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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群英 ...

  •   天初破晓,灵山之巅云雾缭绕,阳光穿云层,洒向层层叠叠的山峦,晨辉泼金拢轻纱。

      一年一度群英逐鹿如期而至,各路人马纷纷汇聚于此,灵山剑派也因此而生机勃勃,格外热闹。山脚下的迎客亭访客络绎不绝,负责迎宾的弟子来回往返,忙得满头大汗。

      除了武林豪杰,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不少。众人熙熙攘攘地沿着石阶上山,穿过古朴的牌楼,灵山剑派的正门就在不远处。

      “你们说不行是什么意思?!”

      比武大会在即,演武场旁的偏殿里,廖成欢怒目圆睁,和两个世字辈的小道士大声争吵。

      “小师爷您别动这么大火气……”

      一个小道士为难道:“先不说咱群英逐鹿办了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过俩人一起比的……更何况这个直晋英杰,是老早就定好了的。不能您今天说加俩人,就加俩人啊……”

      另一个道士附和道:“我们也不想拂了您的面子,只是最近玄微阁实在是太严了。老师长们要是看到我们改了赛制,还不得把我俩从后山扔下去啊……”

      “或者吧……要么您先去跟玄微阁说说?让他们通融一下?他们要是能点头,我俩保证二话不说!马上把这俩人给您加上!一个叫绫时,一个叫绫攸?兄弟俩是吧?”

      廖成欢一拍桌子,“那几个老骨头整天云游四海!我上哪找他们去?!”

      “回来了回来了!”两个小道士齐声道,“这两天您没来前山不知道,掌门把三位老道长都给请回来了!昨天中午到的,我俩还去接应了一下呢!”

      回来了?

      廖成欢一愣,搔着下巴琢磨起来。这仨老道士离开剑派四海修行得有十几年了,公孙道裕好大的面子,竟能只因为一个群英逐鹿,把仨老顽固给请回来。正嘀咕的时候,忽然有个小道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两位师兄!不好了不好了!”

      那人跑到桌前喘了口气,才接着道:“咱们邀请的八位英杰,有两人昨天在山下脚店吃坏了东西还是怎么着,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我刚去请,人家说今天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正好!”

      廖成欢一个箭步走上前,“嘿嘿,你俩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比武就开始了。总不能因为这俩人没来,重新设计仪程吧?也来不及了啊!赶紧让我这俩朋友把空缺补上,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两个小道士将信将疑地看向廖成欢,显然肚里揣着疑问。

      “世博世容!对战的名录确认了没有!武场那边已经分好了!就等你们这了!”

      说话功夫,一黑袍道人阔步走来,正是公孙掌门的高徒济昌道人。

      小道士看看师父,再看看站在一旁满脸堆笑的小师爷,索性把心一横,大笔一挥,将因病无法参赛的两人的名牌撤了下去,换上了廖成欢口中的两位“朋友”。

      “这就对了嘛!”

      廖成欢开开心心地拍了下小道士的脑袋,抄过放置名牌的箱子递给济昌。济昌虽然是公孙道裕的弟子,但他拜入山门的时间稍晚,比廖成欢还长上几岁。济字辈已是灵山剑派的中流砥柱,故而对这位游手好闲的小师爷多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他依照礼数对着廖成欢稍稍一拜,接过木箱匆匆离去。

      “切!榆木疙瘩!”

      廖成欢对着济昌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暗中算计着希望他没看出自己做下的手脚。

      灵山剑派前山三大殿规模宏大气势磅礴。过正门后,先入前殿太清,殿中供奉道德天尊,两侧则挂有历代掌门的墨宝真迹。来客们自香炉点香礼拜后,穿过前殿便是高高的石壁与一对抄手走廊。众人攀上石阶可见宽阔的演武场。武场纵横可容纳千人,正北立有武德碑。

      今时不同往日,武场旌旗飘扬,正中架设了八个高台,作为比武时的对战场地。演武场四周则设有看台,分别安排了两队世字辈的小道士维持秩序。有趣的是,除了八方来客外,不参赛的灵山弟子也坐在看台上,而且一半在东,一半在西,彼此对视,都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武场正北方又是三层石阶,上面便是灵山剑派的正殿紫宸殿,殿中供奉着元始天尊。此刻,紫宸殿前搭设了凉棚桌椅,供掌门元老们观赛之便。只是除了目光混沌的寂言道人,其余的皆是负手而立。

      “上面那个穿白色袍子的就是公孙掌门?”

