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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叶韶安走到正面一看,又是一个熟悉的人物——江都楼月。

      楼月的侍女就站在她后面,看见叶韶安来,也惊了一下,走到楼月后面捣她两下,低声道:“是安姑娘。”

      楼月一惊,手上动作滞住,她向来最是拿手的那曲江月未还曲就错了一个音。

      她不敢抬头,也不太确定,就保持着低头抚琴的姿势低声问旁边的侍女:“哪个安姑娘?”

      叶韶安抢先答了:“安芜。”

      她在宋朝的名字。

      楼月听出这个独特的清冷声音,恍然若梦:“阿芜?阿芜怎么会在这里?阿芜已经死在十三年的大雪里了,这里是许家啊?”

      “哦,对……这里以前是安府。”

      她慌乱地抬头,露出一张绝世的容颜。正是江南当时轰动不已的江都名妓楼月。但细看之后不难发现,她的眼尾额前,早已不可避免地带上几道极细的皱纹。

      叶韶安不见外地坐在她面前的石凳上。下了雨的缘故,石凳上有些凉意。楼月注意到这点,小声安排侍女去取一块墩布回来。

      楼月看着眼前的安芜,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安芜看着与几年前一点也没变,就好像她与世界的时间永远是割裂的,其他人簇拥着被推着往前,只留她一人在原地徘徊。

      楼月的眼睛下意识就向背后灯火通明的阁楼上面瞄。都说人在下意识时看向的地方是自己最放不下的地方,叶韶安心里就明白了,撑着下巴来一句:“你放心,我不是来找许谙柏的,来这里实在是误打误撞罢了。”

      楼月心中有些慌乱,伸手抓住叶韶安另一只闲闲搭在桌子上面的手:“阿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今日来这里,实属偶然……”

      她后面长长的水榭连廊里簇拥着无数江都的歌妓舞女,莺歌燕舞,吹箫奏笛,声音不绝于耳。

      叶韶安往她后面瞄一眼,楼月也跟着她的视线走,脸白了一瞬。

      “今日许府宴客,楼里竟然叫了我们来,确实好生奇怪。”

      叶韶安竟有些不知是自己问她还是她问自己。见楼月表情看着还是十分茫然,也没等墩布来,拿起伞就要离开。

      楼月叫住她:“那场大雪里,你逃出来之后找我,我没去救你,实在非我本意……”

      建宁十三年,南方那场大雪里,叶韶安最后用了点小伎俩,还是在难民的围攻之下逃了出来。

      楼月是当时她的一位知己。她教给楼月江月未还这首曲子之后,楼月心里一直感激她,如此迎来送往、相识相交,大概有个几年的时间。

      差不多在普通人的生命里,也算很久了。

      朝廷害怕难民涌出,城门早早落了锁,叶韶安当然没办法脱身。

      叶韶安缩在自家的墙下雪地里,心里盘算着:眼下江都这些旧友里还能稍微帮衬些她的,恐怕除了楼月再无其人了。

      她害怕有人跟踪她,给楼月添麻烦,在雪地里蹲到腿都僵住了。一直等到天边泛起淡淡的雪青色时,才一瘸一拐地往楼月家里走去。

      后来她再活过来一次,慢慢也知道了楼月那天家里幼妹高烧,家里存粮却不够,招待她确有难处。

      所以她从来没怪楼月那天晚上听着她拍门的声音却不开门。

      叶韶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头上精心绘制的妆容和较之四年前更显华丽的首饰钗环,忽而一笑,收回要走的那只脚:“阿越,那不如你来说说,我死的那年是哪一年?”

      楼月被问住,脸上露出些难堪之色:“那年小妹三岁,如今小妹七岁,那算下来就是……”

      她突然一顿,明白过来安芜在问她什么。

      叶韶安眼里闪过一抹讽刺的色彩:“你看,其实你心里永远有你重要的人,何必来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呢?”

      她没再理会楼月泛滥的感情,抬脚向堇年阁走去。

      小侍女拿了狐皮毯子回来,看到楼月面前空空荡荡的石凳。

      楼姑娘看上去情绪有些失控,滞在原地,肩膀一耸一耸的,似是哭过了。

      也不知道刚刚那位安姑娘是真是假,要是她当年没死,那……也不怪姑娘此时情绪这么崩溃了。

      小侍女在原地站着没敢上前打扰,听见楼月回头唤她:“你过来,看看我现在看起来如何?”

