。
　　可能大人觉得，小孩子只见有矛盾很正常，应该自己解决。
　　蕤蕤被姑父批评了几句也没有大事。
　　我合计大哥自己对思琴有愧，王悦驰出言不逊，蕤蕤帮他管教儿子，他哪有脸敢因为儿子被揪耳朵了跟蕤蕤对峙？再者，他一个成年人，跟个小女孩较真干什么？里里外外都是他家的事，他猫着不出来才是明智的。
　　吃完饭我就想带着思琴回家。省得人多是非多。
　　“你光想着不让思琴难过。你怎么判断她难过不难过？我们今天出来，她连你大哥大嫂面都没见到。”
　　二胖觉得不妥。
　　“见不到更好，吃饭的时候，他俩都不过来看一看。”
　　我是很生气的，这什么玩意。
　　“你不是思琴啊，你怎么只得她不想见她父母？”
　　二胖给我问住了，可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见面。从思琴来我家，大哥大嫂就没露过面。
　　“三哥！三哥我们去扒萝卜。晚上煮白水萝卜。”
　　蕤蕤对水煮一切真是迷之喜爱。
　　“走，三哥带你扒萝卜。你去背个筐。这么多人呢，得多拔几个。”
　　顺着蕤蕤的意，带她们拔萝卜，正好远离这个是非地。
　　蕤蕤带着思琴找背篓去了，二胖也只得跟着。
　　“不见面就不见面吧，见面也是徒增烦恼。”
　　“说真的，我真觉得你们针对我。蕤蕤说走，你就同意，我说走，你咋就唧唧歪歪的。”
　　“妹妹没说走啊，妹妹说的是拔萝卜，拔完还回来的。你是逃避问题。不要混为一谈。”二胖说的一板一眼，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我被二胖说的没脾气。但不得不承认，二胖很多时候的见解，境界都比我高。
　　蕤蕤要吃圆圆的那种白萝卜，说是煮出来有水分，吃起来甜。二婶听了叫我们去她家地里拔，正好那块地离四叔家近。只得跟大人打好招呼，领着几个孩子，去二婶的地里拔白萝卜。小鬼头知道我们要去拔他奶家的萝卜，怕我们拔多了，扔下手里的扑克牌，他也跟了上来。大嫂看儿子跟我们走了，赶紧示意悦欣也跟着，不知道是怕他儿子给她二姑娘难堪了，还是怕蕤蕤再给她儿子揍了？
　　我和二胖带领着这一队问题儿童，总担心他们打起来。
　　二胖看出我的心思，拍拍我肩膀，示意我顺其自然。
　　王悦驰走最前头带路，决不让蕤蕤超过他走在前面。蕤蕤跟在后头，背着个背篓，一晃一晃的，背篓都比她的后背宽。思琴想帮她背，她就不，要自己背。
　　“大姨，其实我不讨厌你。虽然你刚刚揪得我很痛。”
　　小鬼头突然说话了，说的不大声，但我也听见了。
　　“没得事，这并不影响我不喜欢你。”
　　“不光这次，你平时就不喜欢我，为啥呢，我有那么讨厌？”
　　他这么发问，我还挺吃惊的。虽说住的也不远，但其实家里孩子太多了，也没真心关注过谁。这小子或许也不那么讨厌？
　　“没有啊，你想多了，你不讨人厌。我只是不爽你爹妈而已。我也应该跟你道歉，不应该因为看哥哥嫂嫂不顺眼就拿你撒气。”
　　蕤蕤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反正已经揪了，王悦驰也不能揪回来。
　　二胖没忍住，在我后面笑出了声。我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他说这俩小孩跟大人似的。
　　说是小孩，也不小了，他俩都上四年级。不过王悦驰好像比蕤蕤大了几个月。大有什么办法，在家族里面，还不得低头叫声大姨。叫大姨并不是因为蕤蕤大，是因为蕤蕤家就她一个，她排老大，于是就这么叫开了，小一辈的都叫她大姨。
　　“我爸对你挺好的啊。”
　　王悦驰不满意自己爹被蕤蕤说看不顺眼。
　　“额，你爸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没少欺负我。”
　　虽然现在她也不大，可蕤蕤是不会退让的。
　　“那也不关我的事啊。”
　　“所以我刚刚给你道歉了嘛，不应该拿你撒气。说到道歉，你还没给思琴道歉呢！”
　　“我为啥要给她道歉，我又没说错。”
　　“你这么一说，我倒反应过来了……”
　　蕤蕤像是想起什么事。
　　要坏事，可别当着思琴说这个啊。
　　我赶紧打断他俩：“哎，前面悦驰，我们是不是走远了啊！”
　　我侧过头去看二胖，二胖也惊得一脸煞白。
　　“没有，马上就到了。”
　　悦欣也怕他俩这么一句一句得对思琴造成无声伤害，走上前去用右手挽着思琴，说路不好走，挽着不容易摔。思琴也没拒绝，顺势把左手胳膊端起来，方便悦欣挽着。
