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途》纸阳

10、第 10 章

　　这是一块只有巴掌大的蛋糕，如果仔细看甚至能看到抹面时的犹豫带来的不平整和因为氧化而析出的小气孔；它太小了，在陈琭宏伟的吃云幻想中甚至算得上能两口解决的小云，可陈琭甚至都不敢去接。

　　这真的是一朵可以吃掉的云。

　　何淇看她迟迟没有接过蛋糕，默默品出了点尴尬的意思，只好找补似的说：“你是不是没有看出来这是朵云？哈哈，我在做的时候本来想切别的形状，但是失败了只好做点不规则的，时间不够可能有点粗糙，但是材料我都是用的很好的，应该……”

　　她的“味道还不错”还没说出口，陈琭就握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谢谢，这朵云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朵云了。”这个动作完全出乎了何淇的预料——这是她们第一次这样有目的性的肢体接触。她以为陈琭会从她手上接过蛋糕，或者压根儿不接等她自己放在桌上，没想到她会握住自己拖着蛋糕的手腕。陈琭的掌心很柔软，带着点微微的热，小时候陈母对陈琭说手掌心热是因为消化不好。这是很不合时宜的联想，可何淇的大脑似乎只处理这一块小小的皮肤就已经过载，太多信息和情绪呼啸而过，剩下来的只剩这样一片纸屑似的本不该起眼的思绪。

　　何淇忍不住回忆起自己最开始是想要做爱心形状的蛋糕的——她很喜欢这个形状，也有现成的模具，甚至打好了草莓味儿的粉色奶油，最后却还是把下面的尖尖切掉堆成了云。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好，觉得陈琭不是喜欢粉色爱心的人；可令何淇愧疚的是，撇开十年聊胜于无的相识不谈，她们已经共事好几个月，可何淇还是说不出来陈琭到底喜欢什么。她自诩擅长察言观色，到何家的第一个月就大概知道了何宏正刘亭夫妻做事的习性和偏好，可偏偏读不完陈琭的心。

　　陈琭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在冷静地处理各种大小事项或者耐心地讲解一切或许在她看来完全是“常识”的相关知识。她有着用不完的冲劲儿和毅力，似乎拼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变得更成功、赚更多的钱。这和何宏正那些永远冷静大局为重的态度似乎如出一辙，可何淇却还是觉得这像不同品牌的草莓酸奶，你都能一口就尝出来是草莓味儿的酸奶，可其中口味却还是天差地别。比起何宏正对利益的追求，陈琭显得并没有那么笃定。她似乎总是在前进的路上，可她自己似乎也不知道终点到底是什么——用不完的钱还是名声大噪，甚至或者是手眼通天？

　　何淇读不出来，又或者是陈琭自己也没有狂热地痴迷于其中任何一个。而眼下，陈琭只是松开她的手腕，又恢复了一贯的神态：“谢谢你，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我……”

　　她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搜寻一番也没找到能成为这个亲手制作的诚意满满的蛋糕的回礼，只好作罢：“我过两天为你准备一个，可以吗？”

　　“可不可以”这话就说得太过客气，亲昵随着陈琭掌心的温度的消散好像也消失不见。何淇轻轻把蛋糕放在她桌上：“这只是个生日蛋糕，不是礼物的，所以不需要回礼。奶油是新鲜打发的，如果不快点吃待会儿就化掉啦。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过敏，就没放果酱什么的，只有奶油和蛋糕胚。”

　　陈琭想了想，从自己的餐具里翻出来一把勺子和一只叉子，把勺子递给了何淇：“既然是生日蛋糕，那我们一起吃吧，我都还没跟你说句生日快乐呢。”

　　于是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分食了这朵蓬松的云。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小蛋糕的一半，两口都是远远不够的，这是陈琭的通病——她对着云分析的时候总是觉得一口能囫囵吃进去很多，可等到她真的需要快速吃掉一个三明治或者面包的时候她还是只能或小口小口或含着一大口一直咀嚼还噎得直跺脚。她无从分辨这种估量上的不准确有没有隐含着什么她在人格上的缺失或者缺陷，只能在自己的第一判断之后再加上许多余量。

　　何淇到最后也还是没有说出让陈琭会何家吃饭的事情。她默默地给何宏正发信息说陈琭晚上有事没法过来，又补上了一句两人刚刚一起吃了自己做的生日蛋糕。何淇来到何家这些年知道的最首当其冲的事情就是何宏正乳糖不耐受，因为自己做的小蛋糕只有刘亭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她也要保持身材。那是她最原始的对于“融入”和“和谐”的尝试；倒也不是说何家夫妇对她疏离，只是她觉得这能快速拉近彼此的距离，也能展示自己的能干和热心。后来她就明白了，这种能干和热心并不是他们所期待看到的，比起都能请人来做的蛋糕和家务，显然是“会学习”和“能力强”这两件事情更为重要。

　　但她还是喜欢做些精致的需要时间准备的小甜品，没地方分就分给周围的同学、办公室的同事，甚至是来家里打扫卫生的钟点工——他们对“大小姐”的厨艺总是半信半疑，吃第一口的时候总是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然后发现这位的厨艺虽称不上顶级，但总归是不错的。出于各种处境的礼貌，所有人的反馈都是“太好吃啦”，哪怕是在她自己后面吃的时候明显觉得过甜或过淡的情况下；于是情况就变成：分自制小甜品的热潮之后，在房间和办公室安静下来以后，何淇在莫名的空虚里甚至有想把耳朵伸到别人脑袋里的荒诞想法。

　　吃完蛋糕，午休时间也快结束，陈琭在何淇离开的时候叫住了她：“蛋糕很好吃，奶油很香，谢谢。”

　　其实基本上也是一句套话，可陈琭认真的眼神还是让何淇开始忍不住心里小小的雀跃。这种欢欣鼓舞和任何一种鼓励和礼貌都不尽相同，何淇只好尽量在面上不表：“生日快乐呀。”

　　陈琭看着何淇亮起来的眼睛和透出霞色的脸颊，垂眼轻轻笑了一下：“生日快乐，小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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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和评论，谢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