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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三个人刚刚在一个路口分开,华鸣叶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放到耳边:“覃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华鸣叶,你和顾相以在一起吗?”

      “是啊,今天下午我看他的情绪不佳,带他来彩虹岛看烟花散心。”华鸣叶望着已经走远了的顾相以的背影,停顿了几秒后接话,“我家里今夜不方便接待外人,就让他住在了我的哥哥家里,我把地址发给你们。”

      “好。”覃响等他挂了电话,拦住得到地址就着急向前走的秦绯说,“海德堡和彩虹岛之间的海域上放着烟花,在烟花绽放期间禁止船只航行,过不去,不如等待凌晨结束后再走。”

      “绕岛,从海德堡到童泰禾,再到彩虹岛。”秦绯说只愿等待在行走间,路上也不是他停留的方式。

      “我跟你一起。”覃响的身体素质不错,能跟上走得飞快的秦绯说,他的腿虽还在继续疼,但无伤大雅,忍住并非难事,也无需人的照顾,甚至还能解答身旁顾络尤的问题,像个介绍自己家乡尽职尽责的导游似的。

      “彩虹岛五十年前有一对同性爱人双双殉情,葬身在这片大海里,之后的每一年,在他们忌日的当天都有人在海面上放烟花,久而久之成为了他们的风俗。”覃响解答完后,问他,“你还要继续跟?”

      在校园里面跟着他们一起找寻顾相以,为报私仇暂且说得过去,现在还要继续跟着,可真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闲着没事,找点乐趣。”顾络尤说完后,似乎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合适,找了个属圆形的措辞让话语一直重复的循环,“我担心他的安全。”

      “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但我想多嘴问一句,找到他之后,你会怎么做?”覃响如果只是获得了一道声音,便当眼前的人都是哑巴,可他听到了多种的声音,当时也没有堵住耳朵,成为不了聋子,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就只能心软着多嘴了。

      “原样。”顾络尤贴心开口,“你要是不忍心,还请你避让。”

      覃响没有再说话,跟着秦绯说到达码头,刚好碰到了一艘游轮准备启航,秦绯说什么也不问的上去,在船前的船员看到他尊敬地鞠躬,还有上到游轮碰到了秦家的人,种种迹象说明这是秦家的游轮。

      “小绯说,你怎么上来了?”游轮是秦家的,使用权是整个秦家的人,眼前的人正是秦绯说借用他亡子身份的小叔叔——秦吕泗。

      秦绯说以前虽然没有和小叔叔打过生意上的招呼,但也有所耳闻,秦吕泗比起秦家其他两位兄弟来,可谓是烂泥扶不上墙。为了让他有个可生活的来源,秦绯说的父亲给他资金让他开公司,让他随意做生意,就当是历练了,没想到秦吕泗做出了实绩,如果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秦总,这位小弟弟是谁,你新签的艺人吗?”有个上了年纪喝了点小酒的老总来到秦吕泗的身边,打探着秦绯说的虚实。这个身穿校服的少年一上来,让风景都失了颜色,全身每个部位都跟云上的城堡一样,明知道上面一定有好东西,但苦于自己在地面上不去。

      “去去去,这是我侄子,是那群货色能比得上的?别玷污我侄子。”秦吕泗把他赶走后,越想越觉得太便宜他了,秦绯说什么人物,这群人都不配想!转头跟秦绯说说,“小绯说别生气,叔叔以后不和他打交道了。”

      “没生气,叔叔,能改变航线吗?”秦绯说照样礼貌疏离,但落在秦吕泗的眼睛里是亲近的,自家侄子开口了,当然能改了,别说海面上,就是去天上,秦吕泗都会想办法。

      “先到童泰禾,再到彩虹岛。”秦绯说说完就要走,被秦吕泗拦下,“这点小事不需要你亲自去,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准备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厨子做你喜欢吃的食物……你身边的是你朋友吗?晚上不安全,要不要我派人保护你?”

      “秦吕泗在外面名声扫地,对内倒是很在乎他这个侄子。”顾络尤身后的桦拂欧跟化稍悄悄的八卦,明知道他不爱听,还是在耳边说个不停。

      秦吕泗的名声不好到连狗听了都绕道走,创立了一个娱乐公司,旗下演员各个都是按照自己的审美挑选,百分之九十九都和他滚过床单,奈何这个人的眼光够绝,旗下艺人深受大众喜爱,这些年在娱乐时尚界混的是风生水起,就是可怜他的妻子了……据了解过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可怜谁。

      “覃响,麻烦你去驾驶室告诉船长一声。”秦绯说走不开,拜托顾相以愿意跟随的覃响,也不亏待他和他们,“你们想吃什么?点餐吧。”

      他们自顾相以跑走之后就一直在校园里面寻找他,那段时间也不知怎么回事,海德中学突遭停电,没法查看监控,在顾相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的情况下,连晚饭都没有吃,现下在一个目击同学那里找到华鸣叶,得到了确切的地址,才想到身上还有胃这个器官。

      覃响选择性遗忘,坐在驾驶室里面发呆,得到船长几番又几番地侧眸,还有好心的问询:“怎么愁眉苦脸的?”

      “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覃响抬头,这才看清楚了船长的真面目,怎么全身包裹的这么严实?当真是连一根头发都没有露,还佩戴着墨镜?最令人奇怪的是不和谐,倒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人,胡乱往身上披衣服,两侧肩膀上是两件衣服、口罩戴反了、墨镜快镶嵌到鼻梁里面了……

      覃响尊重人的穿搭,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没有多问,继续听着这个船长沙哑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我自己的苦恼。”覃响有点笑不出来,模棱两可地说了个大概,“做错事情的人会受到或轻、或重的惩罚,不管轻重,当事人为重,局外人显得渺小,不好多说什么。可局外人有心,觉得惩罚过于重了,甚至毁了当事人的下半生,碍于身份,开不了口,所以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个有着贴身保镖的人儿,注定了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简单,顾相以、麦和雪、替麦和雪讨公道的人、顾络尤,每一个不同的人都陷入相同的事件里面,覃响一个自认的旁观者,比当局者还要迷。

      在认识都不久、没怎么接触过的情况下,不清楚的仍在不清楚,清楚的人当了哑巴,这叫他该当什么?

