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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他在定制的床上睡习惯了,不管是走哪儿都要准备顾家的床,旁边卧室里面的就是一张,现在猛然间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一直到闹铃响了,在沙发上和自己做了邻居一起睡觉的桦拂欧和化稍瞬间清醒,开灯准备洗漱用品和早饭。

      “我在这里。”

      一道声音,让打算开卧室门的桦拂欧转身,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顾络尤,惊讶地走到他的身边:“你怎么睡在了这里?”

      “卧室有人睡觉,别打扰到他。”刚说完,“砰”一声,一个人风风火火地从卧室走出来,眼睛在客厅环视了一圈后,定格在对面的门上,走过去打开。

      顾相以看到人了没有放松,心脏被威胁,惧怕地发出惨叫,眼前的爸爸和死亡的爸爸没有两样,床顷刻间可以变成棺材。

      他不敢上前确定,惊慌地走到客厅,拿起吧台上的茶托盘,连同上面的杯子一同摔在地面,巨大的声响让坐在沙发上的桦拂欧站起来挡在顾络尤的身前,预防溅起来的碎片。

      但顾相以有分寸,不伤人,把花瓶、碗之类的东西都摔在了自己的脚边,听到覃响的声音后停止了动作,转过身,看到覃响站在眼前的这刻,脚边的碎玻璃全部化成了糖衔在口中,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说着:“早上好。”

      “你先别动。”覃响站在外围,本能就要清理这一片狼藉,听到顾相以阻止的声音,担心他莽撞踩了玻璃受伤,声音有点严肃,“别动。”见他没动,放下心,一瘸一拐地一点一点清理玻璃渣。

      桦拂欧上前,摊手:“你行动不便的话就坐着,这点小事让我来。”

      顾相以抬起脚踩在玻璃上,一步一步淌着鲜血,带着玻璃渣靠近桦拂欧,他脸上的表情堪比展览品,只要无人动,便可长久地保持同一个动作:无温度地说:“假慈悲。”像是在骂人又像是眼前有文字念出了般,让人无法确定情绪是否对着自己。

      桦拂欧伸手,顾相以临危不惧,顾家的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等领子被揪起来整个人被放到安全地带时,他没有觉得不对劲,直到入眼顾络尤,还活着的父亲时,骤然反应过来,二十五年前的顾家人不认识自己,怎么不会对自己下手!

      “秦绯说,带他去清理一下脚。”覃响说,将工具交给桦拂欧,向他道谢,“辛苦你了。”

      “没关系,我扫地可快了。”

      “是经常被罚练出来的。”顾络尤在身后补刀,覃响好奇地还想问一问,就被顾相以抓住手腕,跟着他进到房间里面,待在他的身边,遭到询问。

      “你怎么会在他的房间?”

      “昨天晚上半夜我有些口渴,去厨房里面找水喝,听到顾络尤的房间里面有声响,进去和他聊了一会儿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我不该听故事导致你口渴,也不应该睡着没有及时制止。”顾相以反省,明明知道爸爸和父亲在一个寝室里面,为什么还要睡觉?所以他道歉,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顾相以,我郑重地问你,你和顾络尤、麦和雪之间有什么矛盾?”覃响知道这是件必须解决的事情,希望他有什么事情能放到明面上来说。

      “你如果再拿不需要理由这一套说辞,这将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顾相以的鼻子酸得透不过气,他察觉到了停止的呼吸了,但没有管,有点不似活人、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世界上的文字数不胜数,为何无法为现在的局面配合适的说辞?怎么就拼凑不出来一句话。

      “在你想说之前,别再说让人退学之类的话了。”

      顾相以没有看覃响,没应他这句话,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

      让麦和雪退学、消失的念头是急切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时间快些走、快些走。

      终于,在上午课间操的时间,新生去学生处领校服,覃响因为腿脚不方便留在了教室,只有顾相以和秦绯说两个人时,他找到了机会,去找麦和雪。

      秦绯说用校园内的监控找到了麦和雪,和他们共同身处在学生处。

      顾相以上了二楼,看到人跑过来,没有从缩小到变大的步骤,直接瞳孔扩散,两个人“砰”一声撞在了一起,一起摔倒在地面。摔在了没有上楼梯,还站在楼梯上的秦绯说的面前,他上了楼梯,抓着麦和雪的后领子把人给拎起来。

      麦和雪的下巴快脱臼了,来不及管,向鼻子被自己磕出血,满脸不成样子的顾相以道歉,掏出身上的卫生纸,上前堵住他的鼻子:“抱歉抱歉,你能先等我一下吗?等我办完事情就带你去医务室。”

      顾相以的眼前一片黑一片白,还冒着金星,像是全天出现在了眼前,都不需要抬头看了,眼前就有,凭借着直觉抓住麦和雪的衣服:“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发生了什么?”

