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争渡》物物于物

13、加班需趁热

　　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是查未的，也是自己的。
　　面对齐纵步步紧逼，查未心里已经都清楚了，太子不是来问罪的，相反是把事情挑明了，是想要让他与陈冠蒲划清界限。
　　陈冠蒲没有死，查未这次回京的一个疑惑就这么解开了。
　　只是对于齐纵如此自然当着外人的面把自家事就这么说了出来，这让查未对纱帘里的月姑娘更加充满好奇。
　　果然是骄纵任性的太子，这种大事也能当着一个外人，还是个青楼女子面说了出来，这般肆意让查未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哪怕齐纵轻唤要查未留着再听一听月姑娘的琴音，查未也不敢再耽误了，几乎是立即就谢绝离开了。

　　从玉思楼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林莫腿都已经坐麻了，偏偏齐纵正好也打算走一走，不乘马车了。
　　下过雨的青石砖面被清洗的很干净，数鹰跟在后面，齐纵与林莫并排走着。
　　林莫一下午大脑接收了太多信息，不敢问也不想问，本来想舒缓一下四处溜达一下，但是齐纵偏偏叫不乘马车，一起同行。
　　齐纵脚步放缓，看着林莫略带不解：“你为什么又要把衣服给换回来了？那是我特意准备的新衣衫，不好看吗？”
　　林莫微微一笑：“好看，太子眼光不错。”
　　齐纵追问：“那是不合适？”
　　林莫：“太子，属下是你的护卫，穿着那身衣服上街诸多不便。”
　　齐纵：“有何不便？穿上也没有见你抗拒相比还是喜欢的，女孩子漂漂亮亮的，不好吗？”
　　林莫看了一眼齐纵，他似笑非笑的脸上明明带着一股好奇劲。
　　这可是刚刚三言两语把人家高大的查大人吓得落荒而逃的齐纵啊，此刻看上去又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是带着笑意的齐纵确定是天生贵气，举手投足间浑然自成的优雅。
　　“不能。”林莫简短回复。
　　“为何？是怕乱人心扉？今日少牢不在，数鹰你不用担心，本太子，你更不用担心。”
　　林莫脚步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不卑不亢：“太子，今日少牢在或不在，都不是属下顾虑是否要穿着艳丽的原因，既然太子有些误会，属下今后还要与少牢共同护卫太子，所以属下在这里将话说明白，少牢于我，是难得的朋友。”
　　齐纵听了，脚步一停看向她，眉梢微动，冷冷道：“朋友？”
　　见林莫脸上异常诚恳的表情，齐纵那宽大精致的袖袍轻轻往后一拢，负手而行，语气已经平缓了：“你把少牢当朋友，他可没有，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就能按照这个逻辑继续。”
　　林莫：“太子身居高位，自然是处处都惹人喜爱，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老百姓，很多事情是能帮就帮了，有时候不过是因为内心义气，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感情。”
　　齐纵看着林莫认真解释时眼神笃定，小小的身躯，在眼前却带着少许锐利，齐纵比她足足不少，垂眸看着她，一只手却缓缓趁她刚说完，便轻松揪住了她脸颊一侧。
　　细腻柔软。
　　林莫立刻将齐纵的手打掉，眼睛都瞪大了：“齐纵你干什么？？”
　　她整个人都懵了。
　　齐纵被打飞的手停滞在一处，齐纵目光移至手指上，轻轻捻了捻，又盯着林莫，只道：“这脸是真的。”
　　这脸当然是真的！
　　林莫飞快瞟了不远处的数鹰，他已经背过身去了。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动手动脚。
　　齐纵把手收回，林莫同步拉开了距离，两只手死死护住脸，嘀咕道：“别想再动手。”
　　齐纵看了林莫一眼，轻轻劝她：“我刚才只是觉得你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林护卫了，拍你是带了人皮面具，确认了一下。”
　　“确认？”林莫的目光在齐纵脸上飞快扫了一眼，虽然这个解释勉强，但还是让林莫充满了警惕。
　　她可不想跟齐纵扯上什么身体上误会。
　　不过她的确不是那个林莫了，齐纵没有感觉错误，只是他想不到会是这样的。
　　“太子，林莫受伤之后的确在想法上有了很多改变，但对太子的忠心不会变。”林莫开始自圆其说。
　　齐纵立刻反驳：“你现在防着我就像防敌人，你叫我相信你的忠心？”
　　林莫不甘示弱：“男女有别。”
　　话音刚落，齐纵已经微微欠身平视林莫了，他一字一句确认道：“你也觉得男女有别？”
　　林莫立刻点头：“当然！”
　　齐纵忍住笑，平平的“嗯”一声，便迈着轻盈的步子迈开了。
　　林莫见他走远了些，才缓缓松了口气，内心感慨道：“我可千万要换一个岗位，这太子情绪太不稳定了，危险性太高了，折寿啊！”