      “你的话没有说出、透露出罪不至此四个字,说明你站在了每一个人的立场上去考虑了问题。犯了错是要受到惩罚,私欲不能高于法律、法律必定要自由。你既烦恼,定是没有涉及到法律,那便更是复杂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本宪法,遇到事情,翻越自己的章节条约,你觉得惩罚重了,那是你看了心中的平等,或许在旁人眼里,刚好写着公平二字。你自认为是局外人,操的是当事人的心,我们只是局外人,就别翻着心里的书,给当事人下判决了。”

      “船长”说完后久久没有听到回应,暗暗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恢复了精力,一改苦大仇深的表情,下定决心说得开心,听的人也很开心:“我不插手,我事后照顾顾相以!”

      “顾相以?”

      “你也觉得他的名字好听吗?”覃响笑着将顾相以跟自己说过的话重申,“相濡以沫的相以。”

      “相濡以沫……他的家人一定很相爱,也很爱他。”

      覃响想到顾相以现在的模样,没能说出什么,转投了另一个话题:“谢谢船长先生帮我疏导,可以加个微信吗?等你有空了,我想请你吃饭。”

      “你说,人会不会有这么一瞬间,内心千百个愿意,嘴上却只有一个拒绝?”

      “当然会啊,瞬间可是独属于人类的流星。”

      “这是我的答案。”

      “嗯?”覃响明白了他的话,却不明白既然他的心里愿意嘴上又为何要拒绝?或许这是他专门挑出来打落掉拒绝两字尖角的一句话,婉转的拒绝、明晃晃的话要是多想了,可是自己的不是了,没有多问,跟船长先生告别后,刚起步,就听到他说。

      “慢些走,不要那么快。”

      “好啊,”覃响不问缘由地接他的话,大约内心能猜到一点地问他,“步伐停顿几秒算慢?”

      “要是我说1000秒呢?”

      “16.67分钟,我可能赶不上吃晚饭了。”

      “以一千秒离开驾驶室的距离推算到整艘游轮。”

      “烟花刚好落幕。”也算是落入人心坎的时间了,但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覃响从小身边便有着赶不走、驱不散的热闹,直到如今习惯了做任何事都有人傍身,现如今一个人,他自是不愿意耗费时间的,调笑婉拒了一句,“好慢。”

      “辛苦你了。”

      船长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覃响低头,看向腿,想来是船长先生洞察力强悍,看出了自己的走姿有些困难,想变相不想直接地关心,没思考到两秒,转身,申请:“船长先生,我如果留在这里跟你聊天的话,会打扰到你吗?”

      “十分钟的聊天时间是有的。”

      覃响笑着坐下来,十分钟所出口的文字排列起来,刚好铺了一条顾相以前往码头的路。

      他没有前往海棠花堡,反而是上去了灯塔,站在仅到腰间算不上防护很严实的护栏后方,在此刻他像是一只透明的鸟儿,不管是飞往何处,都会成为它们的颜色。

      一阵儿大风袭来,顾相以没怎么感觉到是风劲太大还是被人推了一把,就从灯塔上掉落在了海里,耳边一下子静了,海水幻化成为了一个防护罩,过滤了百分之八十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淡蓝的海面上绽放的是眼睛罩了一层塑料膜的烟花,离自己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反过来也可以,是自己正在下沉。他没想自杀,只是觉得新奇,海竟释放了一些自由给自己。

      在顾家学习游泳,池子里面的人是比水多的,这一次,有且仅有自己一个人,是习惯养成的不舍吗?

      顾相以不清楚,双手拨开海水,动作突然一止,转头,确定刚刚余光看到的画面是真实后,没有任何想法,立马游到正在沉入海底已经昏迷了的人儿身旁,手臂抱着她的腰往上游,反被她连累沉了一米。顾相以的力气放在日常上都是无用的,更别说到了紧要关头。

      他的力量从开始有了自杀的想法后,就随着注射进体内的药液慢慢地减弱,知道他们不想亲眼见证自己变成一具尸体,从未有过责怪和反抗,也包括现在到了死亡的地步,他自会想到办法,用力地向上活着。

      顾相以把脑袋上的绷带拆掉一半,勒紧自己这半,不管出血的脑袋,将另一半捆绑在女子的脖子上,又将手腕上的纱布解开,把另一端绑在她的腰间,仍怕中途断掉,用手抓紧她的衣领。使用全身的力气带着女子向上游去,幸好,幸好,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疼痛,没有被它主宰,才能带着女子破出海面。

      顾相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来不及多点换气的时间,就向岸边游去,上了岸没有了力气,连呼吸都略显薄弱,但不能就此歇下,凭借着一股精神给女子做心肺复苏。

      他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喊叫,只能用心间提出来的力量不断地给女子做胸外按压,开放气道做人工呼吸,如此循环之下,视线渐渐地开始模糊,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勉强恢复清醒,无力闭合、进行吞咽的口腔掉落的有点脏。

      在女子吐出了水,恢复呼吸的一刻,是顾相以终于能昏迷的时间。

      整整三十分钟,覃响才离开了驾驶室。

      十分钟的聊天时间是有的,目送着覃响离开驾驶室的三分钟时间也是有的,再往深了、大了说,目送着他在幻想里上到甲板上的三十分钟照样是有的,怕被发现,不能有。

      “船长”开启自动驾驶,拿下放在肩膀上的衣服,露出本身穿着的藏青色薄衣,摘下脸上的遮掩物,塞到口袋里。走到沙发旁边,搬起沙发,露出藏在沙发后面晕倒的两个人,将衣服给船长穿好,把他拍醒:“先生,先生醒醒。”

      力道似个控制的,没留下一点指印,却硬生生地把船长疼醒了,稳住将要发怒的船长:“抱歉先生,我的弟弟有精神病,没看管好在您这里生了事,我代他向您说声抱歉。”

      船长四十多岁了,差点着了一个小兔崽子的道,让这一船人难保性命!想到此破口大骂:“喝醉酒了就能放火烧操作台?这是让一船人给你陪葬……”骂了有十分钟停歇了:“看在你及时制止的份儿上,就不与你计较了,把他带走好好管教!”

      “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男子的脸比起身着的衣服颜色更像是藏青色,将昏迷了的弟弟扛在肩上出了驾驶室,前往二楼。

      在楼道中间碰到了刚刚才见了面又离开的人儿,看他站立在原地,猜想肯定是迷路了,走过去好心跟他指引方向:“你要去的地方不在这里……”

      “覃响。”

      覃响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转身,入眼是一个陌生的人,眨巴两下眼睛,笑着打招呼:“你好,抱歉,我挡路了。”他侧着身子等男人通过后,走到顾络尤的身边,“还劳烦你来接我,多谢。”

      覃响迷路了,本想找秦绯说,想到他现在估计不方便,就让顾络尤给个地址,没想到他亲自下来了,只有他一个人,眼睛短暂的习惯了几次,造就了这次的不习惯,还没有开口问,顾络尤先说了。

      “我不吃旁人做的饭,留他们在后厨做饭了,来接你是因为在上面待得无聊又啰嗦,收不了这个谢字。”

      “有不少人觉得你的形象不错,想跟你签约是吗?”