      麦和雪听到声音跟遇到救星一样:“会长好,我校服的纽扣不小心遗失了两颗,你能给我两颗吗?”

      “可以,我去给你拿。”

      顾相以好一点了,站起身子,顶着满脸鲜血说:“你自愿退学,我会给你补偿。”这是他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只要打上自愿两个字,谁都不会再说一个字。

      “给你扣子。”

      一个高挑的少年从学生处出来,迎合着阳光线的眉梢为脸颊铺展了暖意,让眼睛里面都充满着名为落日味道的蛋黄派,香酥松软从内而外散发的香气和蓬松的气息,圆润的脸颊像盘子的边缘,软糯的五官与脸颊绝佳的适配度开发了帅气值,中和了可爱。

      他身穿着浅黄色针织线马甲,内搭白衬衫,下身是黄色过膝短裤,这一套是海德中学夏季校服,内搭有长袖和短袖,只是他选择了长袖。

      “秦绯说、顾相以。”学生会会长叫出了他们的名字,笑地富有亲和力,“你们两个是来领校服的吗?就在里面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

      麦和雪趁着他们聊天的空隙甩开顾相以的手,顾及到他的身上有伤,没想着用力,万万没有想到,三成的力量就让他放手了,来不及想七想八的,向前方奔跑。

      身后传来会长的声音:“楼道内禁止奔跑。”

      “抱歉会长,我有急事,事后赔罪。”

      顾相以刚想追,面前这位会长不仅用说话绊住自己的脚,还上手了,大拇指按压住了自己的鼻翼两侧,被迫着脑袋前倾,剩下四根手指头压开自己的嘴。

      “这是治疗鼻血的方法之一,坚持十分钟。”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华鸣叶,高二一班的学生,是班长也是学生会会长,有什么问题欢迎来找我。”

      顾相以没跟他说话,感觉鼻血不流了,拍开他的手,说了声谢谢,拿上校服就走,比太阳照不到的阴凉处还要冷漠。

      顾相以没打算活着,上课自然不入心,教室里面不像在顾家,过去纵使他不想活了,也落不下一门课程,他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没死就要全天学习。

      以前想死,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监控下活着,知识就是有用的,现在他想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对于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知识是无用的……还有吃午饭!

      覃响不方便打饭,三个人回寝室吃,秦绯说下厨给他们两个人做吃的,等他们吃完后,给自己又点了八道汤!

      “啪……啪……啪。”

      覃响在顾相以的房间里面听到客厅传来的声响,低头,按照秦绯说吩咐好的,无需管,秦绯说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好。

      就是受点伤……

      刚开始他拦住自己不让吐,顾相以只是摔东西,不想伤害到人,但不可避免地还是两败俱伤,后来第二次吃饭又是这样子。

      顾相以能意识到这等程度的反抗是无用的,但他不想伤害人,也不想随处吐,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前,只能通过这些来说话。

      秦绯说定下的半个小时到了,顾相以不多一秒的去吐,趁着现在还稍微能控制的住,走到厨房,试探水壶的温度,倒进杯子里面满满的一杯水,后泼在秦绯说的脸上。早晨被自己摔的家具都是秦绯说重新购买的,自作自受。

      “三十二分钟。”秦绯说的报数让顾相以更气了,拿起水壶掀开盖子,将水尽数地泼在他的脸上。三十二分钟已是极限,把水壶放回原位,跑到卫生间吐出来。

      不需要酝酿,因为顾相以半个小时都是强撑着,好像生理和心理都在推动呕吐地发展,再怎么说他自制力强,也承受不了半个小时内艰难吞咽一百二十次,每咽一口就是生吞刀片,但他是个不愿意说的,吐到哭出来也会洗把脸完好且漠然的出现在沙发上。

