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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解惑 ...

  •   萧寒声看向一分为二、空无一人的车厢,微微蹙眉厉声道:“在场的刺客一个都不能放过,无论生死。”

      刺客首领见增援的金甲士兵人数越来越多,黑衣阵容逐渐落了下乘,提起长刀,打算跳上房顶逃跑。

      萧寒声显然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从马鞍旁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刺客首领应声倒地,那支羽箭正中心脏。

      “带走。”一如既往冷清的声音。

      窗台上的谈姝意看到萧寒声这一系列操作,不禁鼓掌欢呼:“萧尚书好厉害啊!”

      萧寒声听到声音,仰头便看到谈姝意在窗边手舞足蹈,出于礼貌淡淡道:“多谢郡主。”

      “之前一直以为萧尚书是纯文臣,没想到箭法也这么好。”苏御称赞道。

      “礼王也在啊?君子六艺,年少时学过一些,但都不擅长。”

      东周皇帝年幼,朝中由长公主和礼王苏御分庭抗礼,互相掣肘。

      现下并不适合闲聊,萧寒声便与他们三人草草道别:“萧某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圣上派萧寒声来迎接公主,没想到光天化日皇城边上有这么多刺客,更没想到公主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此刻,烟阳城公主府内,院中长亭内有一女子立于方形梨花木桌旁,一袭青灰长衫,长发半绾。她左手平铺,右手执笔,纸上留了三个字:陌上尘。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青衫女子盯着纸上的字,正在出神。

      远处隐隐有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青衫女子抬首,亭外一身着梅子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来,双手交叠贴在腹前,一步一曳,身姿曼妙。女子穿着材质,花纹样式,以及鞋面上的两颗银铃铛无不精致。

      近看之下,她的眼眸星星点点,如繁星坠落,左眼眼尾处一点朱砂痣,透着一分妩媚,两分风情,嘴角含着笑意。

      这女子是曾经的灵槐阁花魁柳染,“一曲琵琶语,两眼天花落。”一手琵琶,名动广陵三载有余。

      进入凉亭,柳染站定在桌子前,身子微俯,行了一礼。

      亭中的青衫女子低头将刚写完的纸换了下来,添了新纸,用青玉镇纸压好后,右手提笔在纸上不紧不慢地写着。

      “柳染,”青衫女子嘟囔道:“这个‘安’字怎么这么难写啊。”

      柳染看向桌面,洁白的纸上留下大大的“宜安”二字,圆润劲挺,笔力凝聚。

      她拿起藕粉色的手帕遮住嘴角轻笑,开口道:“外面乱成一锅粥了,萧尚书召集金吾卫满大街地找你,你倒好,躲在这里诗情画意。”

      “那就说明清梨的演技好呗,连心思细腻的萧寒声都没发现城门口的那位公主殿下不是真的。”

      柳染收敛笑意,问道:“说说吧,怎么突然决定要来京城?刚过中秋那段时间我在东周谈生意,收到你的消息便马不停蹄赶到烟阳。”

      “去年寒露,我在花市找到了《朱子笔记》。”祁宁将镇纸放在宣纸中央,毛笔靠在浅绿色窑变笔搁上。

      “千年前那位诡道奇才的著作?”柳染诧异道。

      “是。”祁宁望向浮在湖面的紫色幽莲,接着道:

      “笔记里记载了千年前秦宫有一块三命石,石上标注了人的前生、今生以及来生。若在月圆之日,以特定术法为引,三命石便可回答问卜者的任何问题。”

      “这块三命石在烟阳?”