　　她俩就这么并排着走，身体离的不远不近，很微妙的一个距离。
　　“妹妹你手好凉，我给你暖暖。”
　　说着就见悦欣把右手覆盖在思琴端着的那只手上搓了搓。我在后面看见思琴的肩膀抖了抖，想必真的很温暖吧。
　　蕤蕤和小鬼头拔萝卜的时候，我和二胖站一起，悦欣一直挽着思琴没松开。
　　路过好几个大人，看我们几个帮忙拔萝卜，一个劲夸我们家家教好，孩子各个勤快。我瞅了一眼二胖，“还是你在好啊，这些人说话都和善不少。”
　　二胖让我别往心里去，管他们说什么干啥。
　　“你别不信，就刚刚过去那俩女的，没少说我们家坏话。这是看你在一起，才没说那么些话。”我稍微放低声音，“尤其现在思琴和悦欣悦驰都在，她们巴不得看笑话呢。”
　　二胖用肩膀撞了一下我，“说什么说呢，你说话也不分场合了？”
　　也是，我提这些干嘛，轻轻打了自己的嘴，说了几句“呸呸呸”。
　　拔萝卜的拔萝卜，站着的站着，竟一时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小鬼头总是偷偷瞅思琴，说什么怕我们拔多了，其实还是想跟思琴亲近吧？血缘这东西真是奇妙呀，什么时候思琴能真正的幸福呢？
　　一直在我家，也不是个办法，回大哥家，她自己大概是不愿意的，不然也不能总有相当道士的念头。也不是说当道士不好，总归在家人身边是最好的吧。
　　我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今天过的真慢……
　　“思琴，刚刚小鬼头说了‘收养’，那你不是我三舅妈那边的亲戚。这娃子平时也不那么针对人，我哥是不是你亲爸？”
　　我确实是看蕤蕤站直了，用柚子擦了擦脸上的灰，以为她只是打算歇会，没想她直接开弓把箭射入思琴心窝。
　　我和二胖齐刷刷看向思琴，悦欣也愣了。
　　兴许是蕤蕤的直接，思琴点点头，说是的。可能思琴也很中意蕤蕤，所以蕤蕤问什么，她都不会受到伤害，她心里能明白，蕤蕤是站她那边的。
　　“所以你们仨是亲姐弟了。我说他今天怎么这么激动。”
　　蕤蕤这也不拔萝卜了，“小鬼头你再拔几个就够了，我歇会。”
　　她把背篓翻过来，扣在地上，直接坐了上去。
　　“以后打算怎么办？没回大舅家，回三舅家，说明你不想回去。问念几年级，也没回答，就是没读书。想跟你爸相认不？”
　　思琴摇摇头，“说不好，想吧，也不想。不想多一些。但是我很喜欢悦欣悦驰。”
　　“你们亲姐弟刚见面，哪来那么多很喜欢。”
　　她像个小老太，翘着二郎腿，说话一点不给别人留情面。
　　“我是真的很喜欢悦欣悦驰。”
　　思琴着急地把右手覆盖在挽着她左手臂的悦欣手上，表示自己不是说客套话。
　　“好嘛，我没亲姐弟，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们都是我哥哥姐姐啊，我也很喜欢你们。”说完指着他们仨又加了一句，“不对，侄儿侄女。”
　　二胖又在一旁偷摸笑。很多时候我搞不懂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们刚开始看妹妹不知道，也没有好的机会给她讲，又怕惹思琴尴尬，现在说开就好啦。大家这么一起，多开心。”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跟谁妹妹呢，这是我妹妹。”
　　二胖白我一眼，“不要破坏气氛！”
　　也是，我一天尽瞎操心，不想思琴不开心，但其实思琴内心很强大，她和蕤蕤并没有把这事看的太过重要。
　　小魔头蕤蕤发话了：“差不多了，不拔了，三哥你背回去，我背不动。”
　　“为啥是我，又不是我喊要吃，你自己背。”
　　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她提了一下背篓，然后看着我，意思是，你看我提都提不起来更没法背了。我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谁让这回我最大。
　　“行行行，你是大爷，我背！”
　　这下换我走最后面了。
　　“我就说，拔个萝卜你招呼我干啥。合着让我当苦力啊！”
　　“我真背不动，不然你把萝卜拿一部分出来，我背几个。”
　　她还真要帮忙的样子。
　　“你可别说了，拿着不比背着更累。”
　　悦欣也跟着起哄：“三爹你就背着嘛，大姨是背不动的。”