      “错了。”顾络尤纠正,“不是不错,用词请适配。”

      “好。”覃响依他,重新说,“有不少人觉得你的形象……”身旁的少年行走间,都能使完美落在身后,找不出一个适配度高的词汇,只能开启任意门,随意抓出一个“传家宝。”

      说出口,让两个人行走的身体僵了一下,连覃响都说不出来的为什么沉默,是有点尴尬的,任意门未免打得太开了。

      “流动性的词,好奇怪。”顾络尤的心里话被柔和地说了出来,没有仇恨、利益冲突等等相见不过几面的相处,自是礼貌为先。

      “流动性……”覃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笑到额前的头发丝都在颤,一抖一抖出现的笑意留在了相同布局的过道里,听到身旁的人用这个话形容自己的笑意,大约是明白了出口的词对于顾络尤的伤害程度,肩膀轻撞了他一下,“抱歉嘛。”

      “像是抱歉的样子吗。”顾络尤撞回去,又撞了他一下,似是提醒他在认真地说,“你的笑容的确是有流动性,鲜活灵动又有着万千丝缕的新意,很好看。”

      “唔……”覃响轻轻地回撞他,每一下想出了一个字每一下想出了一个字,直到连成一句话,“该说你含蓄、直白?还是谢谢。”

      “实话。”顾络尤一向忠于自己的心。

      “这位小弟弟,你是……”刚到了三楼,就有一个经纪人出现证实顾络尤不久前的话非虚。

      “不好意思,这位可是被多家公司哄抢的大明星,我们目前正在挑选公司,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以留下名片。”覃响做足了助理的做派,语气中展露的炫耀过于真实,一时竟哄着经纪人留下名片就离开了,还有些依依不舍,“我还没有夸完呢。”

      “穿着校服的助理,你说他信几分?”顾络尤拿过名片,直接扔到垃圾桶里,“上了这艘船的人,名片都比人品值钱。”

      “这艘游轮上的人有很多在cos,也有这种可能,我是一名cos学生的助理。”

      “你信啊?”顾络尤反问。

      “不信。”覃响无需cos就是一名学生,“那他为什么要离开?”

      “可能觉得再不离开的话,会有难。”来的人多了,顾络尤的耐心直线下降,为了下一个人的安全,他决定在上一个人结束后就离开那片区域。

      “小弟弟,你有经纪……”

      又来一个,覃响憋不住笑意,挡在顾络尤的身前,全方面跟着第二位经纪人的视线移动,“哥哥,我行吗?您看看我。”

      覃响请他看了好久,获得的只有不耐烦和嫌弃,好一阵儿伤心,等他被自己烦走后,转身,当着顾络尤的面不理解:“他们只能看到你童话般的脸,怎么就忽略了你动画片里面神似章鱼哥的脑袋。”

      “他们只能看到你能演恐怖片的脸,怎么就忽略了你想当明星的心。”顾络尤以话噎话。

      章鱼哥的脑袋/恐怖片的脸,都少不了对方的添砖加瓦,说到昨天打的那一场架,两个人之间没有隔阂和不爽之类的情绪,甚至在对方的话落下后,认真地思考起来,一个不想被他们邀请,一个想被他们邀请,如此一想,不约而同地说出一句:“不应该啊。”

      覃响和顾络尤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笑了,一笔写不完一个笑意,灿烂如阳、含蓄似花,只等一场恰到好处地倾斜。

      忽然间,覃响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笑意减弱,光芒却更盛了,让花瓣上面的纹路开出了隐藏款,严肃又好笑地说。

      “抱歉,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抱歉,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这是顾相以醒了大约四十分钟后的第一句话,内心跟着被风吹起又落的白色窗帘数数,又数过了十分钟,由女子开启了第二句话,准确点说是一个字。

      “嗯。”

      随后,两个人两道视线一同望着白色的窗帘,虽身处病室,但白色纱纱的帘子像洁白的翅膀一般,让他们如同身在鸟类的腹中,格外得安心。

      顾相以的世界中少见晴天,一时贪恋,眼睛舍不得移开,视线从阳台望到外面的蓝天,是要越过在阳台上,正晒地暖烘烘的衣服这座大山,他自知越不过,闭眸,头也不回地跟女子说。

      “我赔你一件衣服,方便出门。”他抬手想掀开被子,没抬起来的手让他灭了心思,完好的右手昨晚所经历的程度不亚于左手,累瘫了,当然是双双歇息了,“我给你转钱。”

      “没关系,我等衣服干。”

      “嗯。”

      顾相以听到了开门声,没敢睁眼、转头,从睁开眼睛看到阳台上面晒着的女士衣服,就给自己的视线画了一个小圈。

      “感觉怎么样?”华风岸走到病床前,将午餐放到床头柜,把冲着一相方向的椅子挪到正中心,将两个病人一起看进眼睛里,“吃完东西做个检查。”

      “您进来,方便吗?”顾相以没头没尾的一问算是让华风岸愣住了,有可能不方便的事情在脑海里面播放了一遍,都没有找出来究竟是怎么个不方便,直接了当地问:“怎么不方便?”

      “男女有别。”顾相以看到阳台上的衣服,就没有往左边看去,不知道女子身着什么、是否遮体,纵使衣衫完好,也要顾及男女有别。多提醒了一句,引起了华风岸的笑声,“顾相以,你转过身来看看他是男是女。”

      什么意思?

      顾相以转头,看到“女子”□□的身躯,柔软的发丝披在胸前,没看到关键部位就闭上了眼睛,还是靠本人说出性别:“我是男人。”

      怎么可能?

      他明明有胸!

      男人……女人?

      顾相以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子,睁开眼睛,动作来得迅速猛烈,话却没有几两重:“改造身体?”这瞬间他的情绪是空白的,挑不出一个合适的、想要的外露或是内藏的表情。

      “胸罩。”男人诚恳地说,眼神示意,“在阳台上挂着。”

      顾相以没有转过头去看,眼睛已经看到了他的胸膛,的确是男性,移开视线,看向空气,仿佛那里有自己锻造的国度。

      没等继续躺下,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着身体的男子拿起被子裹住身躯,只露出脖子以上部位。

      顾相以等门外的人进来,没觉得多惊喜、多意外、也没有疑问,视线扫过在最前方走过来站在病床右边的秦绯说,直落到站位在中间的覃响身上,轻声关心。

      “你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很疼吗?”

