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走已

19、19.出名

　　我出名了，不是因为我考近了前十。
　　村里都在传，山上王家老三，追村长孙女，被拒绝了，于是开始发奋学习。
　　合着我周一被拒绝，回家勤奋好学一晚上，周二考了第八名，全得感谢村长孙女拒绝了我啊！
　　这小地方的人和事，只要跟“村长”沾上边，就一定没好事。
　　今天周五，才过去四天，我去供销社买红墨水，供销社的小儿子看见我就“啧啧啧啧”一顿嘲笑。要不是看他年纪小，我真想一锤子敲扁他那地球仪般的圆脑袋。
　　红墨水也不想买了，也不是非用不可。只要我不做错，我就用不着红色的笔！
　　上山回家！
　　“哟，小三子，快来快来！”
　　二姐一脸贼笑地招呼我，准没好事。
　　见我没搭理她，就向我走过来：“咋的啦，三子。你这气鼓鼓的，要是个气球都能炸开了。”
　　“哎呀你别烦我了。”
　　本来就不爽快，还嘲讽我。
　　“你看我这是啥，保证你喜欢的很。”
　　她卸下书包，拿了一本书递我。
　　我仔细看，不是拼音，也没搭话，爱说不说，懒得猜。
　　“我就知道你不晓得是啥子。我给你说，这是我老师送我的英语杂志。你晓得啥是杂志不？哎呀给你解释不清楚。你觉得我把这个给思琴怎么样？”
　　提到思琴，我倒是不那么生气了。
　　“哦，要给思琴啊，那好的很。”
　　“看吧，我就说你喜欢的很。”二姐拍拍我后背，“走，赶紧回去，还要走一会才到家呢。你咋不问我今天居然接你来了？”
　　“那你接我干啥？”
　　“我给你说，你那事都传开了。我都晓得你被艳艳拒绝了。”
　　二姐贼笑着，嘴都要裂到耳朵根了。
　　“我就晓得你没安好心。”
　　刚刚提到思琴我还有点兴致，这又绕回去了，瞬间又没了精神头。
　　“我是你姐，我还不晓得你。到底咋回事？”
　　我这才放松了精神，“我也不晓得，她问我蕤蕤考什么学校。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打听我们蕤蕤干啥，而且蕤蕤比我们还小，又不是一届的，比什么比？”
　　二姐也觉得很诧异，问我：“她想和蕤蕤一个学校？”
　　“我真不想谈她了。你说思琴能看懂不？”
　　“你以为思琴是你啊，再说，思琴看不懂我可以教她。”
　　“我还是你弟弟不，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思琴。”
　　二姐嘿嘿一笑，让我自己想。
　　我总觉得她胳膊肘已经拐向思琴了。