      绫时和楚攸宁早早起来自小路溜下山,然后又从正门大大方方地折返归来。他们接到廖成欢的信号说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初赛结束后,二人便可登台对战。眼下参加初赛的灵山弟子,武林侠客已然各就各位。他俩就藏在人群里看热闹。

      “好几个白色袍子呢!”

      楚攸宁手里托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油炸的酥蜜果子,香甜诱人。“灵山剑派是按辈分分袍子的,廖成欢那辈都是褐色的。你看大殿前头那仨老头了没?都穿着褐色,就是成字辈的。”

      “那旁边有俩穿白色的,就是道字辈的?”

      “对!掌门的袍子也那样,就是手上有个玉扳指。他们身后黑袍子就是济字辈,你看那些准备上场的青灰色袍子的,就是世字辈了。诶!那俩人不是之前来找小楼麻烦的家伙嘛!他俩功夫不错啊!竟然能上台!”

      绫时没想到楚攸宁大赛当头还气定神闲的看人家热闹。他一宿没睡,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下。阿时从油纸包里掏出个果子塞进嘴里,嘟囔道:“昨天晚上我想找你再对一遍剑招,结果你和廖道长都不在?”

      “呃……”楚攸宁眨眨眼,岔乎道:“这不是天天吃素的,肚子里没油水嘛……溜去山下打了打牙祭……”

      “打牙祭不叫我?!”绫时心说合着就我一人紧张,你俩竟然溜下山去大快朵颐!阿时扳过他的肩膀,气道:“是不是好兄弟?!快说!吃什么好吃的了!”

      “哎呀……也没啥……”攸宁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出来,“就……还办了点其他的事儿……快看快看!鸣锣了!开始了!”

      金锣鸣响,演武场上八个高台,同时有十六名高手登台亮相。除了和绫时打过交道的世知世泽,还有六名灵山弟子,与八名武林豪杰。比赛都是一对一,采取以内对外的方式。

      高台之上人影翻飞刀光剑影,观赛台则是人声鼎沸,掌声、喝彩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形成一股股热浪在演武场上空盘旋。灵山弟子和来自武林各路的高手们在台上你来我往,或剑光如水,或掌风破空,每一次交锋都引得人心惊胆战,每一次闪避都让人叹为观止。

      赛场上的比试如火如荼,紫宸殿前众人面沉如水,神色肃穆。

      “呵呵,有日子没回来,当年的小苗子如今也都收了徒儿了。这批孩子底子不错,来去自如,张弛有度。”白须老者垂目望着场上的形式,稍稍颔首。

      白发道人眼波一转,“不过公孙掌门急招我等归山,当不是只为了看看孩子们的长进罢。”

      “怎么不是。”公孙道裕稍一偏头,“三位道长身肩玄微阁长老要职,但四海云游已久。只留澄心师兄一人料理剑派诸事,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哈哈哈!”最后一位白眉道人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公孙掌门是想先礼后兵,杯酒释兵权呐。玄微阁的继任者素来皆由长老亲自定夺,公孙掌门已经等不及了?”

      “三位师伯,掌门不是这个意思。”

      澄心道人宋道清上前一步,浮尘一摆,向三长者道:“自当年随知春祭后,灵山式微武林皆知。掌门这些年一直殚精竭虑,欲让我灵山剑派重振道尊宏风。群英逐鹿既是我剑派传统,亦是向世人展现我灵山人杰地灵,能才辈出的好时机。众长老理当坐镇,毕竟玄微阁是灵山剑派的定盘星。”

      “殚精竭虑?”

      白须者捋了把胡子,啧啧道:“老夫可是听闻公孙掌门一不讲经,二不教武,三不现身,堂堂灵山掌门如同虚设。你可是比那逍遥儿还要无拘无束,乐得自在。”

      公孙道裕并未理会老者的讥讽之言,而是说道:“道者,无为也。我等日夜诵念道德真经,律,在心中。秩序,乃天成。掌门也好,长老也罢,本就当如同虚设。”

      “公孙道裕!”

