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靠近》沧渚

13、第十三章

　　绿色迷彩服的学生乌泱泱地散布在操场的每个角落，就像撒下一把绿豆，我无法分清每颗绿豆有什么明显区别，所以这么多人身着统一的服装也让我头晕眼花。

　　刚从厕所出来，我在操场上快步寻找着我们班的方阵，突然，我胡乱扫视的眼睛定格在主席台底下。

　　我走过去拉住那个女生的衣服。

　　“温泉，你也找不到我们班在哪吗？”

　　她转过身来，那张露出疑惑神色的脸十分陌生，我迅速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我小跑着离开这里，终于在阳卓盺说的主席台左侧找到了我们班。

　　真正的温泉独自站在几团正在聊天的同学旁边，她的脸因为涂了防晒霜有一点不自然的白。

　　温泉整理着斜挎包，我走到她面前，“可以借我一个发圈吗？”

　　我失策了，天气预报明明说的是小雨，可太阳已经开始慢慢浮现出来。

　　“嗯。”她把手腕上那个黑色发圈取下来递给了我。

　　我在书包里的夹层取出梳子和小镜子，扎好头发，把马尾穿过帽子后面的孔拿出来。

　　一个很高的男生扛着旗子走了过来，他好像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按身高站好了，站6排，女生站前面，男生站后面！”吼得过于大声，他的嗓音有点嘶哑。

　　我和温泉随着大流挪动，“你多高啊？”

　　“166。”

　　在我眼里我们两个差不多高来着，没想到温泉还比我高个两厘米，我主动过去和她对调了下站位。

　　向左转过身，我把手平齐荣茜的头放在我的鼻尖上，“你不该站这吧。”

　　荣茜移开距离，在我手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巴掌，我吃痛收回来。

　　“我就站在这里，你不服？”

　　“你站就站啊，打人干嘛？”

　　“你先找茬的，那你打回来吧。”荣茜伸出了手。

　　“你自己说的啊。”我夸张地把手高高举起，荣茜紧闭双眼，脸上还抽搐着。

　　见我的手迟迟没有落下，荣茜:“你怎么不打啊？”

　　我保持着这个动作，“我更在喜欢心理上折磨你。”

　　“太恶毒了。”

　　这时齐步走来一个服装比较高级的寸头，停在我们班面前立定，然后朝我们敬了个礼，我随即恢复规矩的站姿。

　　“是十五连吗？”明显是属于女性的声音。

　　“是。”体育委员把旗子展示给她看，然后收起来放在地上。

　　我站着一动不动，耳边只有细微的风声，虽然说今天的气温并不高，但暴露在阳光下太久，我的脸和后颈感到些许刺痛。

　　“全体休息20分钟。”

　　广播里的声音让我如释重放，瞬间垮了下去，我揉了揉后颈。

　　“成灿，你脖子后面红了。”温泉站在一旁，她的脸上有点出汗。

　　“没事，我们去喝水吧。”

　　我们的包放在观众席后面的一片树荫下，背靠室内体育场侧面，那里有条水沟，还有个水龙头，我们过去时，水龙头哗哗地出着水，一个男生捧起水浇在脸上。

　　我从背包里取出水喝了几口，用纸巾擦去汗水，补上防晒，然后就这样坐在阴影里，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

　　这时后面还吹来一阵清凉的风，带着水沟里的藻类的味道，胸腔里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好久没有这样的想要大口呼吸了。

　　温泉正在擦着脸上的汗，过了一会，她脱下外套，在我旁边坐下来。

　　“这里也太安逸了吧。”我晃来晃去，险些靠在温泉的肩膀上。

　　“我帮你脖子上补点防晒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温泉背对我涂抹着脖子，她的脖颈很白很干净，连一颗痣也没有，我顺着那片白皙往下看，迷彩短袖下那抹内衣的颜色非常明显，我慌忙移开眼睛。

　　“温泉，你把外套穿上，这衣服太透了。”

　　她低头看了看，却很淡定地披上了外套，可能是因为住校的原因吧，我倒是替她紧张得不行。

　　一声哨响，广播里通知赶紧回到训练场地，我就像黏在地上一样，根本不想起身。

　　温泉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大部分视野。

　　“还不走吗？”

　　“没…没力气了，帮我…照顾好我爸妈，爷爷奶奶，我走了…”我闭着眼睛向温泉伸出了双手。

　　“你还是快活过来吧，我一个人照顾不了这么多。”