　　*

　　周六吃完早饭没一会，二胖就来我家了。看他这气势，我估摸着，他肯定是看我爹妈出去干活了，蓄意而来啊。
　　在堂屋里，他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放，坐直了，问我：“你晓得我来干啥不？”
　　好家伙，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都快烦死了，连你都不信我了！我不是当天就给你说了，艳艳就是问我蕤蕤考哪个学校，天地良心我真没跟刘春艳表白，我咋可能喜欢她。”
　　二胖也没吱声，从帆布包里拿出本子开始写东西，我瞅着像是写作业。
　　“你这是几个意思，来我家写作业？”
　　“三子你也太不够义气了，你都没问我上个星期为啥被打了。”
　　“你说这事啊？当天晚上我就去你家了，看那阵仗，你爹都罚你跪堂屋了，我就没好意思进去。来来，给爷爷说说，到底咋回事。”
　　二胖接着写。
　　“你到底是来八卦的还是来写作业的啊？你自己提出来的话题，你这会又开始写啊写，你别卖关子了。”
　　“你等我把这题写完先。”
　　要换以前，我一定觉得二胖在装样。但自从我努力学习以来，我也有这种习惯，我得写完再干下一件事情。我妈叫我吃饭我都得写完再去，不然思路中断，我就接不上了。
　　有八卦可以听，我就赶紧上楼交代我姐和思琴先别下来，免得二胖不好意思说。又下楼去厨房洗了几个刚刚我爹新摘的鹅蛋柑。然后立马回堂屋。
　　“还没写完啊，我这都洗好鹅蛋柑等你了。”
　　“我跟我妈说，我也想去城里读书，去不成我就不读书了。”
　　二胖头也不抬，语气轻飘飘的，像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那是不怪你妈追着你打，更不怪你爹罚你跪堂屋，你可真狠。”
　　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看他还接着写作业，又问：“那你现在写作业，是接着念还是不念啊？”
　　他终于是写完一道题了，放下笔，收在铁盒里。
　　“不想念了，反正也不能去城里读书。”
　　“那你找我是来谈心还是干啥哦？你这话题太大了我接不住啊，我也不能帮你去城里读书啊。”
　　“家里待着压抑，就想来你家，你家氛围好，待着自在。”
　　“别扯，赶紧回去，你这情况，来我家不是给我爹妈找事么。一会别人又传我怂恿你不念书，我就说不清了。”
　　二胖趴桌上，看起来毫无干劲，我就给他切了个鹅蛋柑递过去。他接过来，嗦哝了一口，看表情应该觉得味道还不错，接着把剩下的都吃了。一点没给我留。
　　“你咋不问我为啥想去城里读书？”
　　我心想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有毛病啊？一个打听八竿子打不着的蕤蕤，一个计划不念书了。说风就是雨，还都拉着我，存心不想让我进步啊。
　　“你别给我说是因为艳艳要转学？”
　　虽说这么问，心里还是有底，多半跟这脱不了关系。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
　　你晓得我们村，前几年蓬蓬姐考了市一中，但是最后也没在市一中名列前茅。连大学都没考上。
　　我也想去条件好的地方接受好的教育。”
　　二胖跟快要死掉小黄鱼，浑身的骨头都化了一般，软绵绵地瘫回桌上，脑袋立在手臂上，抬眼看着我，他也不嫌下巴膈手。
　　“孙子你礼貌不？你一个尖子生，给我说这些，你觉得我考上市一中的可能性有多少？还考大学。
　　你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好吧。”
　　我只想岔开话题。
　　“你又不在意这些，你就是说说而已。再说我也没别人可以讲。”
　　他伸手巴拉吃完的柑子皮，也不嫌脏。也对，都是他自己吃的，他当然不嫌弃。
　　可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这话题岔不过去了。
　　“那你没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转城里的学校去？你要真想去城里读书，这事得抓紧了。”
　　“这不是没办法嘛，不然还苦恼啥。又不能真的不读书了，只好来你这清静清静。”
　　“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你都知道不能真的不读书了，还闹什么别扭？”
　　“人嘛，总有几天情绪不好。”
　　“你可别再给我提这些事了。是兄弟你就好好写作业，写完回家，不想回家住我这也行，我妈也不差多做你这碗饭。
　　不就是个艳艳，有啥子放不下的。”
　　“我真羡慕你没心没肺。”
　　“对对对，你有心有肺。”
　　拿着他的书包，招呼他上楼。他还趴那，也不起身，脑袋侧躺在左手臂上，右手食指转悠那几片柑子皮，眼神呆呆的，像是什么都没想，又像在想很复杂的事。
　　我看着就来气。很想骂他一顿，又觉得不是很妥当。
　　“我说，蓬蓬姐最后没考上大学，人家好歹考上市一中了。你先考上市一中，你再看不起蓬蓬姐。”指了指手里的书包：“东西我给你拿楼上去了，想明白就上来学习，别跟那装臭鱼烂虾。”
　　经过二姐屋，我朝里头摆摆手，示意暂时别出来。二姐也冲我点点头，想必楼上还是听见我们谈话的内容了。站在门口，只看见思琴坐在条凳上，背挺的笔直，双手捧着昨天那本杂志，嘴唇翕动，念的极其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