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途》纸阳

9、第 9 章

　　盒饭表格是大老板何淇做的并不是个秘密。在开始这项计划每天外出觅食之前，何淇每天吃的都是自己前天晚上备好的盒饭——她不像陈琭那样老是给自己加班总有做不完的事；相反，何淇下班之后的生活甚至可以称得上荒凉。开公司以来为了锻炼自己的“独立性”，何宏正在把公司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还一并递上了一把钥匙。当时何淇以为的故事发展是何宏正对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个大人了，这个房子是送给你的礼物，也希望你创出名堂来。”之类的，可惜现实和她悄悄读到半夜的霸总小说还是有些差别的。何宏正只是对她说：“租房我为你代劳了，但租金我只付了半年的——半年之后，你的公司应该已经有可以分红的营业额了，你需要为自己出房租水电和其他所有支出。”

　　何宏正把这个看成一场考试，不及格打一顿就好；但何淇觉得这是一种考核——一字之差，可如果考核不合格的后果显然是更严重的：上学时的挂科留级甚至退学，上班时的扣工资辞退，如果放在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何家人”身上，哪怕一个失望的眼神都能将她稀薄的认同感打得粉碎。也正因如此，她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完全有能力独立地照顾自己。她每天都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准备一份精致到每个人看到都会“哇”出来的便当，以此来向很可能对此毫不知情的何宏正展示自己的精致生活。

　　但相反的是，何淇同时也很期待何宏正在某天发现自己的精致便当下是长久的焦虑和无所事事，发现原来这位何淇小姐其实除了便当以外什么都做不好。这种期待在陈琭加入之后就更加迫切了——她希望能隐晦地修正当年的错误，哪怕她其实说不上来错误在哪里。

　　被奸人陷害报错了孩子让双方知晓有错吗？大家各自认祖归宗有错吗？她只是不知鸿鹄之志的燕雀又有错吗？好像每个都不知罪大恶极，陈琭自己再不甘心也好像从没觉得委屈，可为什么自己还是这样卑鄙地愧疚着？

　　何淇没有答案。她能做的只是尽力去努力陈琭每天繁忙的工作，再在其中找到一些自己好像可以胜任的工作，最后替她解决一点点小小的烦忧。陈琭对她永远都充满耐心，最简单最基础的东西都会慢慢解释给她听，带着她一个个介绍各个部门分别是做什么的、该怎样合作又该怎样制约。何淇其实很不感兴趣：哪怕这是她的公司，她对这些总带着些抵触。她想，我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比陈琭更厉害的；可她还是认真地听了记了——

　　多学点就能多帮点忙了，何淇想，陈琭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忙得脚不沾地了。

　　这样突击式的补习对于何淇这种经验和知识为零的人总是很有效的。三个月之后何淇已经可以处理些报表和流程上的事物，也就因此也忙碌起来。何宏正周末和她聊起来相关的事物，何淇的表情也终于不像是在听天书，这让他很满意；而听到这一切都是陈琭的功劳后，这种满意又演变成了一种不能也不应该被言表的微妙情绪。何宏正偶尔也会想，为什么自己的亲生骨肉和自己差别如此之大，为什么明明留着完全不一样的血的陈琭反而表现得更像是这个家的人——家庭环境和成长环境的差别竟然如此之大吗？原来在家庭的概念里，血缘反而是更不值一提的因素吗？

　　何宏正说不上来这种微妙的情绪应该被怎么归类。如果说是后悔，那对这个事件里的所有人都是极大的不尊重，尤其是何淇和陈琭；如果说是疑惑，他又并没有想知道答案的欲望。错误的十七年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再去假设和猜测任何早就已经没有意义，所以他只能说：“下周你们的生日就要到了吧，你问问陈琭想不想回家吃顿晚饭。”

　　何淇住得近，对上班这件事热情也并不大，所以总是踩点到的那批；但今天她破天荒是第一个到的人。今天是他们两人的生日，她头天晚上做了个小蛋糕想和陈琭一起吃，所以要早早地带来放到办公室的小冰箱里——这可是一个惊喜。其实到现在为止何淇都还没跟陈琭说回家吃饭的事，也根本没有想好这件事到底该不该说。陈琭对何宏正夫妇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但何淇也不相信当初自己的出现和他们的决定完全没有伤害到陈琭，更别说陈琭都不知道自己拟出的技术入股的合同就是何宏正出的主意。

　　何淇甚至暗暗期待今天一进办公室陈琭就对自己说今天晚上有安排要提前下班，那她就不用纠结该不该在她生日这天提出这个突然又冒昧的事了。可惜陈琭和往常一样提前二十分钟进了办公室，拿出了自己的记事本，把今天要做的事项安排到了下午七点——显然不该是有约的时间安排。

　　午休时间，陈琭习惯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窗子发会儿呆。这是字面意思上的发呆，脑海里不想任何东西，一切都被按下暂停，只有楼下小到看不见的人形成的人流和天上的云。陈琭小时候很喜欢吃奶油蛋糕，但这种不够健康的食品一开始是只有生日能吃到，后来发现何宏正乳糖不耐之后就连生日也吃不上了；于是她经常出神地看着云，想象这是一块巨大的裹满奶油的蛋糕，她先从尖尖开始吃，数着这一朵云她几口就能吃进肚里。现在她很少再吃云了，但云总能让人放松下来。

　　陈琭发呆发得很认真，所以连何淇端着蛋糕进门都不知道。何淇只好绕道她侧面轻轻敲了敲窗户：“姐姐，生日快乐。”

　　陈琭猛地惊醒，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又后知后觉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她刚想打趣一下自己，转头就看到了何淇手上端着的白色不规则形状的，裹满了绵密的奶油的，像一朵云一样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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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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