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我全族的白月光失忆了》尘岁安

41、第 41 章

　　李紫叶认罪自裁，李扶摇也被镇压在三危山下，至此，龙公主替身案才算了结，也终于给了南海一个交代。

　　这些年本该被制裁的罪仙几乎都被李扶摇秘密关押在南海水牢，侥幸逃脱的小部分也被其他三位狱官尽数捉回，原本以为会是场难以收拾的烂摊子，没想到最后留给风照卿的还是只有归档。

　　说是当狱官，可这段时日自己却只抓回了两个罪仙，倒是给三位同僚添了不少麻烦，虽然他们并不在意，但风照卿心中过意不去，便主动提出帮受伤的玄武去抓北方的几个罪仙。

　　刚走到门口，便见敖丰元朝天狱宫走来，一见到风照卿，他脸上有一瞬的无措，旋即便像往常那般展开玉折扇，笑逐言开地跑上前去，道：“照卿！莫不是你我二人心有灵犀？我刚要来找你你就出门了。”

　　风照卿淡淡一笑，道：“丰元找我是要问龙公主的案子吗？”

　　“是啊是啊，”敖丰元收起玉折扇，在手心里一拍，惋惜道，“突然遭此变故，南海龙王一病不起，不知日后南海又会有何变故……没想到李紫叶居然和青鸾族有过交集，唉，可惜啊，凡是那个时候与青鸾族有关的故事，无一不是抱憾收场……”

　　风照卿微微一顿，心道：希望这次不会了……

　　敖丰元见风照卿神色有异，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轻咳一声，斟酌着用词，郑重道：“照卿，对不起！虽然龙族给你们青鸾族带来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结的……但，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我希望……或者说奢望，上一代的恩怨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情义……”

　　风照卿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敖丰元居然会这么正式地向自己道歉，扯了个笑，道：“你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那件事又怎么能怪你。”

　　敖丰元闻言，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道：“你不知道，自从那日你现了青鸾真身，我心里有多紧张，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才好……不过照卿，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屠族是五百年前，可你如今才三百岁啊……”

　　风照卿知道以敖丰元的性子早晚要来问他，也早想清楚要如何回答他了：“我那时候确实死了。”

　　敖丰元用扇子支着下巴，反复思量着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半晌忽然恍然大悟，惊道：“该不会是——”旋即又意识到此事不好张扬，便撑开扇子遮住半张脸，悄声道，“海灵珠？”

　　风照卿并不打算刻意隐瞒什么，而且，放眼三界，除了海灵珠也没有东西可以让死人复生了。

　　敖丰元挠了挠头，道：“难怪你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有人用海灵珠收了你的魂魄，养了两百年你才得以复活？”

　　风照卿点头道：“复活后，我担心我突然来历不明地出现会被怀疑，只好收了大半灵力，伪装成孩童的模样混进雀仙族，每过些年放些灵力出来让自己长大一些。我只是让自己缩小成幼年时的模样，与寻常幻形术不同，所以即使是狱神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我上一世死前已有一千五百岁。”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不变回原来的样子，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天天收着灵力，你不觉得憋得慌吗？”

　　“话虽如此，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额头顶着一个青鸾印在天界大摇大摆地走，总觉得不合适。”

　　敖丰元闻言，不置可否，毕竟如今天界是龙族当家作主，其他的羽族势力都被大大削弱了，更何况风照卿是青鸾后人，还是低调行事为妙。

　　“话说回来，居然有龙族敢偷偷用海灵珠救你……是天帝陛下吗？我听说那日你们从南海回来后，她单独找你说话来着。”敖丰元问道。

　　“嗯……不是龙族中人。”风照卿解释道。

　　在八卦一事上，敖丰元脑子向来转的很快，这三界之内除了龙族以外能有机会接触到海灵珠的只有一个：“狱神大人？！！！”

　　风照卿怔忡片刻，惊讶于他的反应速度，又连忙嘘声道：“不不不可声张！”

　　敖丰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阵风照卿，道：“你，你你你你你，你莫不是……那个从前和狱神大人有过情缘的青鸾神君？那个无从查证的青鸾神君？”

　　风照卿不仅有些感慨：敖丰元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人都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元出尘怎么就搞不明白呢……