      “对,烟阳皇城司天监内。八日后,七月半,鬼门开,很适合去司天监一游。”

      柳染沉思片刻道:“还有九杀殿的杀手和朱雀大街上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祁宁回忆道:“ 在得知三命石的存在后,我给皇叔写过一封密信,直言我要回烟阳。不出五日,梁帝传召宜安公主回京的消息人尽皆知,各方势力都纷纷盯上了池阳。可是当时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便让清梨迅速赶回,假扮公主从池阳出发,而我从花市出发,一明一暗,两队人马同时前往烟阳。”

      “所以在雍州城外被拦截的是清梨的队伍。”

      “是的,两队人马动手时,黎叔看见了杀手身上的九杀殿刺青,也就没下死手。”

      “殿主不知道有两个队伍,将清梨错认成你,也因为行事谨慎的习惯,所以他借着杀手把消息递给你。”柳染看向祁宁,神色担忧道:

      “而刚刚朱雀大街上的刺客身手皆不凡,多半不会出自九杀殿。这也证实两点;第一点,想要你死的人位高权重,起码和萧寒声平起平坐,抑或是官阶和权力在萧寒声之上。

      第二点,这个人在短短几天内就已经动手两次,说明他要杀你迫在眉睫。虽说京城内出门随便撞个人都是皇亲国戚,但要同时满足上面两点的人,已然不多。”

      “这件事让给黎叔去查,他对烟阳特别熟悉。”祁宁轻抚栏杆,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准备进宫去见皇叔了。”

      华灯初上,月色醉人。朱雀大街两侧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灯笼,像是点点星火,点亮了寂寞长夜,给孤独的人送去一丝慰藉。

      祁宁乘上马车,向阔别五年的皇宫驶去。

      此时明光殿内,大臣们身着华贵朝服,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互相交谈,话题不免带上那位宜安公主,毕竟这场晚宴是圣上为迎接公主特意举办的。

      在一声“皇上驾到——”中,大臣们纷纷跪地俯首。

      祁清栎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白玉串珠冕冠,身姿挺拔,神情带着皇族与生俱来的傲气,穿过明光殿坐在最上首的龙椅上。

      这位圣上年纪刚满三十岁,做事沉稳,勤勉政务,私下有许多朝臣都暗暗夸赞。

      “众爱卿平身。”随着低沉且有力的声音,大臣们齐齐起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许沐言出身世家,任鸿胪寺左寺丞。今日也是借北靖郡主和东周礼王的原因,席位比之前离得圣上更近些。反倒让许沐言发现,今天圣上的神态不比往日庄重,多了几分亲和松弛。

      谈姝意侧向苏御,低声道:“不是说萧寒声没有找到公主吗,怎么宴会还是照常进行的?”

      “再等等。”苏御端起茶杯,慢慢品尝。
      “宜安公主到——”

      朝堂上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殿门口。

      一抹紫色的身影,徐徐走来。

      萧寒声双眼半眯,此时的心情七上八下,自己带着金吾卫找了一下午的人,此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皇宫内。

      想到朱雀大街上扎成刺猬的马车车厢,萧寒声不禁收紧手掌,白釉茶杯也像那车厢一样四分五裂,里面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

      萧寒声默默地拿出手帕,擦拭烫红的手背,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祁宁勾唇微笑,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祁清栎下方,行跪拜礼。

      “宜安参加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清栎笑着说:“免礼,阿宁快坐。”
      “是。”祁宁每一步都按照规矩,恭恭敬敬地入座。

      “阿宁此次回京可还顺利?”

      “顺利的,路上遇到几只老鼠,都已经处理干净了。皇叔不必担心。”祁宁笑起来,右脸有一颗浅浅的酒窝。

      “公主殿下,我有一事不明。”谈姝意甜美的声音道。

      “这位是?”祁宁疑惑地看向圣上。

      许沐言起身恭敬道:“参见公主殿下,臣是鸿胪寺左寺丞许沐言。这位是北靖国矜然郡主。”

      谈姝意今日穿了一身粉色,娇俏得像四月的桃花,倒让祁宁心生怜爱。

      “这位是东周的礼王殿下。北靖和东周两国受圣上邀请,来烟阳作客。”

      祁宁看向谈姝意身旁,穿着浅紫色华袍的男子。有一瞬间晃神,片刻后微微一笑。

      祁宁温和道:“原来是郡主殿下,本宫失礼了。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苏御仿佛知道姝意要问什么问题,便抢在她前面说:

      “今日公主在朱雀大街上排演的真是一出好戏,萧尚书下午带着金吾卫满城寻找公主,我们还真以为公主遇到什么危险,没想到今晚公主好生生地来参加宫宴。没想到还是你们西梁人会玩,连我们这些受邀前来作客的也不放过。”

      苏御语气淡然,倒没有半分为难的意思。

      “本宫今日才回京城,倒是让礼王殿下先瞧了笑话。什么好戏不好戏的,不就是乱臣贼子刺杀皇族的戏码吗?东周长公主殿下大权在握,想刺杀她的人也不少,礼王殿下当真没有瞧上过?”

