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花》一墨双锦

22、22

　　“好，这节课就到这，记得刚才布置的作业，我下节课要检查……”

　　老师的官方术语一长串，我们坐的靠后排的同学已经开始狗狗祟祟地合上书，找饭卡了，只等老师最后的一声令下就冲到餐厅去占位。

　　李柔还是强撑着，没动身往外走的意思，我悄声问她：“还是很难受吗？”

　　“好多了，谢谢你每节课的热水，还、”

　　“我说下课了吗？别以为你们坐的靠后接头交耳的那些小动作，我就看不见。不想我拖堂的话，就把话收一收，留着下课再好好说。”

　　和老师确认过眼神，他说的就是我们俩。

　　立马封口，翻开书，拿起笔，把头埋在书里，伪装成听话的乖学生，“认真听讲”。

　　老师没再看我们这边，李柔给我传了个纸条还附带一张饭卡：

　　【还有早上的面包，很好吃，谢谢。一会吃饭刷我的饭卡吧，当还面包钱了（笑脸）】

　　【不用，都是同学】

　　我在她写的后面回了，又移过去。

　　【要还的，要不以后都不好意思再接受你的东西了】

　　她好像很坚持，我觉得没什么，但她说的也有道理。

　　【好吧】

　　我接过她的饭卡，又觉得好像哪儿不对。

　　【那你一会儿用什么？】

　　当时在高中学校的餐厅吃饭只能刷饭卡。职工学生一体，老师忘带饭卡，都没办法买餐。

　　李柔咬了咬下唇，只写了：【我不饿，不打算去吃】

　　我试探性发出邀请：【要不一起去？如果你把饭卡给我，你自己不吃，我会有种负罪感】

　　她犹豫了：【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小心翼翼的，干什么都是，生怕自己做错事的样子。

　　见到我回她的纸条，她笑着冲我点点头。

　　该说不说，李柔五官立体，长得确实很漂亮。

　　但这种好看又和王襄不同，李柔是偏女神型，有种柔美感。而王襄，我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才符合我眼里的她，只是单纯看着她就很舒心，靠得太近还会脸红心跳。

　　王襄嘴角处有颗小黑痣，不算太明显。她说朋友还开玩笑调侃过，这颗痣拉低了她的整体颜值。

　　但我就觉得很可爱，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反倒点缀了她的古灵精怪。

　　可能每个人审美不同，也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

　　李柔和我们吃过一次饭之后，和我们三个的关系都慢慢熟络起来。

　　我和她虽然是同桌，关系也可以，但也只把她当做点头之交，我的感情一团乱麻，更无意去经营另一段很要好的友情。

　　可是她好像很信任我，跟我讲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比如，她的家庭。

　　她的家里不算富裕，甚至可以说贫穷。他爸爸早年没有工作，爱酗酒，喝醉以后常常打她和她妈妈，所以她形成了极度自卑的性格。

　　她也和我说了许多她自认不好的地方。

　　比如，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懦弱，还可能和我看到的截然相反。因为她从小就争强好胜，事事爱争第一，导致同龄人都不喜欢她。

　　我对她的了解越多，越觉得她的缺点不算缺点。但也不知道应该和她说点什么。

　　或许她并不需要几句不轻不重的安慰，只需要我当好一个倾听者就够了。

　　我想到了我的爸爸妈妈，我是个幸运的人。

　　对于李柔的经历，我只能对她多点信任，又不好把她的隐私告诉别人。所以在熟悉的这段时间，我和李柔的关系看起来比以前好很多，大概形影不离，反正上课下课都在一块。

　　有天晚上，回了宿舍。

　　我正给王襄展示我新下载的一个数独游戏，过到【困难】那一关，死活都过不去了。

　　放假新买了手机，开学前说想带到学校。爸妈评估了我从小到大的表现，得出自制力不错的结论。而且有事给他们打电话也方便，让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就允许了。

　　王襄说我太笨，看不过去了就拿过手机，开始一顿猛虎操作，我边看边赞叹她聪明。

　　就快到最后一步了，她还没来得及嘚瑟呢，有人敲宿舍门。

　　我俩第一反应，看着对方，异口同声：“老师来查寝！！！”

　　还没藏好手机，门口的人没发现我俩的惊慌失措，已经把门打开了。

　　一向胆大包天的她，也不知道那天咋就抽了下，吓得一下子转身抱住我。另一只手还悄悄把手机关机往我校服上衣兜里塞。

　　我比她高一点，她抱着我，贴的很近，也没有挡住我的视线。

　　我咽了咽口水，缓了缓心跳，然后才拍了拍她后背，提醒她：“不是老师。”

　　“啊？”她抬头看我，眨了眨眼睛，亮晶晶的。

　　“呃，见笑了。李柔，你怎么来我们宿舍了，是找我吗？”

　　我见李柔看到这场面有些微愣，往门口走的时候用手假装扇了扇风，缓解尴尬。

　　门口的舍友玩笑了句：“不找你，还能找我们吗？”

　　“给你，看你回宿舍的时候，忘拿水杯了。”

　　李柔被人调侃，脸唰地红了，一下子把杯子塞我手里。

　　其实是王襄说晚上要给我酸奶，我就想着不用拿水杯了。不过李柔她也是好意，而且又爱多想，不好让她难堪。

　　于是我应了，撒了个善意的小谎：“哦，对，是忘了。你好细心啊，谢了同桌。”

　　我顺手把杯子放桌子上了，又拿出手机解锁，王襄摸了下我杯子，不冷不淡地说了句：“还是热水。”

　　“嗯？你要喝吗？给你倒点。”

　　“我可不喝，我还是喝我的酸奶吧。对了，就不给你了啊，别辜负了你好同桌的心意。”

　　好同桌，她咬字咬得很重，像调侃，像揶揄，也像不满。

　　这话我听着怪怪的，但好像吃了颗糖，草莓味的，我喜欢的味道。入口很甜，而且甜味从舌尖慢慢向四处蔓延，然后，到处都冒着草莓味的粉红泡泡。

　　她不知道她和我说的每句话，我都反复琢磨会不会有其他的意思。这话不论她说的时候是出于什么情感，都说明了，她是在意我的。

　　平常和她胡说八道互怼的时候，会说好多我特意去学的新词，但有试探她心意的冲动时，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言语。

　　或者说，我怕我先露了马脚，只好闭口不谈。

　　都说少年人的爱恋炽热，就算不说话，爱意也会从眼神里跑出来。

　　可我像个有天赋的演员，喜欢了这么久，她都看不出丝毫端倪。

　　说她笨吧，可她明明很聪明。到底还是我自己心太乱，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