      介于昨天晚上的前车之鉴,他打算就在沙发上休息,不管是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前和耳朵,包括在下午第七节体育课上,他第二次看到了麦和雪,操场上三个班百来号人,只盯着他。

      接过秦绯说给自己拧开的矿泉水喝着,突然间一个篮球朝自己飞过来,顾相以皱眉,手掌心堵住瓶口,在篮球快打到自己时,胳膊在空中抡了一个1的线条,成功让篮球顺着轨道飞出去,打高尔夫的动作收获了接二连三的口哨声。

      有人吆喝:“上面的同学,下来一起打球啊!”

      阳光正好,偏爱阳光色的校服大小也合适,布料好穿在身上也舒服,唯有一件事……

      顾相以不搭话,举起包裹严实的受伤的左手给他们看了后,他们还没有罢休,转头问了秦绯说:“秦绯说,下来一起打球啊。”

      秦绯说看了一眼,被顾相以逮到:“去吧,我不走。”这个呆子从头到尾,这么多天了没有一秒钟不烦他的,怎么都要和自己在一起,连晚上都在一张床上睡,不介意,就是觉得有点怪,可又说不上来。

      “我去打篮球,你能对我笑一个吗?”

      顾相以愣住了,干自己的事情还想从别人那里讨到赏的方式出奇地别扭,整句话都被扭曲了意思,去打篮球,不是秦绯说想的吗?不想打的话他的眼睛不会时不时地看一眼篮球场,而且他的人缘不错,早晨进到班级介绍的时候,底下的人都炸开了锅。

      海德堡一十八洲首富秦家的儿子,谁不认识,谁又不想认识?何况进入海德中学的学生非富即贵,有些见过、有些生意上有往来。

      只是很奇怪,海德堡有些资产的家族的孩子虽没明文规定,但入海德已经是心照不宣了,唯有秦绯说去了师资力量较弱的三中。

      现在高二上半学期又转过来海德,与以往他们所见到的秦绯说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周边领地全是胶水,靠近他总觉得得褪下一层皮的人儿。

      这个人去哪儿,秦绯说就去哪儿,连厕所都紧跟着,生怕人消失了。若他只是一个略有薄财的人儿,是不屑于给他视线的,但他可是秦家下一任的接班人,没巴巴地往上赶就该炫耀自己的自制力了,想和他搞好关系,才不管不顾当不知道地问他一句。

      秦绯说下来了篮球场,转过身看向看台的顾相以,后者喝完矿泉水没有给一个眼神。

      顾相以说了不走,只是下看台扔掉空瓶子,与坐在一层边乘凉边和别人聊得火热的顾络尤擦肩而过,幻想把他和矿泉水瓶一起扔到垃圾桶,余光看到专心致志打球的秦绯说,有此机会就想去找麦和雪。

      刚抬脚一步,四个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顾相以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嫌他们挡路,用眼神说话,没想到他们是来跟自己交朋友的。

      “高二(1)班的顾相以是吗?我们是高二(7)班的,请你喝饮料。”他们递过来液体金黄色的芒果味道饮料,顾相以没拒绝,拿到手里把瓶盖冲着他们,一个人喊了一声“我靠”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殷勤地给自己拧开瓶盖。

      顾相以放到嘴边的时候顿了一下,这味道不对劲,怎么像尿?饮料瓶里面怎么可能装尿?是饮料本身散发的味道吗?

      他没有喝过饮料,这是第一次,喝进嘴里令他皱起了眉,难喝、好怪,看到他们大笑着录视频的时候,心里有了察觉,手握紧了瓶身,没等撒在他们的身上,飞来一脚把他们的手机踢飞。

      顾络尤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一膝盖顶在为首人的腹部,随后揪着他的领子朝前方走,身边的人喊叫。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秦哥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你把牛哥松开,不然有你好看的。”

      还有人想要上手,被顾络尤找了一个客气的解决方法:“去卫生间,我接受你们的找事。”

      顾相以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出手,直到到达厕所看到他把为首的人往小便池里按,骤然明白了,将瓶子横立,左右横扫出一条水线撒在眼前,不分敌我的让他们的身上、脸上全部充满了尿液,这是他本来就想干的。

