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我全族的白月光失忆了》尘岁安

75、第 75 章

　　西昀神宫的宫门不知为何竟打不开，元出尘试图翻墙出去也被结界弹了回来，他以为是风照卿不肯让他跟着，急得疯狂扔出各种法器破结界，可那结界却纹丝不动。

　　直到洛胤面色煞白，迈着六神无主的步伐回来，看到了结界，一眼就认出了是元佑启的手笔，衣袖一挥，元出尘便从里面滚了出来。

　　洛胤一看见他，连气都忘记喘了，蹲下扶住他。

　　“师父，照卿跑了，我要去找他！”元出尘刚要走，却被洛胤死死拽住了衣袖，他急得火烧眉毛，但见师父魂不守舍的样子，又不忍心一走了之，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洛胤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竟含着泪，满是歉意道：“出尘，师父对不住你……”

　　元出尘一听就慌了，连忙问道：“师父你这是何意？”

　　“你不用去找了，照卿他，他……”

　　“照卿怎么了！？”元出尘抓住洛胤的双臂，害怕到声音都变了。

　　“他在南天门下，自尽了……”

　　元出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南天门的，只是隐隐约约地好像撞到了许多人，一路失魂落魄地赶到南天门，远远看见那如萤火般溢散的灵力和地上刺目的鲜血，便从云头摔了下去。

　　天兵天将正奉命要将风照卿的尸身抬走，元出尘拼尽全力将他们推开，怒吼道：“不许碰他！滚！都给我滚！”

　　他跪在地上，几乎是爬到风照卿的身边，将他尚有余温的身体抱在怀里，颤抖着手去摁住他血流不止的脖颈。风照卿早就没了气息，血也干涸了，可是元出尘还是不停地点着止血的穴位，满地的血将他洁白无瑕的长袍染得污秽，再也抹不掉痕迹。

　　“照卿，照卿你别吓我……怎么会这样？你睁开、睁开眼睛好不好？我、我还没向你求亲呢……织女已经帮我们把婚服已经做好了，照卿，你去试试喜不喜欢……”元出尘抵着风照卿的耳朵柔声说道，他努力想控制自己，声音却还是抖得厉害，风照卿也始终紧闭着眼睛，身体渐渐发凉。

　　元出尘第一次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生生剜了出来，身上也如千刀万剐般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泪如雨下。

　　“照卿，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瞒你，都怪我，你若是气我随你怎么打我砍我杀了我也好，你不要……不要弃我而去。”元出尘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风照卿的名字，除了这样，他竟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是啊，他从来都是这般没用的。初遇时，照卿救了他；后来，他没能阻止师父用他养魂；现在，他没办法帮照卿去救青鸾族，反而让照卿含恨自尽……

　　元出尘温柔地擦去风照卿脸上的血痕，道：“照卿，我说过，天上地下，是生是死，我都陪你。我虽无用，但一定说到做到。”他低头吻在风照卿冰凉的唇上，拿起风照卿紧握在手里的鸣霄，毅然决然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可他刚闭上眼睛，就觉手腕一麻，剑脱了手。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将他掀翻在地，元出尘觉得心口一堵，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逆子！你疯了吗？是要与这青鸾余孽殉情不成！”元佑启怒火中烧，眉眼间满是戾色。

　　“照卿，为什么会自尽……”元出尘将嘴里的血吐出，挣扎着过去护住风照卿的尸身。

　　元佑启哼笑一声，不屑一顾道：“我本想看在你对他一片痴心的份上，留他一命，他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非要与我作对。青鸾神族视他如粪土，他倒是对他们忠心耿耿，与我当初还真是像啊，可惜……忠诚换不回好下场。龙族对他网开一面，他却不知感恩，叫嚣着要下界救青鸾族，还对我的决策颇有异议，既然如此，我留他何用？”