　　还未抵达太子府，远远一个身影提着灯笼匆匆赶了过来，“太子…”
　　齐纵见了，只是问：“怎么？又闹了？”
　　下人低着头，有些慌张道：“今日个太子妃把自个弄伤了。”
　　齐纵眉头一皱，吼道：“受伤了就找太医！”
　　“可太子妃不能服药…”下人支支吾吾道。
　　齐纵脸一冷：“捏着鼻子把药给我灌进去，还要我教吗？她死了，你们也都别活。”
　　“太子。”一个婆子也踱步赶了过来：“请太子速速去看一看太子妃吧。”
　　齐纵黑了脸，对着身旁的林莫一指：“你去看看。”
　　林莫：“…”
　　齐纵又对着数鹰道：“去把王真叫来书房，有要事。”
　　数鹰：“是！”
　　林莫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下人婆子往太子府里进。 这岗位还要强制加班。

　　幽深庭院，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雨后院内只觉得异香扑鼻，整个游廊静悄悄，只有他们几个脚步声，经过游廊，便来到了院子西面，夜色凉如水，屋内红烛摇曳，婆子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刚来到门口，屋内立即便熄了烛火。
　　婆子轻轻唤道：“太子妃，林护卫来了。”
　　“进。”里面人的声音虚弱无力。
　　婆子轻轻推开门，林莫接过婆子手上的绢灯，便迈步走了进去。
　　除了脚下黑漆漆的地面，就只有手上能照耀脚下的那一点光。
　　“太子妃。”林莫轻声细语。
　　“我在这。”陈思遥应了一声，林莫提着绢灯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若隐若现的身影，林莫走过去用火丝绒点燃烛光，陈思遥抱着膝盖坐在床沿，烟眉下是一双似嗔似喜的含情目，玲珑挺秀的鼻梁，肤若凝脂，一身单薄轻纱，显露身材。
　　果然是漂亮的女人。
　　林莫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她是哪里受伤了，陈思遥开口道：“林护卫你挨近一些，我没多大力气。”
　　林莫把身子靠了过去，却不想下一秒陈思遥便朝她扑了过来，一把将林莫压倒在了床塌上。
　　林莫看见陈思遥立刻抽出一把尖锐的刀子，就要往自己心口上插，林莫翻身一躲，刀子便插在了床塌的被褥上，林莫往床塌里爬，陈思遥抓着刀子又要扑过来。
　　林莫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习武的身体，力道强劲有力，轻而易举把陈思遥推到，把刀拿到自己手上。
　　“齐纵派你来杀了我是不是？”陈思遥躲在床塌角落，气愤道。
　　林莫忙着否认道：“太子没有，只是叫我来看一看太子妃情况如何？”
　　陈思遥丝毫不顾林莫解释，烛火闪烁，对准林莫她就猛扑过来。
　　身后就是坚硬的床柱，林莫没有躲。
　　噗通一声，林莫感觉自己肚子好像被浇了一股滚烫水一般。
　　火辣辣的疼。
　　陈思遥看着林莫眼底透出几分厌恶：“你为何不躲？”
　　林莫忍着疼痛，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陈思遥，只道：“太子妃，我不能躲。”
　　陈思遥像疯了一样，还要继续撞，此时门被人嘭的推开。
　　陈思遥顿了一下。
　　林莫连忙将小刀踢到枕头下。
　　齐纵却道：“陈思遥，要死别拖着别人！”
　　林莫看着陈思遥愤怒目光转瞬即逝，想被人踩住尾巴一般，身体紧绷着一动不动。
　　齐纵站在门口却不进来，只是吩咐道：“灌药。”
　　陈思遥听了这冷冰冰的两个字，立刻就害怕起来，猛的抱住林莫，软弱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她两只手紧紧箍住林莫的背，林莫顿感背脊一股疼痛终于醒了过来，好像一层皮被活生生被剥去。
　　“啊…”林莫忍不住轻哼一声。
　　“不要走…”陈思遥埋头贴着林莫更用力搂住了。
　　“去。”齐纵不耐烦了。
　　“太子！”林莫深吸了一口气，径直问道：“可否让属下来。”
　　“你跟我去书房。”齐纵终于迈了进来。