      厕所里面一阵儿咒骂。

      顾络尤黑了脸,把手中的人儿摔在墙边,直直朝着顾相以走去:“顾相以,我让你今日喝到吐。”

      顾相以没动,自知反抗不过不代表坐以待毙,在面对父亲时,他的理智总会变得矮小,卯足了力气蹦高,每一次起跳间都会从头顶往外冒出一个字,直到连成一句话。

      父亲帮自己出头,相反自己泼了他一身尿,恩将仇报是该接受惩罚的,纵使理智想要传达的话被顾相以看到了又如何?眼前的人是顾络尤,就不该说规则!他不配!

      “发生什么了?”桦拂欧及时赶过来,看到顾络尤的脑袋上、脸上和衣服上的尿液,先脱下外套,递到他的身前,“先换衣服。”

      顾相以见状,把瓶子扔到顾络尤的身上,被桦拂欧遮挡住,下一秒身子悬空,全身的力量靠抓着自己领子的桦拂欧支撑,他可以撑,也可以放。

      顾相以被重重地甩在地上,侧着身子所承受的力量又极其重,导致他无法自保,连角度都调整不了直直地摔在小便池上。

      前不久受伤未好的额头再次受到了创伤,这一声震的厕所里面原本哀嚎的人瞬间没了声,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顾相以只听到了声音,疼痛是后面袭来的,好像还可以再疼些,这样子就会死了……如果就这样子死掉的话,爸爸会知道他们的恐怖吧?

      “你们在干什么!”覃响下了益洞的背,难以想象刚才在厕所外面都听到的声音发自于顾相以的身体,走过去想扶他被桦拂欧拦住,强硬,“老师就是这样子以身作则的?不怕处罚吗?”

      桦拂欧和化稍两个人跟着顾络尤一同进到海德中学里面,一个应聘了高二一班刚刚辞职了的体育老师,一个暂替别的班级语文老师。他们进来学校,或者说他们活着就是为了保护顾络尤,现下这种情况,区区一个学校,怎么能和顾络尤比。

      “从今以后,不要再上厕所了。”

      覃响看到他抬脚,打算落脚的方位竟是顾相以的下半身,立马急了,自己现在一身伤阻止不了他,只能让身边的人求助,但他们一个个都不动,更有甚者看好戏。

      “他泼了我们一身尿,就应该受到惩罚,老师做得对。”

      “是啊,我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人,不知道是什么癖好,喜欢喝尿还喜欢作践别人。”

      “放心老师,今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人敢多嘴一句,你尽情发挥。”

      覃响早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余光瞥到了顾络尤,他们两个人是一起的,说不定可以帮忙制止,还没有出口,被顾络尤的一句话堵住。

      “你往身上泼尿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你的请求。”顾络尤把从身上脱下来的校服扔到地上。

      “什么情况?”覃响弯腰,从桦拂欧的胳膊下钻过,挡在顾相以的面前,“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幸好还有益洞在,只要拖延时间等老师来就好。

      “起因是他们把装有尿液的饮料给顾相以喝,这是他们的矛盾,我好心帮顾相以,反被他泼了一身尿,这是我们两个之间需要解决的问题。”顾络尤就事论事。

      “你们!”覃响的目光移到他们的身上,脸色微沉,内心的怒火浮现在表面上都溢出来了,“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笔账我记下了。”

      “记下又如何?你去年办不到的事情,以为今年就可以办到吗?”

      “覃响,你要不要问问你身后的人,为什么要让麦和雪退学,在学生处要挟学生,区区一个新生可是猖狂得很呐。”

      “学生处?”覃响问,地方与自己所知的对不上,听到他们说是在课间操领校服的时间段被人听到了,转身,盯着顾相以。

      “我没有让别人退学,只是让他退学。”顾相以轻声道,给自己的性子做澄清,他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你觉得这个行为是对的吗?”覃响反问,他当然知道顾相以说这句话的意义,事不对人在其本身,“你私下里找麦和雪,跟他商议退学的事情,是怕我生气还是怕我阻拦?”