　　温泉握住我的手往上拉，我没有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等会等会，先别拉！要倒了！”

　　“你没事吧？”

　　我用被放开的手撑在地上找回平衡，“没事，就算摔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上午都练的是在原地的动作，走在两边都是参天大树的路上，脚底一直隐隐作痛。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食堂，我和温泉该分开了，“要好好休息哦，拜拜。”

　　“嗯，拜拜。”

　　我的电驴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它眯着眼睛，稳稳当当地占据掉整个踏板，橘黄色的毛发在斑驳的阳光下漂亮极了。

　　“小…大猫咪，快起来，这是我的车。”

　　我推了推它的背，是很敦实的手感。

　　它仍然是纹丝不动，我也是讲究先礼后兵的，我加大音量，“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家。”居然不害怕人类的声音。

　　“那就对不起了，等我下午来了你再躺吧。”

　　我稍微用力地扯了下它的后腿，它发出一声尖叫后攀上学校的围栏，消失在校内的灌木丛里。

　　下午的到校时间是原来的两点半，太阳正毒的时候，好歹是没一直站着了。

　　“正步走！”单看这位教官的外表，绝对想不到她的声音会这样好听，这可能就是反差感吧。

　　我正这样想着，突然，我甩开的手那里传来很沉闷的声响，疼痛随之而来，温泉的拳头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对不起。”温泉刚刚好像没跟上动作。

　　“没事，别分心。”

　　还没走过一个来回，我就又挨了一拳，“嘶…没关系，不要说话了，会挨骂的。”我低声说道。

　　她的手接连不断地打中我，还只打我一个人，左边的荣茜都绷不住笑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挨揍日吗？

　　终于是走完了，还好我们所处的位置不那么显眼，温泉没有被单独领出去，教官让我们原地休息，我盘坐在地上检查着我的右手，果然是红了一大片。

　　温泉抓过我的手来回抚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没想到你这么不协调啊。”想到温泉一本正经地手忙脚乱，我就觉得很好笑，还有一点可爱。

　　“温泉都控制不住要去打你，可见你有多欠打。”荣茜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站在我们面前。

　　“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巴掌？”

　　“盺儿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荣茜走后，我笑了笑，对温泉说:“你手肯定也疼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温泉摇摇头，“我还好。”

　　“不愧是断掌。”

　　其实我还挺开心的，温泉在应对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后，意外地拉近了我们的关系，我感觉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我可能很快就会在她的世界里拔得头筹，成为她最好的朋友。

　　“我一会帮你看着，你要是动作反了或者顺拐我就提醒你，你把动作放轻。”

　　“嗯。”

　　之后的训练里，温泉虽然还是经常出错，但她的拳头只是轻轻地落在我手上。

　　比起白天的辛苦，晚上就轻松太多了，只是围在一起唱唱歌，讲讲故事，还有人表演才艺。

　　我用书本垫住脑袋，仰躺在操场上，今晚的星星意外的多，可是那么多星星我却只认识北极星，我有点责怪自己的孤陋寡闻，因为是仰躺，我眼中的星空广袤到让我的脑袋都不太适应，就像和大地融为了一体，又有飞机划过，还不止一架，我数了数，应该有四架。

　　夜风吹过，头发挡住了我的眼睛，我侧头伸手拨开，看到了我旁边的温泉的脸，苍白的灯光下，她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发呆，我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温和的惬意。

　　我被星星迷昏了头，手掌压着草皮上的防滑颗粒，我撑起身体挪开书，躺在了温泉伸直的大腿上。

　　“嗯？”温泉把视线转向我。

　　后脑勺上的柔软提示着我刚才做了什么，但我还没有清醒过来。

　　“可以吗？躺在你腿上。”

　　温泉点了点头，看向操场上的人群。

　　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柚子香，我就这样在有温泉的视野里望着星空，她的脸一直吸引着我的注意，想要用手摸上去，我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温泉又不是猫，怎么能想摸就摸。

　　我闭上了眼睛，“好想就这样睡到天亮。”

　　“会感冒的。”温泉的声音飘了下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就像说梦话一样，“温泉，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温泉可能在思考，她沉默了许久，“算是吧。”

　　“太好了，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脑子里一团乱麻，我把电驴的速度放得很慢，对一切都没有实感，我在梦游的概率可能还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