　　“你能复活是照卿帮了你，你怎么能逼他自尽！”元出尘额头青筋隐现，怒吼道。

　　“有没有他我都会回来！”元佑启瞪着元出尘，眼神从怒意变得失望，“出尘，你是我养育长大的孩子，难道要因为他与我决裂吗？”

　　元出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义父，这十年我何尝不是日夜盼着您能早日归来？可是您变了……您从前绝不会这般赶尽杀绝，是您教我以德服人以诚待人……”

　　“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的下场吗！死无全尸！这就是我当初以德服人以诚待人的下场！出尘，这世道容不下善良的人……”元佑启亦是痛心道。

　　元出尘笑了，道：“那，义父也杀了我吧。”

　　“你——”元佑启手上青筋暴起，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右手已现出龙爪的模样。

　　“住手！”洛胤从云头跳下来，挡在元出尘面前，震惊地看着元佑启的右手，“元佑启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看见洛胤发青的脸，元佑启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收拢的右手又变回了五指的模样。他伸出二指凝出一点金光打在元出尘身上。

　　“你做了什么？”洛胤慌张道。

　　“不必担心，我只是下了道无法自裁的禁制在这孽障身上。”说罢，元佑启便一甩衣袖离开了。

　　洛胤眼中满是担忧，眼眶微红，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道：“出尘，你……”他欲言又止，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说不出“看开一些”这样的话，这话听听也就罢了，根本进不去心里，他看着元出尘长大，对他的了解不比元佑启少，洛胤很清楚元他很难走出这片阴霾了。

　　元出尘没回话，慢慢地站起身来，风照卿的尸身始终被他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他默默地往南天门走去，守卫也不敢拦他。

　　“出尘，你要去哪儿？”洛胤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他又做出什么傻事。

　　“师父，你可否替我去趟北海，给照卿做副玄冰棺？”玄冰棺可保仙身不枯，即使在南海也不会融化。他要把风照卿护好，不能让他再有一点闪失。

　　方才是他被冲昏了头脑，竟忘了自己早已偷了西海海灵珠，里面还有一缕照卿的魂魄，只要耐心养护，两百年后风照卿便能重回三界。他要好好活着，保护好风照卿残存的一缕魂魄，等着两百年后再与他相聚，乞求他的原谅。

　　不原谅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好好活着……

　　洛胤现在也不知道海灵珠被元出尘调包的事，以为他是不愿意看着风照卿枯化，便道：“好，为师马上去。”

　　“我在雀仙族的墓山上等您。”

　　——

　　元出尘不可能效仿师父的做法去找个活人养魂，他知道风照卿绝不会同意。不过就是两百年，他等得起。

　　他抱着风照卿到那颗迷穀树下，先设下隐身结界，才把随身携带的海灵珠拿出来。

　　海灵珠通体黝黑，内里却透出柔和的青光。元出尘掌心向上托着它，默念咒诀后，海灵珠悠悠飘浮到风照卿心口上方。

　　那柔和的青光犹如银河倾泻，缓缓流入风照卿的体内。他额间的青鸾印记微弱地闪了一下，便彻底隐了下去。

　　他将海灵珠收回袖中，侧躺在风照卿身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心中的苦涩难以言喻。

　　黄昏时分，洛胤终于匆匆赶至，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玄冰盒子。洛胤对着它呼出一口仙气，它才化作一口玄冰棺。

　　元出尘小心翼翼地将风照卿放进去，指尖凝出点点荧光落在他身上，风照卿已经有枯化痕迹的身体瞬间变得与生前无异，连面色和双唇也带上了血色，看上去只是在沉睡而已。

　　“师父，我要在这儿陪着照卿。”元出尘道。

　　洛胤心有不忍，道：“出尘，你要在这儿陪他多久？你不做天医了吗？”

　　“天医？天医……”元出尘呢喃着，“我害死了照卿，我答应他的事一件也没做到，我怎么能离开他？我本想救死扶伤行医天下，如今我却害死了我最爱的人，我还谈什么可笑的梦想？”