      覃响见到顾相以的眼眶里面有泪,没有管:“哭解决不了事情,顾相以,你告诉我,为何是他?他都不认识你,何况,他只有自己了,你让他退学他接下来怎么办?”

      他只有自己了?

      他只有自己了……

      那为何只有一个人的他,破坏力那么强,能用机器撑开爸爸的身体,损害子宫,甚至……甚至亲手杀掉了爸爸肚子里未满三个月的孩子,还大笑着向父亲炫耀顾夫人没有了孩子。

      顾相以当时不过四岁,哪里知道是孩子没有了,只是听到了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面说话。是这般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吗?

      “那我呢?”

      顾相以轻问,语气越轻,眼泪越重,重到快压断了身体,他站起身,朝外面跑去,知道没有对自己下手的父亲一定会追着自己,引开他保护爸爸,担心父亲气急败坏对爸爸下手,自己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早该如此的……

      跑出厕所,周围全部都是空旷的地界,他不愿将事情袒露在人前,没往人群里面跑借此逃脱一劫,跑向教学楼的方向。自己跑不快,早应该被追上,怎么任由自己跑了这么长时间?

      顾相以停下来转身,只见不远处麦和雪以一人之力拦着父亲和桦拂欧,父亲即是凶手也是帮凶,和麦和雪是天生的一家人!还装什么,不嫌恶心!

      他握拳,转身跑上教务处,进到一个房间里,蹲在角落,用手去擦眼泪,看到左手上缠绕的纱布时,原本平静下来的眼泪海受到攻击开始翻涌,不断地打湿纱布,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看不清的眼前,心里倒是自认为的看得明白。

      自己一向是没用的,保护不了爸爸,连伤人都不敢,纵使有着坚硬的经历盔甲,心依旧赤城如初。

      顾家没有教给他如何使用拳头,怕他的拳头会挥向自己,同时也没有教过他,拳头是对准自己的,只因为……他不能对准旁人,他不想变成父亲那样子只会伤害他人的人,所以,他情愿伤害自己。

      顾相以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臂,白色衬衣的长袖上渐渐晕开了一朵海棠花,“嘀嗒”“嘀嗒”地被泪雨打湿了。

      这让坐在一旁无意间看了个仔细的华鸣叶想到彩虹岛的海棠花堡,秋雨沥沥打落海棠大不过也是这副场景。

      华鸣叶放下手中的文件,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顾相以的面前,蹲下身从口袋里面掏出手帕,擦他眼角的泪,询问:“敢逃课吗?”

      “如果敢的话,我带你逃离人间怎么样。”

      顾相以抬起头,被他手中的手帕及时擦掉了眼泪,眼前看清楚了是软糯又无害的华鸣叶,口袋里面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顺从地点头。

      “那就动身吧。”华鸣叶站起身子,扶着他的腰把人扶起,他的手和手臂都有伤,其他部位不好用力,只能触碰这个位置了。

      一起走到门口,华鸣叶从口袋里面掏出已经签好字的请假条,撕碎扔到垃圾桶。

      “校园后门处有一处监控盲区,这里有一个小小的铁门,一般是上了锁的,只有一把钥匙,在学生会会长的手里,刚好,成全了今夜。”

      华鸣叶跨出门,拂起头顶长久不清理过于随自然所生长的杂草,迎顾相以出来,重新锁上门。

      现在的时间还算早,夕阳刚落了一半,撒在前方的道路上铺了一层光,沿着校园的墙壁角落里有几只流浪猫,橘黄色的毛发和了夕阳一同吸引人的目光,路过的行人都会朝这边看一眼。

      坐在路边身披着黑色外套,有一头爽利短发的少年温柔地抚摸着猫,低着头都难掩脸上的创可贴,没有任何图案,因为丰富多彩的图案都在他的心里,自然表面上就不需要形状了。

      华鸣叶没有向顾相以介绍,虽同是一个学校的学生,曾经也做过同班同学,更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友,但现在不是了,在覃响走了后,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两个人向前方走,渐渐地走向了夜幕降临处,只听一声尖叫,唤醒了顾相以,这一路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反应,华鸣叶逮住机会问他:“想去看看吗?”

      顾相以点头,跟着熟悉路段的华鸣叶走向偏僻处,上了一段上坡路到达了山上,光芒被黑暗晕染出了形状,在眼前动态地流淌。他看着台子上的工作人员正在给一个人的身体绑不知名的东西,询问:“那是什么?”