      祁宁一字一句,神情严肃,倒像是稷下学宫论道时的场景。

      祁清栎语气淡淡,却态度强硬道:“阿宁年纪还小,不比礼王思虑周全,礼王殿下也不必揪着这些不放。既是西梁的客人,吃好喝好才是最紧要的。”

      苏御表情温和,右手转了下扇子,不再言语。

      整场宴会祁清栎坐在龙椅上,不时和祁宁闲扯几句日常,其他人再也不敢去找祁宁的麻烦。

      宴会散尽,祁宁几轮下来,也被灌了不少酒,脸颊两侧红扑扑的。她提着裙摆轻手轻脚上了阁楼,趴在朱红色栏栅上,仰头望向夜空。烟阳的月亮已经有五年都没有见到过了。

      祁清栎望着祁宁落寞的背影,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她的旁边。柔声道:“来这里躲酒啊?”

      “我祁宁什么时候需要躲酒啊?”祁宁挺直腰板,等发现旁边的人是祁清栎,便又趴下了。

      祁清栎轻笑,伸手抚摸祁宁的长发:“这几年不见,都长成大人了。”

      祁宁没有回答,半晌后用黏黏糊糊的声音道:“皇叔,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啊?”

      祁清栎脸上笑意全无,眼神泛着冷光。

      “我离开京城在池阳待了五年,也不去挡其他人的路,什么名啊、权啊,我都不要,但是他们好像都不想让我活着。八天时间,给我八天时间就行。”

      祁宁迷迷糊糊在自己的臂弯里睡着了。

      祁清栎凑在她旁边,低声道:“阿宁会好好活着,会长命百岁。”

      祁清栎的思绪飘向十几年前,那时他还是十六岁的小镜王,离京戍守凉州。一日接到皇兄的圣旨,令他去鄯城接回小公主。

      他第一次见到祁宁,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脸颊被冻得像颗红李子,完全没有一点娇生惯养的公主模样。

      祁清栎将祁宁带回凉州大营,皇兄也没有圣旨说明将小公主送往何处。于是这个小奶娃就在大营住下了。

      后来有一天是兰太妃的忌日,祁清栎不同往日喝得酩酊大醉。祁宁小小的身子趴在祁清栎身旁,将被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祁清栎眼角含着泪,醉晕晕道:“阿宁,我没有母亲,也没有家。”

      幼小的祁宁根本听不懂这些话,但是看着祁清栎难过的模样,软萌的声音道:“皇叔,我做你的母亲,我给你家。”

      祁清栎笑出了声:“你给我家?”

      幼小的祁宁坚定道:“对,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雨后的月色太过撩人,颀长的睫毛像一对在夜空中飞舞的蝴蝶,挺拔的鼻梁留下小重山的影子,冷色的月光为祁清栎披上一层薄纱。

      他站在那里,宛如仙人遗落凡间的宝玉,他有万万千千个去处,终是没有一个归属、一条归途。

      “送阿宁回去吧。”他说。

      叶槿从黑影中走出来,抱起祁宁便又消失在夜色中。

      这晚忽地刮起了大风。

      萧寒声走进御书房,看见祁清栎站在窗边,待走近,便听见他冷声说:

      “跪下”

      萧寒声直直地跪在地上。

      祁清栎一脚踢向萧寒声的肩膀,萧寒声顺势倒在冰凉的地板上。祁清栎上去就用左手掐中他的脖子,双眼泛着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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