      “抱歉,我让你奔波了……”

      “我所做的种种如果令你生气的话,能不能请求你不要生气,气大伤身。”

      “唉。”覃响一声叹气,叹的是他出口的话,要作孽到什么程度,让一个受了苦、躺在病床上的人道歉,小心翼翼地求着原谅。眼中流露出的情绪顾相以就算是看到了,也看不懂,他的经历没有过这般的眼神,倒是唉声叹气得很多很多,这也就让他前倾身子,忐忑地说。

      “是我不懂事,你别叹气。”顾相以认错,不该反问爸爸、以自己的情绪绑架爸爸、让爸爸为自己忧愁,不该自作聪明一声不吭地跑走、不该神志不清地跟着华鸣叶走,不该不接电话、不回信息。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带给爸爸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只是想保护爸爸,却无意间影响了他,陪自己住院、因自己打架受伤、现在又来到彩虹岛。

      想通了便是,一个悲伤的巨人,不该靠近一个本来就渺小又开心的人,想通了便是,不再靠近爸爸,在父亲身边也是一样的,自己的出现如若不能给爸爸带来幸福,那便消失吧。

      覃响说不出什么话,顾相以好似和人类不一样,人类披着皮外包里皮包馅,他恰恰相反,露出骨头和流动的血液里包外馅□□,碰不得、见不得,连呼吸大点声都觉得会刺伤他,话出不了一点。

      顾络尤见对话该是过去了,询问:“项链呢?”他上前,碍于身子被覃响挡着,只能站在原地审视顾相以的全身,此刻阴谋阳谋层出不穷,都快成为一个高手了,弄丢他人传家宝的人却在演一个小白。

      顾相以低头,手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又转着圈地仔细确定了一番,这副表现让顾络尤厉声:“顾相以!”

      “轮不到你教训我。”顾相以丢失的不是这个时空的项链,自然轮不到还活着的父亲多嘴,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地细碎。

      频率加快的双眼、仿佛以此来滑动脑海中的回忆,轻蹙眉、微抿或微张的唇,器官直接将心思暴露无遗,不贴合顾家教育下的模板,是因无求生欲所纵容的定制款。

      两者都是顾家的,且在顾络尤和顾相以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一个从未发现定制款,一个见过模板却不语,便注定了只认为是姓氏相同。

      顾相以不会关注外界随时随地发生的变化和身体所感触到的异样,项链什么时候离体的不清楚,但可以保证的是,项链是自己摘下的。

      顾家的传家宝一旦戴在人的身体上,就会使用死扣,只有本人和所佩戴的人知道如何解开,旁人不会知晓,这是爷爷在自己长大后跟自己说的。

      他相信顾家大于信任自己,所以只能是自己摘下的,可没有印象,同时,他将顾家看得比自己重,虽然这与爷爷奶奶所说的悖论。但他明白,如果他未曾想过自杀,便是如此。

      爸爸阻止了自己下床,说我帮你找,你先养好身体,顾相以摇头,婉拒:“别为了我,误了自己的生活,你回去上学。这条项链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耽误不得。”

      “不差吃饭的时间,吃了饭才有力气找。”华风岸劝说,“我见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瘦了一些。”

      顾相以对待覃响有那么三言两语已经是掏空了心思,对待旁人的沉默更是绞尽脑汁,找不出措辞便只能是服从,也到了午饭的时间。

      只要保证不会被饿死,其余和以往一样,吃了吐,刚起的动作遭到了秦绯说的阻止:“他的吃食由我护理,我会给他准备,麻烦你了。”

      一听到秦绯说这样子说,顾相以就想到了半个小时,吃饭十五分钟已经是极限了,半个小时太耽误时间了,按照这呆子的性子,无论是哪种拒绝都不管用,不费口舌。

      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刚着地,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还连累了想扶一把没曾想自己的腿也是个不利索的覃响,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摔在众人的眼前。

      华风岸将他们一个一个扶到床上坐下,开口:“昨天在我家门口分开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脖子上有项链,今天早晨我送鸣叶到码头,在岸边发现了陷入昏迷的你,那时候你的脖子上没有项链,昨天晚上八点四十到今早凌晨五点的时间你仔细想想,别急着去找。”

      “我得依靠监控。”顾相以无法凭借着内里的心思来驱动回忆,只能靠着外界的刺激来调动脑海中的回忆,譬如脖子上丢失的项链是顾家的,是顾家的传家宝,人所赋予的重大意义才让顾相以窥见回忆,但无果。

      “昨天我离开您家,按照你们的路线去到了海边,是什么路?监控室在哪里?还请您告知。”顾相以听到他这么说,才想到能够直接问,不用自己调查。

      “我跟你说……”

      顾相以听到了地址,第一时间起身跑到顾络尤的身前,拦住他的路,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能一个人去。”如果项链被父亲先一步找到,自己就拿不回来了,二十五年后的传家宝跟着自己来,就要跟着自己走。

      顾络尤只需招招手,站在他身后的两位保镖就要上前。顾相以自知几斤几两,拦不住顾家的保镖,也不会连累他人,直接转身就跑。

      为今之计只能赶在他们之前,刚跑了两步,门打开了,脚步一止,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男人笑脸相迎:“这么热闹啊。”

      顾相以继续向前跑,擦过男人的身边,男人往旁边侧了身子,饶有兴致地望着又窜出来、追在少年身后的三个人,这是上演什么追击战吗?直到看到第四个人,拉住他的手腕:“跑什么?”

      秦绯说的眼睛依依不舍地望着顾相以的背影,但长辈在眼前,不能不打招呼,转过身,恭敬地点头,唤了一声:“二叔,婶婶在里面。”

      “我知道。”秦琼斯不着急,罕见地八卦,“跑过去的四位,哪位能帮助到你。”

      “最前方,身穿着病服的……第三世界。”

      病室里面的覃响和华风岸一同走出来,让秦琼斯挑眉:“看到了热闹,没曾想热闹至此啊,我夫人喜静,这么多人,想来受到了惊吓,我进去看看她。”

      站在门口的覃响和华风岸给他让道,覃响一进到病室里面满心满眼都在顾相以的身上,没留意房间里面有几个人,别说是性别,倒是一直存在的华风岸心里存了个疑惑。

      夫人?

