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糖》温千流

6、第六章

　　【验证消息：徐慧。】
　　言简意赅，冷飕飕的两个字就道明来意。
　　已经提示到这了，再傻也能猜到对方是谁，况且他不蠢。

　　墨言笙：“……”

　　刚经历清早和徐女士的一番谈话，早自习期间，这位帅哥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暂时放低姿态。加个好友又怎么了，会死么？
　　当然不会。
　　但如果以后的每节早课期间，他都要和徐女士来一场倾心交谈，他约莫命不久矣。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纡尊降贵给某人一个面子的打算，但架不住对方“不请自来”，这让墨言笙挺意外的。
　　看来遭受胁迫的不只有他，对面还有一个倒霉鬼呢。
　　原本还闷着点不痛快，想到这里，墨言笙心里平衡了不少，动动手指大方地点了“通过”。还不忘把权限设置成“仅聊天”。

　　少年人的快乐来得如此简单，即便遭遇了不顺心的事，如果碰到个和自己一样经历不愉快的人，心里那点别扭、不平衡一下子就能烟消云散。

　　轻而易举就保住了脸面，帅哥心情很舒畅，连黑板上的粉笔字看着都顺眼许多。
　　一节数学课结束，教室里出奇地安静。数学老师杨伟走之前留了一道稍有难度的题给他们，美其名曰：精益求精。

　　倒不是说这一教室学生都怀有一腔学习的热情，主要是第二节课吧还是数学课，杨伟上课随机会点名一位幸运儿，并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把他的答题过程投影出来。
　　这得他妈多刺激，换个角度讲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墨言笙做完题便放下了笔。刚摸出手机，后窗窗沿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嘿！笙哥！”

　　“！！！”
　　墨言笙惊得一个手抖，手机差点砸地上。
　　他循声望去，看到刘思豪那张欠揍的脸从窗户边探进来。他闭了下眼，忍住想把这颗脑袋打出去的念头。

　　刘思豪朝教室里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问：“笙哥，你们班的人怎么都这么安静，变异啦？”
　　“滚。”墨言笙礼貌地回敬他，“下节课开课要讲题，都忙着赶题呢。”
　　“你来干嘛？”
　　刘思豪手扒着窗沿：“想你了，来看看你呗。咱俩一暑假没见面了。”

　　中考结束后他给墨言笙发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发出去的每一条都没收到回复，搞得他还以为这位帅哥人间蒸发了。然而他发现这人的朋友圈倒是定时更新动态。
　　……妈的，就是单纯不想回他消息呗。

　　刘思豪手肘撑着窗框，又笑道：“哎对了，你昨天在书店看见我没？”
　　“昨天？”墨言笙转头问他，“我昨天见过你么。”
　　“……”他笑不出来了。
　　操，他感觉自己真像个小丑。

　　“我在新华书店看到你了，你不是去买书了么，”刘思豪忽然问道，“诶，话说你怎么跟邹喻在一块啊？”

　　这个疑问刘思豪实际憋了一晚上。为了解决心头疑惑他今天起得比他们小区的狗还早，六点半就进了教室，然后看到他们班主任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整理着讲台，注意到刘思豪后抬头对他露出了微笑。
　　刘思豪：“……”
　　如果没有班主任这个意外，他早课就该窜过来扒着墨言笙问个爽了，哪能憋到现在。

　　“什么玉？你说谁？”墨言笙问他。
　　“邹喻啊，那个银灰色头发、穿着一中校服的。”
　　墨言笙转回头，冷漠地说：“哦，不认识。”
　　“…不认识？”
　　刘思豪心说，不认识你在书店抓他的手，你俩还说话了，难道还能是他眼瞎？
　　不可能，他视力5.0。

　　这话他很想说，但还是咽回去了。以墨言笙死要面子的脾性，他毫不怀疑自己要真说出口，这位能当场把教材书拍他脸上。
　　“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墨言笙问。
　　刘思豪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不认识他？”
　　“你再想想，想仔细点。”

　　“？”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墨言笙不耐烦地皱起眉，正想说什么，杨伟抱着茶杯慢悠悠地从前门进来。刘思豪怂地一下子挪开扒着窗沿的手，滚回去自己班。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墨言笙单手支着脑袋瞥向窗外。或许是受刘思豪这个傻逼的影响，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见过这个人。
　　桌里的手机嗡嗡震了几下，他猫下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刘思豪发过来几条消息——

