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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京 ...

  •   烟阳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巳时雨刚停,街上寥无人烟。两排金甲士兵站立在城门口,手里的铁戟散发出丝丝寒意。

      青石路面泛着水光,城门内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丝绸制的车帘坠上宝蓝色流苏在风里错落的晃荡。

      与街上景象完全不一样的是,城内两侧的红楼内站满了人,或坐着,或站着,皆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城门,生怕错过哪个瞬间。

      一楼栏栅内,还未及冠的少年身着天蓝色长衫,坐在轮椅上透过窗户望向城门,神色淡淡,嘴角翘起狡黠笑容道:

      “前几日,一行江湖杀手在雍州城外拦截一队马车遭反杀,全军覆没,不留活口。听说今晨十几个人头齐齐挂在九杀殿门口,被人发现时,那血水还顺着头发往下淌呢。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谁急了,雍州城外拦截公主车驾,胆子挺大的,是吧,玄文?”

      被叫做玄文的男子立在角落,瘦小的身材着一袭朴素青衫,面目清秀,腰身自然微弯。即使被楼内的人齐刷刷地打量着,也丝毫不见慌张,恭恭敬敬道:

      “奴才不如薛公子消息灵通,还未听说过此事。宜安公主身边的护卫武艺高强,也不是随随便便几个江湖人能近身的。掌印惦念公主殿下,派奴才务必亲眼看着殿下平安进城才好。”

      薛景城冷笑一声:“装模作样你们司礼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谁动的手,公主回京自会找谁算账,到时看好戏就行。也不知道掌印府门口的地方大不大,够不够挂那么多人头。”

      一个沉稳雍容的女声道:“宜安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女儿,当今圣上十分重视,特地派了萧尚书在城门口迎接。我们也是自五年前宫变后再未面见过殿下,这才聚在红楼等待公主平安进京。”

      女人身着华贵,笑容可亲,层层脂粉未掩盖住岁月在眼角留下的痕迹。

      “公主殿下自小乖巧懂事,这次也是受到惊吓才会做出如此不合身份的事情。薛公子倒也不必这样咄咄逼人。”

      薛景城认得这个女人是端王殿下侧妃、辅国将军的胞妹褚常岚,一想到近几年褚家风头正盛,薛景城翻了玄文一记白眼,不再言语。

      “装模作样第一出现了。”清亮的声音划破楼内怪异的氛围,声音很轻,但楼内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

      角落里一女子身着红黑色窄袖长衣,一根红丝带将长发利落地束起,她单腿搭在凳子上,左手侧放着一柄长剑,右手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褚常岚眼中藏着愠气,想看看是哪个人如此不知死活,竟敢当面驳了她的面子。待褚常岚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后,才发现是不敢招惹的人,随即脸颊气得涨红,咳嗽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

      一道浑厚的男声出现,欲意替褚常岚解围道:

      “叶姑娘,侧妃也是作为长辈,对晚辈疼爱,这才到红楼内等候,想早早见到公主殿下平安进京。此番言语好心劝架,在你的嘴里侧妃倒成了心口不一之人。哼,宜安公主五年未见,在进京途中将杀手头颅立在九杀殿前,作为大梁唯一的公主,此种做法残忍血腥,实在有失皇家体面。”

      “好大的架子,拿着端王侧妃的名号就想充作长辈。宜安公主是先帝与姚皇后唯一公主,幼时也曾在凉州大营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受古太后亲自教导,不如侧妃进宫去问问贵妃娘娘,你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褚家人还妄想做公主的长辈?”

      叶槿站起身来,不满地凝视着褚常岚。随后看了一眼长剑,道:

      “田将军,为人臣子,应当衷心护主。主子的对错,轮不到你来议论。今日公主殿下遭遇刺杀,你不去追究是谁胆大到买凶刺杀,却在这里讨论公主的做法是否得当。若明日圣上遇刺呢,你又会怎么议论圣上?是不是也觉得圣上遇刺也是活该呢?”