      那分明是一位男人。

      不过即是夫妻,当有私人空间。

      华风岸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秦琼斯走进病室,率先看到的是在阳台上挂着的所有衣物,将它们一一试着温度拿下,上内下外整齐地挂在臂弯,放到病床上,抚摸着男子的头顶,柔声细语:“是生病了吗?回家好好检查,你也真是的,自古以来男女有别,你已经嫁为人妇了,怎么敢□□着身子和一群男人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秦琼斯褪下他身上所披的被子,拿过内衣给他穿上、扣好,边穿边继续说:“贴身衣服在有外人时要收起来……这条裙子最称你了……我知道你会没鞋穿,特意给你带了一双高跟鞋。”

      秦琼斯蹲在她的脚边,捧起脚踝,仔细给她穿着高跟鞋,在穿成功一只后,细跟踩在了肩膀,他无奈笑着,在她的脚踝上轻留下吻,抬起头,圣人难自持:“我的妻子,你想对我做什么?”

      穗梨挪脚,没说什么,穿好鞋坐到椅子上,冷静地接受着最后一个步骤——编发,随后走到人前,成为女人,听着不算相熟的侄子礼貌地叫着自己二婶,点头应允,其他两位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前方走过来的人们身上。

      覃响先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梅怜和她身后怯懦的女孩点头打招呼,后问顾络尤:“顾相以呢?”

      “联合华鸣叶一起锁了大门,出不去了。”

      “啊?”华风岸微张嘴,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原本去上学的弟弟突然回来了?还联合外人一起锁了自家亲哥哥私人诊所的大门?又进来了两位女孩?

      今天可真热闹。

      环环相扣得热闹。

      同时,热闹也在跟着人转移。

      顾相以挺会找地方的,昨天晚上所待的地方没有监控,原本是有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拆了,相隔很多年了,警察的话中有这件事情发生,给他缩小了一个圈子,上到灯塔的时候还在的。

      如果掉进大海里面了,当真是在顾相以的世界中,烧毁了失而复得这个成语。在岸边仔细找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已经在想,能否在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束的生命里抽干海水,前提是,这得是自己的岛屿,才不会遭到投诉。

      要是顾家的话,莫说是大海捞针,就算是捞芝麻粒,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传家宝至关重要,为此顾相以先放下个人恩怨,短暂地走到顾络尤的身边,莫说是开口了,父亲的一句话直接在地上挖了一个洞,让谁跳已经很明显了。

      “项链在你的身上,你说是你的,项链丢失了,你说是顾家的,想让顾家帮忙?不应允。”顾络尤直接了当地拒绝,声音无需刻意,本就像压了无数透明石头的一场落花雨,有着最梦幻的敲击童话。

      “我无能为力。”顾相以不跳无颜坑,若是实话能变成专钓项链的钩子,他一定能下海底三万里。

      “我帮你。”穗梨主动开口,“你因救我丢失了项链,我还你一个恩情。”

      “你对我的夫人有恩,便是对我有恩,何况你又跟绯说关系好,我一定尽力帮你找项链。”

      秦琼斯在派出所调取监控的时候就帮了忙,顾相以点头,秦绯说也说动用秦家的势力帮忙找项链。

      “只不过,我昨天心血来潮将潜水装备和各类机器等全部烧掉了,我现在让他们送来一批新的,等装备和机器都到了再潜海,在此之前,先跟我去童泰禾的家中耐心等待。”秦琼斯略有些疯狂和中规中矩的邀请让顾相以打开了全部的心房,所跟的人显然易见。

      顾相以、顾络尤和他的两位保镖,秦绯说算是回家了,秦琼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邀请了覃响:“一路走来我见你的腿不方便,不宜奔波,眼见着今天就快过去了,一起跟我回童泰禾先休养一晚。”

      “那就多谢秦叔叔了。”覃响少年心性好奇心强,想趁此机会上童泰禾看看,毕竟这样子的机会一生可能只有一次,摸摸来到自己身边的顾相以的头发,还以为他要劝说自己回去上课,小声在他的耳边交代清楚,又表达了意愿。

      “童泰禾是座私人小岛,还是举办了四届全运会的地方,有这个机会我想看一看,学习我也不会落下的。”

      “我没想阻止你,我想照顾你。”顾相以永远都会以爸爸的想法为主,自己的想法为辅,人儿哪能一辈子不受到伤害,人生必经之路和人生脱轨之路,他分得清。

      覃响揉揉他的脑袋,见他有因为自己的动作愣住,不知该调配出什么颜色的表情就是一只巨大的萌物,不自觉因为觉得他可爱而笑得有些宠溺,也不自觉地问出来:“顾相以,你有小名吗?”

      “有的,弱弱。”是父亲给自己取的,全家人都觉得不能作为一个名字,不管是从字面意思还是取名之人的心思来看,都一一被摘掉了,后来又重新拾起来了,爷爷说“弱弱好啊,这一生,只是弱一点就好了。”

      “童泰禾欢迎你们上岛。”秦琼斯不落下一个人。

      “谢谢。”梅怜说出口了感谢,就是要去的,安抚抓紧了自己手的女生,在她的耳边说,“先去童泰禾躲一会儿,现在回海德堡怕是不安全。”

      “你们这是不上课了吗?”华鸣叶身为学生会会长,看着此情此景颇有些无奈。

      梅怜看了他一眼,虽然不喜欢他的性子,但还是大方地道谢:“这件事情谢谢你,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出了事不能坐视不理,本就不该连累你的,现在我们也已经安全,你回去海德吧。”

      她说话没有压低音量,身边人该是听得一清二楚,怕产生误会,重点向秦琼斯解释:“我们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只是想借住一晚。”当然也是有私心,那群人得罪不起秦家,自当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

      “我不怕麻烦,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秦琼斯只道是还怕麻烦不来,他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特别是不熟的人上岛。

      “秦先生,我也叨扰了。”华鸣叶说,事情在种种的推动下已经演变成这样了,不如顺水推舟。

      在去往童泰禾的船上,跟哥哥通电话让他安心,并说了逃学这件事情让他替自己保密,保证最多请假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在网上学习并且会给他发进度后,挂断了电话。

      转身,看到站在身旁还自己衣服的顾相以,接过之际听到他轻声说了声“谢谢”,寒毛都竖起来了:“我愿意帮你,就不要说谢谢。”

      中午那会儿被人们追着跑到了哥哥的私人诊所,在开门的瞬间和顾相以打了个照面,他出来,梅怜两位女孩子进去后,本就打算锁门的动作经过顾相以一说直接锁住了,隔着一扇门分隔了自己和梅怜。

      华鸣叶顿感不对,和情敌在一起算怎么回事?门内还有自己喜欢的人,想开门,被顾相以拉着说丢失了贵重的东西,穿着一身病服就要赶路,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遮住了病服,也相当于给他稍稍遮了一些目光。

      接下来陪他前往派出所,碰到了被锁在哥哥诊所里面的人们。诊所不止有后门,还有正门,正门甚至比后门距离派出所更近,不过,只是丢失了东西,这么多人关注的吗?

