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桂圆树上的凯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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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事不知道该找谁说，给思琴交代好，就下山去找爷爷了。
“爷爷你是喜欢编竹子吗？”
只见爷爷用篾刀把刚砍到的竹子，当中破开，双手抓着竹筒，往两边一拉，长长的竹子就顺着开口，“哗啦”一声，被撕成两个半圆。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哟~闲来无事，编个筲箕。”
我也想学。可是太难了，
要是爷爷把竹子帮我破开，分成一条条细细的材料，再帮我起个头，我还能顺着纹路装装样子，快结尾了再让爷爷帮我收口。
而且也很奇怪，竹子上的倒刺也从来不扎爷爷，我几乎每次都会被扎。爷爷说是我的手太嫩了，干活少，干的多了就不会被扎了。爷爷也不怕冷，大冬天编筲箕，手放在外面本来就冷，何况竹子摸起来更冷。我弯下腰，亲吻了爷爷的手，暖暖的嘴唇碰到爷爷冰凉的手，心里却不觉得冷。
爷爷停下动作，摸了摸我后脑勺:“三子咋的啦，还会撒娇了？”
我把腰挺直，说：“爷爷，我喜欢读书，我一定好好读书！”
爷爷捋了捋胡子，眯着双眼，“孩子，喜欢读书，想好好读书，自己做就行，不用给我保证。”
突然觉得有点羞，脸可烫了。
“娃子，别冲动，快下来！”
校长的声音，他来这边做什么？声音好像还是从凯娃家传来的。
“哎呀，不好。”
爷爷蹭地站起来，顾不上腿上的竹条洒落一地。我转过头，望向爷爷看的方向。
凯娃坐在他家门口桂圆树上的第三个树杈上。底下围着一群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冬天大家都穿的多，像极了圆圆的垃圾桶。
本想来爷爷这里放松放松，没想，遇到这么劲爆的事。
人命关天，爷爷牵着我就往凯娃家去。
一边跑一边嘱咐我：“你们是同学，好好劝劝他。”
尽管爷爷年纪很大了，我也还是跟不上爷爷的脚步。爷爷只好松开手，我跟着小跑起来。
一边跑一边想，凯娃这是为啥啊，不至于吧？
大伙像外出找到食物的蚂蚁一般，从四面八方开始往凯娃家汇聚。村里啥都没有，就是地方大，原本稀稀落落的房子，却在此刻，显得格外集中。凯娃家的场坝，都快挤不下了。连平时基本不凑热闹的黄婶，也冲冲跑了过来。
唯独供销社方向的那条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李凯同学，我是校长，我说话算数的，你快下来。”
凯娃还是坐着，右手紧紧搂着桂圆树的主干。也没搭校长的茬。凯娃妈依然和上次看到一样，瘫在地上哭天喊地，骂凯娃没有良心，说着你要死就去死的话，老娘也不管你了之类的。凯娃爹就像那石狮子，蹲坐在门口，抽着烟，啥也没说。
我想到夏天我在枇杷树上胡吃海喝的样子，看着凯娃搂着树干冻得通红的右手，心里不觉得一疼，竟有点上不来气的感觉。他家的桂圆树，直径少说有二十公分，有好几十枝树杈，他挑的第三个叉，比我爷爷家的枇杷树主干还粗。
他的需求是什么？
想找个人商量商量，扫视了一眼人群，可没看见赵芳。做了几秒钟的心理斗争，决定不在这里看热闹，我确信凯娃是不会跳的，他是有目的，可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撒腿就往赵芳家里冲。
跑的过程中，人群里议论纷纷，各有各的观点。
有说他现在要死要活的，当初干嘛去了；有说这孩子指定是被冤枉的；还有让他赶紧跳的；也有叫他赶紧下来的……
赵芳没在家。我也只得赶紧往回跑。跑的太快，中间没有休息，穿的又多，实在是太累。脱了外套栓在腰上，接着跑。远远看见供销社老二也在往凯娃家去，心想供销社家还是有明理的人啊。
爷爷看我气喘吁吁，招呼我赶紧过去。我挤过人群，挨着爷爷站着。爷爷告诉我，是凯娃妈，想让凯娃去城里读书，凯娃不同意。
“李凯，你相信校长，校长从来没有不让你来学校，有事情先下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我去找赵芳的这段时间，凯娃身边坐了只狸花猫。那猫若无其事的举着后腿，弯腰梳理后腿的毛。