　　“不要…不要…”陈思遥搂着林莫絮絮叨叨着，林莫感觉陈思遥像怔魔了，那力道简直要把林莫揉进自己身体里。
　　“陈思遥！”齐纵已经发现不对劲了，眼前陈思遥整个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死死搂着林莫，而林莫一脸痛苦的神情。
　　齐纵一伸手，便一把抓住了陈思遥纤纤细手，愤怒道：“放手！”
　　“太子…”林莫看着陈思遥一只手被齐纵用力掰走时她纤细的手腕已经瞬间红了，而陈思遥依然反抗着 ，那手腕在齐纵的力道勉强几乎轻而易举就能折断，“…太子，我来吧，她现在很害怕。”林莫目光带着一丝请求。
　　齐纵松开手，陈思遥又重新将林莫紧紧搂住。
　　见陈思遥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齐纵眉头蹙起来，犹豫了一下，才道：“快点安抚完，然后来书房。”
　　“是。”
　　林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把一旁的被子缓缓拉了过来，十分费力的绕着陈思遥的身躯盖上了。
　　被子盖在陈思遥身上，林莫感觉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缓和了一点，“别怕，我在这。”林莫轻轻拍了拍陈思遥的后背。
　　陈思遥泪眼婆娑抬头看了一眼林莫，眼神有些放空，呢喃着：“灌蒲，你来了。”
　　林莫眉头一跳，连忙低声道：“别说话了。”
　　“嗯，你陪着我就好，你陪着我就好。”陈思遥像温顺的小猫般贴着林莫。
　　不知过了多久，林莫感觉自己膝盖都要跪麻了，不由地身体微微动了动，却发现陈思遥已经挂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她睡着的脸上还残留着冰冷的泪痕。
　　门外的丫鬟也在林莫呼唤后端来了热水，丫鬟们给陈思遥擦拭了一番后，林莫跟着一同离开了。
　　在丫鬟的带领下，林莫来到了书房，夜深人静，书房里还烛火通明。
　　一身玄黑的数鹰守在书房外，看着林莫来后朝着林莫点了点头，道：“太子，林护卫到了。”
　　“进来。”齐纵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疲惫。
　　但林莫感觉自己累死了，经过数鹰时发现他眼神炯炯有神。
　　真是一群精力用不完的疯子。
　　迈进书房，林莫便傻了。
　　这书房真是大啊。
　　书房一侧屏风后，传来了齐纵的声音：“太子妃睡了？”
　　林莫：“睡了。”
　　齐纵：“可跟你说什么了？”
　　林莫：“没有。”
　　“哼。”隔着屏风虽然看不到齐纵的神情，但齐纵这声轻哼则非常明确表示他对林莫回答的不满意。
　　“你过来。”齐纵轻唤道。
　　林莫不由的多往屏风看了几眼，“太子，需要我叫丫鬟吗？”
　　齐纵只厉声道：“叫你进来就进来。”
　　林莫立刻老老实实迈过屏风进去了。
　　齐纵衣衫完整的坐在床沿处，手上拿着一个正方的盒子。“过来。”
　　林莫走过去，警惕地看着齐纵手上盒子。
　　齐纵拿着那盒子，瞟了一眼林莫，只道：“把手拿出来。”
　　林莫越发小心的伸出手来。
　　齐纵从一旁拿出火丝绒，对着盒子，一只手将盒子展开。
　　林莫看见盒子里的东西一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那是一条晶莹剔透的虫子！
　　细细长长，在火光下越发的蠕动了起来。
　　林莫眉头一皱。
　　齐纵将火丝绒拿开，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虫子，另一只手便牢牢锁住了林莫的手腕。
　　虫子被放置在林莫手心。
　　齐纵一整衣袍，抓住林莫淡淡道了一声：“别紧张，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林莫全身心都聚集在了这条白花花的虫子身上，不禁问：“太子，这虫子…”
　　“哦，忘了说，这是西域那边上贡来的新物品，是一种可辨别人说话真假的虫子，它最喜欢在人的血管附近，人只要说慌，它就会叫破皮肤钻进人的血管之中，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
　　林莫大为震骇——
　　这人三更半夜不睡觉叫自己来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