      在甲板上看海浪的都是关注的人们,三两成群。

      “鸣叶,好久不见!”覃响现在才有了机会跟华鸣叶打招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抱起来还是那么舒服。”

      “滚蛋。”华鸣叶握拳捶了他的背一下,“因为一点小事就转学,我可真是看不起你,先不说因为什么回来,进海德第一时间不找我,心里有没有我这个朋友了!”

      “你是大忙人……”

      覃响和华鸣叶说了很长时间,终是停下了话题,想将新朋友介绍给他,抓住顾相以的肩膀,没有刻意地拉扯距离,离得不过是顾相以的后背贴在了覃响的胸膛,两个人的鼻尖碰到了鼻尖,气息合在了一起的距离,在金黄色的光线中,呼吸变成了一层有形的隔膜,在他们之间用力地顶着。

      “呼吸声都快听不到了,还不好好照顾自己。”覃响动作极轻地蹭了一下他的鼻尖,随后离开,还能察觉到顾相以正在看着自己,想来刚才的话他没有听进去,也不是同他说的,是向华鸣叶介绍,后者显然已经习惯,还能打趣。

      “又来了。”

      在船上的人当中,有人信每次出口的话就是在消耗一张又一张的外出卡,有些“载体”办了无数张外出卡运输到语言中枢,拿到的卡越多,越能大方地开口,而有些“载体”能力有限只得那么珍稀的几张外出卡,话相对而言就少些,所信的秦绯说在面对顾相以的时候,一张外出卡都没有,都是借别人的卡说着自己的事情。

      譬如,中午看到身穿着病服、□□着脚跑出去的顾相以,追不上的自己就给他准备了衣物,上到船想要他去洗澡换衣服,是借着二叔的口说的。二叔、覃响、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能和顾相以说话,是因为他们不懂第三世界的重要性和未知性,尤其是在项链丢失后,更是如此了。

      甲板上只有顾相以和秦绯说这块儿小小的区域有着堪比整片海域的沉默,风给秦绯说的每根头发丝都做了造型,都动摇不了他看一个人的视线。一直到童泰禾岛上、坐上了观光车,穿过化神滩、罗宾思想镇、吉祥脚印路等等除了游客无住户的所有区域,听到秦琼斯说才移开视线。

      “各位朋友,眼前是我们家的马场,可以随意参观。”

      一眼望不到头的场地上有障碍物的阻拦,很多人在骑马练习、跑圈,踏入场地外围,有驯马师在跟游客们、小朋友们科普马的种类,覃响对知识很感兴趣,就留在了那里,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

      顾相以看住了父亲也是看,爸爸一个人就很幸福了,眼睛从覃响的身上移到了马场上,无比的熟悉,顾家没有减去自己的马术课,就是将马场围得水泄不通了。

      “绯说,一会儿有个障碍赛马比赛,想参加吗?”秦琼斯笑着问,一家人最知道一家人的性子,秦绯说对马有了解,闲暇之余也会来马场跑几圈,要是比赛的话,除了秦琼斯这个叔叔,选手们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秦家侄子,有没有兴趣进入国家队。”

      秦绯说现有、仅有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所触碰能触碰到的无一不是第一,从来都是让人望尘莫及,都说赢得第一,会使人情绪高涨,可他次次都是第一,次次如初,只是外人知晓的赢了,他无从知道。

      “看我做什么?”顾相以不自在,他从小堪比一个透明的世界,有过被一双眼睛看了十七年的经历,也有过被无数双眼睛看过一天的时候,不管是谁的眼睛,所望什么、看到什么,都离不开世界。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顾相以的全身默许了他人视线的存在,把接收到的视线当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面对秦绯说也不例外,未曾管过他的跟随,只当是过往十七年跨越时空的延续,直到到达马场,几十双眼睛都有自己的主见时,刷新了顾相以的认知。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并非只有他所看到的一种模式,这就让他要重新审视秦绯说了,不管有金钱交易地跟随,只管眼睛。

      马场上这么多人,其中不乏认识秦绯说的人过来打招呼,这人都不变,视线中只有自己,还让别人的眼睛找不到秦绯说,顺位跟着他看着自己,充满了好奇。

      顾相以往旁边走了一步,想要离他远点,下一秒他主动跟上来,这让顾相以皱眉:“讨厌。”恶心也跟、变态也跟、恐吓的想赶走他依旧还跟,即使是知道他的德行,话也该他听听了。

      “你昨天答应过我,我去打篮球的话,会对我笑一个。”秦绯说的这句话不算是开垦第三世界的话,若非重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话,是不会莽撞试探的。

      顾相以知他打了想打的篮球、如约索要想要的奖励,所幸满足了他的愿望,骑了想骑的马,等比赛结束后,给他两个笑容,他同意了,自然是要同意的,这正是他的内心所想。

      做想做的事情的人,所起步自有千万斤风相伴,而这风不管朝哪个方向都吹不到自己,为何要顾及自己?问一个陌生人的意见?真是个呆子。

      “你们要是想骑马,马旁边有驯马师为你们介绍马的脾性,挑选一匹适合的,找到教练教习。”秦琼斯热心地向他们介绍,臂弯温柔地揽住穗梨的肩膀,单单是手臂上的深情,全身的着重点在话上,“我们家的教练不凶,定会让小朋友们玩得尽兴。”

      小朋友们多,自动屏蔽了桦拂欧和化稍,这两位一看就是会骑马的。

      穗梨也会参与进比赛中,这不是罕见的一幕,秦琼斯松开穗梨,笑着说:“夫人的头发再乱,我都会整理好,只盼着我妻注意安全,别伤着自己。”

      “唔……”一旁刚刚好就听到这句话、看到这一幕的梅怜为这话不自觉地软了半截身子,余光偷偷地瞥向顾相以的方位,被一个出现的人挡住了,拿着手指头戳他的腰,“华鸣叶!”

      “我现在是遮阳伞,叫华鸣叶不应哦。”华鸣叶的确是遮住了阳,偏橘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把人衬的像橘子味的小面包,软乎乎的冒着香气,诱人得慌,他遮住了梅怜的视角,便也承担了她的视角。

      在前方的顾相以转过身子,不知道想看什么、在找什么没个准头,一个纵使他望着你,却会让你产生错觉望的不是你的人,有什么吸引力?