      “蹦极。”

      “蹦极?”

      “是的。”华鸣叶接触他身前的空气,虚无地比划着跟他介绍,“在你的身体绑上安全抱枕,确定安全后从眼前跳下去,叫做蹦极,想尝试吗?”

      顾相以摇头,对他来说,未知的不代表危险,叙述的规则是致命的来源,确定安全?连顾家都做不到这四个字,不愿在自己的身上使用高科技,别处他是不信的。

      “啊啊啊啊——”跳下台子响亮的随着降落的速度渐渐归于平静的尖叫声,在此刻成为了顾相以话的佐证。

      眼睛不离那位男子跳下去的身影,如果在他想死的十年时间里来到这里,会很开心,这是他想过的众多死亡方法中最快、最难活的一种。

      华鸣叶看出了他想玩,也不怕高,却不知为何,像全身只剩下脖子以上的部位,且脑袋被塑料袋罩住无法自取下来的不知名感受,正因朦胧色的塑料袋颜色让外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判断不了想要输送出来的意思,只能踌躇不前。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说着文字,眼睛一旦望向其他人,入了陌生的世界时就成为了顺从者,可有时候他又像个引导者,让和他接触的人都必须脱下人的外衣,想其他办法靠近他。

      华鸣叶深陷于顾相以手臂上深深的咬痕迷宫里,试探地找寻着能够冻结他眼泪的按钮,其中或许大多都是无效的按钮,但总要按下去才知有效和无效,他愿意尝试。

      “顾相以,你想听八十二米长空的声音吗?”

      顾相以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本就不需要明白,只需要点头,就能彻底揭开他所说的加密话,点头了,得来的第一步骤是,耳朵里面被塞进了蓝牙耳机,手中拿着被他连接好耳机的手机。

      他把自己准备就绪,转身上了蹦极台。

      沉静了三分钟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顾相以低头,是华鸣叶打过来的电话,接起来,听从他的指令,闭眸。

      下一秒,风的声音入耳,是一种什么声音,是闭着眼睛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还能找准方向的声音,是直直地灌入耳朵像有无数颗石子被挤压着来回滚动的声音……

      无数的风涌来,吹散了他在一起聚会的情绪,让它们回到了原有的格子中,现在他的脑中只有八十二米长空的声音,在风慢慢平息后,出现了八十三米的喘息声,一直到声音的袭来。

      “八十二米的长空不算什么,你知道最高最远最令人恐慌的是什么吗?”华鸣叶微动手指,轻弹了一下他胸口处的衣服,山顶的大风都吹不起来的形状,被他轻而易举地弹出了一个气泡,“是心间没有定义的任何数字后面加上米。”

      顾相以感受到了身旁的呼吸,比耳机里面的快一拍,双重的声音入耳,他睁开眼睛,眼前是华鸣叶,只有华鸣叶,一个不恐高的人儿。

      “叮咚~”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顾相以加的人数量有限,不需要想就知道是谁发过来的消息,将手机放到口袋里面,与华鸣叶一起走出蹦极的区域。

      两个人沉默寡言,一个方向的风像是个掉色洗衣机,都快要把同个学校的校服吹得掉色了,都没有话转移注意力,如果回头看的话,一路的颜色,衣服早已经被漂白了。

      走到金鸟峡渡口,没有第一次来到这里乘船的空荡,多了五排肩膀靠着肩膀的人群。

      顾相以停下脚步,下一秒就被华鸣叶拉着手腕,被带动的走小路。

      “每一年的今夜人数都超级多。”华鸣叶解释,“不过无碍,走过这条小路,海面上有一艘小船等着我们。”

      “鸣叶。”

      船上的男人是华家公司的员工,特意来接华鸣叶,伸出的手先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看和华鸣叶穿着一模一样,笑着说:“鸣叶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带同学上船。”

      “是啊,忽悠过来的。”华鸣叶时时照顾他,海德堡里的人极少晕船,在上船前还是问清楚,换得一个摇头才放心将他扶到船上坐下。

      木舟距离海面很近,一伸手就碰到了冰凉的海水,湿了指尖,顾相以随着船的行驶,时不时地碰一下海水,没有兴致地玩着。他的情绪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前极少有波动,无喜无悲、无欲无怒。

      “顾相以,你的家在哪里?”

