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问君独津

24、中了

　　受卷所，桌子上摆放着一大堆试卷，苏相、礼部尚书肖竹闲、翰林院大学士薛刑台、翰林院御史曹坚、户部郎中王金森、都察院御史吴益生聚集小小的受卷所内。
　　吴益生抚摸着花白的胡子阅着试卷，是不是摇头点头，看着好的试卷就放在左边，摇头将稍微逊色的试卷放到右边。
　　突然吴益生看到了一份自己目前最为最为满意的试卷，上面写着———臣以曹操为人虽多疑狡诈但也非无优处，破于世家门第，
　　臣认为荀彧其人虽忠于汉室，但他更忠于颍川世家，曹操其人有得有失，是非圣人，孰能无过？
　　“妙！妙不可言！”吴益生手捧着试卷赞叹道。
　　一旁正低头阅卷的苏言听到老友如此夸赞，不禁疑虑，他知道自己这位老友一直都是很严格，现在竟然当众表扬一个试卷。
　　苏言道：“什么，我看看。”
　　吴益生将试卷递给他，苏言认认真真看了半响，不禁赞叹：“此人虽有经世之才，但过于锋芒毕露，怕是得打击一二。”
　　吴益生低头望着试卷思考一二：“那仁安觉得这份试卷给予几名？”
　　苏言爱不释手的将试卷拿在手上，不同于吴益生，他看试卷只看重了这位考生对世家的批斗，如果此人入他门下，假以时日，只要此人成长起来，他在朝堂之上于晋王和他身后的世家争斗中如虎添翼。
　　就算不在自己营下，只要他不在晋王营下，也可以给晋王一重击，只要他保留着初心。
　　肖竹闲正看着试卷，他见过小师弟的笔迹，他批阅了几十份，都没有找到。
　　苏言将试卷交给肖竹闲：“竹闲看看吧。”
　　肖竹闲站起来双手接了下来，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他小师弟的笔迹，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良久才抬起头。
　　“如何？”
　　肖竹闲仔细看着卷上的内容，心里暗道：太过于锋芒，这恐怕得罪于世家。
　　整个周朝实则是背后的世家所掌控，他肖竹闲背后兰陵郡世家，肖竹闲抬头看了看苏言期待的目光。
　　肖竹闲中规中矩道：“下官认为，太过于锋芒，怕是有得磨练。”
　　苏言点头赞成道：“那竹闲认为该给他什么名次？”
　　肖竹闲想了想说：“此次殿试名额要有二十七于人，那就给他第十五名。也算中规中矩。”
　　吴益生点了点头：“尚可。”
　　这份试卷就算过去了，剩下的试卷虽都没有如刚刚那份惊艳，但都中规中矩。
　　这几天是对书生们来说很是煎熬的，都想着自己一飞冲天考上会元。
　　等到了放榜的日子，不少书生早早的就在放榜的地方等待着。
　　“来了来了。”人群中出现骚动。
　　几个小吏拿着将榜文沾在放榜板子上。
　　书生争先恐后的看着上面的名字。
　　“我中了！我中了！”中了的考生欣喜若狂。
　　没有中的灰头土脸的走了出去，温淮玉挤在最前面，他看那榜首不是自己家公子，他看了半天，终于在第十五名处看到了自家公子的名字———安州魏县姚影。
　　温淮玉眼里冒着喜悦，他慢慢退了出去嘴里喃喃道：“中了，中了。 ”
　　张凝湘正站在外围看到温淮玉出来了问道：“如何？”
　　温淮玉笑着望向张凝湘说：“公子中了，第十五名。”
　　“第十五名呀。”张凝湘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第二十名，自己虽写的极好，但写的过于锋芒怕是入不了一些世家大臣的眼。
　　如今这十五名的名次，他却是没有想到的，暗暗松了口。
　　“好了，回去吧。”张凝湘道。
　　他这几日一直紧绷着神弦，如今也算是放下片刻。
　　张凝湘到了客栈和温淮玉说了两句话便回了自己屋。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人坐在屋内椅子上喝着茶，肖竹闲见张凝湘回来了，挑着眉道：“小师弟回来了。”
　　张凝湘没料到他来了，不动声色的移步到他身旁。
　　“师兄。”张凝湘往他水杯里添茶道。
　　肖竹闲拿出油皮纸包着的东西望向张凝湘道：“你的会试写的如何？”
　　张凝湘眨了眨眼：“中规中矩。”
　　肖竹闲冷呵了一声语气带着冷意：“中规中矩，你可知你这份试卷被人拿去做文章，你的仕途就完了！”
　　“我知。”
　　“那你还敢写，幸好我把试卷拿自己，你现在重新写一篇中规中矩的教给我。”
　　张凝湘眨了眨眼，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卷子教给肖竹闲。
　　“......”