      梅怜对他一见钟情。

      华鸣叶的笑容不屑地加深,他隐藏得很好,表面上不管是体会还是看到都会觉得笑得纯良,好软的帅气,把顾相以也瞒过去了。

      他缓缓地向自己靠近,难得,对于笑容有把握的华鸣叶这时也不知道收几分合适,即要显礼貌又要显攻击力,心中还没有计算出一个数值,人儿就走到了跟前,视线虽感觉不到,好在有眼睛看到他是看自己的,找自己的吗?即是找自己,他就知道该释放多少分笑容了,自当满分。

      “找我有事啊?”语气故意熟稔,熟在最后一个字,顾相以听的出来不出来的不重要,只因的确是有事相找,但这事儿要私下说,等想骑马的秦绯说、顾络尤和他的两位贴身保镖一起进到前往更衣室。许是被秦绯说发现了想走的心思,他拐个弯走到自己的眼前,不断地确定:“不走。”

      “不走。”

      “不走?”秦绯说又问,与之不同的是语气,第一遍的确定有着在篮球场的一份,但最后结果有目共睹,因此第二遍便是反问,由他来给予自己确定。

      “不走。”

      “不要重复,要保证。”

      顾相以看了他一眼,这呆子眼中的表达,像极了顾家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女佣,是一种自己习惯了的存在,这种习惯让他无一刻不将他的身份混淆,只有吃饭时强硬的堵截和现在,让顾相以将两者的身份剥离一点。

      女佣不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可偏生这个呆子用着女佣的眼神说着这般话,会让顾相以感觉到冒犯,同时也了解,不开口呆子不会走,再者又有篮球场的前车之鉴,算是自己有过违约的行为,开口保证不会走当是补偿了,已经退到最后一步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呆子得寸进尺。

      “如果你又走了,如何?”

      顾相以不想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这种存着心窜着火的话,秦绯说的声音本就不软,说出的话自会比旁人硬三分,加上无情绪、无语气词,倒像是审问了,隐隐可见有攻击力,尽管他没有这种想法,可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哪管人无辜不无辜。

      顾相以没听过这话,此时也当没听到,两个人的僵持五个人在场,眼前是华鸣叶、梅怜和未介绍的女生,身后是秦琼斯和穗梨,这副像是生气又不像是生气的诡异气氛是怎么来的?单看话确确实实是犯不上。

      “你先带两位女孩子去休息区,这里我来处理。”秦琼斯同意了梅怜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的请求。

      穗梨踩着高跟鞋离开,对人的态度都大差不差的,一贯是冷淡的,说出的话限于对方听得懂就行:“跟我来。”极少有人在明确了态度还依旧热情打招呼的,梅怜算是其一:“谢谢姐姐。”

      梅怜一步三回头,似是怕顾相以跑了,又怕他受到欺负,那般美好的人身边有华鸣叶当真是煞风景,还有秦绯说,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认识,看他与顾相以之间的相处和对话,很难不多想,扭头追上穗梨:“姐姐,我能问您一件私事吗?关于秦绯说的。”

      “他和顾相以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和秦绯说之间什么关系啊?”

      两边方向、两个人都很在乎不属于自己的人的关系,或是以后有可能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

      “跟踪与被跟踪的关系。”这是两个人目前的相处方式,他太认真地在诚实了,一点可打探的方向都不给华鸣叶,这样子也好,不会有一层又一层的谎言。

      揭开谎言的糖纸,不管所包裹的是甜蜜的真话糖果还是腐烂发出腥臭味的人心骨头,都会让人在撕开糖纸的时候就倒胃口。

      华鸣叶同样以实话回他,但在此之前,先要和他打好关系:“你刚刚找我什么事情?”

      被呆子打断的事情,顾相以想起来了,经历过刚才的事情赌气般的不想承认,秦绯说这个呆子!要不是他叔叔出面,估计现在也没有重提这件事情的机会。

      又要自己的保证,又要自己的承诺,这两者好说是个人意愿,最后一项一码归一码不能违约的笑容,是顾相以从没有过的。在顾家,因自己的原因,都让本就庄重森严的墙壁更显压抑了,莫说是人了,他没有笑过,也没有见别人笑过,第一次见,是在十七岁的爸爸身上。

      找不出任何形容词去描述那一幕,如果有一朝死亡,或许能翻翻天堂或者是地狱的文字。

      顾相以的眼睛看着从进到马场直到现在都在听驯马师讲课的覃响,不想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了解自己的过往,如果自己注定要可怜,别可怜在爸爸的面前。

      “你能教我笑吗?”

      “微笑的笑?”这需要教?世界上最没有教程、也无需自学的唯有是喜怒哀乐,华鸣叶衷心地问,“顾相以,你消遣我玩啊。”许是光线柔了下来,把火气给晒地轻飘飘地无所踪,只是问,没有拒绝。

      “我没有笑过。”

      换了旁人说,华鸣叶信了就有鬼了,顾相以这样子可信度非常高,只是教他如何笑,又不是什么难事,华鸣叶答应下来,继续开口:“这么多人,为什么找我教你?”

      “你闲。”刚好在身边,刚好认识。

      华鸣叶:“……欸?”

      “笑起来又软又香。”

      “你把我说成面包了吗?还不如我闲。”华鸣叶无力吐槽他的形容词,手臂搭上他的肩膀,“我定把你的笑容教得又软又甜,像奶油蛋糕一样。现在教吗?”

      “嗯。”顾相以想兑现诺言,趁他们换衣服的工夫向呆子的二叔报备去了马场卫生间,借用马场卫生间里面的镜子。

      本不至于如此憋屈,是秦绯说跟他的二叔说,限制自己的活动范围,要不是自己摆出了强硬的态度和秦琼斯在旁帮腔,现在就是一步一报备,连顾家都不设的一步一报备。

      有了报备这一出,和要承诺的上上一出,又因为这两出不受控制出场的上上上一出,能笑得出来就怪了,三出暂时压制住了并不愿意上扬的笑意,沾沾自喜地向自己邀功。

      身旁目睹了秦绯说所做全程的华鸣叶给他延缓的时间,虽然想八卦,但要有度,过度了可就是暴力了。

      “顾相以,你想了解马的品种吗?”华鸣叶的手抓住他的胳膊肘,将人拉到自己的身边,力道很轻,只因顾相以很轻、他的身上有伤。

      教会他笑,自己就会前往休息区,背上这个教字,自当马虎不得,心情激动地说,“走走走,享受了自由的风,看过眼前的繁华,笑意自会来,笑容要发自内心的才好看,硬憋出来的可就是谎言了。”

      顾相以被他拉到了覃响的身边,爸爸的身边又没有父亲的存在,自己无需在这里碍眼,万一再一个不小心让爸爸降低幸福值,可就得不偿失了,停下脚步,就因为这一个停留,没有及时到达爸爸的身边守护,就让爸爸被父亲勾走了身体。

      覃响走到护栏前,抬起头,看着身穿着马术服的顾络尤笑:“你会骑马吗?”