      “现在是没家的。”顾相以的话中没有一丝虚言,时间线也分得清楚,过去再不济有爷爷奶奶,现在,从未想过的孤身一人,和过去的感觉竟是没差别,显得过去的家庭好像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自身的经历旁人无从得知,华鸣叶解不开他话中的谜题,没再对话,只等船到达彼岸时的一场连天的声响。

      “咻咻咻……啪……”

      烟火在天空炸开,好似硕大的雪花开始结冰的模样,铺满了整片天空,他们像是生活在了金莲之下,不断往上叠加的烟火有绿色、红色、橙色,变换着不同的形状,成为人类为天空做的城堡。此情此景下,烟火就是一场盛装,让人类出席了神的宴会。

      华鸣叶每年都会看一次烟花,家里又开着一家烟火公司,这些对他没有了吸引力,以前的每一年都是上到灯塔和哥哥叙旧。这一年身边多了人,还是一个哭泣的人儿,带他出来就是想让他开心,地点到了、目的早就有了,就差验收了。

      华鸣叶转头看向他,一时之间看愣了神,他眼中的烟花竟比天空上的还要美丽……

      华鸣叶五岁时,曾向身为烟花设计师的爸爸问出过一个问题,世界上最漂亮的烟火是什么形状的?爸爸那时望向了妈妈,让他自己找答案,现在,华鸣叶想,已经找到了。

      眼前人儿的眼睛哪怕是看他的人对他没有半分的喜欢和爱意,都会在此刻短暂的、限定得爱他一下。他虽依旧没有什么大表情,好在不哭了,看得出神便是喜欢。

      “烟花会放到凌晨,我们不能看到凌晨。”华鸣叶提醒他,看到人想也不想、不留恋一分就要走的模样,笑着按住他的肩膀,“也没有说现在走,看到八点行吗?”

      顾相以点头,仰望着烟花国度上的“每一个人”,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觉得好看,造福了眼睛。

      整八点从船上上了岸,岸边上的人群比起海德堡的围观群众只多不少。

      越过人群,前方出现一个见过一面的人,是说着“不是恋人也可以拍照”的华风岸,他和身边的华鸣叶认识,且在华鸣叶的介绍下知道了关系——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我们见过。”华风岸笑着说,“不久前我为他拍过照片。”

      “在同时照相馆吗?”华鸣叶询问,得到了哥哥点头,恍然大悟,“顾相以,你是同性恋啊?”同时照相馆是他们家的产业,自家哥哥在闲暇之余会去店里帮忙,能得哥哥拍摄且又进到同时照相馆的,那不是同性恋人吗?

      “不是,同性恋,恶心。”顾相以回答完还要带上想法,除了不愿被人误会,还说明了自己坚定不移的态度。

      “抱歉,是我多嘴了。”华鸣叶道歉,也换得了华风岸道歉,“是我没有说清楚,他们是以朋友身份拍的照片。”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华鸣叶所问的问题顾相以只回答表面,自绝了其他方向,倒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华风岸明了了几分,提醒道:“注意分寸。”

      华鸣叶刚想说话,一个老人家走过来,提着一筐爱人结推销:“孩子们买爱人结吗?这是我亲手编织,又求过大师祝福的爱人结,只要佩戴上,就会幸福圆满。”

      “好啊,谢谢婆婆,拿两条。”华鸣叶付了钱,递给华风岸一条,两个人边捆绑在手腕上,边向顾相以解释。

      “今天是五十年前殉情情侣的忌日,在这一天,我和哥哥都会在路边买爱人结佩戴,在快进到家门前扔掉。这一切源于不知道从哪里起的谣言,说如果不佩戴的话,就会有亡灵勾魂。”

      顾相以大约能理解他们想照顾自己的心思和为自己安危产生的忧虑,但为什么自己要在中间?两个相似的人中间为什么要加一个外人?

      他没有说,与华家兄弟走向前方的夜色,在越来越模糊三个人的背影下,各自身边的爱人结竟也显露出了人形,让人有一刻的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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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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