　　肖竹闲被他气笑了，他随意翻了翻：“不错，这个交上去都你那个好。”
　　张凝湘：“谢谢师兄。”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
　　肖竹闲平静的望向自己这位年少轻狂锋芒毕露的小师弟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世家于你有何干？”
　　张凝湘内心没有波澜，他直勾勾的凝视着面前这位称为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师兄：“师兄放着逍遥快活的世家公子不做，为啥来做这又累又苦的礼部尚书。”
　　肖竹闲本可做一位游山玩水的世家公子，但却为了一番抱负不辞辛苦硬生生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位为百姓谋不平的官员。
　　肖竹闲望着眼前的少年，如同跨越时空望向以前的自己，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到时就懂了，世家不是你一人搬动的。”
　　张凝湘不假思索的说：“那就一群人，总有人跟我一样。”
　　“你知道上个跟你一样的人是谁吗？”
　　“是谁？”
　　肖竹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他摇了摇头，拿着试卷便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你要记住你今日的话，希望你留着初心。”
　　“你可以去见见苏相，他跟你有一样的抱负。”
　　他走后，张凝湘咬文嚼字般口里念着苏言的名字。
　　“苏相？”
　　张凝湘对这位两朝老臣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曾与著名奸臣张渊渟关系很好，只不过后来决裂了。
　　张凝湘看了看那封由油皮纸包着的试卷，拿出一个小盆，将油灯里面的油滴了一半在里面，火苗顺着油一起下去了，熊熊大火在盆中燃烧，照射在张凝湘的面庞，如画一般的面庞被火苗染上几分红晕。
　　写着世家与皇权的试卷便在盆内燃烧殆尽，剩下的灰烬，张凝湘倒在屋内的盆栽里。
　　王宜算是落榜了，但他也不气垒，他本身只是玩玩而已，他现在想开了，他要多练得一番武艺，省的以后被人欺辱还没有还手之力。
　　他爹翰林院大学士王贵福这几天心急如焚，他儿子的脸被一个狱卒害的如此模样，以后儿子娶妻，整个京城哪个小姑娘看得上他。
　　王宜见自家爹已经绕在厅中走了好几圈了，王宜无奈道：“爹你在我眼前绕来绕去，绕的我头疼。”
　　“如果你不是跟混混一样天天跑去青楼，你会这样？你都十八了，再过两年及冠了，四舍五入三十了，人家三十孩子都几个了，你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王贵福焦急道。
　　王宜：“.....是不是我过两天就半截身子入土。”
　　王贵福气不打一出来：“逆子，还敢顶嘴，这几日不许出去，给我养伤。”
　　王宜他娘心疼的抚摸着他脸上的疤痕道：“宜儿受苦了，娘一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
　　这几日王宜在这里，他娘一看到他就哭，他爹一见到他就数落他。
　　王宜烦躁的站了起来，不顾一切的想出去，见王宜想出去，他娘死命的拽住他。
　　王贵福：“把大门关住，不许让公子出去。”
　　说完他挑衅的望向王宜道：“我看你怎么出去，就在家里好好养伤。”
　　“听你爹的话吧。”他娘苦口婆心道。
　　门口的侍卫急匆匆跑了进去，拿着一个小盒子举了起来对着王贵福道：“老爷，门外一个公子将我交于公子这个。”
　　侍卫将东西交给了王贵福，只见那盒子是个普通的木盒，王贵福充满疑惑的打开那个盒子，只见里面有颗黑乎乎的小药丸，透着一股清香。
　　“何人送的？”王贵福道。
　　侍卫摇了摇头：“那公子给我这个，说小公子只知道便急匆匆走了。”
　　看到这个王宜想起牢狱中那位虽脸色苍白但也难掩风采的少年，他想起那位少年也是给他这样一枚药丸。
　　他紧张的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侍卫想了想：“好看，眉如墨画，面如冠玉。”
　　王宜走向前一把将黑乎乎的药丸塞进自己嘴里吞了下去。
　　吴夫人紧张的望向王宜：“你怎么什么都乱吃，来路不明的东西都吃。”
　　王宜语重心长道：“娘，那个人就是我跟你说，在牢狱中给我塞了一颗药丸，救我一条命的人。”
　　王贵福知道刑部的牢狱是多么吓人，他儿子这样的货色在里面待几天，虽然脸受了伤，但身上也没有特别严重的伤。
　　他眸光一闪问：“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王宜毫不犹豫道：“知道，他是姚大儒的侄儿。”
　　王贵福原本还想将他纳为己用，但听到他是姚百泽的侄子，瞬间收起了心思。
　　姚百泽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儒，门生遍布朝野，礼部尚书都是他的门生，自己何德何能让他的侄子收为己用。
　　王宜见自家父亲脸上一会青一会白，他不解的问：“父亲？”
　　王贵福收了收神道：“人家救了你，你就好生跟人家相处，勿要寒了人家的心。”
　　“是。”
　　王府门外一处饭店内，温淮玉和张凝湘正吃着午饭，温淮玉很是疑惑，张凝湘怎么一早还给那纨绔子弟送药。
　　温淮玉没忍住直接发问道：“你怎么给他送药？”
　　张凝湘笑了笑：“看他顺眼。”
　　“就这？”温淮玉狐疑道。
　　他可知道那药丸的要废多少心血，那可是一年才练出三粒的药丸，张凝湘一下子就给那个人用了两粒。
　　那药丸是自己父亲温伯志的心血，原本是怕张凝湘出意外，才让他带上的，如今只剩下一粒。
　　察觉到了温淮玉的不解，张凝湘将面前的肉菜往他面前推了推道：“好了，我自有定数，快吃吧。”
　　温淮玉见张凝湘意已决，也没有说什么，低着头狼吞虎咽了起来，他发现京城的饭菜就是比安州的好吃一些，也许是因为京城汇聚了各个地方的人，汇聚了各个地方的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