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论未来魔王是怎样养成的（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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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星历218年。自天衍空间站核心舱室的休眠舱中醒来的那一日，风尘仆仆的三姐妹喜极而泣地紧紧拥住他，尤其是阿斯特，力道之大，险些令他再次背过气去。
艾思拉很艰难才压抑住长久以来萦绕在心的惶惶不安又望眼欲穿的情绪，眨掉挂在眼睫上的一滴泪，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
“二十一年了，mok。我们还以为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那句话带给魔卡斯的震动深远而持久，直到多年以后他再度回想起时仍会犹豫，那二十一年，以及之后的所有，究竟值不值得。
二十一年前的他谈不上有什么选择，彼时因背叛而震怒不已的阿瑟克斯是真切想要碾碎他们这几个背叛者的骨血。
为了求生，他强行融合了另一位父亲的晶核以向阿瑟克斯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没料到那位素未谋面的生父即使是在星云狰一族中也是十分强大的存在，那时甚至还不会使用星云狰形态的他根本无法承受那样蛮横的力量，剧烈的排斥反应令整艘承影号星舰被他无法抑制的惨叫声充斥了几天几夜。
那样的折磨他真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回想，当痛苦达到所能承受的极限时他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然而属于棘海妖的自保本能却促使他分化伴生体来逸散体内莽撞的能量，于是他就这样硬是被吊着一口气，在生死线之间不断徘徊着。
在分化出第九个伴生体之后，兴许是阿瑟克斯本人都看不下去了，命人强制令他进入休眠状态。
在阿瑟克斯与左丽娜达成协议回归泰伦后，罗塞率部众叛逃到外环做了星盗，或许鲜有人知，他其实并未背叛阿瑟克斯，只是背叛了这个基底并不稳固而初衷也并不纯粹的共和国。
不管怎么说，罗塞成了他们事实上的话事人。
阴沉沉的疤脸并不待见这些叛徒的骨血，阿瑟克斯的命令仅是不杀他们，所以他“大发慈悲”地将他们驱逐到被肃清后已然空无一人的天衍空间站。
魔卡斯还躺在休眠舱里，何时苏醒，没有人说得准。偌大的空间站内只有艾思拉、阿斯特、刚刚三岁的诺拉、改造人伊凡以及一头半大的噬骨兽。
他不知道她们怎么度过那二十一年的，艾思拉和阿斯特不愿过多提及，想必她们也如此告诫着诺拉，平时一向嘴巴漏风的小妹在这件事上分外的有原则，不过他还是得到了一些碎片式的叙述。
大部分时间里，她们都像拾荒者一样在附近星域四处流浪，找寻维持生存的资源，同时还要躲避穷凶极恶的星盗，罗塞的部属虽然恶劣却不会太过为难她们，真正需要提防的是同样在外环呼风唤雨的其他势力。
天衍空间站是她们唯一的归属和牵挂，因为兄长在那里，她们得想尽办法获取足够的能量来维持休眠舱的运转。
好几次，空间站被途经的星盗占领，她们只能仓惶地逃离，好在伊凡早已为这种情况做好了准备，他将魔卡斯的休眠舱藏匿在无人能轻易发现的暗室中。
星盗毕竟为利而往，对于无法挪动的空间站，他们既不会消耗大量能源去将它重新驱动，也没必要将其摧毁，这可以作为他们临时的居留点。
寻找资源的活儿大都落在了艾思拉和阿斯特身上，诺拉毕竟还小。
也就是这段时光中，艾思拉与外环大大小小的势力斡旋着，将蛊惑心智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阿斯特则负责在那些小伎俩不是很成功的时候替她殿后，在与异族那堪称原始血腥的战斗中野蛮生长。
而伊凡，他花费了整整十八年时间去做一件事——对那九个处于“假死”状态的伴生体进行机械化改造。就像他本人所遭受过的那些一样。
这事谈不上太难，毕竟伊凡在成为改造人之前的身份就是地球仿生人领域的科研员，被改造后他失去了很多人类所具备的情感，却没有丢失一身学识。
但这也远远谈不上简单，因为他们现在的处境，在艰难维生之余还要兼顾这项大工程并不像嘴上说着那么容易。
而他们最终还是做到了，伊凡做出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当然也还要得益于艾思拉她们的支持。她们不知道mok还会不会苏醒，如果永远也等不到，那至少曾经属于他的一部分还能陪伴在她们身边。
魔卡斯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晶核并不完整，上面横亘着一道深刻的裂痕，更加细小的那些则如植物的根系一样从遭受破坏的核心向周围四散蔓延着。
晶核的缺陷或许是魔卡斯融合困难的原因之一，而那九个伴生体在脱离他体内时各自带去了小块的晶核碎片，仅仅只是碎片，其中蕴含的能量竟也让伴生体们无一例外直截了当地陷入假死状态。