　　【刘思豪：哥，我真服了你，邹喻跟我们一个初中的你不认识？！】
　　【刘思豪：你记不记得，每次升旗演讲的时候，他都会上台念稿。还有每次领奖表彰，都有他。】
　　【刘思豪：你但凡进一次南阳初中的贴吧，就知道这人有多牛逼，光是帖子就占了三分之二。】

　　【刘思豪：就这露脸的频率，满年级的人都记住他了，您是不是脸盲？】
　　【刘思豪：/图片/】
　　对面发来一张学校贴吧上的照片，地点是他们初中的主席台。台上的少年站得笔挺，额前黑发被风吹的微乱，他手里捏着演讲稿，站在主席台发言。

　　照片上演讲的人和墨言笙记忆里、那张冷淡的脸，逐渐重叠在一起。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头发不再是黑色。

　　墨言笙对邹喻的印象通过这张照片，渐渐在脑中清晰。零碎模糊的记忆片段拼凑起来，像放电影一样呈现。
　　不仅是演讲和表彰，他猛地反应过来，其实在校内他也碰见邹喻很多次。只不过他没有刻意去记住对方的模样，每一次都是擦肩而过。

　　一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么。昔日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领导心中的三好学生，现在就跟混街头的不良少年似的。至少从他染的头发来看，的确很像。
　　这要是传出去，随机能吓·死一个南阳初中的校领导。

　　—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教室里一群人涌到操场上排成队伍。
　　教学楼外骄阳似火，绿茵茵的草皮被晒得发烫。比六班更早到达操场的班级，已经站在橡胶跑道上开始了跑圈。

　　天太闷热，六班的体育老师出于人性化考虑，省掉了跑圈这一环节。交代几句安全方面的要求就放这群皮猴自由活动去了。
　　体育委员抓了几个壮汉一块去器材室拿运动器械，操场外的梧桐树树荫底下一时间站了不少人。墨言笙拎着瓶水、跟着自班的几个男生在树底下避阳。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天热的缘故他脖颈间浸上了一层薄汗，汗液随着喉结滚动的幅度滑落。
　　站墨言笙左手边的陈朝阳突然用胳膊肘杵了杵他。
　　墨言笙放下水：“干嘛？”
　　“你看那边的俩女生，”陈朝阳扬了扬下巴，“从刚才就一直往你这看，帅哥你挺受欢迎啊。”

　　陆衍推着吴昊过来，他搭上吴昊的肩笑道：“我刚跟昊子打赌，我说这俩女生肯定是在看笙哥，他还不信。”

　　陈朝阳：“嗳，昊子你有对象吗？”
　　吴昊说：“没有。”
　　“老单身狗了，”陆衍奸笑道，“他跟我说，他长这么大还没牵过女孩子的手呢。”

　　“哈哈哈，昊子好惨！”陈朝阳毫不客气地嘲笑。
　　吴昊脸涨红：“笑屁！哥虽然没有一张帅脸，但也一样能用内在气质来吸引女生。”

　　“哈哈哈哈，能被你吸引的不是女生，是蚊子吧——”
　　“操，老子滚你妈！”
　　几人聚树底下又调笑了几句，直到拿运动器械的人回来了，他们才各自离散。

　　墨言笙没跟着他们打球去，还待在树荫底下吹风。
　　彼时七班的队伍解散了，刘思豪晃着脑袋到处找，终于在梧桐树边上找到了某位乘凉的哥。
　　刘思豪小跑过来，吁吁着喘气：“……靠，凭什么你们班不跑步，我们一来就是三圈……”
　　墨言笙瞥他一眼：“你体力不行啊，得多练。”
　　“……草。”
　　刘思豪缓过气，抬手抓着衣领抹了下额汗。

　　“你们班男生踢足球去了，你不去？”
　　“嗯。”
　　墨言笙朝操场扫了一眼，恰好看到陆衍在跟别人抢球的过程中，脚底一滑，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他收回视线，对刘思豪说：“聊聊。”
　　刘思豪没反应过来：“聊什么？”

　　“聊聊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