凯娃突然动了，他双手扶着主干，缓缓站起来。站定以后，双手也紧紧扶着，并不松开。
“我没有偷东西，我也不去城里读书。我就在这里，那也不去。”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们这些人，天天背后议论我是小偷，可是真的见着了？你们嘴皮一张一翕造谣全凭一张嘴，编的就像真的一样。
我，李凯，没有偷东西！”
最后一句没有偷东西，像是鼓足了浑身的气，从肚子里喊出来的一样。大家被他镇住了，突然全场鸦雀无声，可没安静几秒，又开始嗡嗡嗡的议论起来。
“你说没偷，你当时怎么不说，现在才来说？”
听不见谁问的，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校长相信你，我也不同意你母亲要给你转校的决定。你在上面不安全，快下来。”
校长双手伸向凯娃的方向，目光诚恳。
“我不下来，这些造谣的、人云亦云的、看好戏的，全都不是好人，你们不给我道歉，我就不下来！”
人群里瞬间就炸了锅了。纷纷表示，爱下来不下来，让我们给你道歉，没门。凯娃妈哭的更大声了，我很纳闷，她这种哭法，不怕把嗓子哭坏吗？每次她这么哭，第二天嗓门依然清亮，我就不行了，我被打了哭了，好几天嗓子都是哑的。
“我白养你了，我为你好，想给你转走，你不去就算了……呜呜呜……你居然爬那么高要跳桂圆树。可怜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呜呜呜呜……你管这些王八蛋咋个看干啥哦……呜呜……走了就一清二白了……呜呜呜呜……”
“娃子妈，话不是这么说的。孩子不能不明不白背个坏名声。”
校长想把凯娃妈扶起来，可她就瘫坐在地上，校长碍于男女有别，也不好意思强扶。校长示意大莲，大莲连摇头，表示不去。
“小凯娃，听祖爷劝，快下来。祖爷还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爷爷从兜里陶了个杏脯，啊！杏脯，居然没告诉我。算了，给凯娃吧，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太爷，我知道你相信我，但是还有很多人不相信我。我不能退缩！绝对不退缩！”
还是辈分大有好处啊，凯娃跟爷爷说话的语气都缓和很多。
底下的人又开始骂了，“怎么的，你偷了东西不认错，还怪别人说了啊！”
他们空前的团结，这下连之前劝凯娃下来的人，也开始觉得凯娃这孩子不光偷东西，还不认错，不是个好人。
“走，我们都走，不看他。要跳他早跳了，我们懒得看他表演。还想让我们认错，门都没有。话就放这了，你就是偷东西的贼！”
说这话的人，带着其他起哄的人，又陆陆续续的从凯娃家散开了去……
凯娃妈这下不哭了，她站起来，用沾满灰尘的围裙，擦了擦脸，泪水是擦干了，可留下满脸的灰。
“你下来，不下来你就跳下来！你用眼睛看看这些人，你还对他们抱啥希望？我给你说了不要指望别的人，你不信，现在你相信了？”
说完冷笑了几声，眼睛里又流出了泪。
这话吓坏了校长。
“娃子别听你妈妈说的，安全第一，好好扶着树干下来。校长给你做主。”
人群散的差不多的时候，供销社老二终于走到了。
她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向凯娃，又回过头来，对着校长说：“李凯没有偷东西。”
她声音不大，七个字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一顿一顿的，不连贯。我看见她眼角也亮闪闪的，大概她回去，也一定会被揍吧。
校长听到这话，乐的合不拢嘴。
“李凯，水落石出了！陈明明为你作证，你是清白的，快下来！”
我突然就觉得继续待在这里有点反胃，有什么东西想要往外涌。对于供销社为什么说凯娃偷了饼干，一点都不想知道了。从爷爷手里拿过杏脯，放在场坝的椅子上，拽着爷爷走了。一秒，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所有这些，只让我觉得恶心。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26.桂圆树上的凯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