      三长者忽然神色一凛,怫然道:“我巍巍灵山传承百年,靠的就是规矩二字!不守规矩,不尊祖训,如何延续传承?!律法固在心中,那也是一代代师父交出来,一代代弟子学出来的!玄微阁便是把守规矩的戒尺!上束掌门,下惩弟子!你想动玄微阁?有点操之过急了罢!”

      白眉道人摇了摇头,阴冷道:“你可别忘了,玄微阁罢黜掌门是有先例的。你师父深得民心,有全派上下千余弟子为他请命,依然要去石牢思过!你……可有他一半魄力?”

      两方唇枪舌剑至剑拔弩张的地步,公孙道裕忽然笑了。

      “三位师伯过虑了。小侄将三位请回来,只是想替小辈们压压阵,壮壮胆。哟,第一轮打完了。好像没剩下几个啊。”

      公孙掌门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几名黑袍道人先后走上前来。

      “去吧。让武林同道们看看,我灵山剑派真正的实力。”

      初赛落幕,演武场上的氛围却未曾减弱,武场四周的看台上,议论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绫时和楚攸宁正支着耳朵偷听灵山弟子们的高谈阔论,忽被人拍了一下后脖领子。

      “廖成欢!你不这么神出鬼没的吓唬人,心里不自在是不是?!”

      楚攸宁被他吓了一个激灵,不由得埋怨道。

      “一大早上就这么大火气……跟人家阿时学学!临危不乱不懂吗!”

      逍遥道人将佩剑愚喜借给了楚攸宁,自己只好拎了个拂尘。只是如此仙风道骨的法器,配上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绫时闻言咧咧嘴,暗道自己可不是临危不乱,只是赶鸭子上架都逼到这个份上了,他想溜也溜不出去啊……之前他们商量好,廖成欢负责从初赛获胜的选手中,挑俩功夫弱的安排给他们。但从逍遥道人紧张兮兮的样子来看,恐怕事情不妙。

      阿时试探着问道:“看廖道长这脸色,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距离复赛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届时灵山剑派直邀的八位英杰便会登场,对战初赛中的获胜者。廖成欢想尽办法把绫时和楚攸宁塞进这八个名额,除了想减少他们的出手次数,也想尽可能将二人所练的玄天遁影往后拖。这么有趣的“惊喜”当然要藏上一藏才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都怪公孙道裕那个……!”

      廖成欢左右看了看,见多是灵山弟子,不情愿地吞下了后面两个字,“诶,总而言之,现在出了幺蛾子了!你们过会不能直接跟初赛赢了的打,得先和灵山剑派的天罡八星战上一轮!”

      绫时听完一缩脖子,心说我就知道想通过这个比武去见公孙掌门没那么简单。他撇撇嘴,问道:“这天罡八星又是什么……你们灵山派里头怎么这么多弯弯绕……”

      廖成欢拂尘一甩,一脸的不乐意,“诶!好好说话!灵山就灵山!别把我扯进去!这是他们济字辈自己搞出来名头,虽然也是掌门授意的吧……不过我可没同意!不过他们也没问我……哎呀,重点是,你们得加赛一场!名单我看了,你俩要对付的是济字辈的兄弟俩,济腾济扬!”

      白日当头,天高云淡,金锣又响,八个黑袍道人纵身而起。天罡八星乃济字辈之精锐,其中济腾济扬济昌济茂四人,更是深得公孙掌门亲传。此八人如天降神兵,轻盈地跃上了各自的对战高台,身形飘逸,神态从容。他们稍一落地,便听得两侧看台上掌声雷动。灵山弟子们以期待的目光,盼望着能看到同门师长精湛的技艺。

      济腾济扬落在七号高台上,站在他们身边的则是廖成欢。逍遥道人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子,竟然接过铜锣,非要司掌胜负裁决。

      绫时和楚攸宁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从悬梯走了上去。面对比二人年长一轮的武林前辈,之前的计划谋略都成了一纸空谈。两人也没什么能藏着掖着的了,于高台东侧站定之后,双剑出鞘。折光冲日,愚喜挽月,严阵以待。

      “咳咳,”

      逍遥道人手提小锣,清了清嗓子。“我把规矩再说一遍啊!比赛有半柱香的时间,倒地不起或跌落场外的判负!不能使阴毒,不可用暗器,切磋技艺,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

      说完,他给绫时去了个眼色,也不管人家看没看懂,手中的锣就响了起来。

      济腾济扬作为天罡八星之首,实力自是出众。当他们得知此战对手,是小师爷请来的“朋友”时,本来激起些好胜之心。可真看到绫时和楚攸宁青涩的身板,二道不免付之一笑。也是嘛,小师爷整天胡闹,他的朋友能是什么正经人?