      叶槿是大内禁军统领,随圣上一道从凉州出来的人,烟阳城内没有几个人敢真的去招惹她。

      “强词夺理。”田将军被回怼的满口无言,气得呼吸急促,胸口上下起伏变大。

      这时城外响起了一串马蹄声,愈来愈近。打头的是一位黑衣少年,面容冷淡,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再看他的身后,是一辆有几分江南素朴风格的马车,长长的队列越过城门,停在原本城内的那辆华贵马车前。

      黑衣男子下马径直走向后面马车前,掀起车帘。车内的女子身着紫色朝服,头戴金冠,面色红润。

      华贵马车前站着的那位高个子男人,是奉旨迎接公主的兵部尚书萧寒声。按照礼制,合该是礼部派人来接公主殿下。但萧寒声是天子近臣,也算是宜安公主的启蒙老师,所以圣上派他来迎接宜安回京,朝中也无人敢多置喙。

      萧寒声双眼狭长,脸色透着不自然的白,鼻梁尖挺,双唇薄而锋利。若是他眉头点上一朱砂,便是与庙里的佛子一般无二,神圣不可侵犯。

      祁宁唇角扬起明媚的笑意,俯身下车,就连看向萧寒声的眼神,有三分欣喜三分惦念以及两分女儿家的含羞带怯。

      这番神态倒是与那日田犇见到的清冷女子大相径庭。

      萧寒声恭敬地站在马车前,面色温和,见到祁宁的身影后赶忙上前拜见:

      “臣恭迎公主殿下回京。”

      祁宁伸出双手扶起萧寒声,用小女儿般娇绵绵的声音道:“萧尚书不必多礼,今早本宫有事耽搁了,有劳尚书多等了一会儿。”

      “这是臣应该做的。 ”狭长的眸子参上几分喜色,萧寒声道:“池阳的山水果然养人,几年没见,殿下看着还是和以前一样。”

      “是吗?池阳的风景极好,下次有机会寒声哥哥一定要跟着皇叔一起来。”

      萧寒声宠溺道:“好,陛下在宫里也常常念叨公主,今晚特地在宫内设宴,殿下定要早些前去。”

      祁宁双眼弯弯笑道:“好~我也十分想念皇叔,午后梳洗完毕会早早进宫请安的。”

      萧寒声身形偏薄,但个子极高,两人对面站着,祁宁也勉强只够到他肩膀。

      “上个月公主府就已经修整好了,臣送殿下回府吧。”

      “好,有劳寒声哥哥了。”说完,祁宁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回到马车内。

      此刻红楼内倒是无比安静,各人都有各人的小心思。

      “既然公主殿下平安回京,我也可以回去向圣上复命了。”

      叶槿心想着,随后拿起剑,利落地离开了红楼。

      七月七,乞巧节。

      烟阳城内的姑娘们穿着精致的五彩长裙,胳膊上挎着带花朵的小篮子,姐姐妹妹一起相约去月老庙祭拜月老祈愿天赐良缘。

      市集上人山人海,车马难行,道路两边摆满了面塑、剪纸、彩绣等摊位,这些装饰品比平常更加精致。

      街角的茶楼里早都坐满了人,掌柜的忙着招呼天南地北的客人。

      店小二的肩上搭着抹布,双手端着托盘,脸上笑意洋洋,嘴里不停招呼着:“许公子,里边请。二楼的雅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被称为许公子的男人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随手将一枚银子扔给小二,说:“弄几道新鲜的点心送上来。”

      小二连连道是,许公子熟稔地朝楼上走去。

      经过二楼一格雅间时,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在谈论些什么。一尖亮的声音道:“知道吗,先帝那位公主要回京了。”

      “宜安?”旁边一男子懒洋洋道:“五年前烧了半个长兴坊,被贬出京城,她不在池阳好好待着,回来干嘛?”