　　“除了那个传说，没人记得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好吗？”风照卿略带恳求道。

　　敖丰元虽喜欢听故事讲故事，但也不是爱嚼口舌之人，自然是应允的，道：“你若不愿意他人知晓，我定会帮你守好这个秘密，放心吧。不过，故事里你是三殿下呀，可是历史上并没有三殿下，末代青鸾皇族行三的分明是位公主啊，难道关于你的身份是瞎编的？”

　　“这个暂时还没弄清楚。”关于这点，风照卿没打算解释过多，他想着等日后真的解开封印了，真相大家自然也就清楚了。

　　敖丰元忽然羡慕道：“真好啊，你现在就在狱神大人身边……”

　　风照卿知道他在感怀与白姑娘的那段情缘。人在落魄的时候遇到那点光，不止能照亮当下的自己，还能温暖余生。若要敖丰元彻底放下那是不可能的，他表面上能让自己还是和原来的敖丰元一样洒脱恣意，已经很不容易了。

　　“丰元，你想见见她的模样吗？我见过她，可以用幻形术让你看一眼她的模样。”风照卿说道，他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为敖丰元做的了。

　　敖丰元沉默许久，眼底满是黯然神伤，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见了她的模样又能怎么样呢？你也没办法把真正的她变出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就这样也挺好的。谢谢你，照卿。”

　　风照卿道：“不用谢，我也帮不上什么……”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我就不打扰你去办正事了，下界小心啊。”

　　“好。”

　　——

　　从来不需要参加议会的元出尘今日一早突然被请去了灵霄宝殿，直到巳时才黑着脸回了天狱，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寻风照卿。

　　青龙见他脸色铁青，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心里发毛，道：“朱雀下去帮玄武抓罪仙了……”

　　元出尘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连带着了驱散一身的杀气，淡淡道：“知道了。”

　　方才灵霄宝殿内一众仙官上奏要求处置青鸾余孽风照卿，若非在天狱外没有法力，元出尘能直接把整座宝殿砸了。好在天帝力排众议，称风照卿从前在雀仙族安分守己，如今在天界亦是兢兢业业恪守本分，绝无二心，况且如今他只有一人，即使有贼心也掀不起风浪，这才让其他仙官闭了嘴。

　　但元出尘还是担心有人会对风照卿不利，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现下冷静下来转念一想，风照卿既然能跟李扶摇打成平手，想来这三界除了天帝也没有对手，自己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

　　可是萦绕在自己心头的疑惑却始终挥之不去。他作为故事中的主角自然也听过那三个版本的故事，与烛夙忆的故事他很清楚各种缘由，但另外两个故事中提到的救命恩人和青鸾神君他却是连半分印象都没有。

　　他在屠魔一战确实曾经命悬一线，被一位神君及时救走，可神君的模样他却完全记不得。后来他梦到了那个场景，神君却是风照卿的模样，而且梦中风照卿的模样明显比他见过的风照卿更成熟一些，如果那个梦是假的，他怎么可能未卜先知预见风照卿长开后的模样？

　　而那个和他一起在凡界游玩的青鸾神君，虽然他没有半分印象，但沧海涯里却有迹可循。一个莫名其妙对他牵绊极深的凡界居所，里面充斥着两个人曾经相伴的痕迹，让那个故事显得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得。可当他大病一场醒来，这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的幻想一样，只剩那些物件提醒着他曾经也许真的有过这么一个人。

　　他不记得过去的事，但他记得鸣霄，记得沧海涯，记得青鸾发簪，还有那个支离破碎的梦境。这些拼凑到一起，他能猜到过去种种定是悲剧收尾，否则师父不可能谈之色变。

　　可如果风照卿真的是那位神君，元出尘又有何脸面去见他？他救过自己一命，自己却恩将仇报害死了他，这岂是将自己关在天狱画地为牢五百年就能赎过的？

　　风照卿初见自己时眼神里总是带着三分愤恨，又曾经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沧海涯，他一定记得当初的一切。受伤的人还对过去记忆犹新，始作俑者却将罪行忘得一干二净，这叫他如何能不气不恨？