      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小侍女把自己心里的答案直接说出来。

      楼月唇角勾起一个不带感情的模式化的微笑,角度精准:“那正好,我们去堇年阁找许公子吧。”

      堇年阁门口的几棵桃花树上弥漫着雾气,叶韶安抬步走进时,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二苏旧局的气味,掺杂了点江影夜宴的辛香,有点不伦不类的。

      许徜与白浮崖应当是亭子被占了,也没说着要出去,缩在堇年阁一楼的角落里比划五子棋,当两只小鹌鹑。

      这个夜晚,好像整个堇宛洲谁都没有睡觉。

      她余光看见后面楼月跟了上来,本能上不想和她掰扯太多,身子一拐躲进一楼木质楼梯后面的一扇小门之后。

      楼月目标本就是许谙珀,没注意到一楼三个沉默的小朋友,径直走上二楼。

      哦……是四个。

      叶韶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缩在自己对面的裴析,无语凝噎。

      裴析似乎是看懂了她的眼神,想要辩解两句,刚一张口,叶韶安扑过去将他嘴巴捂住,顺带给他一个眼刀。

      意思大概就是:要是让楼月找到这里你就死定了!

      裴析比划半天,终于让叶韶安相信他不会说话,把他放开。

      这楼梯间内很狭窄,门的对面做了一个很小的木头橱柜,放了些瓶瓶罐罐的香料,熏得人头晕。

      叶韶安不让裴析说话,自己却率先开了口:“你这么晚不回来,来堇年阁寻这些做什么?”

      裴析侧身让开自己坐的地方,露出身后的一面木墙。

      “你喜欢上这个木墙了?”叶韶安情绪不好,信口开河。

      “这是一扇木门,但现在被封上了。”裴析料到她下一句又是一句插科打诨的话,率先截住:“你注意看,木门上面有些字。”

      他把手里的蜡烛照的离门近一点,以便叶韶安看清。果然,那门上歪歪扭扭刻着字——苏、江、南宋、建宁……诸如此类,连不成连贯的话。

      裴析已经坐在这里分析了好一会儿,给她解释:“你看,上面的字不是同一时间形成的。最上面的应当是最开始刻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是最下面的字划痕还很新,字也规整了不少。”

      叶韶安一看,果然如此。

      且最上面的信息应当是最早记录的,都是关于这个朝代的基础信息,最下面就逐渐有了许多细节。

      若是说江指江都,南宋、建宁都是年号……这样的思路理过来,最后剩下两个不知所云的字——苏、雪、调。

      一个在前两个在后,看不出想要表达什么。

      叶韶安抬起头迅速与裴析交换一个眼神:杨姿文。

      若说和堇宛洲有什么联系又需要记下这些信息的,似乎只可能有杨姿文了。

      裴析思索一下,又否定地摇摇头:“管事那时问我们是西镜堂哪位贵客,西镜堂的贵客看来不止一位。”

      但杨姿文在这里写下文字的意味太不明晰了。很难确定当时她是因为单纯想要记录还是受到了威胁,才在这堇年阁的狭小地方,一次一次写下这么多信息。

      叶韶安又把目光投向刚刚看到的橱柜。

      带入杨姿文来过这里的想法,再看这个橱柜,就很好解释了。杨姿文一看就是一个喜欢调香的人,这些香估计也是她自己带来的工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聚集在这样一个拥挤狭窄的地方。

      叶韶安与裴析又将这里仔细扫视一圈。

      地方太狭窄,有用的信息实在是有限。除了橱柜和木墙,好像还真的没什么信息了。

      头顶处的楼梯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急,两三步就穿过了大堂走出门外。

      裴析扫一眼凑在门边还偷听的叶韶安,冷不丁来一句:“可以走了?”

      叶韶安吓了一跳,握紧门把手的手松开,一下就摔了出去。裴析跟在后面把她提溜起来。

      偏偏对面两位小鹌鹑坐在最佳坐席,把叶韶安摔出去的一整套动作欣赏了个遍。许徜手里还捏着棋子,看那位奇怪的祖母从家里楼梯间摔倒在地板上,还凑上去跟着看:“祖母!您没事吧?!”

      祖母没事……就是脸丢尽了。

      白浮崖拉他没拉住,更缩在角落里当一只鹌鹑。

      片刻之后,几人共同坐在了屋内的四方桌前。白浮崖原本不想来,被许徜强硬拽过来的。

      许徜为了展现自己作为主家的风采,一落座先问候长辈:“祖母,需要找许管事来请个大夫吗?”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呼唤许管事。

      叶韶安眼角抽动一下,止住许徜:“没事……不用叫了。”

      许徜“哦”了一声,接着想起什么,疑惑:“祖母,刚刚您在楼梯间和……裴兄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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