      “精湛。”

      覃响笑他一向诚实,不是自己不关门,故意让人露出来:“能拿第一吗?”

      “障碍赛马不一定,我和马才刚认识了五分钟,再磨合你我之间这三次短暂相处加起来的时间,跑进前三没问题。若是平地赛,会第一。”顾络尤笑着说,没变的笑容、没变的语气,便说明了态度,如往常一样,只当覃响是来说话的陌生人。

      “呵。”顾相以听到这里不屑,“第一,你也配?”

      “比比?”顾络尤简单的两个字,让顾相以接下挑战书,“好啊!”他正有此打算,说不定这是一个让父亲远离爸爸的好机会。

      “若是你输了,永远不要接近覃响。”

      “反之我赢了,你永远不要接近他。”

      覃响:“?”

      自己的参与感,好强啊。

      “他容易当真,你别逗他了。”覃响对着顾络尤说。

      顾相以不惜命,命于他而言就是众人一生中里的一天一时一分一秒一次的呼吸,众人生命里数不清的呼吸次数中有着他的性命,他不求助、求救、了无生趣,想要救他,就得在无数的日子里找到那么一秒,会有多难?只差亲身体会。

      有时,他的身体会自动挂出一个牌子——不宜剧烈运动,当人看得清楚时,可他又把牌子翻转,当做无事发生,身边人看得真,劝不了倔强的人,就劝轻易能化解一场矛盾的人。

      拿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做赌注,认真的只有顾相以。换回来的是顾络尤的耸肩,不明白他的意思,学着耸了一下试图连接他的信号,可惜信号由他自行调弱,没让外人接收到。

      覃响不谈及两个人的比赛是否公平,也不会打着为顾相以身体好的由头取消这场比赛,做想做的,自有金山当本金。只是顾络尤明摆着的态度,明明白白就是挑逗的话,信了、真比赛了妥妥就是利人损己。

      在覃响的视角里,两个人因为自己而决定的比赛可不就是莫名其妙?

      覃响劝不动顾络尤,也拉不住去换马术服的顾相以,真耸耸肩成了没话说的小动作。

      “什么情况?”华鸣叶走到覃响的身边问,“你们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关系?”和覃响有关,才能得华鸣叶问一句,也就只是一句彰显关心,连答案都没有听到就跟上了顾相以。

      覃响习惯地笑笑,幸好华鸣叶走了,不然话是出不了口的,关系不是一个人单方面就能言语的,得需要耳朵的配合。

      “顾相以,你现在这种情况能上马吗?”华鸣叶到他的身边就问,在接收到顾相以的眼神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在做什么,旁人就更加迷惑了。

      尽管华鸣叶知道自己有温度的声音坠在顾相以寒冷的世界中本就是格格不入、会遭到排斥的,但他选择无休止地坠落:“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身旁的人是情敌,又不是仇人,华鸣叶希望他能够平安,嘴上说说的平安,本就不想如秦绯说一样,有着付出实际行动的平安,直接叫到这里医疗团队,有备无患。

      秦绯说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骑马,也闭明塞聪权当个糊涂人,连句话都上不了场,阻拦更是排不上队了,只得改换通道,一心一意给顾相以穿着马术服。马场里面所有马术服的尺码都让他没有丝毫的肉感,像极了只有骨架的骷髅,看上去驯服不了马,蚂蚁还得精心挑选着数量。

      秦绯说给他佩戴除马术服本体以外的护具,说出来就像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搞笑段子,多余的护具怕是累赘,秦绯说没想让他取得第一,平安就好。挑选赛马除了经过调教、具备上场的各项因素外,也为顾相以在其中选择了一匹速度、耐力、独立及品种等数一数二的优秀马。

      速度赛马比的是马并非是骑手,对骑手没有特殊的要求,虽然骑手基本的驾驭能力和与马匹之间的默契程度也很重要,但成绩的好坏取决于马。

      秦绯说给他挑选的是顶顶好的赛马,同时自己也是这匹马的驯马师,经过调教,这匹赛马的成绩出众到无需和骑手配合默契,也能拉高默契度到八二分。

      顾相以不提前与马培养默契,跑一圈也不是为了熟知马,而是让马知其自己的性格,顺从自己。

      他和父亲的比赛在另一个场地,妨碍不到隔壁的障碍赛马,本是两个人的比赛,由于秦绯说想跟着自己,成为了三个人,又因桦拂欧和化稍与他们在同一个马场,被父亲邀请一起比赛,成为了五个人,直到最后在休息区里面的穗梨和两位女生出来了,穗梨看到这一幕,被秦琼斯一说,简单的换了个衣服,挑了匹马,六个人决胜负。

      因话而起的比赛,遵守比赛的规则,却也没按正规比赛的流程来,挑选赛道全靠自我,三千米的赛道,用时最短者获胜。

      “顾相以加油!”

      梅怜是听到了顾相以要比赛才从休息区出来,赶上了赛前的加油,本可以不说,没有人说,甚至在说之前,她自己在心里抉择,说出来是会给他勇气,还是会转移他的注意力?或是会吓到他?想了好多好多,还是不愿他一个人孤独地前进。

      “顾相以,加油。”

      梅怜听到身旁比自己中气更足、更欢乐的声音,转过头,少年踩在围栏上,手托着栏杆前倾着身子,若非他的核心力量不错,都快栽出去了,夕阳似是蒸笼,把少年的笑容蒸得越发的有味道。

      风可真是个“恋爱脑”,将少年的一部分头发都吹成了爱心形状,尤其是一眼能看到的额前,过于注目。

      顾相以对华鸣叶点头,又对他身边的梅怜点头,两次下来再无加油的声音好似默片,直到赛场清理结束,整理心神,比赛事关爸爸,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赢。

      覃响正是知道他的心思,加油没说出口,没设想谁能得第一,只能看比赛。

      比赛正式开始了,众人的眼睛全部跟随着马匹,起步第一是凭着一口冲劲的顾相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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