      若不是掌门有令,此次八星对八杰,旨在弘扬灵山剑法之精妙,要将灵山天罡三十六式剑法多多展现,济腾济扬本就想一招制敌。只是眼下他们既要遵守掌门的指示,又不想拂了廖成欢的面子,还得对得起后辈们的期待。哥俩相视一眼,决定陪两小辈们玩玩。

      锣声未止,二道已然出手。他们的剑法紧凑连贯,配合无间。天魁破晓,风起云动,天罡卷风,势不可挡。济腾身形微动,右脚半步前跃,左手轻轻一引,长剑刺出。这一招天魁破晓,迅猛狡猾,剑尖直指绫时左肩,意图以快打慢,直取先机。

      济扬则是身体向右侧轻轻一转,剑从身侧横扫而出,一式天罡卷风,剑势宛如横扫千军的狂风,势大力沉,直逼楚攸宁。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绫时和楚攸宁倒是没有自乱阵脚。阿时两脚一错侧过身,避过济腾剑锋,同时他的右腕一翻,以玄天一式斗转之剑拉开剑网,破对方攻势。

      楚攸宁则以快打快,在济扬剑势席卷而来之际,向左轻滑,巧妙地避开了济扬的横扫。他压低剑身,试图在对方攻势最为猛烈之时找到反击的机会。但济扬攻势猛烈,剑风阵阵,攸宁偷袭不得,唯有回退躲避。

      眨眼功夫,双方拆了十几招。绫时和楚攸宁使劲浑身解数没有被打下台,但也取得不了先机。济腾济扬只使出三成力便将对方打得毫无招架的办法,二人觉得索然无味决定速战速决。

      济腾道士手腕一转,掐天机剑诀,此招变化莫测,捉摸不定。他身法奇快,衣袂飞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到绫时身前,先虚晃了几个剑花引阿时举剑招架,然后突然气灌左掌,朝着少年心腹全力一推。

      绫时来不及回剑格挡,硬吃下这一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震得移动了位置。还顾不上疼,但觉身子轻飘飘地往后飞。

      “阿时!”

      楚攸宁见状赶忙一个回撤从济扬的剑阵下闪出来,想要去帮绫时。可济扬也是算准了的,长剑一挑,就封住了攸宁的去路。

      “哎呦喂!”

      眼看着阿时就要跌下高台,却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廖成欢的身上。

      “我说你们比武的能不能长点眼!别误伤行不行!”

      廖成欢骂骂咧咧地把绫时推开,一脸嫌弃地走回高台的角落里。

      济腾当然一眼就看出廖成欢打得什么算盘,他冷冷一哼,长剑一扫,睥睨道:“小师爷,我等尊称您一句师爷,但您也不能行事太过偏颇了。在群英逐鹿的赛场上胡闹,可是要惹掌门动怒的。”

      廖成欢揉着胳膊肘,哼道:“你少给我在这狐假虎威!灵山派辈分大于天,公孙道裕当了掌门了,也是我师侄!更别说你们这几个黄毛儿!你要打就打!不打拉倒!”

      说完这句,廖成欢话锋一转,“小宁子!过来!你哥俩一块学的剑,怎么一上台就各自为战呐?当年你爹怎么教你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懂不懂?打输了可别回去给我哭鼻子!”

      楚攸宁和绫时闻言一愣,突然就明白了廖成欢的意思。绫时从地上爬起来,掂了掂手里的折光剑,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玄天遁影是两人练的一人剑,非得同心同念方能彰显威力。阿时走到楚攸宁身旁,身子一转,与攸宁背对背站着。

      烈日当头,树息风止。折光剑尾系着的白色长缨无风自摆。一滴汗划过绫时的脸颊。阿时提起剑柄,抬起眼眸,直视着劲敌,低声说了句:“攸宁,做我的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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