理论上来说伊凡已经不具备他作为人类时的情感了，但在对伴生体进行改造时他几乎是无法抑制地发出慨叹。
这简直是神迹。带有自毁倾向的暴虐力量与绵延不息的生命力在这样一具伪装成人类的躯体内抵死纠缠。
生还是死？存续还是毁灭？他不知道这终究会指向何处，星云狰与棘海妖的结合显得如此矛盾又怪诞。
它也在找自己的出路。彼时伊凡平静地想，冰蓝色无机质的眼瞳中波澜不惊，一如往常。
见证这样的存在跌跌撞撞一步步地在世界中找寻自己的未来，这是我的荣幸。
起名天赋这种东西伊凡实在是不具备，对于第一个接受改造后成功苏醒的伴生体，他给予其编号01。
机械化改造后经过强化的躯体终于能够承载体内晶核碎片的力量并驱动它为自己所用，而在01苏醒后没多久02也成功自我驱动，他们成为了彼此的搭档。
最初的两人与晶核碎片的磨合过程比后来的七人都更为漫长、曲折，毕竟他们没有谁可以借鉴，完全是彼此搀扶着不断摸索。
他们在一次次危机中被磨砺得愈发强大。
01在泰坦形态的阿斯特被一艘穷凶极恶的拾荒者飞行器追击时隔空用能量将飞行器生生撕裂。
02则在和艾思拉一起被携带精神干扰器的异星种族围困在山洞时徒手打开了星隧成功逃脱。
有了01和02后她们的日子不再如以往艰难，但还不够，还可以更好。伊凡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之后03诞生，04和05紧随其后……直到09也苏醒时，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星盗或者其他什么势力敢于踏足天衍空间站了。
01和02如父母一般引导着所有后来者，使他们得以在更短的时间内掌握自己的力量。
然而，连伊凡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编号越往后他的技术确实愈发精湛，但01和02无疑是伴生体之中最强大的，不只是力量，还有心智、性格，他们两个毕竟陪着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不需要伊凡或是艾思拉她们示意，性格最沉着稳重的01成了九人中事实的leader。
02虽也不失沉稳但面对01他总是更习惯于服从，而当01不在时他便接过leader的位置，其他人有时会不服，经常是03，但他打不过02。
对于这些融入了他心血的造物，伊凡不遗余力地完善着，他最大限度利用有限的资源，为他们加装上防御力更高的装甲外骨骼，让他们离无懈可击这个词再近一些。
这么做是了为什么呢，他凝望着休眠舱中沉睡的面庞时不免会思索这个问题。
在他被人类抛弃后，在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抱任何希望后，这个怪异的小孩将他捡了回去，在他惶惶然无处可去时在这世上给他圈出了一席之地。
自被改造后，我的生命定格于此了，但如果可以，我想看着你长大。伊凡安静地想。
棘海妖伴生体一诞生便是成熟形态，因而九个伴生体都长得高大、英俊，面庞虽有略差异却不难看出他们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如果你长大了，大概也会是这个模样。
对于魔卡斯最为珍视的三个妹妹，他将伴生体分开各自保护她们。
九人在分组时略有波折，最简单粗暴的分法自然是123负责艾思拉，456负责阿斯特，789负责诺拉，然而03不愿意和01、02一组，提议按照147、258、369来分，但他打不过01和02，最后不得已咬牙屈服。
此后，九执的名号在外环鹊起和流传着，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拾荒三姐妹身边出现了九个神秘的白衣执行人，他们强悍寡言，现身时往往伴随着异样的紫光，像极了那据说早已灭绝的星云狰……
魔卡斯在与妹妹们相聚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时，发现伊凡正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冰蓝色的眼睛长久地注视着自己，一言不发。
在伊凡身后，九个浑身被纯白轻甲覆盖的“人”呈一字型排开，黑色覆面上依次标示着01至09。
他张了张嘴，想问伊凡那是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先一步感知到了他们之间的连接。
那是他的伴生体，自他身上死去的那一部分，如今被伊凡复活，以不可抵挡的强大姿态再次站在了他身边。
“谢谢。”
最后他只吐出这两个字，不仅是为伴生体，也是为了他的妹妹们。谢谢你做的这一切。
伊凡无声地笑笑，他说：“欢迎回来。”
魔卡斯谈不上有什么野心，曾经他冒死融合晶核仅仅是为了求生，现在生存不再是奢侈了，他想要父亲回来。
要达成这一目标并不容易，他只知道当年父亲供认所有罪名后就被阿瑟克斯交给了联盟。
而在融合晶核时，在被蛮横肆虐的力量撕碎又缝合循环往复的无尽痛苦中，他的意识曾有过片刻的清明，在这难得的清明中他看到了实验室的场景，感应到了父亲的存在。