　　元出尘觉得自己根本是个懦夫，做了错事，居然只是想着躲起来。杀人偿命，他应该以死谢罪……

　　他独自坐在溪边沉思前事，心里一边焦急地等待着风照卿回来，一边反复思考着见到他该说些什么。道歉吗？可这样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明明自己根本没想起来具体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这歉道得未免太过敷衍；假装什么都没意识到吗？这简直是缩头乌龟，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表白吗？现在合适吗……

　　他正兀自纠结着，盯着小溪里的一颗石子出神，眼睛看到自己的倒影边多了个淡青色的身影，脑子却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来。

　　风照卿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他今日不太一样，没端着那副上神做派，反倒像当初那个想尽办法哄他开心的元出尘，神情带着些窘迫又带着些紧张。他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元出尘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支吾半晌才道：“没什么……你有受伤吗？”

　　风照卿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没有。”

　　“那就好。”元出尘很想打自己一掌：我在说些什么废话啊……

　　风照卿刚回来就见元出尘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溪边发呆，想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想说，于是风照卿干脆换个话题问道：“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怎么过？”风照卿问道。

　　生辰？元出尘这才想起来这事，不过自从师父云游之后，他的生辰就过得很随意了，他的朋友不多，也就天帝、西海龙王和四位狱官会准备些贺礼给他，剩下的时间该干什么干什么。

　　“等等，”元出尘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刚问出口元出尘就又想给自己一掌：我是脑子坏了吗？他大可以问问其他三位狱官啊，我的生辰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风照卿却沉默了。

　　元出尘见状微微挑眉，发现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嗯？”他稍稍前进半步，似是逼问，可那声音却莫名地有些暧昧。

　　“我……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风照卿说完自己都想笑。

　　元出尘却没心情笑，他无比认真地盯着风照卿，盯得他不敢直视自己。“看着我，”他声音温柔，语气却不容拒绝，看着风照卿清澈的眼眸，斟酌良久，终于微颤着声音，问道：“你可曾听过，天界有个关于我和一位青鸾神君的传闻？”

　　“……听过。”

　　“你和他……你们……我……”元出尘刚刚明明已经整理好思绪，可是话一到嘴边又成了一团浆糊。

　　风照卿静静地凝望着他，等他开口，可元出尘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突然张开双臂将他揽进怀里，额头相抵，那双凤眸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歉疚有爱意，还有道不尽的思念。

　　“你？”风照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不知所措，却没有反抗，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照卿，我喜欢你。不管你从前是谁现在是谁，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元出尘眼见着风照卿的脖颈爬上一抹红晕，染上耳根，又带到双颊，伸出一只手轻抚过他的脸，却被风照卿一把握住。

　　元出尘说得实在诚恳，但风照卿心中半是欢喜半是恐惧。他勇敢过，换回的却是灭顶之灾。他低声道：“你觉得我从前是谁，现在又是谁？”

　　元出尘喉头微动，哑声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喜欢的青鸾神君，对吗？”
　　他这话说的含糊，可以是这一世的风照卿，也可以是上一世的风照卿，但他刚刚说了，无论是谁，他都喜欢。

　　风照卿忽然喉咙一阵哽咽，比那日被李扶摇掐住还难受，眼睛泛起一层水雾，让他看不真切面前的人。他到底是无怨无悔陪伴自己的那个人，还是无情无义逼死自己的那个人呢？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再见到元出尘。一开始他想着，既然前世元出尘的刀刃抵在他的喉间，那这次他也要用剑锋划破元出尘的胸口；后来看开些了，就希望与他桥归桥路归路，此生不复相见；可见到那尊神像后，他却很想知道元出尘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会变成最孤独的狱神，可他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这太可笑了，那个人逼死了自己，而自己居然还在关心他过得好不好……而现在，风照卿终于可以坦诚地对待自己，他始终没能忘了元出尘，心底始终期盼着他能想起自己，亲口告诉自己当年事情是一场误会。

　　无论我是谁，是何身份，他都会喜欢我……风照卿脑海里萦绕着这句话，缓缓地点了头。

　　元出尘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贴着他的脸颊轻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风照卿感受到脸颊微微湿润，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不知道，我连对不起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元出尘哽咽道。他从来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一遇到风照卿就控制不住自己。

　　风照卿自嘲似的轻笑一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

　　元出尘紧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道：“照卿，谢谢你还愿意来我身边。”

　　风照卿亦是握紧了那双温暖的手，道：“我从来都不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