　　“这不是你的错，是你义父逼死了他，你怎么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逝者已矣，你不能一直沉浸于此啊。”洛胤道。

　　“师父，我意已决，您不必多说了。”元出尘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风照卿，他到现在都有些恍惚，明明不久前还在同他说话的人，怎么转眼就躺进了玄冰棺里，一动不动。

　　洛胤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罢了，你现在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但是只要你想回来，西昀神宫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洛胤走后，元出尘一直守着玄冰棺寸步不离，山下的雀仙族人听说后，给他在迷穀树旁搭了间小棚，好遮风避雨。

　　不少年迈的族人都是看着风照卿长大的，对他这凄苦的身世与结局亦是感慨万千。元出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在风照卿的棺椁前哀悼，他们说的每一件关于风照卿的事他都记在心里。

　　就这般不眠不休地守了七日，元出尘终于离开雀仙族，去了趟织女宫。他们的婚服已经做好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给风照卿看。

　　织女见了他险些认不出来，谁能想到天界上论样貌数一数二的仙君，短短几日内竟憔悴得不成人形。

　　织女叹了口气，将婚服奉上，道：“仙君，节哀。”

　　元出尘像是没听到她说话，接过婚服就离开了。

　　他本想替风照卿换上婚服，如此一来等风照卿一醒来他们便可即刻完婚，但又想到风照卿自尽前定是满腔恨意，醒来后怎么可能愿意与他成亲？他还需要时间安抚风照卿，恳求风照卿的原谅，这婚服也不知何时才能穿上了。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呢？若不喜欢，我们再去定一套。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元出尘抓着风照卿冰凉的手，说着说着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他从不知道原来眼泪竟是如此滚烫，灼得他疼痛难忍，靠在冰棺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本以为两百年不算什么，毕竟他们曾经在凡界一同度过八百年，那时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飞逝，可现在不过短短七日，元出尘已经觉得快扛不下去了。

　　忽然有人在外头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仙君？”

　　元出尘抹了眼泪，迈着沉重的步子去开了门，门外是个幼子，搀扶着年迈的婆婆，见他双眼通红，略显拘谨地站在外头。

　　“何事？”他声音沙哑着问道。

　　幼子嗓音稚嫩，怯生生开口道：“仙君，打扰了……听说您是天上的医官，可不可以请您帮我婆婆看看咳疾？她这些天总咳，夜里也睡不着，方才还咳出血了。我只有婆婆了，仙君求求你了，救救婆婆吧……”

　　元出尘愣了愣，看着这还不及自己小腿高的小雀仙，想到了身后的风照卿。如果元出尘能为雀仙族尽一份力，风照卿一定会开心的吧？而且，救死扶伤本就是他心之所向，在此看诊既能让照卿开心，也能了他心中所愿，何乐而不为呢？

　　元出尘点点头，道：“好，我会帮你治好婆婆的。”

　　那幼子开心得双臂化成了翅膀围着棚屋绕了好几圈才停下。

　　祖孙二人下山后没几日，元出尘天医的名声就在族里传遍了。这些雀仙族人都是因老弱病残才被留下的，身子不大康健，许多人常年病痛缠身，一听说此事便纷纷带上瓜果上山求医。

　　元出尘将他们送来的东西都退了回去，为了方便他们求医，便带着风照卿搬到了山下，在附近开辟了一大片药田。他开始每日看诊采药炼丹，与风照卿说说话，日子过得忙忙碌碌但总算不那么难熬了。

　　“照卿，你的族人我都医好了，你何时才会醒来呢？”元出尘每日都与风照卿说话，虽然没有回音，但也乐在其中，他只当这和当初风照卿昏睡一样，总有一日他会醒来的。

　　“我就在这儿等你，在你的家乡，你最喜欢的地方，一直等你，直到你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