他们没有处决他，他为此庆幸，他们将他送到了实验室，他又恐惧起来。他们是谁？他们要对父亲做什么？当时的他无力探究，因为不久后他就被强制休眠了。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去追问当初的问题，然而就连与父亲联系最紧密的艾思拉都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她说：“mok，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魔卡斯阖上眼轻轻摇头。
“除非亲眼见证，艾思拉，否则我不能说服自己。”
他想，父亲可能仍在那个地方，饱受折磨。
可是星盟的领域如此浩瀚，绵延无数星系，记忆中的那个场景又太过模糊，他怎么寻找？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他对那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阿瑟克斯。
这个他每每想起来时内心还是会忍不住颤栗的名字，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答案。
曾经的暴君收敛了一身戾气，现在他是泰伦共和国的将军，星盟常任理事会的七大代表之一。
他当然不可能直白地告诉阿瑟克斯自己要救父亲，救那个被他恨之入骨了的叛徒，但他要达成这一目标，就无法不倚仗阿瑟克斯。
于是时隔二十一年，他重新踏足承影号，与它当时的主人——罗塞，会面。
“你还活着，这是最出乎我意料的。”
罗塞随性地倚在靠背上，横亘于脸部的巨大伤疤狰狞地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阴沉的眼神中尽是轻蔑。
这个老不死的。魔卡斯当时在心里骂道。
这头狡猾的老泰坦从不吝于给予别人最大程度的怀疑，早在东窗事发前老不死就对阿瑟克斯表达过对他父亲的不信任，不止一次。
而在父亲出事后他简直就是在看乐子，并且更加坚定地把这份不信任延续到他们几个身上。
“我已经成功融合了晶核，陛下会需要星云狰的能力的。”
星云狰是三态生物，原生体共有星核、星云狰以及星狩者三种形态。
最强大的是星狩者形态，顾名思义，即拥有能够毁灭星球的能力。而它们一族却以星云狰这一形态闻名，这是因为并非所有星云狰都能达到强大的第三态，能做到的都是个中佼佼者了。
魔卡斯清楚地记得，曾经自己半死不活地躺在休眠舱中，被一个不属于现世的人所唤醒。那人拥有一头耀眼的金发，以强大而温和的力量轻易便将他的晶核回复到平稳状态。
在他还在为他们之间所存在的连接感到震惊时，她已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眨眼间了无痕迹，仿佛这个世界上本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那时他差点以为自己疯了，他感知到的连接是棘海妖中最亲密的、亲代与子代之间的连接。自己大概是不可能除了两个父亲之外还有一个母亲的，那就只有一个答案，那个人是他的女儿。
“你一定是疯了。”
“别这样说，任谁躺个二十一年醒来都会有点脑子不清醒的。”
彼时艾思拉和阿斯特这样评价道。
魔卡斯明智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但他确实是被人帮着才成功活着融合晶核的，除此之外就没有了，他并没有学会如何控制晶核的能量，他尝试过但实在是做不到，哪怕九个伴生体一一示范给他看他也没能做到，更遑论觉醒星狩者形态。
可是他等不下去了，他担心父亲等不下去，所以在并未做足准备的情况下去见了罗塞。
“所以呢？”罗塞咬牙笑着走到他跟前。
魔卡斯压抑着躲闪的情绪，强迫自己直视那张可怕的疤脸。
“证明给我看看啊，你有多强。”
然后他就被罗塞一拳揍得趴下。
“啧啧。”罗塞转动两下他那被机械臂取代的右手，无趣道：“一拳都挨不住，是不是太弱了点？”
老不死的出手足够狠辣，魔卡斯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没能做到。
“我要见陛下。”他趴在地上有气无力但一字一顿坚定道。
“既然你坚持，”罗塞勾动嘴角，“反正他在星盟假装平静假装得太久啦，或许你能重燃他的怒火，或者杀心什么的。”
他心下一沉。这确实是一场赌博，他在赌阿瑟克斯当年是真的动了哪怕一丝的恻隐之心。
而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在你真正证明你的价值之前，就由罗塞来负责考核你，以后他会定期向我汇报你的进度。”
远程连接中那威严不减当年的男人如是说。
“什么？”罗塞不可置信地质疑出声，没预料到这块烫手山芋会落到自己手中。
通讯结束后，一老一少在沉默中干瞪眼。
罗塞咬牙捏紧了拳头，魔卡斯则在手心掐了把汗。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论未来魔王是怎样养成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