　　“二胖，看出来没，我就是最没地位的。一会换你背。你不能白吃我家的饭菜。”
　　还没等二胖接话，蕤蕤就不干了。
　　“那不行，二胖是我请来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吃完晚饭我还要给二胖送回家去。又没多远，就几个萝卜，三哥你自己背。”
　　这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背还是我的不对了。
　　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蕤蕤你期末考试考的如何？今年美术怎么样？”
　　哼，我们家的小魔头，成绩不差，歌也唱的好听，就是一个，画画不行。
　　“你莫拿我开刷，我给你讲，我报美术班了。画不了九十分，我画七十分是没有问题的。”
　　被她看穿了，我这有点不服气呢。
　　小鬼头也开始拍马屁了：“大姨，我爸说了，我们家就二爸还有你成绩最好了。”
　　“二姐成绩好是真的，我还差得远。你也不差。我们不用互相拍马屁。没事干你就帮着背萝卜。”
　　小鬼头被噎得接不上话。
　　我虽然没占到便宜，但是居然也觉得很解气，竟不觉得背篓重。
　　快走到的时候，看见大嫂正和二姐正在帮忙收拾中午弄脏的场坝。大嫂阴阳怪气地说蕤蕤没有家教。想必也是故意的，不然也不能让我们正好就听见了。
　　小鬼头拉着蕤蕤的手径直从他妈面前走过，说“大姨，我们跟三爹一起把萝卜放厨房去。”悦欣依然挽着思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我和二胖只得憋着，没好意思笑出声来。
　　留大嫂在场坝中间自我难堪。
　　我能理解大嫂的心态，宝贝儿子被别人家孩子收拾了，老公还不敢给出头，吃了个暗亏，只得在嘴上过过瘾。
　　但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我认为她做的对。
　　我们进厨房以后，二婶训了大嫂：“小孩之间的友谊都是打出来的。没看人家手拉手好的很么。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劲？还嫌不够乱呢。以后莫说这样的话。”
　　二婶好像是大嫂娘家的亲戚？具体我就分不清了。我们这里沾亲带故太正常了。
　　所以大嫂被训了也没敢吱声？
　　“我祖奶奶真是活的通透！”
　　二胖听了二婶的话，表示很服气。
　　我小声给二胖说：“我二婶也是那么过来的。我听我五爸说，以前我大哥跟小哥打架，二婶和大婶气的不行了，吵得我俩伯伯都劝不住，她俩还没吵完呢，我俩哥嫌她俩吵吵太大声，勾肩搭背去我奶家了。”
　　“真的假的？”
　　二胖半信半疑。
　　“真的，这事我妈也给我说过。说我俩舅妈原来就有一些小事不太对付，但也各退一步，表面都过得去。就因为俩哥那次打架打的比较狠，就真的吵起来了。你一句我一句吵的可大声了，我俩舅舅都没劝住。然后我俩舅也懒得劝，双双坐一边抽烟。过了好一阵，我二舅说‘你俩还吵啥啊，你看那两个’。我俩舅妈看向我二舅指的方向，我俩哥挽着肩膀，去我婆婆家了。剩我俩舅妈哭笑不得。”
　　蕤蕤也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说起了她听到的版本。
　　“啊，难怪中午没人来劝呢。我还以为他们真没听见呢。”
　　悦欣也接了一句。
　　“怎么可能没听见，可是听见了又能怎么样。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而且过来也没什么用。我们自己不是解决得挺好的。是不，大姨？”
　　小鬼头直接向蕤蕤发问。
　　“还行吧”蕤蕤顿了顿，接着说：“嗯，我想起来了。我妈说他们俩那次打架是为了抢生鸡蛋吃！”
　　她完全跟我们不在一个频道，逗得思琴咯咯乐。
　　蕤蕤还不知道思琴笑啥，一脸狐疑地问：“生鸡蛋有什么好抢的？鸡蛋那么难吃。”
　　她不爱吃肉，当然觉得鸡蛋不好。
　　有时候，不是鸡蛋的问题，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

作者有话说

　　孩子们说开了，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