      尖亮声音又道:“嘿,就是说呢。要不是那场宫变,她早就去南曦和亲了。”

      一沉闷声音道:“就算她去和亲了,南曦那边会把太子放回来吗?”

      “呵。”一声冷笑,懒洋洋的声音又响起:“当初朝臣们都夸那位太子如神降世,天资超凡。谁知领兵出征至南境,两军尚未正式对垒,他就被南曦将领给俘虏了去。”

      “我以前见过太子,的确非天人之姿。”沉闷声道。

      “那又如何,太子被俘,不还得要让他妹妹和亲去换他吗?什么天人之姿,也就面容好看些,朝臣奉承他罢了。要说真的惊才绝艳,那就只有当年的镇远侯世子才能当上这个名头。”

      许公子没再往下细听,提步前往了自己的包厢。

      太子宸小小年纪文武双全,能力远超同龄人一大截。十四岁时不用半月处理了江州水患,并提前预防了水患后出现瘟疫的可能。后来几年,代州旱灾,邺城饥荒,只要他经手的事情必定处理的十分完美,常常未雨绸缪,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那位翩翩少年,扶大梁帝业,怀天下苍生。却终究遗失在南境战场上。

      正当他遥想太子的风采时,包间的木门响动,一对男女出现在门外。

      男子身着浅黄色衣袍,衣袍上的花纹都是由金线绣成,头发由金冠束成,一眼望去,浑身金贵。

      “你在想什么呢,刚敲了半天门,你都不应。”

      许公子摸着后脑勺,憨笑道:“不好意思啊,刚听说公主殿下要回京了,所以多想了一会儿。”

      “嗯?你们圣上已经有女儿了吗?没听圣上提起过这个孩子啊。苏御,你知道吗?”女子身着粉紫色胡服,衣领和裙摆上绣着满满的格桑花。

      苏御挑眉,随意回答道:“不是当今陛下的女儿,是先帝的女儿。”

      “啊!”女子一脸惊讶,“先帝的女儿,那就是宸太子的妹妹?”

      许沐言颔首道:“是的,太子和宜安公主都是先帝与姚皇后的女儿。”

      “在我们靖国只听过宸太子的事迹,却没有听说过这位公主殿下。”女子直接道。

      “这……”

      看穿了许沐言的尴尬,苏御拿起桌子上的一颗粉色点心递给她,道:“姝意,你不是想尝尝西梁的乞巧果吗,这个就是了。”

      女子转头就被桌上的食物吸引过去,也不再追着询问宜安公主的事迹。

      许沐言向苏御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不多时,窗外嘈杂的街道突然安静了不少,引得包厢内三人好奇万分。许沐言打开窗户,见街道上的行人让出了一条道路,噤声站至两侧,不敢高声喧哗。

      先是一位淡漠的男子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缓缓行走朱雀正街,他身后两三丈的位置跟了一辆素朴的马车。

      姝意指着男子,兴奋道:“苏御,快看,是萧寒声。”

      “姝意,该叫萧尚书。”苏御面上没有怒气,只是自然地替谈姝意纠正道。

      街边百姓都不敢高声议论,只得小声猜测着马车里主人的身份。

      大梁百姓都知道萧尚书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说是朝中一人之下也不过分。能让萧寒声亲自开路的人,纵观整个朝堂也想不出一个。

      许沐言不自觉想到了那位即将回到京城的宜安公主。

      若街边百姓知道马车内坐着的是五年前引起长兴坊火灾的公主殿下,说不定会有人将手里的蔬菜鸡蛋通通扔出去。

      在寂静的氛围里,队首马匹突然的嘶叫声划破长空,街道两旁数十支羽箭,稳稳扎中队伍最中央的马车。

      街道两旁房顶上站立了二三十个手拿弯刀的黑衣人,为首的男人提起大刀,使用全部内力狠狠朝着车厢劈去。

      随着“轰隆——”一声,马车裂成两半。

      最让人震惊的是,此时车厢内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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